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凝重的瞪着叶泓禾好一会儿,范亦珊不喜欢他、不信任他,但却不得不承认,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就算只能洗个澡、小睡一下,她的精神会恢复许多。
「珊珊,你先回去吧!有我在这,如果你母亲醒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看出范亦珊动摇了,叶泓禾继续柔声的劝说起来,果不其然,那位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千金小姐,无声的点了点头,慢慢的踱出病房。
病房里恢复安静,叶泓禾轻手轻脚的走近病床,深情的望着蔡薇霖,他已经渐渐接受这样的结果,能像这样陪在蔡薇霖身旁,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真的在这里?」病房门轻敲了几记,不等叶泓禾反应,姚家伟已经推门进来,似乎不太讶异会在这里看见他。
「你来晚一步,珊珊刚回去休息。」不想理会这些闲杂人等,叶泓禾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蔡薇霖身上,祈望着她下一秒钟就会醒来。
「不!我是来找你的。」
「我?」
「……你一直要珊珊找出白无常像,是因为现在这个样子,全是那东西害的?」沉吟了一会儿,姚家伟难得语气强硬的质问起来。
「你紧张什么……对了,你是张心莲的儿子,你担心这些事也会降临到你头上?」终于感兴趣似的回头睨了姚家伟一眼,叶泓禾多多少少有些同情这个年轻人,最无辜的就属他了吧?什么好处全没捞着,老天要将好运势收回,他却跟着倒霉,这也是他一开始就不敢动白无常像的原因,『祸延子孙』四个字实在太可怕了。
「别管我是谁的儿子,……你有办法解开这个『诅咒』吗?」
「你怎么会认为这是诅咒?这不过就是有借有还的事情。」
「谁跟它借了?凭什么要我们还?」
若有深意的望着姚家伟,叶泓禾沉吟了一会儿后皱起眉来,如果他的观察没有出错,与其说那个年轻人焦急,倒不如说他是懊悔,白无常像带来的好运、衰运,那也是范岳靖造成的,他为什么要自责?
「……你知道白无常像在哪?」像被雷劈中似的猛力站起,叶泓禾激动的揪住姚家伟手臂,这是唯一的解释,他知道东西在哪却什么也不说,让事情走到这个局面,如果范岳靖是主谋,那他就是帮凶了,所以他自责。
「不……,是我在问你,有办法解决吗?」意外的强势,姚家伟挥开叶泓禾的箝制,眼神阴沉的回瞪着对方,有那么一瞬间,叶泓禾在那名年轻人身上看见范岳靖的影子,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别说他不知道了,就算他清楚解决办法,他也不会告诉这个年轻人,活该他流着范岳靖的血。
204
一路心绪不宁的狂踩油门,好几次差点发生事故,范亦珊气恼的将手机扔到一旁,一个、两个全都避她避得像瘟神一样的不接电话,她想了解一下鼎天集团目前的情况,竟然没有半个人能说明白,自家电视台那种似是而非的报导,痴心妄想了才会以为能从里头探知真相,只不过这也间接解释了情况对他们范家确实不乐观,偏偏在这么要命的时刻,找不到范牧民跟助理小高,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最该死的是,就连翁人豪都音讯全无。
唰一声将跑车甩进自家的停车场里,范亦珊绷紧俏脸的冲进屋内,里头意外的漆黑一片,跟以往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情景天差地别,这名一向被捧着、惯着的千金小姐,站在玄关处不由自主的眼眶一红,世人就是这么现实,他们范家好的时候,来巴结的、来讨好的人川流不息,现在八爷死了、她母亲病重昏迷、范家失势了,所有人就避之为恐不及,锦上添花有谁不会?可惜就是没人懂得雪中送炭。
「二小姐……。」冷不防的自黑暗中冒出一名瘦高、灰发的老人,毕恭毕敬的向范亦珊打着招呼,也不是人人都如此无情无义,还是有几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人留守在这座位于半山腰的豪宅里。
「我以为你们都走了……。」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范亦珊半是放松、半是放肆的大哭特哭,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这些老管家、老仆人靠得住。
「二小姐累坏了吧?饿不饿?我让张妈替你煮一些吃的……。」毕竟从小看到大,就跟自己的孙女一样,身为范家大宅的老管家,一生几乎全都跟范家连系在一起,即使在这种时刻,他还是没办法说放下就放下。
「张妈也在?」
「当然,她不放心你们几人,还一直留在这里,怎么?饿不饿?」
「不了……,牧民呢?他回来了吗?」
赌气似的将屋内所有灯全拍亮,范亦珊性急在各个房间里穿梭,甚至搜到她母亲平日居住的别苑里,就是不见她那个无法无天、我行我素惯了的么弟,失踪这么久,这下她是真的紧张了。
「没有,不只他,人豪也没有回来……。」轻轻的叹了口气,老管家无奈的摇了摇头,仅仅几日就看尽世间冷暖,短时间内范家从盛极跌落谷底,年轻一辈里只剩范亦珊这个没吃过苦的千金小姐,不知道还没有机会东山再起?
「小七哥也没回来?可是……可是……,你知道鼎天目前的情况吗?算了!你从来也不管这些事,不会知道的……。」神经质的在屋里团团乱转,范亦珊气恼的自问自答,她还有个『至尊麻将大赛』要比,可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她哪有那种精神跟体力蜡烛两头烧?但如果现在放弃,那真的就便宜了林昆清那个死老鬼了。
「二小姐……。」
「没事……没事了,我回房间去休息,你们……你们……随你们吧!想留就留,想走就走,我不会怪你们的……。」
若有深意的看了老管家一眼,范亦珊努力的打起精神,她不能再消沉下去,没人能依靠、没人能商量就自己扛,她母亲能将鼎天集团打理的风生水起,她也一定可以。
翻箱倒柜的挑着衣裤,范亦珊在全身镜前试了又试,她知道自己缺乏休息、气色不好,现在只能利用喜庆点的颜色,来遮掩、遮掩憔悴的神色,她牢牢记得八爷的教诲,上牌桌前,最忌讳的就是未战先怯,不管怎么样,气势肯定不能输人,只要气势站在自己这一边,小虾米也能生吞了大鲸鱼。
「你还有心情妆扮啊?」冷不防的冒出一句低沉的男声,翁人豪面色铁青的推开房门,今时不同往日,范家早没了之前的声势、地位,没了那些名头,范亦珊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有钱小姐,拿不出任何吸引人的好处,用不着再像众星拱月似的捧着她了。
「小七哥?……吓死我了,你跑哪去了?我有事找你商量。」先是捂了捂胸口,随即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范亦珊一点也不怀疑,为什么翁人豪能直闯她的房间,毕竟从年少时期就跟在八爷身边打拚,为了他们范家、为了鼎天做牛做马了一辈子,有时甚至比他们范家的男人更可靠,也难怪老管家不拦阻他。
「……你知道小高背叛鼎天的事吗?」原本有一肚子火,曾经有一阵子,翁人豪连范家的人都恨了进去,可是在看见范亦珊憔悴的神情之后,突然又觉得她也是个受害者,认识、相处这么多年了,即使有一段时间很气恼范亦珊竟然选择姚家伟,但到头来,他们才是同一阵线,那个只懂经营便利商店、目光短浅的男人,根本不了解他们是两个不相交的世界。
「小高?不可能,他对妈妈一向忠心耿耿……。」
「那你以为林昆清是怎么拿到阿嫂手中的股票?阿嫂一开始就答应我,要将手中股份转给我,她知道我言出必行,一定会代替她守好鼎天,谁知道小高……,若不是他,谁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股份?阿嫂不可能将至关要紧的股份卖出,尤其是卖给林昆清!」
不知该不该相信对方,范亦珊愕然的回瞪着翁人豪,她知道鼎天集团的主导权不乐观,但没想到竟然严重到这种地步,林昆清究竟动了什么手脚,居然能在短时间之内,凑到足以动摇他们范家地位的股份?她记得叶泓禾父子俩在市场中收购了相当可观的股份,加上她跟范牧民的部份,说不定能在董事会上占有一个席次、说上话,那些老股东们或许会看在她父亲八爷的面子上,在关键时刻倒向他们?
理所当然的将自己的预想说出,范亦珊虽然不大看得起那些老董事们,她父亲八爷还在的时候,那些老家伙们充其量就是点头、鼓掌的作用,什么有用的意见全都提不出来,若不是口袋里有些钱,必要时候还派得上用场,否则真不知道要那些人做什么?现在他们范家主导的位置不保,他们再不表示、表示,难不成真让林昆清插手?那个脑满肠肥的死老鬼哪懂怎么运作这个媒体帝国?
「你太天真了,小高既然背叛了鼎天,难道不会防着范家报复?他还会给你机会到董事会里慷慨激昂?」
「你是说……,小高会买凶杀我?」
「为什么不?他其实从头到尾只对阿嫂一人忠心,如果换成是我,我一定会这么干,斩草除根、免留后患!」
不敢置信的瞪着翁人豪,范亦珊虽然不信人性本善,但也还不到事事猜忌旁人的程度,尤其面对这些几乎像亲人一样的老臣子,说什么也不相信助理小高会想致她于死地。不过,她也不真是什么温室里的小花、天真无邪的千金小姐,翁人豪跟助理小高的明争暗斗她全看在眼里,她太了解翁人豪了,从前的安份守己,全是因为她父亲八爷没说出口的承诺,她大哥范承瀚不接手、她么弟范牧民不长进,鼎天最终会是她跟翁人豪的,谁知道范岳靖啥都没来得及交待就中风死了,原本叼在嘴里的肥肉被抢走,也难怪翁人豪会不服气了。
「走吧……。」不等范亦珊反应,翁人豪不客气的拽紧她的手臂直接往外走。
「走?走去哪?」半是惊讶、半是气恼,范亦珊不敢相信她的小七哥对她这么粗鲁,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商量的人,结果这家伙半分也没想跟她商量的意思。
「我知道八爷有替你们兄妹准备『救命钱』,现在就是救命的时刻。」不只需要资本东山再起,翁人豪更担心的是,助理小高会买凶杀他,就像他早打听到那个背叛者预备偷渡到菲律宾,暂时没办法对付林昆清,不代表他不能要小高的命,现在就看谁有本事撑到最后了,他不会放开手中仅剩的筹码的。
「救命钱?哼……我们还没落迫到需要动用那些钱!我还有场比赛……。」
「省省吧!你真以为你赢得了曹胜泉还是林昆清?」
「你说什么?小七哥……。」
「别那么多废话,跟我走!」
205
没得到任何有用的资讯,姚家伟颓丧的离开医院,他无法责怪叶泓禾的置之不理,谁也没预料到跟白无常像沾上边后,下场竟然会这么惨烈,也不管你愿不愿意,它一鼓脑儿的将运气全塞给你,时候到了,不顾你如何苦苦哀求,它无情将的运势全部收回,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迅速衰败,无论做什么都阻挡不了。
面对这样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该像叶泓禾那样,相信他一样有机会拥有白无常像,他肯定也曾动摇过的希望自己能在赌坛上战无不胜,可他却能顶住诱惑远离那尊神秘的神像,姚家伟只希望他知道有办法躲过这样由盛转衰的命运,如果没杀,他真的无法想像,接下来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乱逛,姚家伟各种念头在脑袋里窜流、闪动,不管他怎么设想,最终都以不幸收场,看见八爷范岳靖一家人,不禁背脊阵阵发寒,他忧心自己跟姚念淳也躲不过这个命运,最可怕的是,他的妻子陈亚筑会不会是因为这个诅咒、因为他的连累而死状凄惨?那下一个会不会是陈则笙?
心境上的疲备更胜过身体上的劳累,姚家伟停下脚步,歪歪斜斜的倚靠在骑楼下,里头的商店正在大声的播送着新闻,果不其然,这一阵子一般民众除了关心民生新闻外,最感兴趣的莫过于八爷范岳靖的八卦、鼎天集团的易主案,还有『至尊麻将大赛』。
深吸了好几口气,强打起精神来,白无常像的事情还没解决,目前也只能暂时摆在一边,除了叶泓禾之外,肯定还有别人了解这个江湖传闻,相信他还有时间、还来得及去弄清楚,倒是麻将大赛的保证金,那是永福町旧商圈街坊们的棺材本,姚家伟有责任保护这笔钱。
理论上应该要很焦急,可是姚家伟愈是接近『姚念淳』的病房,心情愈是沉重、步伐便愈慢,他当然很紧张宝贝儿子的身体状况,只是一想到,造成这一切的原凶,正是那个占据他儿子身体的范岳靖,只是『姚念淳』一转醒,他们又要跟那个老奸巨滑的灵魂打交道、尔虞我诈,姚家伟就不知道是不是该维持这种局面,他实在没把握也不知道范岳靖究竟在算计些什么?他占用的是『姚念淳』的身体,他有什么行差蹈错,最会全算在那个小男孩身上,姚家伟不能任由他利用他宝贝儿子胡作非为。
「嘿……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跑去看范亦珊那女人,真没想到你会那么关心她,假戏真做?」一直守在『姚念淳』的病房里,不清楚的医生、护士,还以为陈则笙才是小男孩的父亲,那名年轻舅舅一心认定了自以为是的推论,不怎么谅解的指责起来。
「你在说什么?……神经病,不要老是疑神疑鬼的好吗?我跟珊珊一点关系都没有,况且,……她有可能是我妹妹,现在董事长出事,她只剩一人了,就算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也该表示关心。」
偶而吃吃醋可以说是情趣,可是像陈则笙这种程度,就有点小鼻子、小眼睛了,姚家伟从来都不知道他是这么计较的人,一直以来,那名小角头总是大大剌剌,行动风风火火,为人讲义气、够海派,唯独碰上了范亦珊,出奇的针对、出奇的过份,如果不是他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有信心,不明究理的人说不定会怀疑他喜欢的其实是范亦珊,这一切不过就是想引起她注意的手段。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那……怎么样了?蔡董事长的情况有好转吗?范大小姐有什么地方需要小的帮忙及跑腿?」领着姚家伟回到儿童病房内,陈则笙戏剧化的冷嘲热讽起来,他只是担心姚家伟这种对谁都好的个性会吃亏,当初,他们只是想利用范亦珊的关系,伺机在鼎天集团高层内占有一席之地,现在她都快搞丢整片江山了,难不成还反过头劳心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