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精致的胸膛,嫩红的两点若隐若现。
“他能有什么事啊?这么急,我还在洗澡呢。”南风遥丝毫不在意楚幕天露骨的视线,这几日的厮混,身上哪个地方没有被他看过,摸过,右手拿着干毛巾擦拭着头发,边走边问。楚幕天隐忍下了想剥了这人的衣服的冲动,将手机按了免提,说,“子扬,你有事就说吧,阿遥出来了。”
应子扬逐渐失去耐心,他几乎是立刻就直奔主题,“你今天是不是见过沈青?”
这话一出,楚幕天和南风遥俱是一怔,楚幕天丝毫没有反应过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喃喃道,“沈青?他怎么来了?”沈青不是应该在国内么,什么时候到日本来了,而且还见到了阿遥,他莫非是来找我的么?
而南风遥怔住了,是没有想到子扬知道了这件事,难怪沈青会在日本,现在看来那个多管闲事的人是子扬,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子扬要帮那个沈青?难道子扬看上了沈青?此刻在南风遥眼里,应子扬的问题不算问题,而应子扬参与这件事才是大问题,如果他要出手帮着沈青,自己可就没那么大把握能赢,况且还有个莫泠在一盘虎视眈眈。
应子扬见电话那头半晌没动静,极不耐烦提高了声调又问了一遍,而这次回答的是楚幕天,“沈青他来日本了?什么时候的事?”此刻他心里挺复杂,如果不是子扬提起,他还真忘记了沈青是谁,现在一提起,脑海里立时就浮现出沈青那双深邃清冷的眼,那双眼睛里始终都看不到自己的身影。这股挫败感随同沈青这个名字又一次袭上心头。
“南风遥,我再次问你,你是不是见过沈青?”应子扬疾言厉色,虽然楚幕天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听着这压抑到极点的声音,也能想象得出来子扬的表情,楚幕天觉得很新奇,他还从没有见过子扬这样质问阿遥。
南风遥一直保持沉默,不说话,他没有看楚幕天,而是低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擦头发,这两人俱是保持沉默,让应子扬的耐心彻底告罄。
“好,很好,不说是吧,我告诉你们,沈青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们一刀两断。”应子扬从来没有对他们这么失望过,为他们两个人的自私而替沈青不值,沈青啊沈青,你眼巴巴地赶来,就只是为了见这么个根本就将你忘记了的人吗?你真是个笨蛋,为什么当初不听我的劝,我告诉过你的,楚没有真心。“你到底去了哪儿?”
将手机丢在了一边,应子扬脚踩油门,决定去警察局报案。他不能再等了。
富士山顶越来越近,似乎抬手就可以触到,沈青以匍匐者的姿态,像一个朝圣的苦行僧一样,用尽自己所有的虔诚,伸出自己的手,想要触摸信仰的真实存在。但是他的手太小了,不够长,不够厚实,也不够有力,甚至不够幸运。他曾经在父亲的棺材面前,想到了生和死这个问题。
那时候的父亲两鬓微白,可是脸上却依然光滑细嫩,岁月给他留下了很矛盾的痕迹,而命运给了他复杂跌宕的人生,就连死亡,也不忘讽刺,那个人明明只差一步就可以逃离母亲,逃离这不公的宿命,可是一步之遥,却是毕生遗憾,至死他都未能摆脱。他想要坐车逃跑,可是却没有料到最后会死在车轮子底下,头破血流。
我绝不会像他死得这样不体面,这是沈青发下的誓言,可如今看来是做到了。这世间能有几人像他这样,死在纯白里,不带走世间任何一点污浊,这雪温暖了他的心,让他不至于害怕黑暗。
呵,只是为何还是有些遗憾,爱是什么?他答不出来,这个问题,也许要等来世了。
他的一辈子,结束在他最美的时候。二十岁,一个人才要开始的时候,却是他的结局。
孤零零的从来的地方来而到去的地方去,这一刻,他才明白,至始至终,谁都不能陪伴谁永远。
雪下得大了,模糊了眼,沈青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一把雪,他笑了,像个纯洁的孩子,不识人间愁滋味,无忧无虑。
静冈县警察厅,应子扬正耐着性子将事情发生的经过讲给一个警部听,但是显然这位警部压根不想帮忙,以失踪时间不满足立案条件为由,让应子扬拿出更加充足的证明然后才予以立案。应子扬气得不行,他不大清楚日本的法律,跟这个人完全没法沟通,气急败坏之下他扬言要向国际刑警求助,这位警部才开始慌了,他生怕应子扬将这件事情闹大,到时候可就是国际问题了,毕竟对方是中国人。
警部说可以协助调查,应子扬这才松了口气,他不管是用什么由头,总之人家肯帮忙就行,到底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别人的地盘他做不了主,也不熟悉。虽然这件事一向让无所不能的他很受打击,但此刻他没有别的办法,南风遥不发一言,他没有办法确认沈青究竟是去哪了。
所以在警察出动的时候,他特意坐上了一架直升机,他直觉沈青或许是上山了。
但是天不助他,静冈大部分地区今天有暴雪,漫天的风雪打着圈儿袭卷着直升机,直升机始终在办低不高的半空盘旋。应子扬提议靠近富士山,机师摇头,说富士山上空有强大气流盘旋,直升机无法靠近,而且风雪太大了,视野里几乎看不清东西,能见度太低了。
应子扬很苦恼,他紧握着手机,绞尽脑汁的在想沈青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发光,他想起了以前电影上的一个桥段,觉得很可行,于是问机师直升机上可有监视信号之类的仪器,机师回答有,应子扬让机师尽最大可能靠近富士山,然后用手机拨沈青的手机。
沈青的手机性能很好,防水防摔,最重要的是上面装有GPS定位,当初楚幕天怕沈青一走了之,背着沈青换偷偷换了他的手机,沈青对这方面不了解,看到外形一样就没多注意,但是应子扬在沈青住院时曾经仔细研究过那部手机,他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的端倪,并没有告诉沈青。
很快电脑监视器上面出现了信号,信号源头就在他们前方,于是应子扬确定,沈青真的上去了,可是他很害怕。
确定了信号来源的具体位置,在半山腰,直升机可以靠近,但不能停留,应子扬片刻不敢耽误打开了机窗门,爬下了救生梯,他安全地落地,摸索着上前,走了大约十分钟的样子,耳机里传来声音,说是到了。应子扬便停步,右手拿着手电筒,左手用来拨沈青的电话。沈青这个人很不懂时尚潮流,手机铃声忒没创意。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多少男子汉,一怒为红颜,多少同林鸟,已成了纷飞雁……《凡人歌》一曲,照写的是芸芸众生,应子扬听到这首歌,突然眼泪直流,突然明白,沈青向往的是什么,不是名不是利,而是只想有个人陪他,这个人可以不必太有钱,也可以不必太有权……只是如此简单的愿望,却无人成全。
发现了手机,被白雪覆盖着,一遍复又一遍唱着那首凡人歌,在它的旁边,没有那个痴人。
应子扬小心翼翼地撑着树木,拿起了那支手机,他把手机放在离自己心脏最近的兜里,仿佛这样做,就可以温暖那个人,告诉他,有我的心跳陪着你。
、陌路爱
多数人的生活很枯燥呆滞,只有少数人的生活像电影那样充满着不可预知性,这些人往往对这种预知性无可奈何。
冬去春来几回,转眼又是一年秋,九月的天气,空气里都散发着桂花的芬芳,天空变得蓝一些了,不再是阴沉沉的,今天看来又是个好天气,应子扬站在七楼办公室眺望远处,这里不是这间医院最高的地方,确实整个视野最开豁的地方,眼前能望到那一大片充满生机的绿油油。
自从日本回来后,他就养成了个习惯,空闲下来总会朝那片草地上望上一两眼。三年前,曾经有个漂亮的男子,在那儿,仰头的姿势至今记忆犹新。
从不曾奢想过,那个人还活着,可是还是习惯性地想要看上一两眼才甘心,这间办公室里,墙上挂着那个人唯一留下来的一张画像,他偷拍了那个人的照片,没有洗成照片,而是请人画成画,装裱,假装沈青还在,一直不曾离开。
自欺欺人好过自我麻痹,他拥有沈青的照片,拥有沈青的手机,也有沈青留下的那盆仙人掌,够了,足够了,这一辈子,能这样思念一个人,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再见,沈青。
门合上了,一室寂静,阳光透过窗户撒在仙人掌上,仙人掌的刺像獠牙,张开防备。
今天是楚氏集团子公司开业三周年的庆典日子,这三年楚幕天兴致所及创办的公司发展迅猛,一跃成为本市电子行业的龙头,在全国也是声名鹊起,尤其今年开春,楚幕天在上款游戏软件发布会上高调宣称,他将邀请国内其他三家知名软件公司共同开发一款3D网络游戏。
楚氏向来只做软件开发,此次涉足游戏开发,可谓引起不少关注,要知道目前许多大型网络游戏都是由国外引进来的,而国内自主研发的游戏很少。不是说楚幕天有多么爱国,或者说想与老外一较高下,他只是从一个商人的角度出发,电脑普及的时代,玩网游的人多不胜数,凭毛他不能捞一把呢。
楚幕天将这一捞钱的想法搁在心里,对外打的是振兴电子科技,自主研发网络平台这一杆大旗,理由端的是冠冕堂皇震撼人心,为此很多媒体都纷纷赞他有志气,这游戏还没出世,宣传倒是做足了,这不众人望穿秋水望眼欲穿,终于要见到这游戏的真面目。
上午九点,天高云淡,秋高气爽,楚幕天一身正装现身,他今天穿得很正式庄重,笔挺的阿曼尼铁灰色西装,配上酒红色条纹领带,腕间带着名贵手表,凉薄的嘴角噙着充满自信的浅笑,深邃的蓝眸里微荡着涟漪,他向来是喜怒不行于色的人,尤其在公众场合,但是此次,难得一眼就让人看出,他的心情很不错。他风度翩翩地同每一个与他打招呼的人交谈。
他的春风得意,看在应子扬眼里,只觉得莫名的反感。原来即便在怎么称兄道弟,可是一旦生出了裂缝,就算想要维持这种一团和气的假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楚,我出去透会儿气,他们要是来了,就通知我一声。”本想着早早走人,可是这个圈子就这么点大,他也有许久不曾同那些公子哥儿聚聚,这会儿走了,指不定他们会怎样编排他。过去无非觉得他们都是同道中人,对感情秉持的都是同一个态度,可是沈青的出现,改变他的原则。即使他已经死去了,迄今只要一看到白雪高山,他就会想起那个孤零零地被雪掩盖的人儿。那样精致美丽的一个人,最后却是平静从容地去了。
沈青,如果你还在的话,看到这一幕会做何感想?可是,你不在了。
到了九点半,人陆续都到齐了,楚幕天走上主席台略讲了些公司近三年取得的成就,他这时倒表示得很谦虚,语言用词都很微妙,既不让人觉得夸大其词,又不让人得以觑见内里真章,总之全篇都是似是而非,撩拨得那些不清楚楚氏实力却又想分一杯羹的人爱恨交加,自然媒体也是如此。
楚幕天讲话时间不长,他不像那些上了年纪的领导人,动辄能讲几个小时,他也就讲了半个小时的样子,然后很潇洒地请合作公司的负责人上台发布游戏的最新消息。
在他的邀请下,这次合作公司派来的人,是康氏的继承人,叫康俊。楚幕天对这个名字并没有印象。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未来身家上亿的接班人。
康俊与楚幕天站在一起,两人是截然相反的人,楚幕天成熟稳重极富魅力,而康俊则有些逊色了些,毕竟他太年轻,二十岁不到,他的脸是那种典型的不会老的娃娃脸,楚幕天见了有些讶异,却在心里打了个问号,这个康俊看起来似乎并不像传说中那样是个厉害的角色,难道是传闻有误。
传闻,是经过许多人广泛地传开了之后,在这其中凭个人主观臆测添加了不少枝节,是一种不能全部相信也不能不信的说法。传闻如何,并不影响康俊在商界的知名度,这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少年。
康俊知道楚幕天不认得自己,但自己可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人,是他的介入,让他不得不离开了沈哥,也是因为他,让沈哥受了不少罪,这笔帐,他无论如何都要讨回来。气归气,康俊仍是上台,不管他人形色的猜测,而是用最冷冽的声音讲,“各位来宾,各位媒体,我作为康氏集团的总经理,趁今天这个难得的机会,宣布一件事情,我将撤出这款游戏的研发。”
这话一出,一石惊奇千层浪,霎时楚幕天变了脸,刚才的自信满满顿时不见踪影,有着的只是惊愕,搞什么名堂,这个人。
而其他两家当初之所以也会参一脚完全是看在康氏集团的面子上,现在康氏撤离了,他们一时间也拿捏不准犹豫踌躇,纷纷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儿去打电话告诉顶头上司,康氏临阵撤出,这可是大消息。
“请问,康总经理,您能说一下撤出的原因吗?”记者们可是很高兴,这种新闻才有炒作的价值,虽说在商言商,和气生财最重要,但是如果这个时候能揪出龙头企业两大家族内讧的消息,相信明天的头条绝对精彩,而且搞不好股市也得荡一荡。
康俊依然面色不改初衷,身姿站得很端正,让人知道他并不是在说笑而已,他正色道,“这是我个人的原因,不方便透露。”
康俊此言很值得人玩味,他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他撤出此款游戏的开发并不是出自于康氏内部的意见,单单只是作为总经他的撤出,但是康氏目前由他负责,他说撤出,那他手底下的人自然也不可能与他对着干,其他股东恐怕也不会轻易参与进来。这第二,却也是最重要的,个人原因,这话不免让人想到康俊同楚氏有私怨,如果不是有私怨,谁会好端端地放弃唾手可得的白花花的银子。
自然,追根究底向来是干媒体这一行的宗旨,因此有人接着问,“那请问康总经理,您这个人原因是针对楚总经理还是针对楚氏?”
好直白的问题,呃……同行的佩服这个记者的胆量,而楚氏那边的员工则是恨不得将这人轰走,没看到他们BOSS冷着一张脸么。
这静啊,似乎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康俊不发一言只是微扬着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