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了。”
居然真的是他,为什麽?……纳纳好奇得要命,可是在他的注视下却连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那、那……总该通知堤法一声吧,他的灰色玫瑰……”
克雷蒙德没有回答,反而以别有用意的口吻,一字一句说:“可是你选择了紫色鸢尾。”
纳纳一惊,仓皇地把手藏到背後。
“我……我……”
克雷蒙德看著她,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嘲弄,但与其说是嘲弄她,还不如说是在嘲弄自己。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紫色花瓣,放入纳纳手中,起身走回大厅。在跟她擦肩而过时,他低沈的嗓音在她耳边回荡:
“既然选了查家族的纹章,你就必须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今後,你将再也不可能逃出我的掌控。”
-番外02 紫色鸢尾 完
、(60鲜币)番外03 等待爱情(堤法结局)
番外03 等待爱情 Waiting for love
注:【堤法结局】故事发生在另一个平行空间的四年之後,与主线剧情无关。
楔子
天蒙蒙亮的时候,纳纳穿上黑色连身裙,坐在梳妆台前,看著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脸色很白,眼睛浮肿,发尾已经有很久没有修剪过了。她略感颓丧地叹了口气,开始仔细地为自己化淡妆。用扑粉遮盖黑眼圈,用胭脂点缀两腮,最後将长发挽了个不对称的发髻,让几缕发丝从耳朵一直垂到肩膀。
经过这番打扮,她总算又一次精神焕发起来,脸颊和嘴唇的红晕显得有些腼腆,让她仿佛看到了四年前的自己。
已经四年了……
她在镜子前呆立,喃喃自语,随即拉了拉裙子的下摆,从椅子上抱起一大捧黄白相间的鲜花。
开门时,她习惯性向地上瞟了一眼。忘记从何时开始,她的门前经常出现用金丝捆扎的小束薰衣草,她已经习以为常,却到现在还不知道送花的人是谁。
也许是她的学生,她猜想。不过今天地上没有花。
马车已等候在屋外,做好了长途奔波的准备。纳纳抱著鲜花蜷缩在车厢的角落,看著窗外的景色迅速向後退去,倦意逐渐拉下她的眼皮。
拉赛兹墓园建在距亲王府不远的山林里,墓园正中的墓碑刻著克雷蒙德的名字。鉴於血族特殊的身份,他并没有被安葬在教堂後院的皇家墓园里,而是长眠於这块几乎被人遗忘的荒凉之地。显然,这跟他的公爵身份极不相称,但了解他的人知道,这样的墓地或许更符合他的愿望。
不知不觉间,思绪像入水的颜料一样慢慢散开了……
四年前,杰欧瓦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混乱中,克雷蒙德用尽全部力量将她救出,自己却因为体力不支葬身海底。而後,杰欧瓦意志崩溃,离开了萨尔特的身体,萨尔特也随之死去。
从那时起,她的世界便只剩下黑白两色,转瞬之间,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她曾经渴望能和他们一起死去。她的路仿佛已经走到了尽头,却仍半死不活地吊在悬崖上,这让她感到疲惫和烦躁。
但是偏偏有人不愿让她解脱,拼了命地阻止她,不厌其烦地在旁劝解,片刻不离地死缠烂打,甚至不惜用极端的手段将她绑在身边……就这样,在那个人的严格看管之下,她过了一年行尸走肉的生活。
一年後,她慢慢接受现实,开始用忙碌的工作麻醉自己。到今天,她已顺利地教出了几位优秀的小提琴手,在贵族中间赢得了不错的口碑,接下来要养活自己应该不是问题。
只不过,她仍然没有找到活下去的动力。
车夫的吆喝声把她拉回现实。她提著花,好像幽魂一样慢慢向墓地走去,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路上的凸石绊倒。
一个戴著三角翻边礼帽的男人站在墓碑前,听到她的脚步声,立即转过身面向她。
“纳纳。”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青涩,还有一些隐藏的情愫。
纳纳只诧异了一瞬,便露出高兴的笑容:“堤法,你也来了。”
堤法点了点头,随即移开视线,把脸转到另一边。
纳纳用略带紧张的的心情观察他。
一年多没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现在的他已足足比她高出两个头,快要及得上当年的克雷蒙德了。
而相对身高,他的面容却太过秀气,皮肤和五官依然精致得不像话,只是发色稍稍变深了一些。原先浓密的刘海被拨到了脑後,露出白皙光滑的额头,眉心那个水滴形的青色斑纹依然封印著他吸血鬼的能力,不过从他大大方方露出斑纹这一点来看,他应该早已不再介意那件事了。
他的身上穿著深灰色的长外套,胸前一排纽扣大约只扣了底下的五六个,松开的领口处可以看见里面的白色衬衣和领巾,从厚度判断隐约能感觉到隆起的肌肉。
事实上,不止是胸部,手臂和腿也比以前强壮了许多。纳纳心想,他已经是个成熟英俊的青年了,可是时常会莫名其妙脸红这一点还是没改变。
比方说现在,他的脸颊和脖子就有明显的红晕,目光也飘来飘去地不敢看她。
她收回视线,把花束放在他带来的大株鸢尾旁,直起腰,默默看著墓碑。
好一会儿,堤法打破沈默,低声问她:“你最近……过得好吗?”
“还不错。那些学生都很有悟性,对我也十分客气,我想你把他们介绍过来之前,一定都仔细审核过了吧?”
堤法先是惊讶地张了张嘴,随即不满地低估:“这些笨蛋!居然敢出卖我,明明叮嘱过他们不要说是我介绍的。”
“就算他们不说我也知道。”纳纳笑道,“你呢?堤法,你最近怎麽样?”
“我很忙。”堤法摘下帽子,声音有些异样,“可是,又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这也难怪。毕竟那些贵族之间的事务以前都是克雷在打理,现在一下子全落到你肩上,你自然会觉得很忙,而且乱得没有头绪。”
堤法听了不悦地皱眉,却只是很平淡地回了一句:
“我和克雷不一样,我没有交际的才能,也没有征服社交界的魅力。”
“如果你肯收起你的毒舌的话,情况一定会有所改观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纳纳回头看著他,好心解释说:“堤法,在朋友之间口无遮拦不要紧,但是在社交场合你还是要审时度势,适当地说些漂亮的客套话啦。你一直都不够圆滑,这方面还要多学学你哥哥才行。”
“……”堤法耐心地等待她说完,瞥了她一眼,冷冷说,“不,我就是我,我不会为了那种无关紧要的事改变自己。”
纳纳愣了愣,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说的也是……对不起,我好像说了愚蠢的话。”
“哼,你知道就好。”堤法很不客气地回答。
他这副傲慢又有些别扭的模样,让纳纳十分怀念从前的时光,她笑了笑,感叹著看向他束起的马尾:
“真想不到,你居然蓄起长发了,看起来好不习惯。”
堤法摸摸後脑勺,相当在意地问:“不习惯?你的意思是,还是短发比较适合我?”
“也没有啦,毕竟现在你是个公爵,再顶著一头乱蓬蓬的短发也不成体统……”
“管他体统不体统,我从来不在乎那些,你只要告诉我你的感觉就可以了。”
看他一脸认真的表情,纳纳不禁犹豫起来。
她想起克雷蒙德死後那段最难熬的时间,堤法片刻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用尽一切方法鼓励她振作,当时他的金发也曾一度留到过耳朵下方。在那期间,他一改以往的毒舌作风,对她温柔得像情人一样。
当然,她明白他的感情,也很感激这番好意,所以在犹豫了一年之後,她终於决心回报他的心意,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他。
那一天,她花了很长时间说服自己,仔细洗了澡,还喝了一大杯酒给自己壮胆,然後才穿著睡衣敲开了堤法的房门。
堤法的反应非常狼狈,慌乱得不知所措,这让她再次肯定,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可是那一次进行得很不顺利,她还没来得及进入状况,就醉得胡言乱语,还把堤法错叫成“克雷”,大吵大闹折腾了他一晚上。
第二天,堤法虽然没说什麽,可从他的脸色看,纳纳相信自己一定深深伤害了他。从那以後,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很奇怪,表面上还是跟以前一样,可其实彼此都知道,错过的机会是不会再回来了。
而且,她也深深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轻率,既对不起死去的克雷,又伤害了无辜的堤法,实在是罪无可恕。
再後来,她便离开了查亲王府,逃离堤法身边,开始了独居的生活,一直到今天……
“纳纳、纳纳?”
听见堤法的呼唤声,纳纳回过神,隐约想起刚才的问题,尴尬地说:“要说实话吗?”
“说实话。”
“呃,其实我觉得不习惯,是因为看著这样的你,我会情不自禁……想起那个时候。”
“哪个时候?”
“就是三年前,我到你房间去的那个晚上。”纳纳说著便自嘲地笑起来,“那次真的很失败,既让你看到了我的丑态,又害你一夜睡不好觉,唉,真是糗大了。”
堤法想起当时的画面,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眼睛想看她又不好意思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真是的,干嘛提到那件事啊。”
“都已经三年了,应该没关系了吧?我只是觉得,你的长发会让我想起那段时光,想起那个和我失之交臂的人……”
她所谓的“失之交臂之人”,指的就是那一天的堤法,可当著本人的面不太好意思直接说出来,便含含糊糊地一语带过。
然而这句话听在堤法耳里,却很自然地和克雷蒙德联系在了一起。因为他也是长发,总是扎著马尾,而且如今和她阴阳两隔。
霎时间,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刚才的喜悦如退潮般迅速冷却,剩下的只有满眼的失望和苦涩。
他无意识地在墓碑前呆站了片刻,突然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将马尾割下,接著用力晃了晃脑袋,任由一头卷曲的金色短发在风中乱舞。
“堤法?”纳纳吃惊地瞪视他,不明白他这个举动的理由。
他低下头凝视她,静静地说:“好了,这下你就不会再有错觉了。这一次,麻烦你看清楚一点──我是堤法,不是克雷……”
“堤法!!”
一个突如其来的女声从远处传来,打断了两人专注的对视。
纳纳循声望过去,看见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女正气急败坏地向他们跑来。
她有著琥珀色的长发和非常白皙的皮肤,身材纤瘦,五官饱满,一对深色眼睛充满杀气。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此刻她的情绪很激动,眼睛怒睁著,看起来又大又圆,所以才会给人这种印象。
一瞥见少女的身影,堤法的心情就变得烦躁起来。
“艾尔曼达,你来这里干什麽?”他皱眉道,“我不是让你在马车里等我吗?”
名叫艾尔曼达的少女立即倔强地大喊:“我不要!你总是让我等、等、等!我到底要等到什麽时候?你到底还打算和这个女人在这里磨蹭多久?”
“闭嘴,别在克雷面前乱喊乱叫!”
艾尔曼达慌了慌神,心惊胆战地看向克雷蒙德的墓碑,瞬间变得安分下来。可是她的脸上满是委屈的神情,眼角也开始泛泪光。
“什麽嘛,不要这样凶人家啦……”
堤法尴尬地看了纳纳一眼,接收到她询问的眼神,却故意装作没看到,对艾尔曼达说:“你先回马车,我很快就去找你。”
“不,我不回去,我就要在这里等!”
说完,艾尔曼达一屁股坐在地上,托著腮帮,好像专司盯梢的私家侦探一样,死死盯住他们俩。
突然,她发现了一件很不对劲的事,瞪大眼睛,跳起来大叫:“啊啊啊啊!!”
堤法无可奈何地转向她:“又怎麽了?”
艾尔曼达用颤抖的手指指向堤法的脑袋:“你的头发呢?你把长发剪了?”
“这种小事,有什麽好大惊小怪的?”
“才不是小事呢!”艾尔曼达伤心地喊,随後唰的一下转向纳纳,对她怒目而视。
纳纳不安地退後两步,尽可能友善地打招呼:“你、你好。”
“是你!是你干的对不对?”
“诶?”纳纳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我什麽都没有做啊。”
“撒谎!是你让堤法把头发剪掉的,肯定是你!只有你才能让他改变主意!”
艾尔曼达眼中噙著泪,咬牙切齿对纳纳喊:
“你怎麽可以这样轻易就毁掉我的成果呢?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努力、多少时间,才说服堤法留起长发吗?整整一年!而他留到这样的长度,又花了整整一年!结果现在,就在这麽短短几分锺内,就因为你的一两句话,我们两年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这番话说得纳纳脸色煞白,却又完全摸不著头脑。
她看了看堤法,堤法不自然地将头扭到另一边,这样一来就更把她搞糊涂了。
她吞吞吐吐地问:“长发……真的有那麽重要吗?”
“当然重要啊!”艾尔曼达急急喊,“堤法又不肯戴假发,想来想去,也只有让他自己把头发留长,这样才能够说服我父亲──”
“艾尔曼达!”堤法突然抓住她的手,紧张地喝止她,“回马车去。”
“为什麽?我还没说完呢!”
她挣脱堤法的拉扯,重新面向纳纳,像连珠炮一样快速说道:“因为我的父亲说,他不会把女儿嫁给稚气未脱的黄毛小子,想要结婚的话,就必须先让堤法改变仪表,否则亲戚们会笑话我的。所以我才要千方百计让堤法把头发留长啊!”
直到这时,纳纳才从她快得惊人的言语中听懂了一些信息,顿时惊讶得睁大眼睛:
“结婚?”
艾尔曼达不回答,只是用埋怨的眼神偷瞄堤法,把解释的责任丢给他。
堤法神情僵硬,踌躇了良久,才慢慢转向纳纳,以一种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般的口吻说:
“纳纳,我来向你介绍:她是艾尔曼达,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最小的公主……也是我的未婚妻。”
刹那间,纳纳觉得有什麽东西踩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喘不上气。
“咦?噢!这、这样啊……”
她使劲吞咽了一下,看向艾尔曼达,提醒自己要露出笑容。可不知怎麽回事,除了呆呆地看著他们之外,她什麽表情都摆不出来,连张嘴都做不到,更别说从颤抖的嘴唇里挤出一句祝福的话了。
看见她如此表情,堤法立刻转移话题:“走吧,我们也站得够久了,一起回亲王府坐下来喝杯茶吧。”
纳纳急忙摆手:“不、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克雷,接下来还有事,我就不去府上打扰了。”
堤法忧郁地瞥她一眼,闷声说:“那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