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又开始吃起饭来。
宋篱在一边坐下来,说道,“我看这地理志,里面也有提到以前水灾,先帝嘉义年间水灾,云州城就被水淹了,只这城北一带幸免,别地方都是一片汪洋,很多人流离失所,损失很大。吴大哥,你看要是从大通河北面修一条水道,将这水分流,从北面穿过去,不仅可以灌溉君亭山后面大片良田,水灾来了,因水被分流,云州城也就不会再受到威胁。”
宋篱看了一下午地理志,这时候说出这种建议来是头脑突然灵光一现,然后抓住这灵光仔细思索过。
吴锦文听到,手里筷子也停了下来,放下碗过来看地图,不过,他认为这估计只是宋篱个人幻想而已,他手指一指,直到云州城北面,道,“这种想法倒是好,不过,北面有君亭山挡住,除非把这山打个口子,如何能把水道开过去。”
宋篱其实就是一说而已,觉得这个方法可以考虑。
此时听吴锦文反驳,也就蹙起眉头来仔细思索了一阵,他想着在现代社会,要开焀一座山倒是一件简单事情了,但现在却是很难,他那种想法好是好,但是对于这个时代人来说,确只是突发奇想。
于是他只得对吴锦文歉意一笑,道,“是我异想天开了。要是我能想到这种法子,前人一定也是想过,定然是行不通才没有再考虑。”
看宋篱那柔和漂亮眼里露出不好意思神色,吴锦文心中升起无限怜惜和温柔,安慰道,“就是要有这些想法才好,要是没人想,问题不是永不会被解决掉了吗?”
看吴锦文饭吃得差不多了,宋篱犹豫了一番,便问道,“吴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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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篱知道吴锦文忙,忙得连饭也只能这样胡乱吃几口,而且还边吃边来和他说话,自己舀这样事情来问他不大好,但是,他实在担心董武,总觉得不从别人那里得到些安慰,心就恐慌得像是悬在空中没有一点踏实感觉。
吴锦文放下手里饭碗,用手巾擦了擦嘴,又端起参茶喝了两口,才说道,“根据下游报上来情况看,下游受灾该是不严重,珉阳县城本就不低,几十年难遇一次被淹,我家人不是都还在县城里住着嘛,我不是就没担心吗?你也不要这样担心,珉阳县不会有事。”
“那,窑云县呢?我没去过那里,不知道那里怎么样?”宋篱急切地问道。
“窑云县有上城和下城,下城不好说,上城却定然是没问题。”吴锦文答道。
宋篱眉头依然皱着,手指敲着桌子,他不知道董武到底是在上城还是下城,或者两个地方都不是,他在乡下也有可能。
要是董武被水困住了,这可怎么办?
吴锦文看宋篱满脸忧虑之色,漂亮眉毛就要纠结在一起,但是,他这种担心却并不是因自己而起,而是因为董武,吴锦文心里一痛,道,“你是在担心董武吧!董武是个机灵人,而且听说他水性不错,即使真被水困住也不怕,更何况,他更大可能性是没有被水困住呢。你这样担心他,自己不吃不喝,把身子拖坏了,这不是更不好吗?”
宋篱抬头看了吴锦文一眼,低声嗯了一声,这些道理他自然是明白,但是,明白道理是一会儿事,真放下心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吴锦文起身走到宋篱身边来,他多想能够握住宋篱手,但是他却不能,只得在宋篱身边站定,道,“我这又得出门去了。听说你午饭便没吃,晚饭可不能不吃了,要好好爱惜着自己,这样,董武回来看到才不至于心痛。”
宋篱勉强挤出个微笑,道,“我知道。”
吴锦文又看了宋篱两眼,心中思绪万千,却只得转身离开。
他这时候想,如果董武真遇了水难,再也回不来了,那样也好。
吴锦文走后,小方端了一盘点心进内室里来,宋篱想着身体是革命本钱,虽没有胃口,但还是舀了两个勉强吃了下去。
他把地图整理好了之后就交给管家,让他找人给已经出了门吴锦文送去。自己又根据自己刚才记忆,画了一张简洁,里面除了水系图,还将几条陆路线路标了出来。
宋篱觉得自己还是要去找董武才能够放心,先有个地图,这也是好。
晚饭宋篱硬是给自己塞了些东西吃下去,然后就说自己累了要睡,伺候他人看他休息了,也就松懈下来,都准备睡去了。
外面灯火已经暗下去,那本来安排来守着内院大门不让宋篱离开两个小仆也都松懈了,该回去睡觉也回去睡觉了。
而整个府里,本来人就不多,还跟着吴锦文去城南了几个,此时夜深,也就更是没什么人警醒着了。
小方是睡在内室里一边榻上,她白天担惊受怕了一天,此时早就睡熟了,小丫头还打起鼾来。
宋篱利落地起了床,穿好衣服,头发却是束男人样式,用布巾包起来,又用桌子上没有洗砚台里墨汁在脸上乱糊了几下,收拾了带来一些银钱和衣物,又装了些点心,就偷偷出门去了。
夜里并没有下雨,但是天上依然阴沉着,看不到一点星子。
宋篱从内院里出去,然后走是吴府里厨房边后门,以前宋篱来吴府,是走过这道门,故而并不陌生。
从吴府出来,并没有受到一点阻碍,宋篱决定去一家他知道船帮找人护送自己去找董武。
宋篱自己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很难到窑云县,而这船帮有时候也兼具镖局之职,乐意出人帮着护送些东西,宋篱觉得自己出钱找过去,别人应该愿意护送他。
这样,他也就不用去请蒋诗泽帮忙了,毕竟,他去找蒋诗泽,蒋诗泽很大可能性也是劝他不要去找董武,说不定还会把他给扣押下来,他刚从吴府出来,就又被蒋诗泽扣住了,那就真是太糟糕了。
第二十八章
宋篱是从董武嘴里知道这个船帮具体消息,当然,即使不从董武嘴里,他也能从别地方知道这里。
毕竟这是云州城最大船帮,有很多船,往来南北,运营极广,在云州城乃至整个云州都有很大名气。
董武之前有好些次运货都是用这个船帮船,甚至还达成了长期合作关系。
董武这次去窑云县也是坐这个船帮船,甚至董武每次带回来信件和物品也是通过这个船帮,所以宋篱觉得找来他们这里,是比较可行,毕竟他们船帮有人认识董武,而且上次董武乘那艘船上船老大和水手该是知道董武在哪里下船,说不定他们因为和董武有交情还知道董武定下回程时间和近况。
连云帮总舵就在城东城南中间兴业大街上,那块招牌很是显眼,宋篱数次坐轿子或者马车从他们门前过,看到出入这大门人总是很多,完全有踏破门槛架势,可见这船帮确生意兴隆。
这时候算不得晚,该只戊时上下,只是因为天空阴暗沉滞,而使一望出去就一片压抑之感。
城东和未被水淹城南地区好些人家因为没地方可去,人便没有搬走,此时家家户户灯笼亮着,照得街道上很是明亮,路上也还有很多行人。
巡逻和敲锣报告水势情况衙役不时一队地从街上走过,虽然大家都很疲惫,但是依然强打起精神来对付,并没有懈怠,想是这时境况危急,到处压抑着一股紧张之感,人命相关,想要懈怠也是不行。
各户人家里也并不是平素夜晚安静,几乎家家户户都没有睡,一直在关注着水势情况,只要水势情况发生变化,水淹过来,就准备着全家卷上值钱东西撤离。
在这压抑不平静夜晚,城南城东一直处在一片紧张之中。
如此多人在街上急急穿行,宋篱提着包袱从街上走过于是并不显得突兀,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这样一个单身影子提着个包袱急匆匆赶路。
他一路听到敲锣大声报备水势情况衙役声音,从中知道水势被控制住了,上午淹到了云翥大街,到现在情况依然还好,大水并没有超过云翥大街漫过来。
只是这兴业大街上下水道里水灌满了,并且漫到了街上了,街上一片水泊,水过了脚踝。
宋篱是穿男式衣衫,衣摆很短,他只用把裤腿挽起来,鞋子也提到手上,脚板直接踩在水里,往前面走。
连云帮总舵就在前面不远,宋篱看到那大门口挂着两个大灯笼,就松了口气。
即使是晚上,连云帮依然门庭若市,不少人进进出出。
因为没人守门,宋篱就跟着别人混了进去,绕过影壁,看到前面大堂,有不少人在,宋篱此时倒不知道应该去找何人做委托了。
看到大家都忙忙碌碌地做事,根本没有人理睬他,他虽然心中很焦急,但是此时站在那里,却突然觉得有些茫然失措。
宋篱想要拉住一个看起来有些老实年轻人问委托事情,对方却快速地从他身边走了,他追了几步也没有赶上。
宋篱茫然四顾,心中突然泛起不知所措焦急与悲切。
他之前还想着只要找到这连云帮来,就能够雇人一起去找董武,即使不能一起去找董武,这连云帮是做船运,到处消息灵通,估计也会多一些下游窑云县和珉阳县消息,宋篱觉得自己也能够更明白一些董武处境,或许,里面可能还有人知道水灾前一两天董武情况,要是这样话,就再好不过了,毕竟董武和这船帮里有些人交好,他们总该知道些董武在窑云县事情吧。
宋篱各种想法倒是好,但是他此时站在这里,却突然间觉得一切都不是他想那样简单乐观。
此时看这船帮里大家都很忙,他愿意出钱雇人跟他去窑云县,估计也不会有人跟他一起去;而董武消息,这里面这么多人,到底是谁认识董武呢,谁有董武消息呢,他却是不知道,也不知道应该去找谁打探才好。
这种茫然无措不仅是不知道如何去找董武,去营救他,而且还有宋篱对自己交际能力质疑和怀疑,突然就觉得自己分外渺小和自卑起来,这危急关头,竟然不知该如何找人搭话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因为做董武妻子太久了,一直呆在内院里,所接触人都是些妇人孩子,每日所谈论了解事情都是那些,全是些别人家方方面面鸡毛蒜皮八卦。他简直像是脱离了外界大环境一样,和社会脱节了,他此时明明一身男装,换回了男人身份,站在一群忙碌男人们中间,他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些人交往了,因为他之前都是和女人交往,太久没有和陌生男人交往过,甚至要如何开头说话也不知。
宋篱紧蹙眉头,手紧紧抓着包袱,修剪得漂亮指甲刺得手心肉一阵阵地疼。
他站在这里,这时候才明白,他做了董武妻子,得到了和董武快乐安宁生活,而他又因此失去了什么。
他失去了作为一个男人活在这个世上能力、气概和交往、交际等等。
而他知道,同作为一个男□子蒋诗泽是不像他生活这般狭隘,蒋叔依然在做自己事业,他有庄子,有药铺,有门面,胭脂铺和当铺等等,他有钱,有身份,即使别人都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个女人嫁给一个男人了,但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他闲话,也没有任何人敢看轻他。
宋篱想,他自己呢?却真真是被人当成一个小女子看待。
他此时不能去细想自己是不是该因此而后悔和董武有了这样关系,但是他确是难受,又紧张,害怕,慌乱,甚至比知道洪水涨来时候还要恐慌。
这种思绪和恐慌本身已经如洪水一般地汹涌而来,简直要把他淹没,让他窒息了。
鞋子在他手上,赤裸柔嫩洁白脚板在地上因为又硬又冰石板而感觉疼痛。
他却无法弯下腰把鞋子穿上去。
因为这里别男人此时都穿草鞋,没有人像他这样矜贵,只是因为赤脚站在院子里青石板地上就无法忍受。
宋篱心中难受慌张之下往后退了好几步,他觉得要不是自己心中还有对董武无比忧虑,还有责任,有信念在,他觉得自己甚至无法支持住站在这里,他简直想要逃跑,可是,他逃跑,能够逃到哪里去——吴锦文家里女眷住内院?
宋篱胸中压抑着一股窒闷无法排遣抑郁,他就像是头顶低沉天空要压下来,压碎他脊梁一样。
茫然与慌乱里,宋篱下意识地往后退,不小心之下就撞到了人。
被他撞到人根本没有任何一点怜惜,一只大手似乎并没有怎么用力地拍在他肩背上,却把宋篱拍得向前窜了好几步,差点没站稳摔跟头。
宋篱甚至觉得自己被拍了一巴掌肩膀上骨头都要碎了地疼,他不知道这人哪里来得这么大力气,他还从没有被人给这么一巴掌打过。
偏偏他还没站稳,身后人就两步上来将他后颈上衣服给拎住了,像拎小弱鸡一样,几乎把他拎起来离了地,还气势汹汹地骂道,“这是哪个手下干事,不做事在这里干站着,找打么?”
宋篱只得赶紧抬头回道,“我不是你们帮里,我是来下委托。”
对上却是他中午在大街上遇到那个撞了他无礼络腮胡。
宋篱瞪圆了一双眼,心想这一天运气太糟糕,连番两次和这个人相撞。
那络腮胡看到是宋篱,也惊了一下。
宋篱额头上脸颊上都染了些墨水汁,黑乎乎,但偏偏那双黑幽幽眸子却万里挑一,让人过目难忘,不会认错。
就是这一双眸子,梁云连一眼就又把他给认出来了。
他一边把宋篱放到地上,松开他后领,一边笑道,“嘿,你这小娘们儿还真是喜欢往男人怀里钻,这中午才招惹了爷一次,晚上又送上来。”
宋篱一双眼睛几欲冒火地瞪着他,朝他大声吼道,“我是男人,不是女人。”
宋篱正因为刚才自己身份问题难过纠结了好一阵,心中很是愤愤,这梁云连一句话就点燃了他满腔火。
第二十九章
宋篱一双眸子黑如刚上岸大大黑珍珠,在院子里灯火下透亮,又显出一股冷傲出来。
那张脸即使被他不知抹了什么黑灰上去,这里黑一块,那里黑一块,但偏偏那俊俏脸形就是太出彩,这个样子配着那一双透亮黑眸,紧抿起来带着倔强嘴唇,更加惹人去逗一逗。
梁云连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地把宋篱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看到他那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