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颤抖和电流从两人身上窜过,一种有力的、令人发狂的、不可抗拒的力量让两个人几乎都要把彼此撕碎。松手之后卡尔和杰克都气喘吁吁,好像被内心中不顾一切的激情榨干了。
泰坦尼克号事件过去后,两个人的感情已经逐渐变得甜蜜、温柔和克制。短暂的分离却激发了两人心中潜藏的火花,这火花让他们变得盲目,甚至要失去理智了。
卡尔与杰克在一起度过了一个晨昏颠倒的圣诞和整个冬天。冬天结束后,杰克又离开了。但是卡尔已经渐渐理解杰克为什么要走了:不仅仅是因为杰克自由、流浪与冒险的天性。他借助短暂的分离,让两人的爱火燃烧的更加炽烈。
后来,两个人就开始了这样分分合合的日子。卡尔与杰克之间的争吵和矛盾,都因为分离而变得不重要。每一次的相聚都来之不易,每一次拥抱的时间都不够用,每一次灵与肉的纠缠都痛苦而甜蜜……
后来,杰克三十七岁,卡尔四十岁那一年,经济大萧条将无数百万富翁一夜之间变成了穷光蛋,无数商人卧轨跳楼、饮弹自尽。杰克匆匆赶回去,帮助卡尔度过了这几年无比难熬的日子。他们都已经不再年轻了,面对过无数诱惑,经历过无数跌宕起伏、风风雨雨,终于能心平气和的一起,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安静又甜蜜地相拥入睡。从此以后杰克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卡尔,再也没有。
后来,他们都老了。皱纹开始在大理石般的面庞上出没蔓延,白霜开始侵蚀他们的头发。卡尔不喜欢黑白相间的样子,每次都要杰克帮他剪去。杰克戏谑地笑,用慢慢变得颤抖的手,颤巍巍地拨开他越来越稀疏的乌丝,拿着剪刀小心地剪去越来越多的白发。他常常自豪地宣称:“幸好我是金发,颜色与白相近,不需要剪的。”卡尔也笑:“再过十年,你只替我剪去黑发就行了。”
只要你在身边,那么,衰老,疾病,甚至是死亡,都不足畏惧。
“可是在我的头发还没完全变白的时候,杰克就离开了,这次是永远的离开了。”老人颤巍巍地叹息着,望着眼前忽然变得模糊的碧海蓝天。
夏天的伦敦还不错,不像其他时候那么潮湿阴冷。于是就去伦敦好了。
杰克歪歪地戴着一顶灰色的帽子,穿着水手衫和背带裤,背着包,一路上快活地吹着口号。然后他随手买了一张去英国的三等舱船票。
手中仍然是三等舱的船票,脚下,却不再是那艘载满梦想的梦幻之船。
这条“维多利亚”号很小,佷挤,三等舱更是充斥着老鼠的“吱吱”声,婴儿“哇哇”的哭闹声,男人的咒骂声、吐痰声……幸好杰克对这一切都早已习惯了,他甚至饶有兴味地观察起眼前的一切来。
朦朦胧胧的出神中,眼前那些破败的门扇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两扇精美的雕花木门。耳畔吵闹嘈杂的声音慢慢散去,小提琴、大提琴的合奏声缓缓响起。好像又登上了那艘工业时代的梦想之舟,那艘永远埋葬在冰冷的大西洋底的“不沉之舟”……
两年前情感与记忆被重新拨起,一不小心,就落入了那个向他驶来的惊心动魄的世界。
再也无关财富,再也无关阶级,再也无关那些华美的衣裙和精致的妆容,再也无关那些高档的白兰地和雪茄。
一切,都以自由与爱之名,向灵魂许下承诺。
攒动的人头,飞舞的海鸟,喧嚣的呼喊……泰坦尼克号上的芸芸众生中,闪出一个无比熟悉无比夺目的身影:华贵的圆顶礼帽下,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黑亮的头发和眼睛,志得意满、踌躇满志的神色……那是匹兹堡的钢铁小开,卡尔·霍克利。
老卡尔在座位上换了个姿势。他一边叙述着杰克的经历,一边同样落入了自己的回忆。
海风从打开的窗户中吹进来,拂动着老人的白发。他梦游般地站起来,双手搭在窗框上向外看去。咸湿的风在海面上撩拨起一圈圈涟漪,好像拂起岁月的年轮。老人又徐徐坐下,爱德华连忙搀扶着爷爷。
海面上每一圈涟漪都像是回忆的漩涡,记忆又开始翻转,翻滚着回到他们当初第一次遇到的地方。眼前屏幕上斑驳腐朽的沉船,重归南安普顿港的云影天光。攒动的人头,飞舞的海鸟,喧嚣的呼喊……泰坦尼克号上的芸芸众生中,一个身影无比熟悉无比夺目:他站在船头回过脸来,犹带稚气的面孔上有阳光在跳舞。湛蓝明媚的眼睛,浅浅的却能溺死人的酒窝……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那时候连卡尔也没有发掘出他的迷人之处……那是年轻的流浪画家,杰克·唐森。
洛威特紧紧皱着双眉,不由自主叹息着:“真是绝妙的讽刺,不仅是对高傲的上等人的讽刺,更是高傲的西方文明的批判。不是说‘上帝都无法让她沉没’吗?不是说要‘提前到达纽约港’吗?上帝斩断了得意洋洋的人类的渎神想象,把所有自负、贪婪与虚荣埋葬在大西洋海底。”
工业文明高高扬起的头颅,遭遇了上帝一记响亮的耳光。傲慢自负的泰坦尼克号已经被沉没到了人类灵魂的最深底,唯正义者可得见光芒,然卑劣者将永受诅咒。
杰克沉默又头晕目眩地站在舱外。舱外是明亮的白昼,他眼前却浮现出泰坦尼克号即将沉没前的景象。那时候卡尔拉着他的手狂奔,低头向下看的时候,只见每一个舷窗中都挣扎着透出橘黄色的光亮,仿佛在做最后的殊死搏动,像不甘熄灭的求生欲^望,还有人性之光。
他又回想起自杀殉职的大副,坚守至生命尽头的船长、忏悔而不愿离开的设计师,深情相拥、一同赴死的老夫妻,轻吻孩子、耳语童话的年轻母亲,还有在生命凋落前一刻,跪听牧师祷告的信徒,还有演奏到最后一刻的乐师们……杰克再次感受到了那刻骨的错愕、压抑、惊惧、悲凉、无奈,还有震颤……尽管他现在站在安全的船上,不大的甲板上固定着足够数量的救生船。
杰克摸去眼角的泪花,轻声说:……
老人制止住洛威特喋喋不休的批判,轻声说:“请只记住泰坦尼克号的伟大吧,把别的忘记。”
、杰克在伦敦
爱德华连忙点头说:“说得对。刚才您讲到哪里了,爷爷?是杰克去了英国吗?”
老人看了爱德华和洛威特一眼,露出高深莫测的奇怪神色,又点起了一支烟:“杰克是个高产的画家,不比毕加索画的少。当然了,毕加索的画我至今都没法欣赏,几十年的人生阅历,终于让我学会了不要轻易批判自己不喜欢或不理解的存在。在二十二岁到三十七岁这十五年里,杰克游历了所有能去的地方,画了尽可能多的画。”他吐出一个淡淡的漂亮烟圈,眨眨眼说:“杰克这些年的经历可谓是传奇,你们愿意听几件吗?”
杰克下了“维多利亚”号,又坐上了去伦敦的火车。他已经是画坛新秀了,足以被英国上流社会接纳。不过杰克并没有急着去拜访那些公爵、侯爵、伯爵、男爵和子爵们,也没有与同行碰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他最先去了伦敦的矿区。
杰克从山村步行到铁道叉路口。栅门关闭,矿车轰轰作响地驶近了。机车喘着粗气在路基上缓缓前行。他沿着铁路默默地走着,左边是矿井高大的土台和车头,下面的铁路上停放着矿车,看上去就象一座巨大的港湾。 田野的矿石堆中,歪着一口废弃的铁锅,锅已经生锈了,又大又圆,默默地驻在路边。一群母鸡在围着铁锅啄食,小鸡扒在池边饮水,鹡鸰飞离水池,在矿车中飞窜。 夕阳下的景色并不安详静谧,反而隐约透出旷野般的荒凉。
这片田野应该是矿工们的农田了。
穿过矿工的住宅区时,杰克不时会看到矿工在后院的露天地里冲洗。夏季的夜晚很热,矿工们光着上身,肥大的工装裤几乎快滑下去了,袒^露出颜色不一、粗细不同、肌肉块数也不一致的腰腹。洗完后,这些身强体壮的矿工们就背朝着墙蹲着聊天。
他们说话粗鲁,口音浓重,却比抑扬顿挫的上流社会口音听着更加悦耳。这是杰克司空见惯的场景,他四处奔波流浪讨生活的时候,也在矿场附近干过活。空气中雄性的荷尔蒙气息无比浓烈,这是个纯男性的世界,矿工们的声音中充满了下流的脏字和无所顾忌的粗话,一切都让杰克觉得熟悉。
矿区与伦敦的其他地方完全不同,是那样的强壮而不开化,是那样粗野、野蛮,又生机勃勃。而自己身上是干净整齐的水手衫,以及同样漂亮整洁的背带裤。头上的灰色帽子虽然不起眼,却是巴黎产的高档货,杰克甚至不知道自己一身行头的价格——全都是卡尔打点准备的,他对挑选杰克的衣服乐此不疲。
心情像飘散的云雾一般摸不着头绪。
杰克没有跟矿工们攀谈,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取出背包中的画夹和炭笔,甚至连小刀都不用,直接在地面上磨了磨笔,就忘我地画起来。
很多年后,杰克一副名为“矿工”的油画被无数次解读过。有人说画家试图表达对工人阶级的同情,有人说杰克想揭露工业文明和机器的无情,有人说曾经出身贫寒的唐森先生希望表达对劳动者的赞美……
杰克画的就是这一天的场景。无数意象堆积在小小的画布上却不觉得拥挤。丑恶的矿区,脏乱道路,黑砖砌成的房子,在浓重的金色夕阳下,居然被涂抹得令人微醺。洒满黑煤灰的路上,阳光显得越发温暖、凝重,给这乌七八糟、肮脏不堪的矿区笼罩上了一层神秘。路边堆着用来修路的灰石头,旁边停着一辆车,一个工人手持铁锹斜着身子,另一个矿工蹲在地上抽烟。
整个画面让人生出在浪头上颠簸前行的感觉,肮脏、破败、笨拙、火热、雄浑。
画这幅《矿工》的时候,杰克好像飘在空中一样,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审视着作画的自己和旧时的日子,心中充斥着命运无常的感慨,以及对逝去旧日的怀念,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只可意会言传不能的复杂情怀。
杰克在这里住下,就为了记忆中礼拜五晚上的小夜市。
礼拜五是矿工们发工钱的日子,晚上自然要逛市场、买东西。女人们东串西逛,男人们带着妻子出来购物,或着跟朋友们小聚。几英里长的人流奔涌,路上黑鸦鸦全是人。熙熙攘攘,人流如织,车水马龙。
天黑下来了,可市场上的煤油灯却燃得热乎乎暖烘烘的,暗红的灯光照耀着主妇们时而阴郁时而快活的脸,映红了男人们有时茫然有时愤怒的脸。天空像面拢黑纱的荡^妇,烟囱中冒出的黑烟白烟更添了它的妖气。
四下里满是呼喊、聊天、叫骂声,人流坚定地向着市场上厚实的、密不透风的人群源源不断冲撞而来。商店里明晃晃的,挤满了年轻的姑娘和上了年纪的主妇,而街上则几乎全是男人——都是些老老少少的矿工。此时此地,人们出手大方,钱花得也潇洒,有几个脑筋灵活、肯下苦力、又交了好运的人发了财。
到处是聊天搭讪的年轻男女,女孩儿们在夜市附近来回走动,搜寻猎物和目标。这些女孩儿中不乏上流社会的小姐和贵妇,这样的做法通常会招致父母的反对,可父母的权威受到了这个时代的挑战,年轻的姑娘们依旧我行我素。
电影院也是男人们猎艳的好去处,时常会碰到愿意跟他们走的女人,有收费的,有免费的。小酒吧里灯火通明,男人们川流不息地接踵进出。他们大呼小唤,奔走相认,三五成群站一圈没完没了地东扯西拉。人们嘁嘁喳喳地谈着矿上的事务或政治上的纠纷,仿佛破机器轰鸣着运转。
这些场景让杰克烦躁迷茫、神魂颠倒又怀念不已。他小时候见多了类似的场景,整整两年告别这样的生活,让杰克心中感慨的发痛。
光线非常糟,糟透了,可杰克害怕灵感稍纵即逝,匆匆忙忙地借着酒吧的灯光在素描纸上勾勒着。这个举动让他结识了一位同行,这个人把杰克介绍进了伦敦的上流社会。
这人自称乔治·里德,是个没落贵族,靠着祖上留下的地产,每年有一千英镑的收入。乔治并不自来熟,相反他有些羞涩怕生,被杰克的画吸引了,鼓了半天的勇气才勉强上前跟杰克搭讪。乔治其实算不上杰克同行,他只是一位艺术爱好者,年金足够他维持对艺术时浓时淡的爱好(那时候一年两百英镑就足以活的不错了)。他就像许多附庸风雅的贵族似的,自以为很有艺术天赋和鉴赏能力,却没耐心画完一幅画,又不舍得抛下绘画的爱好,常常处于两难之间。
夏天是伦敦的社交季,乔治结结巴巴地邀请杰克参加一个夏日游园会,得到了爽快的答复。
作者有话要说:求撒花~故事已经接近尾声了,感谢好几年读者大大的支持和陪伴,也替小风笔下的卡尔和杰克谢谢大家!。(小风估计还有不到十章就会完结,每章2000+)回头看自己写的文,实在不堪回首。目前正在做定制印刷封面,准备开定制了。暂时打算的是在番外中写一些卡尔与杰克日常互动的环节。定制印刷的话,内容还要大修的。毕竟前文是小风高三时候写的了,而如今还有几个月就大三,阅历不同,心境不同了……(读者:矫情什么?!谁还不长大么?!)PS:去查了一下维基百科,卡尔的原名应该是“Caldon Hockley”(Caldon应该是first name,完全的given name查不到,电影中没有体现),卡尔应该是简称或昵称。【西游】降魔 (实际上也可以叫做《西游修仙指南记》啦啦啦~)新文求顶,古风,一贯不小白的正剧~有存稿,日更或双更~
、杰克在伦敦(补全)
约翰·梅纳德·凯恩斯男爵并不喜欢传统的夏日游园会。
他初入社交场时,对那些孔雀羽毛、鸵鸟羽毛,天鹅绒帽子和宽边草帽,黑色的面纱和羊皮手套,淡黄的、粉红的、墨绿的、天蓝的丝带,珠光宝气的饰品、优雅繁琐的服装,鸽灰色、浅黄色、橙红色、淡紫色的绸衣,还有十几码的绉纱 、真丝薄绸、天鹅绒和缎子十分好奇和着迷。而现在呢,出现在沙龙、酒会、舞会、游园会和露天聚会上的每一张面孔都那么熟悉,熟悉到令人生厌。加上他锋芒毕露、性格偏狭,在社交界并不是大受欢迎的人物,种种原因,使得与参加游园会相比,凯恩斯男爵还是更乐意窝在剑桥大学的校园里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