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毛病,改不掉了。」
「你……也是借尸还魂?原本是谁?」
「你用了『也』字……。」
「回答我!你原本是谁?」
平静的微微笑,杜善亨一点也不介意『姚念淳』的无礼,同样也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慢条斯理的向对方自我介绍,其实他一直都是杜善亨,不管换了多少个身躯,他始终都是杜善亨,同时精研着赌术,只可惜他天份不够,努力了这么久,还是个半吊子。
「兄台尚未报出真实姓名……?」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范岳靖。」
报出自己名号那一刹,『姚念淳』有种难以言喻的自豪,他有多久没像这样理直气壮的说出自己的姓名,而且,他深信杜善亨一定听说过自己,鼎天集团的创办人、赌坛大亨范岳靖,就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来啊!……我还以为那个小兄弟真那么神、赌运亨通,我还想来借用他的身体、试试手气,没想到是有你这个高人在背后指点,他才能战无不胜,佩服、佩服!」又是夸张的拱手作偮,杜善亨大约是不怕『姚念淳』出卖他,所以直接挑明来意,他能借尸还魂一次、两次,自然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
「什么?你想杀他?」浑身一震的怒意飙升,『姚念淳』气愤的瞪视着身旁的中年男子,他其实不需要这么激动,但就是控制不了,就好像这个身体有自己的意识,而那个意识选择了帮助并保护着姚家伟。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小兄弟是你特意选的人,君子有成人之美,兄弟我不会跟你争的,另外那一位……。」
「离他远一点。」
厉了杜善亨一眼,『姚念淳』半转回身,瞧了一眼正在『巷子内』忙进忙出的姚家伟及陈则笙,他从没动过伤害这两个年轻人的念头,直到杜善亨这么一提醒,才惊觉最合适的人选就在身边,尤其是那个年轻父亲,连他都解释不了、不得不万分佩服的鸿运当头,如果他能鸠占鹊巢,抢夺了姚家伟的身体,既不用担心他会因为宝贝儿子死了而伤心,又能接手他的吉星高照,实在是一举数得啊!
「实在是好可惜啊!那位小兄弟确实是个人才,不过既然兄台已经看中他……,是说范兄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小孩的身躯?不是……不很方便?」
「我没选择他。」
「……喔!是了、是了!有时是会出现这种意外,范兄应该是想附身在他父亲身上,结果跑错地方了,下回得小心一些啊!」
听着杜善亨煞有其事但又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回话,『姚念淳』不知道自己该信他几分,总觉得对方像是精神异常多过借尸还魂,不过他倒是获得不少启发,是时候为自己考虑、打算,没了汤丽凤这个『靠山』,他若还想报仇、还想夺回属于他的一切,首先,他得先替自己弄一具新身体。
「弟宝,我们要回去了!」事情告一段落,姚家伟站在『巷子内』的门边招手,陈则笙理所当然的陪在一旁,若有深意的打量着那个小男孩。
「你跟那个人聊什么?这么多话?」微拧着俊眉,陈则笙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姚念淳』的神情像是柳暗花明一般的变得开朗起来,先前那种让人畏惧的压迫感全都消失不见。
「那个阿伯有神经病……,在讲鬼附身的事情。」吐了吐舌头,『姚念淳』皱了皱鼻子,模样天真无邪。
「不可以这样,太没礼貌了!」笑笑的将宝贝儿子抱起,姚家伟感激的朝陈则笙睨了一眼,果然是他疑神疑鬼,姚念淳还是姚念淳,依旧是那个贴心、早熟的好孩子。
伏在姚家伟的肩膀上,『姚念淳』眼底杀气一闪而过,他会继续伪装乖小孩下去,然后趁他们毫无防备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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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间半山腰的咖啡厅,心情却不像前一回那么轻松,蔡薇霖头一次提早到达,她需要一些时间来厘清思绪,不同于助理小高的功能,许雅琪曾经也是她的得力助手,把她安插在范岳靖身旁,是蔡薇霖最险也是最高明的一招,她花了那么多心血栽培对方,知道范岳靖一定会跌入陷阱的跟她搅和在一块儿,与其放任他把心思放在不相干的女人身上,还不如在她眼底下牢牢掌控,许雅琪确实对她够忠心,除了发芽了、掐不断的虚荣之外,她称不上背背叛她。只是接二连三的事件,蔡薇霖隐约觉得那个小秘书失控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擅作主张,惹回一个又一个麻烦,她不得不审慎衡量,是不是该规避风险的撇清这层关系了?
「薇霖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再找我!我太高兴了……。」欣喜若狂的冲进咖啡厅,那名嗓音沙哑的年轻女性,受宠若惊、情绪失控的又哭又笑,从来都只有别人等蔡薇霖,那位优雅女士是什么身份、地位,居然提早到约定地点,许雅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停止跳动了。
分不清是该挑眉还是皱眉,蔡薇霖的五官、神情有些纠结,不过依旧优雅、好看。从许雅琪的言谈举止,蔡薇霖已经很笃定汤丽凤的死跟她有关,伤害是一回事,致死又是另一回事,虽然两样都十分不可取,但她印象中的许雅琪,并不是那么丧心病狂的人,她真的不明白,那个年轻女性为什么一再的针对汤丽凤?
「我只想问一件事……。」浅尝了一口热咖啡,蔡薇霖突然觉得食不知味,头一次这么强烈的感到愧疚,她曾经很气愤、很不甘,巴不得范岳靖染指过的女人全都不得好死,可是当汤丽凤真的惨死后,她半点都没有正义得以伸张的痛快感,只觉得十分空虚、无助,不管什么恩怨都该到此为止。
「关于汤丽凤?」像是个受到褒奖的小女孩一般,许雅琪甜甜的微笑,一口、一口的吃着香气浓郁的巧克力蛋糕,分不清是察觉不到还是根本不在意蔡薇霖的厌恶神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你已经拿到耳环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揉了揉太阳穴,蔡薇霖神情严肃的望着许雅琪,她并没有医学方面的学识,尤其是关于精神科的部份,但她总觉得许雅琪的精神状态十分不稳定,最后这几次的碰面,对方的眼神愈来愈凌乱,蔡薇霖突然浑身一颤,猛烈的捉住许雅琪的手臂仔细检查,果不其然的让她找到针孔,半是气愤、半是痛心的长叹口气。
「我很好。」抽回自己手臂,许雅琪有些恼怒的皱了皱细眉,但更多的是委屈,就像是丑恶的一面被揭露,再也无法在蔡薇霖面前抬头挺胸。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问的是什么?嗑药还是杀汤丽凤?」
「……都有,你不是这种人,你……。」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根本不了解我,薇霖姐……,你知道我的心情吗?你根本不知道!」
情绪失控的突然大哭,许雅琪觉得自己十分委屈,她为蔡薇霖付出这么多,甚至都愿意牺牲色相的跟着范岳靖那种死老头,可是蔡薇霖呢?她又为她做过什么?她不求什么回报,只希望能一辈子陪在她的薇霖姐身旁,为她分忧解劳、为她铲除异己,许雅琪以为没了八爷这个令人恶心的绊脚石后,她就能名正言顺的跟在对方身边,谁知道那个位置仍是小高的,那个臭男人有什么好?他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为什么蔡薇霖就这么信任他?
「我是不了解你,是我看走眼,如果知道你这么丧心病狂,我一开始就不该帮你……。」冷淡的睨着许雅琪,蔡薇霖后悔、沉痛的说着,当初她一时同情心起,看见这么多人围攻一个年轻护士,才让律师团出面替她摆平麻烦,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医疗纠纷肯定事出有因,许雅琪并不如她表面上的那么无辜。
「不是的,薇霖姐!……我不是丧心病狂,我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杀汤丽凤?就为了一对耳环?我都不在意了,你为什么那么在意?」
「因为你帮她说话!」
语气变得低沉、冷冽,许雅琪的眼神喷出憎恨的怒火,她能忍受蔡薇霖最爱的人不是她,她能忍受那些丑陋的男人围在她的薇霖姐身旁打转,她能忍受范岳靖抚摸她的身体、在她耳边低语,这些她都能忍,但她绝不能容忍有第二个女人分去蔡薇霖的注意,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她的薇霖姐只能是她的。偏偏汤丽凤这个贱女人出现了,她不仅仅戴着蔡薇霖的耳环,竟然还装模作样的扮可怜,让她的薇霖姐出面替她说话?就好像当年,蔡薇霖带着律师团,像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一道风景似的走进她的生命中,汤丽凤是什么人?她凭什么?
「……你在说什么?」
「会外赛那天,我看见了!我全都看见了,你帮她说话,不只这样,你还让人去教训那个女的,你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她抢了八爷,你还对她那么好?」
「你也跟八爷在一起,我针对过你吗?」
「那不一样!你知道我……。八爷才刚死,你就让叶泓禾回来,……这些我都能忍,但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冷不防的爆发,许雅琪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蔡薇霖环伺了咖啡厅一眼,果不其然,为数不多的客人全都投过来好奇的目光,她一向重视自己的形象,自然不想跟这样一个疯女人有所牵连,况且许雅琪触碰到她的底线,她居然不自爱的嗑药?除了嫌恶跟鄙视,蔡薇霖对这个女人再无其他感觉。
「你疯了。……好自为之,关于汤丽凤的事,我不会出卖你,但也不会再帮你。」忍无可忍的站起身,在许雅琪伸手之前抄走那张帐单,蔡薇霖扔下这句话转身便走,不想再跟对方有任何瓜葛。
「薇霖姐……薇霖姐~~,不是这样的,你不要生我气……。」激动的捉住蔡薇霖的衣袖痛哭,许雅琪苦苦哀求着,她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但是蔡薇霖不能不理她。
「放手。」冷淡的厉了许雅琪一眼,蔡薇霖只是低声的命令一句,那名处在崩溃边缘的女人,胆寒、畏缩的放开手。
「薇霖姐~~薇霖姐~~~~,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需要什么?我会帮你~~我一定会帮你的~~~~。」
朝着蔡薇霖离开的背影大吼,许雅琪情绪失控的又哭又笑,随即癫痫发作般的整个人不停颤抖的跌倒在地,受到惊吓的顾客、店员全都围上前来,不过她最希望的人,却冷酷的驱车离开。
「董事长?」透过照后镜,司机老顾察觉到蔡薇霖微为愠的脸色,忍不住关心的询问。
「没事,送我回去……,不!载我去『巷子内』。」轻轻的叹了口气,蔡薇霖习惯性揉了揉太阳穴。
「永福町旧商圈?」
「嗯,毕竟相识一场。」
「明白了。」
许雅琪最后吼的那几句,蔡薇霖其实听见了,没来由的有些不安,所以她必需走这一趟,吊念汤丽凤是一回事,不过蔡薇霖更想见的是『姚念淳』,以姚家伟、陈则笙重情重义的个性,她相信那两个年轻人一定会在『巷子内』治丧,毫无疑问,那个粉嫩的小男孩一定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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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不是他的错觉,陈则笙跟『姚念淳』时不时交错的目光,都能听见劈劈啪啪、电光火花的声响,不同于之前两人默契十足、暗通有无的狡狯眼神,现在更像是陈则笙在怀疑着什么,而他的宝贝儿子分不清是茫然无知还是刻意避开,姚家伟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真的不希望又回到从前那样,『姚念淳』总是莫名敌视着陈则笙,而那个年轻舅舅则用无视来应付他,他们是一家人,他们应该相亲相爱、互相扶持才对。
「你们两个……,又怎么了?」终于让车内的气氛憋得受不了,姚家伟皱了皱俊眉,用眼神警告着陈则笙,别说他偏心,总是坦护着自己儿子,但陈则笙是几岁人了,居然还幼稚的跟个不到五岁大的小男孩闹脾气?他可是堂堂永福町旧商圈的小角头啊!别把自己的格局做小了。
「没事。」想也不想的张口便回,关于死而复生、借尸还魂这类事实在太离奇,更何况还牵扯上『姚念淳』,在还没搞懂究竟是真有这回事,还是那个小男孩在胡言乱语,陈则笙都不想妄下评论,姚家伟本来就容易大惊小怪,这件事尤其严重,非同小可。
「嗯。」自以为潇洒的耸了耸肩,『姚念淳』先前还考虑着该怎么向那个婆婆妈妈的年轻父亲摊牌,不过在被杜善亨启发了『那个念头』后,那个被困住了的老灵魂,现在一心一意的只想伪装好自己,然后伺机谋夺身体,更好的是,他有两个备胎,不论是陈则笙或者姚家伟,都是不错的选择,不过机会只有一次,所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没事?没事你们两个会这样眉来眼去?」扬高半边俊眉,这绝不是姚家伟神经紧张,那一大、一小肯定有事瞒着他。
「没什么!你不要疑神疑鬼,弟宝还那么小,我怎么跟他眉来眼去?……姚家伟,你在吃醋吗?」
「你个大白痴,谁会吃这种鬼醋啊?开车看前面!白痴!」
「我只是好奇弟宝说的那个男人……。」
「他叫杜善亨,有礼貌点,老是这个男人、那个男人的乱喊。」
受不了那两个混蛋老是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姚念淳』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不过这一回他依旧选择跟陈则笙站在同一阵线,这不是开玩笑的,他不相信一句不痛不痒的警告就能吓退杜善亨,为免这两个年轻人遭到毒手,他们还是离那个老家伙愈远愈好。
「那个人怪怪的……,一直讲怪怪的话,不喜欢……。」咬了咬牙,勉强自己装可爱的嘟囔,『姚念淳』说完自己都猛打寒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然用在这种地方?那名赌坛大亨为自己的堕落感到羞愧不已。
「弟宝?你……礼貌!我教过你的,要有礼貌!陈则笙,你看你做的坏榜样。」惊愕的瞪大眼睛,姚家伟不得不扳起面孔,小孩子一开始的坏习惯若是不矫正,愈大会愈难教导。
「话不是这样说,我也觉得那个叫杜善亨的人怪怪的,说话方式这么诡异,搞不好精神有问题,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反正也没什么交情。」
「嗯嗯!离他远一点!」
看着一大一小默契十足的一唱一和,姚家伟没好气的摇了摇头,看来他真是白担心了,那两个家伙感情比他想像的更好。
「我先送你们回去,你们好好休息,虽然丽凤姨的事情让人很难过,可是『至尊麻将大赛』说了会如期举行,所以……。」若有深意的瞄了姚家伟一眼,陈则笙很不愿意将这重担全扔给对方,不过现在的事情又多又杂,他实在无法兼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