《水龙吟(出书版) 作者:慕容[上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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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吟(出书版) 作者:慕容[上下册]-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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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追击中发现敌军形迹有异,不象大败后的全面溃逃,倒象是有意引我们追击,极可能是故意设下的陷阱!”
“是么?”霍炎牵动唇角,笑了一笑,眼中的光芒却越发冰冷,“愿闻其详。”
“出发之后,我命副统领方靖率领队伍,自已带了一小队侦骑赶到前面观察敌情,发现魏军在逃离战场一段距离后,队伍渐渐集结起来。逃跑的队形散而不乱,喧而不躁,虽然故意做出惊惶沮丧的样子,却没有一人离队私逃,一路上遗落许多衣甲财物,丢掉的兵器却大多是损坏的。由此可见,魏军不象是真的溃逃,更象是故意诈败引我军出关追击,一面在前方设伏等追兵上勾,另一面……如果今日的一切确属预谋,那么,在战场上四散逃走的那一半魏军,便极有可能在不远处重新集结,准备趁我方大军尽出,防卫空虚之际,突然偷袭青崖关!”
“……就是这些?”沉默了一个短暂的时间后,霍炎皱眉发问。
“是。”
“魏军会偷袭青崖关,除了推测以外,你还有什么更有力的证据?”
“……没有。”卫昭也稍稍沉默了片刻,但是脸色依然镇定,“可是以我对魏军的了解,他们本不该这么容易就兵败如山倒,而以高湛治军之严,士兵更不会一遭败绩便四散溃逃的。”
“你了解的人是高湛,不是赵绩。”霍炎斜睨卫昭一眼,冷冰冰的语气中带着三分质疑,又有三分不耐,“高湛治军严整,谋略过人,对北疆形势又了如指掌,设下这样的陷阱倒有可能。但赵绩统兵作战一向不以谋略见长,更何况接掌帅位时间不久,部勒属下、指挥作战更远未达到如臂使指、收发由心的境界。在这种情况下,他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诈败诱敌么?就不怕一个控制失当,假败被我们变成真败?”
“……”卫昭抿了抿唇,目光环扫周围诸将,发现他们听了霍炎的一番话,脸上都有赞同之色。即便是卫昭自己,也不能不承认霍炎的推断大有道理。战场上风云瞬息变幻,就算再高明的战术,在不同的人手里使出来,结果却未必会是一样的,只是……
“如果……高湛根本就没有离开呢?”会不会,这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局?
听到卫昭大胆的猜测,一想到那个可怕的后果,周围的人不由得都立时变了脸色。
只有霍炎仍保持着镇定,不动声色地微微眯眼,目光刀锋般扫过四周,冻结了人群中轻微的骚动,最后停留在卫昭脸上。
卫昭毫不退缩地对上霍炎的目光:“请大将军立刻回师青崖关。”
霍炎紧紧绷着面孔:“若最终证实你猜测有误,这贻误战机的责任,你担当得起么?”
卫昭平静一笑:“任凭军法处置。”
……
霍炎沉默,一言不发地紧盯着卫昭,象是要透过卫昭的眼睛,一直看到他的心里。
过了良久,才冷冷丢下两个字:“回师!”

第三章

大军一路急驰,匆匆赶回到青崖关外,却并没有如卫昭所言般遇到偷袭的大队魏军。空荡荡的战场上硝烟散尽,人声俱寂,看不到半个魏军的人影,只有关门上值哨的齐兵正尽忠职守地持枪肃立,不敢稍有一丝松懈。
看到这副平安无事的宁静景象,众将心中无不松了一口气,然而紧接着想起卫昭方才立下的军令状,又无一例外地心中一紧,忍不住为他捏了一把汗。
卫昭却象是完全没想到这些,看到自己推断失误,只是微微怔了一下,接着便轻轻吁了一口气,眼中浮起一丝的安心与释然,神情更是明显地放松了下来。
只有极为亲近了解他的人如拾儿,才能够看得出,他脸上淡淡的笑容后面,已露出难以掩饰的苍白与疲倦。
“卫统领,”霍炎扫一眼空无一人的寥落战场,面无表情地沉默了片刻,才转向卫昭冷冷开口,“偷袭的魏军在哪里?”
语气并不特别严厉,也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怒色。然而这些天来,众人已对霍炎颇有了几分了解,知道他心里越是恼怒,脸上越是不动声色。这时他语气如此平静,显然是已经动了真怒,想起主帅的雷霆之威,心底都不禁冒出一丝隐隐的寒意,一时之间,竟仿佛连大气儿都没有人敢多喘一口。
卫昭微垂着眼,一言不发地翻身下马,安静地屈膝跪下,没有一句分辩与解释。“属下判断失误,贻误战机,任凭大将军责罚处置。”
“……你也当过大将,可知道谎报军情、贻误战机是什么罪吗?”霍炎连看都没有看卫昭一眼,扬着头淡淡问道。
“死罪。”
这平平淡淡的两字出口,人群中顿时一片死寂。
几乎所有人都屏息地望向了霍炎。
“好!你倒真是痛快得很!”霍炎冷笑,“既然你自己什么都知道,那还用得着我说么?来人!”
还不等霍炎后面的话说出口,四周大大小小的将领已不约而同地纷纷下马,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霍炎面沉如水,缓缓扫视马前众人,语气变得越发平静,却隐隐含着一丝山雨欲来的危险味道。
“大将军!”不待众人出声,卫昭竟抢在前面率先开口,“卫昭知罪,甘心接受军法处置,并无怨言。”
神情格外的诚恳与坦然,竟令霍炎也愕然一怔,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人……竟真的一点都不怕死么?
他沉思地打量眼前的卫昭,卫昭也静静与他对望,清澈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丝隐约的忧虑与无奈。
只有霍炎自己才知道,在刚刚那一段时间里,卫昭真的是不折不扣地在鬼门关上打了一个转。
霍炎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但是在看到青崖关外并无魏军的那一刻,他却真的是怒火高涨。一想到自己苦苦支持了数日之久,好容易才抓住扭转战局的大好战机,却因为相信了卫昭的判断,竟然导致无功而返,失望、懊恼、后悔与愠怒交织在一处,使得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无可宣泄之下,一时确然动了杀机。
但是经过一番折冲,情绪稍稍冷静下来,霍炎便已经改变了主意。
现在他并不想杀卫昭。
既不是时候,又有些舍不得。
然而众将不约而同的下跪求情,却反将他渐渐平息的怒火又挑了起来。
身为一军主帅,在军法上必须拥有绝对的权威,他所做出的任何处置,本就不容属下置疑,更遑论这样的公然对抗。
如果不是卫昭反应奇快地拦在前面,没有容众人开口求情,他说不定会当场摘掉几颗求情者的脑袋。
只是……霍炎冷冷一笑,余怒未释地想:既然卫昭愿意承担,那么今天自己要发泄的怒气,就由他一个人承担了吧。
“来人!”霍炎淡淡下令,“统领卫昭贻误战机,论罪当斩,姑念今次立功不小,功过相抵,从宽处分,改为罚俸三年,重责一百军棍。”
这个处分不算轻。不必重责,这一百军棍挨下来,寻常人不死也要脱层皮。但是比起死罪来,毕竟是已经从宽得多了。
周围众将松了口气,没有人敢再说话。
卫昭自然更不会说什么,只是顿首行了一礼,便安静地起身卸去铠甲,脱下了已被汗水浸透的上衣。
执刑的是霍炎左右的亲兵。在自家主帅的威严之下,自然不敢手下留情,但因为对卫昭已暗生敬重,也没有故意加重力道。
尽管如此,粗大的军棍一下下结结实实地落在背上,所到之处,便是一道青紫的淤痕。不过十几棍下来,已经有鲜血随着军棍的起落点点飞溅。
卫昭脸色苍白,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却始终紧抿着嘴唇不出一声,默然承受着自己的责罚。
四下里安静得一无声息,只有木棍击打在皮肉上沉闷的响声一下下传出。声音不大,听去却觉得异常清晰。众将大多转过脸去不忍目睹,却躲不开这刺耳的声音,只有在心里默默计数,盼着这一百棍早些过去。
拾儿咬着牙,眼中已经满是泪水,几次忍耐不住想冲出去,却被林冀死死拉住,力道之大,竟捏得拾儿手腕生疼,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霍炎坐在马上,脸上就象是戴了张石头面具,冰冷坚硬得看不出一丝情绪,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卫昭,始终不曾有片刻移开。
时间,似乎从未象此刻般流逝得缓慢。
就连空气都仿佛已凝固,只剩下两只木棍一上一下机械地起落。
打到七十几棍,卫昭背上已无一块完好的皮肉,看去一片血肉模糊,虽然仍硬挺着不肯出声,身体却不住微微颤抖,双手十指更是深深地陷入了地上的泥土。
那两名亲兵虽不敢停手,但是动作却越来越慢,不时犹豫地看一眼霍炎,似乎在盼着他开口喊停。
然而霍炎并没有任何表示,反而将目光转到了别处。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突然一片惊呼。霍炎闻声回望,却只见卫昭的面前一大滩鲜血,身子已软软垂到了地上,分明已经昏了过去。

第四章

卫昭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在何时醒来。
也许还不算真的清醒,因为头脑中仍然一片昏沉。模模糊糊的意识中,只觉得身体异常疲倦,罕有的软弱与无力,甚至没办法睁开眼睛。
只有感觉变得格外敏锐,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处疼痛。尤其是后背,象刀割火炙般尖锐的疼痛深入骨髓,随着每一次呼吸每一下心跳侵袭而来,仿佛永无休止。
他不自觉地微微蹙起了眉,却没有放任喉间的呻吟。
身边人来人往,脚步杂沓,有争论有低语,似乎很是热闹了一阵。然后又突然安静下来,杂乱的人声转眼间消失,只剩下两个人一问一答对话的声音。
其中一个声音很熟悉,冷冰冰的,总是带着几分威严几分倨傲,以及不动声色的冷静与漠然,但此时却仿佛夹进了一丝不安与焦躁。
能够让霍炎动容的,应该不是小事了……卫昭努力集中精神,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然而后背火灼般剧烈的疼痛却总是叫嚣着袭来,再加上胸口沉沉的重压与闷痛,使得他不得不耗费全部的精力与痛楚对抗。只听到一点支离破碎的字句,意识又陷入一片黑暗。
当意识再次回到脑中,精神已经稍稍恢复,不再象上次般昏昏沉沉,一片茫然。
尽管仍无力睁开眼睛,卫昭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营帐,身下是熟悉的床榻与衾褥,而自己正裸着上身俯卧在床上,一床被子只盖到腰间,把整个后背都袒露在外面。
听不到说话与走动声,但卫昭知道帐里有人。因为后背上火辣辣的伤口不时会感到一阵清凉,接着痛楚便明显地减轻,显然是有人正在给自己上药。
一定不是拾儿,卫昭想。拾儿虽然对自己全心敬爱,却是个大大咧咧毛手毛脚的小家伙,动作再小心也不会轻柔到这种地步,一点都没有碰到伤口,如果不是后背传来的阵阵清凉,几乎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
会是谁呢?卫昭并没有试图转头去看身后的人,只是安静地闭着眼,凝神倾听着身后细微的声响,才发现那人的气息有些熟悉,淡淡的,暖暖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好象是……
雷聿!?
卫昭霍然睁开了眼。
“醒了?”几乎是立刻,身后响起雷聿熟悉的声音,语声不复往日的冷峭,却隐隐带着一丝放心与欣喜,“别动,好好等我把药上完。”
真的是雷聿啊……卫昭心里一暖,一种莫名的情绪就那样悄然浮上心头,说不清是安心还是感动,亦或应该称做喜悦。
然而又有一丝轻微的担心与忧虑。
“雷聿,你怎么……”卫昭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低哑,几乎轻得微不可闻。
“又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雷聿笑了一笑,手上的动作毫不停顿,“没有这灵玉膏,只怕你的伤十天半月也未必能收口,你说我不来怎么行?”
“不,我是问……”话只说了一半,卫昭轻轻苦笑了一下,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其实有什么好问的?雷聿的神通广大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以他的消息之灵通,耳目之众多,自己受责重伤的事情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而以雷聿的胆大包天、肆意而为,区区一个东齐的军营又怎么可能挡得住他随意来去?
更何况,只怕现在还有人替他放风报信、遮掩照应呢。
“没错,其实你受伤的当天我就已知道了。”雷聿象是完全猜得出卫昭的心思,接口道,“只是因为要回去取药,所以耽搁了一天功夫。”
口气轻描淡写,完全没提及自己日夜兼程赶回山寨的辛苦奔波,自然更没把心底的担心与不舍流露出半分。
“嗯。”卫昭只轻轻应了一声,并没有道谢。隔了一会儿,才又道,“不要久留。”
“放心,拾儿在外面守着呢。”雷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依然不急不忙地小心涂完最后一点药,才放下药瓶,伸手搭上卫昭的腕脉。
卫昭俯卧着,看不到身后雷聿的表情,不知道他的眉头随着脉象的变化越锁越紧,但是从自己身体的感觉与雷聿的沉默中,也隐隐猜出几分端倪,忍不住问道,“怎么?”
“没什么。”雷聿努力隐藏着心里的情绪,刻意用轻松的口气回答,“你当日的内伤一直没好,本就靠药力勉强压着。这些天劳累太过,耗虚了气血,再加上前日受了刑责,激发旧伤,只怕要落下点病根了。”
“什么毛病?”
“也没什么大碍,调养好了也不要紧,最多以后少跟人动手就好了。”雷聿眼中的怒气渐渐浓重,语气倒还是笑吟吟地若无其事,“反正你身为大将,本就该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又何必争强好胜去抢人家先锋的功劳?”
听出雷聿话里的意思,尽管卫昭生性沉稳,心里也不禁震了一震,身子不觉微微一僵。
察觉到卫昭情绪的波动,雷聿的眼中闪过一丝疼惜,终于忍不住握住卫昭的手,道:“别担心,我定会全力给你医治。就算治不好,也不是不能用武功了,最多动用真气时胸口作痛,偶尔容易咳嗽气促,也不算什么大毛病。”
卫昭点点头,眼中隐隐有倦意浮起,语气之中也微带萧索:“要是这样,那也不必费事医治了,我的武功本就可有可无,以后更未必用得到。”
听着卫昭淡淡的回答,雷聿不觉心里一紧,握着他的手越发用力,恨恨的语气中再也无法压抑心底的怒意与后悔:“早知道这样,我才不会设法截住高湛偷袭青崖关的那支兵马,又何至于……嘿,霍炎!”
“什么?……是你?”
卫昭一怔,忍不住转头看向雷聿,却被他抢先一步按住了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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