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算。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你从何处而来,也不知道你有怎样的过去。”法海颔首,却又淡笑,“可是,我能确定,在这几个月里,你变了。”
东方不败听出他意有所指,转了转眼睛,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挑眉:“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改变的。”
法海没有反问,就这么与他对视,微风拂过,鲜红的长袖与雪白的长裾随风扬起,盈着满满的绚烂阳光,煞是好看。
不知何时,鹤翎忽然向后看了一眼,冷哼道:“我还没死呢,打情骂俏记得回避他人。”
“呦,你还知道打情骂俏?”东方不败扫开衣袖,走到他身边,弯腰,笑问,“你在人间这几百年,该不会除了报仇,什么都没想过吧?”
鹤翎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再次冷哼:“凡尘爱恨皆是迷人心智的虚幻,沉浸其中,只会白白虚度光阴。”
“呦,口气这么酸,该不会,你的大仇人就是沉迷于凡尘爱恨的‘大俗人’吧?”
东方不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鹤翎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瞬间黑下了脸,狠狠磨着牙:“他爱的就是那个调调!”
“哪个调调?”刚刚是揶揄,现在,东方不败是真的好奇了。
“那个茜草……”想到了那张跟师妹一模一样的容颜,鹤翎磨牙磨得更狠,“衣着暴露、行为放|荡,恬不知耻……”
“噗~哎,那你师妹呢?该不会也是那个‘调调’?”
“胡说!”鹤翎愤愤然瞪过来,“我师妹冰清玉洁,怎么可能如此恬不知耻!”
东方不败眨了眨眼睛,忽然笑得狡黠:“你喜欢你师妹?”
“胡说,我与师妹的同门之谊深厚……怎会如此龌龊!”鹤翎气得脸都白了,内息翻腾,法海怕他毒发,立即坐下为他稳住内息,过了许久,才起身,对着东方不败摇头叹气,“他说不过你的……你又何苦激他。”
“也是,一激就吹胡子瞪眼,没有你逗起来好玩儿。”东方不败笑着勾上法海的下颚,凑近,四目相对,翘起唇角,“你表面硬的像块砖头,暗地里却心魔涌动,时不时受个伤、吐个血,蠢得很,也好玩得很。”
明亮带笑的双眸灿灿的,盈着狡黠的光芒,妩媚更甚女子的容颜微翘,既是勾引,也是邀请——圆圆的淡淡的光晕中,绚烂的阳光折射出一圈圈彩虹色的光弧,不知道是谁先主动,淡淡的檀香与清冽的酒香萦绕在一处,唇齿交融,不再是浅尝即止的轻吻,缠绵而悠长。
鹤翎听得身后的微微响动,凝视着远方,长叹:“为人情世故放弃修道仙途,真是愚蠢。”
东方不败忽然出现他身后,心情很好地再次发问:“你说药王沉迷于人世情爱,那他爱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爱人?”鹤翎皱了皱眉,忽又摇头,面露轻蔑,“根本没有。只是他好酒又好色,行为放荡不羁……哼,追着他讨情债倒是不少,以至于每年夏天,他都要去北方躲上几个月。”
“为什么去北方?”
“因为追他的是只花妖,受不得寒冷。每次追到药王谷见不到他,就会赖在谷中,将我与师妹辛苦晾晒的药材弄得一团糟……他回来之后,总会说都是他的罪过,自己再去采药,但总是贪酒误事……不知道多少次,我看见他烂醉在山坡上……”
鹤翎凝着双眸,缓缓叙述着,似乎是沉浸到了过去的回忆之中,甚至没有发现法海已经走到他身边,静静凝视着他,面带些许悲悯。
东方不败没有打断鹤翎,只是转身跟法海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色——这阳法王似乎对过去的生活很怀念,而且,他怀念的不仅是师父和师妹,甚至包括恨入骨髓的药王。
法海摇了摇头:以我的感觉,与其说是恨,不如说他一直追寻的只是一个答案……药王究竟为何要放弃飞升、甚至对他师父和师妹见死不救的答案。
东方不败转着眼眸,笑意盎然:这算是你的“经验之谈”?
法海知道他性格恶劣,直接叹着气给出他想要的答案:发现竟然是昆仑仙翁的仙鹤在背后偷袭我,我简直不敢相信……但我也从未想过报复,我想做的只是找出它,问清楚原因。
鹤翎已然回忆完毕,冷冷地盯着两人:“不必当着我的面眉目传情吧?”
“噗~”东方不败站起身,潇洒地一转,又回头笑道,“我先回去了,你继续留在这里,做你认为是对的事吧!”
法海下意识地掐指算了算,眼中间忽然闪过一抹隐忍的奇异神色,咳了一声,言简意赅:“保重。”
东方不败皱了皱眉,忽然飞身回城——难道,白府出了什么事,才会引得这和尚要笑不笑的?
白府没出事,聚集各种妖精的白府只是又多了一只相貌英俊、武艺高强的猫妖。
展昭盘腿坐在凉亭之中,睁着一双猫眼儿跟木笼子里头的婉儿对瞪,伤好没好倒是不知道,案子查的如何也是一头雾水,但是……看的出来,猫大人无聊得快疯了。
猫么,就喜欢上蹿下跳,没耗子逮,只能抓着只鸟儿折腾。婉儿被他看得别扭极了,小脑袋干脆埋进了翅膀,眼不见心不烦——讨厌,人家是姑娘,不带这样看人家的!
东方不败落于檐下,好笑地问白素贞:“他怎么会在这里?”
白素贞素手摇着团扇,婉转着腰肢,要笑不笑:“借宿,躲情债呢!”
“白玉堂?”想了想,不太可能,东方不败再仔细回忆了一番那天晚上的场景,不禁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不会是……茜草姑娘吧?”
小青忽然从梁上窜了下来,倒挂着,转着亮晶晶的小眼睛,含着一缕头发咬来咬去:“没错,就是茜草姑娘!”
“那怎么躲到了这里?”实在不行,躲进和尚庙,也比躲到白府靠谱些吧。
小青勾着白素贞的脖子,亲密地蹭来蹭去,欢快地很:“因为那个茜草怕你啊,一提起你就发抖,根本不敢靠近白府。他当然就躲过来了~其实他本来是来找你的,结果你被那和尚给拐走了,整整三天啊,你要再不回来,我跟姐姐可要上金山寺去要人了!”
威逼茜草说出牛妖的下落之时,好像确实吓到了那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东方不败毫无愧疚感,勾着小青玉白的小下巴,挠了挠:“就你贫!”
小青被挠得痒痒的,赶紧一缩脖子,揪着嘴瞅他:“喂,你跟和尚干什么去了?该不会……”美艳的小蛇身子扭来扭曲,一双勾魂眼儿尽往东方不败敞开的衣襟里头瞟,坏坏的。
东方不败没好气地一巴掌拍上她的小脑袋:“几天没教训,上房揭瓦了是不?正巧我手痒的很,要不然,陪我出去练练!”
小青刺溜一声窜回白素贞身后,捉着姐姐的肩膀探头探脑:“哇呀,姐姐,救命啊!”
白素贞执起扇子拍了她一下,手腕轻转,将小青往自己身后一带,婉转着妩媚的眉眼:“东方公子,小青顽皮,我代她给您赔不是了。”
“哈哈哈,小蛇啊,你还是学不到你姐姐的识趣。”东方不败大笑着,忽然又瞥了一眼兀自无聊的展昭,对着白素贞姐妹勾了勾手指,“帮个忙如何?”
见那漂亮而自信的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白素贞掩着扇子轻笑:“愿闻其详。”
东方不败凑近白蛇姐妹,轻声说了几句话,还未说完,小青就笑得差点从柱子上滚下来,连声叫:“这个好玩,这个好玩!”
白素贞赶紧将她拎了起来,一点额头:“小声些,要是被他发现,就别想玩了~”
“那就看你们的了。”东方不败抿唇一笑,正准备跳上屋顶看戏,红袖却陡然被白素贞轻轻一扯,美艳的白蛇转着眉眼,若有所指,“其实,这件事,东方公子亲自来做,恐怕比我们姐妹要合适得多。”
东方不败勾了勾她柔滑的下巴,挑起眉眼,神采肆意飞扬:“我也想啊,可惜,万一那死心眼的和尚又一个想不开跟过来,看到什么……我怕他吃醋到控制不住,提前犯了杀戒。”
“杀戒?”小青凑过来,好奇着,“难道,他已经喜欢你喜欢到发狂,连犯杀戒都顾不上了?”
东方不败却是微转着眼眸,思忖着:“酒色戒、妄语戒算的上是为我犯的……不过杀生戒还真与我无关。”忽然,红袖如盛开的红莲飘散而开,轻笑肆然,“或许,我真该想办法引让他为我杀个人。”
“切!”小青忽然瞪眼珠子,“我原来一直奇怪,你居然看上他,到底是有多想不开——但是,现在看来,他比你还想不开!”
“哈哈……此话深得我心!”
……
明明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成了嫌疑人,被包大人排除在查案名单之外。本来就够无聊了,唯一的慰藉是毒终于解了,那夜也没有伤人……可是,他欠茜草姑娘的是人情,不是情人!
茜草姑娘心性单纯,却又执着的很。按照公孙先生的说法,茜草姑娘从南方的苗区而来,是神农氏的后裔,不似中原女子矜持羞涩,行为大胆,那夜竟然以口渡口帮展昭解毒……总之,脸皮薄的展小猫是被吓跑了,躲到了茜草最怕的“东方兄”的地盘,白府。
又是气闷又是无聊,连笼子里的小鸟都不理睬自己了,蹭着爪子的猫儿怨念满满地磨牙:白玉堂,你个不讲义气的耗子!
发觉茜草对展昭忽如其来的“关照”之后,白玉堂的第一反应是好好损了“好兄弟”一顿,撇嘴撺掇着展昭“卖身还债”,然后,竟然跑了、跑了!
盖脑袋装睡着的婉儿在翅膀上慢慢蹭着粉嫩的小嘴巴,奇怪的很:这个人脑袋不清楚吗?嘴里一个劲儿地喊“耗子”做什么?
忽然,远处传来清亮的流水之音,展昭下意识地握紧巨阙左右戒备,却冷不丁地看到大片光裸的脊背,沾着温泉滴滴的水珠,瘦削晶莹,雪白得宛若沾染上了绚烂的霞光。
飞舞飘扬的单薄轻纱之下,温泉中的潺潺的水声激荡,女子的娇笑如银铃般悦耳,娇艳的赤|裸身躯映着明媚的阳光,与水中轻舞着、扭转着,那般的妖娆多情……
展小猫的燕子飞真没白学,瞬间如灵猫般窜上了屋顶,蹲着,双手忙不迭捂紧眼睛,一双猫耳朵粉红粉红。
61番外一 轮回之千寻
有一件事;东方不败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却也一直放在心底——白素贞的相貌;与他从前的爱妾雪千寻一模一样。
荷花池边,凉夜之中微风习习,青色蓝色白色的轻纱随风飞扬;飘忽着遮蔽了视野;朦胧了深蓝夜幕中的点点星辰。只有那轮皎洁的明月,依旧向沉寂的大地洒下自己的万丈银辉,淡白如纱。
玩转着手中精致的酒壶;东方不败又一次想起:来此之前,诗诗曾经问过,泽被天下与心系一人为何不能兼得?这个问题很可笑;自古以来,江山,美人,从不可兼得——因为,真正圆满的结局本就不需要后人的说道,只有遗憾才是流传千古的。
可是……遗憾,也是留在心中的,永远抹不去的。
明月已经升上了中天,东方不败忽然甩开酒壶,指尖轻弹,黑漆漆的乌木盒子被弹开,古朴的木齿之间流转着银白的月光——月光宝盒。
白光掠过,宛如踏雪有痕,重归过去的雪泥鸿爪。
“满天繁星之下,浩瀚无垠的大海之上,一艘巨大的舰船缓缓划破黑色的海水,留下一弯又一弯的波痕。
船上轻歌曼舞,对酒当歌,一众美艳的歌姬唱着、笑着、跳着,似乎人生万般幸事尽在今夜,完全没有注意——或者说不敢看那金色风帆上淋漓的鲜血。
就在刚才,一个敌人,一个活生生的敌人,就在她们眼前被细细密密的银针细线绞成了血肉。
除却大片的血迹,金色风帆上还绣着四个大字——“东方不败”。
不知何时,“东方不败”已经成为了一个标志,一个权力和残忍标志,让所有人都闻风丧胆。
船舷之侧,一个红衣人孑然独立,似乎与这轻歌曼舞的背景格格不入,玲珑的双眸透着凌厉、也透着凄楚:“你们的爱人就在你们眼前,可是我的爱人呢……他在哪里?”
毫无回应,只有微咸的海风呼呼而来,红衣人猛然拽下腰间的酒壶,扬起红袖,晶莹的酒水倾倒入喉,甘冽却又火辣辣的,又甜又毒……就如爱情一般。
一壶酒还未喝完,红衣人便猛然将酒壶甩入大海,头也不回地走回厢房——合上房门,隔绝外面所有的歌声舞声,今夜,注定又是孤枕难眠。
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听,沉沉的头还未沾上枕头,便听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雪千寻。”
“……教主?”雪千寻不可思议地坐起,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还是那身张扬的红袍,还是那抹妩媚而桀骜的笑容……熟悉的宛如梦境一般。
东方不败皱了皱眉,瞬时出手如电,五指成爪,掐住了雪千寻的咽喉:“以女子之身强练葵花宝典,你可知后果?”
雪千寻脸色惨白,却毫不挣扎,美艳的脸上尽是凄绝:“经脉阻塞,寸断而亡!”
“看来你是有意寻死!”东方不败的手指一寸寸缓缓收紧,眼中尽是寒意,“我本想废去你的武功,再打断你的手脚——但是现在看来,还不如直接取你性命!”
雪千寻咬着青紫的嘴唇,绝然道:“你要杀就杀吧!见不到你,比死还痛苦。”
东方不败却缓缓收回了手,起身,甩开红袖:“我走之后,诗诗如何?”
骤失桎|梏,雪千寻挣扎着喘息,双手捂着胸口:“你忽然失踪,杨莲亭本想诬陷诗诗谋害教主,被我一剑刺死。日月神教是你半生的心血,我不能让它群龙无首,所以,我就假扮了你……”
东方不败扫眉而来,轻笑:“你做的倒是不错。”
“……我是她们的希望,可是,我的希望又在何方?”雪千寻忽然站起,紧紧抓住东方不败的手腕,“我不管你去了哪里,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再也不会放你离开!”
“你不怕我打断你的手脚?”
雪千寻忽然握紧东方不败的手,将之紧紧按在自己的手腕之上,倔强地扬着脸:“就算你打断我的手脚,我也会一直跟着你!”
昏暗的舷窗之内,两个相同装束的红衣人对峙着,同样,美得惊心动魄。
东方不败双眸流转着意义不明的光芒,静静地看着雪千寻——忽然,东方不败红袖一甩,瞬间将雪千寻掀翻,鲜艳的红袍如血般滑至窗外:“既然你那么想要希望,那我就给你希望!”
“教主!”雪千寻不顾唇边溢出的丝丝血线,挣扎着追了出去——可是浩浩夜空之下,已然不见了那抹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