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那个人感情,那些情绪都过于沉重了,抛弃了轻浮,全都沉下去,在底部,深藏起来。
宋篱在信里并没有避开写自己对董武感情,但是,他却并不能因此就失去理智,他说,要和他从此分离,以后各自走自己路,希望都能够得到幸福。
他写了自己找到了亲人,他要和亲人马上离开,新一切都在等着他,让董武从此将他忘了。
这封信被他装进信封,然后用浆糊糊了封口。
魏颐正好过来陪他,看到桌子上信封上面写着“董武亲启”,他想起董武是宋篱男扮女装时候丈夫,他想,宋篱写这封信,是要和那个男人说清什么吧。
魏颐在椅子上坐下,指了指信,问道,“董武?是那个人吧。你要和我回京城去,真能够把他放下吗?”
宋篱道,“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不为自己选择他和他做夫妻而后悔,以后也不会为放下他离开他而后悔。要走出去,才能够看得更远,不是吗?”
听他这般说,魏颐却并不放心,他看得出,宋篱对那个人是有很深感情。而一切别事情都好说,只感情一事,哪里是说能够放下就能够放下。不过,既然宋篱说他不会后悔,魏颐自然不会缠着此事不放。
说道,“这封信,是要送去给他?”
宋篱点点头,“他看到这封信,就知道我是下定决心离开他了,以后,各过各吧!”
魏颐道,“若是想现在送信,我就让人送过去。”
虽然魏颐是他小叔,但和他相处,宋篱从他身上感受到亲人关心体贴,还有就是朋友般知心和谅解。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魏颐一样,让他相处如此愉悦。
魏颐看他答应,就叫来一个人,看来并不是普通侍卫,让他去帮着送信。
宋篱没有特别注意,但似乎看到魏颐又另外加了一个信封给那人,但他并没有过问。
魏颐和宋篱闲聊起别话来,先是感叹了一阵水灾,又说起回京后家里要处理事情,宋篱都认真地听了,魏颐说家里现在已无一人,等宋篱回去,宋篱就要继承家业。
魏颐想到什么,又笑着道,“说起继承家业,也就是一个宅子,还有些田地而已。到时候你喜欢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不会拘束你。不过,想来你要熟悉这些事情也需一段时间,估摸着最开始并不会好过,不知道你怕不怕辛苦。”
“辛苦是没什么,不过,为什么不是你继承呢。”宋篱疑惑地发问。照理,是该魏颐早早继承家业吧。
魏颐和蔼地道,“你怪我自己不接那个摊子而丢给你呢。但那摊子其实就该你接着。嗯,……那个,我其实并不是父亲亲生子,是抱养,父亲死前也说了我不再是魏家人,现在,魏家能找到也只有你了,所以,只能要你背起这个包袱,我是爱莫能助。”
魏颐话让宋篱惊讶极了,魏颐居然是抱养孩子吗?突然听此秘辛,他感觉自己在听一个故事。
看到宋篱惊讶,魏颐继续解释道,“我确是抱养。魏府里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姐大哥二哥是父亲第一个妻子所生,后来吴家庶出小姐嫁过去是做续弦,但是没生孩子,求神拜佛也没用,一直生不出来,就抱养了我。大姐在我出生前就出嫁了,夫君家里情况一般,父亲又不肯提拔人家,两家也没什么来往,前些年大姐也病故了,故而外面一直不大知道魏府里是有过一位小姐,二哥多年前就因为叛逆离家出走,父亲说他不肖,逐他出家门,且再不准家里人提起他,故而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外面人一直以为我们府上只得两位公子。大哥——你父亲是个很有见地有才华人,我小时便很佩服他,不过,他不苟言笑,和父亲一样板正严厉,实在不好相处,我和他之间话很少。
你母亲是大哥十五岁时就嫁给他,是指腹为婚,你外公家里本是在京城为官,后来因事被贬了,到了西边地方上去,几年后就抑郁而死了,你外公家里也倒了,你母亲被送来我们家里,当时才十四岁,父亲认为两人如此同处一府不好,就让两人赶紧完婚了。我那时候还不大,不过都记得很清楚。你母亲是个外表柔弱,内心骄傲女子,她爱大哥至深,你父亲出事后,她就跟着去了。
这些事情,你该是都不知道,我以后可以慢慢说给你听。……还有,就是你父亲跳水后尸体一直没有找到,别人说是被河鱼吃掉了,但我想,也许他没死,还在哪里活着……”
说起这些,魏颐声音平和,但是里面其实含着悲痛,对于话里人,他其实都是有感情。
宋篱听着他这些话,心里并没有陌生排斥感,并没有自己是外人感觉,听来那些人都让他感觉亲切,看魏颐神色悲伤,就安慰道,“小叔,你别伤心了,我还在,以后家里就有你和我了。”
魏颐朝他笑笑,道,“是啊。能找到你真是太好了。”
“当初,很多人说你也死了,但是,我是不相信。看,你就回来了。我真高兴啊!”
宋篱看向魏颐,心想他真不是自己亲小叔吗,明明两人长得这么像,他真怀疑自己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宋篱疑问魏颐马上就看出来了,他甚至露出一个带着嘲讽笑,道,“你是想知道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却为什么这么相像是吧?”
宋篱点点头。
魏颐道,“这个我也不清楚。若是我大些话,我真怀疑你其实是我儿子,不是大哥。”
魏颐这样讲,让宋篱觉得很是诧异,他一直想着魏颐是个非常端正人,没想到他会说这种明显玩笑话,而且对大哥大嫂都不敬,这让他也生出一丝窘迫来,道,“这怎么可能。”
魏颐道,“确是不可能。所以,幸好我只比你大四岁,不然,还真是说不过去,我那时候和嫂嫂时常接触。”
宋篱看魏颐那种调侃神色,就笑了起来,道,“你这也太胡说了。”
魏颐道,“嗯,确是开玩笑,多少对死者有些不敬。不过,你和我为何长得像,我却不知了,也许是你我小时候总是在一起吧!”
魏颐以前也想过原因,但是找不出,于是只能归结为归真是他养大,人眼睛有视觉模仿功能,就模仿着长成他那个样子了吧!
他觉得这是最接近于真相推测。
两人之后谈论话题又轻松起来,直到外面下起了雨来,天色也变得非常暗,两人才停了说话,趴到窗口去望着外面雨。
魏颐高兴地说道,“下雨了好啊,下雨了天气会凉爽些。”
宋篱也应和了两句。
那位去送信人此时才过来回报说信送到了董武手上,是他亲手接。
魏颐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宋篱听了这个回报,心中突然有点平静不下来,心想,董武会如何呢,他一定会难过受伤吧。
但是,一切再不能挽回了。
第五十四章
董武这些时日不仅忙乱,而且烦躁。
舅舅来了,以前那般开明舅舅,现在硬是要逼着他休了宋篱,这董武定然是不会答应。
那舅舅就说让他再娶一房平妻回来,董武这个自然也不答应。
这下,把舅舅给惹急了,狠狠地把董武数落了一番。
但看董武憔悴着硬撑着,就是不答应他们要求,他和舅母也是心疼董武,只好又退了一步,说不娶平妻行,那就纳一房妾室。
这下董武还是拒绝。
舅舅和舅母自然不能再退步了,都生了董武气。
董武日子因此哪里会好过。
但是,让他先答应着这事,以后再反悔,他也是不能做,他就怕这事会传到宋篱耳朵里,要是宋篱误会了,那可就是大事。
董武心里其实明白,宋篱看着非常温顺,其实性子里该扭地方非常执拗。
宋篱是个有坚持和原则人。
即使是误会,董武也是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除了商铺事,舅舅这事,还有一件就是玉秋要临盆了。
她本来一切挺好,但不知是不是前段时间有点动了胎气,胎儿不足月就要生产了。
现在她要生了,董家便都很担心。
从要临盆,有痛感,到现在已经三天时间,但是一直生不出来。
这下整个家里都处在紧张状态,毕竟,生孩子可是一件高危险事情。
董武已经有三天没有去看宋篱了,之前他无论多忙,都会去宋篱那里。
那时候,他无论心情多么糟糕,看到宋篱,即使宋篱不大理睬他,他也能够安下心来。觉得只要宋篱还在,那么,他遇到任何困难都不是困难。
将宋篱拥在怀里,那一刻就让他觉得无论多么累都是值得。
他等着舅舅和舅母放软态度,承认他和宋篱婚姻,同意他不纳妾。
并且等着城里关于宋篱风言风语过去,然后就去接宋篱,搬家去别地方生活。他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是,就在这天下午,玉秋终于产下一个男婴,所有人都很高兴,董武看到那个孩子,也是欣慰。
他想,无论那个孩子是不是他,他都会好好教养他,把他当成自己和宋篱亲生子一样。
但是,就是在这样好日子,之后却收到那样两封信。
信是一个深沉又沉默二十来岁男子送过去,付婶儿去应门,那人说有信给董武。
那天因为家里玉秋临盆,故而不能待客,付婶儿说把信给她,她拿进去。
但那人不愿意,说只能交给董武。
付婶儿想这信该是很重要吧,便去叫了董武。
董武见到这陌生带着深沉感和威压感男人,心里就产生了很不安情绪。
这个男人叫温华军,是专门负责保护魏颐侍卫长,很得皇帝信任,自然不是一般人,他出生较一般皇帝近身侍卫来普通,但其他各方面都极出色,也许他保护魏颐几年,出去就能够到军中任一个不小职务。
他这种人,在别人眼里也是骄子了,自然是从心里看不上董武这种小小市井商人。
但他好好地收起了他这种蔑视,不过,董武依然能够感受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不亲近气息。
家里有人刚生产,不能请客人进屋,两人便只在门口说话。
董武因为得了个儿子,脸上还带着笑容,对人也非常客气,问道,“不知这位兄弟有何事找来?”
温华军将手里两个信封递给了董武,道,“你就是董武!我只是来送信。”
董武把信接到手里,看到其中一封上面写着“董武亲启”四个字分明是宋篱笔记,不由得一愣,但抬起头来要问送信人时,送信人已经走远了。
董武要追上去,对方已经消失在了巷口。
天已经阴沉地非常厉害,看来雨就要下下来了。
整个家里都环绕着一股欢喜氛围,只董武心情沉重。
他把信拿回房间去看。
先看了那封没有写封皮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打开来看,是一张“大通”钱庄银票,数额非常大,居然是五千两。
这让董武整个人就呆住了。
他快速地把宋篱写给他那封信拆开来看,看完了之后,他脸色苍白,信掉在了地上,他也愣在那里不知道捡起来。
原来如此,难怪会有五千两这么多银子。
原来宋篱已经和他家人相认了么,他要回京城去了,恢复他原来身份,还让自己忘了他,从新找人过新生活。
董武突然笑了起来,过新生活,如何过新生活,他说要走,就如此洒脱地走了么?
舅舅过来,在门上敲了好几下董武都没有反应,他只得自己推开门走进来。
却看到董武在又哭又笑,明明泪水满脸,偏偏又在笑,那个样子,看在他眼里,好生奇怪,又有种无比悲哀感觉。
舅舅看到了地上掉落几张信纸。
他要去把信捡起来,董武这时候反应过来了,看了舅舅一眼,把信及时捡起来收入信封。
舅舅关心地问道,“这信是谁写来,说什么,出了什么事情了?”
董武已经整理了情绪,但声音依然是带着嘶哑哽咽,道,“宋篱写来,他要走了。”
“宋篱?”说起这个名字,舅舅心里也不好受,他其实是挺喜欢宋篱这个外甥媳妇,但奈何这是个男人呢,真是难以相信,在别人不说他是男子之前,他从来就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是宋篱写信,说他要走?
“他往哪里去?他不是没有家人了?”舅舅问道。
“他家人找来了,已经相认了,宋篱说他要回去。”董武这时候还算镇定,但他心情是沉重,宋篱要走,他要放宋篱走吗?没有宋篱了,他以后可怎么办?
舅舅听说宋篱自己要回家去,宋篱走了,就不用担心以后董武不续娶,如此想来,舅舅倒是高兴,但看董武那样一副哀莫大于心死模样,他又有些不忍。
他只有一个妹妹,妹妹还小时候,他是对她无比疼爱,加之他妹妹漂亮,他就更是对她爱护不已,妹妹嫁人,又只得这么一个儿子,他自然是把他当成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地对待,他不想董武娶个男媳妇儿被整个云州城当成笑柄,而且,他觉得还是要娶女人好啊,不然怎么给他董家开枝散叶。
信送出去了。宋篱潜意识里也许还是舍不得吧,控制不住不去想董武,那天晚上根本没有睡着,第二天也没什么精神,因为心里负担过重,他不可避免地就有些发烧,之后就喝了两天药,一直呆在屋子里没有出去过。
魏颐待他不同一般,看他生病,便一直在身边陪伴。
宋篱精神低靡了两天才好些了,然后就启程去了京城。
云州城距离京城并不远,不到十天就到了。
但宋篱心也许是已经留在了云州城里,即使到了繁华京城,也再露不出真正开心神色。
他住进了魏府里。
里面有两进院子,并不是很大,宋篱在后面院子里找到了自己记忆中那个庭院样子,那是个普通花园,有海棠在,只是此时并不是海棠开花时节,褐色枝干,上面深绿小叶子,依稀往日。
魏府并没有多么富裕,虽然房屋有修缮过,但是,依然保持着朴素简单风格,宋篱住在他以前住屋子,他屋子在魏颐房间里面,有门相通,但现在魏颐已经不会住在魏府里了。
魏府虽然并不大,但依然让他觉得空空地,孤单、寂寞时常环绕上来,夜不能寐。
回京后,魏颐并不经常在魏府陪他,很多时候是有事才来,他把魏府重要管事介绍给宋篱,又告诉他魏府一些家事,让他能够更好地掌握家中情况。
魏颐是住在皇宫旁边一个王府里,几十年前,那王府是一位最受宠皇子府邸,修缮之后,魏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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