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情景清清楚楚,醒来后似乎还能闻到身上的血腥气味,感觉到身上的冰冷僵硬,但最荒唐的梦莫过于,我梦见了雷丰瑜,他一直跟我道歉,然后还抱着我拼命的啃。
我伸手摸上自己的嘴唇,觉得那里有种火辣辣的痛,似乎真的被什么啃过一样。
年关已过,我现在十八了,十八岁的小子做春梦原也正常,但怎么会梦见个男的,还是那个总跟我过不去的皇帝?
“呸呸。”吐了两口口水,做这样的梦可真叫人恶心。
“龙大人吃药吧。”一个面皮白净,看着气派也不小的中年男子,将一碗药递到我面前。今早我一睁眼,这人就在我床边给我扎针,他的名字好像是……
我接过碗来,问道:“方才先生自报姓名是?”那时我还有点晕乎,以至于没记住他的名字。
“在下王莲江。”
“王莲江,王莲江……”这个名字好熟呀,在哪里听过呢?对了,锦堂,就是锦堂提起过这个人。
“阁下就是太医院院使,人称‘不死金针’的王莲江王大人?”
“龙大人过誉了。”王莲江语气客气又疏远。
我知道他们太医院这帮人和朝中清流那些人一样,都有个臭毛病——清高,仿佛不拒人于十万八千里外,就不足以表明他的学识渊博一样。
对此我也不以为意,笑了笑道:“王大人是太医院院使,那么太医院中,所有太医及医士的调任,王大人都应说的算吧。”
王莲江狐疑的看了我两眼,点了点头。
“您手下有名医士,名叫陈锦堂的,我的身体是他从小照顾的,王大人可否将他调回京中?”
“龙大人不相信下官的医术吗?”王莲江脸上立现怒容。
“非也,陈锦堂是为我才自请去边关的,如今我已奉旨返京,他尚留在边关之地,我心中很是不安,请王大人帮个忙吧。”我恳求道。
“边关人选,乃是陛下钦定,王某不能做主。”
“既是如此,下官也不为难王大人。”说罢我把手里那碗药,塞回王莲江手里,直挺挺往床上一倒,“王大人只当龙某已为国捐躯了吧。”说罢闭眼再不看他。
王莲江按住青筋暴跳的额角,心里暗骂:这是什么钦差大人,简直就是个地痞无赖。
我闭着眼,听着王莲江喘完粗气,然后咬着后槽牙道:“龙大人病重,陈医士熟知龙大人病史,对医治龙大人的病极有帮助,本官会修书边关,将他暂时调回,协助下官给龙大人治病。”
我笑眯了眼睛,对付老狐狸、小狐狸,我或许还没那个道行,但对付个自认君子的王莲江,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呵呵。
第二十二章
我这次病的不轻,身体也亏空的厉害,马是不能再骑了,王莲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辆马车,那马车和雷丰瑜送给我,后来被我卖掉的那辆很像,只是更加宽敞一些,内里的布置也更舒适奢华一些。我暗自揣测,估计这辆车也是雷丰瑜送给他的,这个老板有送车给属下的习惯真是奇怪,不过也相当实惠。
为了照顾我的身体,路上行得很慢,我和王莲江,锦堂三个坐在车里闲得无聊,锦堂和王莲江那两个开始讨论起医术来。本来,以锦堂的身份是不够格跟王莲江同车的,但王莲江不知道是被我气糊涂了还是怎么的,调锦堂来,竟用上了八百里加急的公文送到边关,他信上又写得不清不楚的,锦堂以为我病得不行了,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赶来,连急带累的身体也有些不爽利了,于是我对王莲江软磨硬泡的也终于把锦堂给弄了上来。
那两人都是学医成痴的人,一个是太医院首座,当今国手,另一个也是家学渊源,年少气盛,常常为点方剂、症候等的小事,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我在旁听着大皱眉头。你说锦堂平常看着挺机灵的一人,怎么在这事上就这么认死理呢,王莲江那是他的顶头上司,就算是为人君子,不肖于在背后使阴的,但他就算是对你使阳的也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呀。没办法,只能我这个病号出马,插科打诨的给他解围。
对于医术我是一窍不通的,但多少有些现代医学常识,尤其是西医解刨学,我常把自己所知的那点皮毛拿出来,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用来转移王莲江的注意力,久而久之他们觉得我的医术虽不成,但见解还是挺独到的,所以再讨论点什么时,就把我捎带上了做评判。
这天,锦堂和王莲江说起在治理心疾的时候,生地是该放两钱还是三钱的问题,两人意见不统一又开始争执,我出来打圆场道:“生地是两钱还是三钱相差不过一点点,有什么要紧,你看那病人要是个大胖子,就给他三钱要是个小瘦子就放两钱不就得了。”
“胡说。”锦堂一听这话,对我大声斥责道:“药量岂可随意,少一点可能起不到作用,耽误了人命,若是多一点对病人的身体就是负担,心疾没好,又伤及了脾胃。”
“锦堂说得没错,医者之职关乎性命,必须得精益求精,不可有半点马虎,此才是医道真正之精髓所在。”
“阿跃,幸好你是垒城墙的要是由你来给人看病,不知得医死多少人。”
“龙跃人品实在是不可救药。”
我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噎得差点没翻白眼,你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末了,王莲江拍着锦堂的肩道:“小伙子,你很不错,医术学得扎实,难得还有一颗医者之心。我祖传的‘金针度穴三十六法’,至今还未有传人,你可想学?”
锦堂愣了一下,“王大人肯收锦堂为徒。”
我踢了他屁股一下,“愣着干什么,还不拜师。”
锦堂整了整衣冠,跪在车厢里,一本正经、恭恭敬敬的给王莲江磕了三个响头。
“师傅不光金针妙法了得,师傅当年所著的《胜方惠剂典》,实是医家盛典,传世佳著。”拜完了师,锦堂立刻满嘴抹油,马屁拍得梆梆响。我很怀疑他之前和王莲江针锋相对都是故意为之,变向引起王莲江注意的,哎,这个臭小子挺有一套的,居然被他成功了。虽然为讨王莲江欢心,把我踩到泥里去了,我还是替他高兴,有时候朋友便是该这样,当当垫脚石又何妨。
王莲江含笑点头道,“贤徒,为师这几年又搜罗、整理了不少古方,等将来一并教给你,你不要心急慢慢来……”
锦堂跪坐到王莲江身前,一副聆听教诲的样子,手却背到背后,捏了捏我的手,我假装咳嗽,用袖子遮住脸上笑意,在他手心上狠掐了一下。
这一日我们行到了京郊,鲁宁来跟我告别,他们要回兵部交差,而我要进宫复旨,相处了大半年,也算是共过患难了,都说一起扛过枪的兄弟情义深,我们不光是一起扛过枪,还一起扛过锤头、一起磊过墙,这情义就更深了一层,
“回去后,代我问候你的奶奶、爹、娃娃好。”他老婆我自然是不敢问候的了。
他有些尴尬的讪笑着抓了抓头,“龙大人回去后,好好休养,等身体好了,我请你喝酒。”
“好,到时候我们一醉方休。”
鲁宁挥了挥手,他身后有一人,向我行来,这位将领已有些年纪,走到我身前,提起他蒲扇般的大手,摸了摸我的头,“三儿,干得好,爹为你骄傲,交完差就回家吧,爹在家等着你,让你娘给你做好吃的,好好补补。”
我抓住他的手,摸着他手掌上的老茧,一时红了眼眶,这大半年来,虽是一直在一起,但爹他似乎是故意避着我一样,一直也难得说上几句话,可我知道这兵营里,干得最多、最认真的就是他,他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的支持我。
“我会尽快回家的。”
马车停在皇宫门口,锦堂扶着我下了车,壮壮已带着一乘由四个太监抬着的肩舆侯在那里。
“龙大人,一路辛苦了,陛下让我在这儿候着大人。”壮壮过来扶着我上了肩舆。
我对锦堂挥挥手,“你先回吧。”
“不急,等把你先送回家再说。”
这个时候,雷丰瑜通常都是在景轩殿里批折子的,但肩舆却没有把我送到景轩殿,而是直接抬到了紫薇宫,壮壮扶着我在宫中坐下,上了茶水、糕点,“陛下说,稍后就过来,您先歇会,用点点心吧。”
其实雷丰瑜此时并未在景轩殿。知道龙跃今天回来,雷丰瑜一早就有点心不在焉,见朝中没什么大事,就提前散了朝,然后一个人跑到御花园里溜达,直溜达到现在,连午饭都没心思吃。
坐在一个石墩子上,雷丰瑜暗自苦闷着:自从上次趁龙跃昏迷,强吻了人家以后,回来怎么琢磨怎么别扭,本来在天语来说,虽非男风盛行,但也绝不是什么稀罕事,朝中官员们,招个小官,包养个戏子什么的原也寻常,但这事搁在自己身上却怎么想怎么不可思议,你说龙跃人长得也算不得漂亮,顶多就是个精致,哪里能跟自己后宫那些千娇百媚的嫔妃相比,而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喜欢那种身材丰满,身段柔软的,抱起来软绵绵的女子,那手感多舒服,可龙跃那身上没四两肉抱着都咯得慌,自己怎么就会有反应的?提到抱龙跃,雷丰瑜不禁又想起了,自己三次抱他的情景,一次比一次抱的久,尤其是最后一次,怎么就吻上了,不过话说回来,龙跃的唇真的很香,如果他那个小舌头能回应自己,不知道是怎样一种销魂,想着,身体不禁又有了反应。
雷丰瑜差点没扇自己嘴巴,真是中邪了。
壮壮来御花园找雷丰瑜,但远远看着平时不怒自威的陛下,今天时而忧虑时而迷惑时而又露出那啥,那啥,就好像上次看着番邦进贡来的那些露着肚皮跳舞的舞姬时的表情,真是说不出来的诡异,吓得壮壮躲在树后面,半天楞没敢出来,终于看到德宗的脸上定格在有些沮丧的表情上,不再变来变去了,壮壮才吞了口口水,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陛下,龙大人已经到了,按您的吩咐,请到紫薇宫里候着了。”
“嗯。”雷丰瑜淡淡应了一声,起身往紫薇宫走,“龙跃他看起来怎么样?”
壮壮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雷丰瑜,“龙大人脸色很不好,路都走不稳当,看着挺可怜的。”
雷丰瑜向前走了几步,又顿住了脚,想了想道:“你说龙跃看起来挺可怜的?”
“是,是。”壮壮低着头,心里直打鼓,陛下对手下伺候的人还算宽容,但对朝堂上的官员,可是向来不手软,今天陛下太反常了,那个病歪歪的倒霉钦差,会不会刚一回来,又撞钉子上了?
但壮壮的话,却好像在雷丰瑜眼前点亮了一线曙光:对呀,龙跃病歪歪的样子的确挺可怜的,记得第一次自己有了反应,就是因为龙跃可怜巴巴的昏倒在自己面前,没错,就是这个,自己心太软,太关爱臣子了。
自认为找到了根源,雷丰瑜觉得自己的脚步都轻快了,甚至有哼个小曲的冲动。
看到德宗突然又雨过天晴了,壮壮虽然满头雾水,不过还是长吁了口气,想起御膳房交代的事,开口道:“陛下前些天吩咐的那种鱼,因为季节的关系,很难打到,所以这次胶东的船,只送过来两条,这次还像上次那样烤吗?”
“龙跃的身体虚,吃不得烤的,就清蒸了吧,再吩咐御膳房今晚的菜式都要清淡的,另外再熬点粳米粥来。”
“是。”
雷丰瑜走进紫薇宫,就看见龙跃歪在椅子上睡着了,脸色比上次好看了很多,不过还是很憔悴的样子,唇色看起来也还是很苍白。看到这里雷丰瑜赶紧转移视线,在心里默念着,不能看,不能看,他这个可怜巴巴的样子,一看身体就会有不正常的反应。
背转了身子,“壮壮,你把他扶到后进去睡……壮壮?”一回身,却发现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壮壮不见了,这时才想起自己刚刚吩咐他去御膳房了。
要是在别的宫、殿里自然也会有许多其他的宫人伺候,唯有这紫薇宫因是自己的寝宫,图清静不愿被人打扰,所以除非特别吩咐,便只有壮壮一人伺候。也就是说此时偌大的宫殿中,就只有雷丰瑜和龙跃两人。
“算了,不管他了。”雷丰瑜心里暗想,大步向殿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王莲江发回来的信上说,龙跃的身体还得调养一两个月才能全好,此时开春了,地龙烧得不太暖和,这一觉睡下来,怕是又要着凉的。
在出去找人来搬龙跃和自己动手之间又挣扎了一下,雷丰瑜决定还是自己把他抱过去,不知为什么,雷丰瑜不大想让别人碰龙跃。而向来算无遗策的德宗陛下,始终也没想到把龙跃叫醒就得了,这最简单的方法。
以一种犹如壮士断腕一样的悲壮情绪,雷丰瑜走到龙跃身前,把他打横抱起,尽量不看他的脸,向偏殿走去。
我在椅子上靠着睡的那么难受,根本没睡实着,此时感觉身体被人搬弄,立刻就醒了,不满的咕哝了一声,睁开眼睛。放大在眼前的是雷丰瑜那俊美却不失英气的脸。
雷丰瑜听到动静,也下意识的低头看向龙跃,四目相对,具是吃了一惊。
尤其是雷丰瑜,像是被什么突然咬了一口一样,手一颤,直接把龙跃扔地上了。
第二十三章
紫薇宫里也另有小书房,备着给雷丰瑜晚上就寝前或半夜里突然心血来潮想读书的时候用的,我现在就在这里,指着之前在边关所绘制的几幅图纸,对雷丰瑜讲解,“碉堡建在这里,以及外表涂成黄褐色,都是为了隐蔽……”
我身体原本就没好利索,刚刚又狠狠摔了一跤,此时觉得头昏沉沉,屁股也疼得厉害,但雷丰瑜却对边关诸事听得极为认真,不停的问这问那,搞得我疲惫不堪。
雷丰瑜听得很认真,他不得不承认,龙跃的见解和眼光颇有些独到的地方,再加上口才不错,说的又是他所最最在意的边关防务问题,一时听得入了迷,以至于不停的追问各项细节,直到龙跃的语声越来越低,最后再无声息。
雷丰瑜抬头看向龙跃,想要追问他,为何不说下去了,却见龙跃满脸疲惫,一手按着额头,一手撑在桌子上,双目微合,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才猛然惊觉,已让龙跃说了太久,此时天光都已暗淡了下来,连忙搀着龙跃到屏风后面的软榻上,让他躺下休息。
我此时昏昏沉沉的,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在雷丰瑜的搀扶下倒在一张床上,可脑袋刚往枕头上一挨,就闷哼一声,险些没跳起来,刚才后脑勺上磕了个包,这一下正好枕在那包上。
雷丰瑜见龙跃瞬间脸色更白了个彻底,眼中泪水汪汪,连忙把人又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