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硕国那家的老国王终于挺不住这寒冬腊月,在一个寂静的深夜闭眼了。
这本是一件极小的事情——至少对于其他国家的人来说是这样——在这种微妙的阶段,就变得非常敏感。
可以说,现在的表面上的平衡的局势都是建立在那位气若游丝昏迷不醒的老人身上的——我其实不想承认他是位老人的,虽然年龄上是,但是,想想他才结婚没多久的那位娇妻,还有明显年龄层次很低的儿女们,有时候想想,也许他才是比较“帝王”的一位吧,我和兮紫都太“洁身自好”了点——只要他活着一天,底下再怎么暗潮汹涌,都不会起大的冲突。
如今,他一死,一切都变得赤裸裸了,在遥发过来的信件上除了轻描淡写的告知了我一下这位国王的死讯之后,接下来大篇幅的都是关于还没离开多远的兮紫的动作——公开递交国书支持七王子祺。
说是公开,用词还是比较隐晦的。也没有着重的叙述,只是在长篇大论的对那个倒霉鬼的死亡表示个人万分悲痛到对国家的损失对人民的损失对三国的损失,几乎赶超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了,虽然大家其实都知道那位不是明君也算不上昏君的国王的一生其实乏善可陈无功无过,基本上,至少我到现在都没有兴趣记住他的名字。最后,在末尾点了一下而已,对于整篇文章来说,是无关紧要的,可有可无的。
但是,对于所有人来说,这几个字才是最为重要的,七王子祺,原本一个没多大势力的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突出事迹的小王子,就这么被摆在了前台。
对于这个孩子,我依稀记得在羊城时的明亮的星星眼,笑容明朗阳光,带着一点点羞涩,很合我眼缘,原本以为,就算是心比天高的。到底是没有指望争夺王位了,想不到,一个月没有见,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实,理论上来说,兮紫是他国国君,在本国的国事上不可过多的干预的,即便干预了,也会得到本国大臣的强烈抵制才是,对于那个被支持的人来说足够被戴上通敌卖国这种大帽子的。
只是,这里的三个国家关系非常的特殊,本就是同属一家的渊源使得在国家概念上并不是非常的明确和清晰的,倒是有种古代朝代末期一段时间的分裂一样,和中原外的他族入侵完全不同的性质。
牵绊多了,里面的纠葛个干涉也比较多,要不是稳定的三角形,或是魔兽之类的灾害存在,人口缩减,早就大规模的战乱了,不会这么的和平。
一个国君的即位,不仅仅是对于自己国家的掌控,同时,也是得到了他国的尊重和认同,就像我在戈源国享受的礼遇一样。
即便,我是被俘的,也不会有人给我脸色看,上演奴大欺主的戏码。
所以,兮紫的支持,不是说在人力上物力上给七王子争权夺利。更多的,是名义上的承认,虽然也有自己的利益在其内,不过对于和硕国争储的诸位王子来说,还是一个明晃晃的金子招牌。
只是,不知道对那个孩子,是不是好事呢?至少,我可以肯定的是,兮紫和我一样,也不是三千年来那些平淡的君主,他想要的,也是这块完整的大饼,不是其中的一份蛋糕。
对于同类的感触,我还是比较深切的。
当然,我并不是说,历来的君王并不像天下大统,那终究是名垂青史的功绩,只是,终究还是比较保守吧,在考虑了众多因素,做了一些微小的尝试之后。
因为,他们都是真正的国王,他们思考的。除了自己的处境外,更多的,是对于国家,对于臣民,对于贵族,对于很多很多的,只有越称职的人,才会瞻前顾后。
而我和兮紫,虽然着眼于天下,却不约而同的,对于这个江山看的并不重。甚至有些可有可无,任意玩耍一般,虽然,对于游戏者来说不会轻易的放弃自己的游戏,就是沉迷其中,终究游戏是游戏,不可能和吃饭睡觉等同。
所以,我们都敢,敢于争夺,敢于放手,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将愔或者自己与兮紫重叠,某些角度上,真的非常的相似。
然后,我想到了一个词,瑜亮,“一时瑜亮”,“既生瑜何生亮”,只是,我们两个人,到底,谁是瑜,谁是亮呢?
我眯着眼睛笑起来,继续往下看,遥很认真的给我分析了目前的状况,以及和十二部讨论的结果。
兮紫支持七王子,倒是有迹可循,比方说七王子祺的舅父——算是他唯一的外部援助——国士铭韵不久前出使戈源。
显然,是达成了什么协议。而在当时,我并没有往这方面去想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七王子被派遣到羊城这个权利争端之外,我以为这种情况就是故意将铭韵调到外国,然后趁机将七王子赶到羊城的。
在这一箭双雕之下,很容易的认为,七王子是个可怜的孩子,被他的兄弟们光明正大的欺负了,却不能申斥。不管是铭韵回国还是羊城战乱消停,都是需要时间的,而这个时候,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更何况,什么叫做国士?就是那种思想品德有目共睹的清廉之士,没有党羽——就是有,也大都是一类的人——而这些人,不会是大贵族这种有很大实力的支持者,民声好有什么用?这个大陆可没有官逼民反陈胜吴广更是一种没有人相信的笑话。
七王子又是那种“简单单纯”的小孩子脾气,没什么建树,在贵族中没有声望,没有威信,被忽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几乎是一束烟花,轰然在人们的眼前炸开,我相信很多人都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互相嘀咕。
这个出场方式太好了,在合适的时机,让人们一下就记住了这个人。
即便,其实在国内的势力上,并没有什么拿得出的手的地方,不过别人不会这么想啊,他们会觉得七王子其实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平庸,非常的有手段,有谋略,有担当,势力什么的,都是其次,反正当了国君,这些不都是你的吗?
毕竟,对于那些贵族而言,一个强势的,有谋略的国君,更加的能够保证自己的利益,更加值得自己追随。
一旦别人这么想了,那就会产生完全不一样的结果,对于兮紫来说,只不过是浪费了一点笔墨罢了。
这一手,玩的真的非常的漂亮,在还没有发生之前,就看透了结果,算准了各个势力的反应,顺利的让自己的舅舅去戈源国,然后,再顺理成章的被打压远离纷乱的国都远离事前的算计和杀戮,到了羊城,顺便与戈源国的使臣正大光明的交涉。
再这么晴天霹雳一下,立刻让他兄弟们努力了很久的几个大势力,开始徘徊和观望起来。
浪子回头和一辈子好人是不一样的,他的兄弟们很强大,可是他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忽然抽冷子来这么一下,意义就变得非同寻常了起来,也被无限放大了。
并没有传说中的连环计那么惊心动魄险象环生,事后诸葛人人会做,关键在事前的算计,和对于节奏的把握。
脑海中,再次晃动着那日阳光中明媚的笑容和星星眼闪亮的光泽,如果,这些都是出自他的手笔,那么,和硕国将出现一位足够和我与兮紫并称的强大君王了。
真的是很令人期待,不是吗?
可惜的是,我不会允许放虎归山的这种放纵的行为出现的,我是绿依国的国君,不是一个热血少年,棋逢对手这种事情,出现就可以享受,未出现,就要将它扼杀在摇篮里。
以最小的牺牲,得到这座庞大的宫殿。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初见牧秦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初见牧秦
我并没有停留多久。加快速度,没有几天,就到了边境——这次是从最近的关口入境的,没有通过羊城,而且,我也不觉得有再去羊城的必要。
守卫云关的将领是铁牧,听着名字应当是一个老成持重的将军,年龄上应当有三四十岁的样子,不管任何地方,边关比起内陆都是比较荒凉的,这里又不靠近禁忌森林之类能有各种出产的特别地点,所以就更显的人迹罕至。
不过,好在近千年来虽有不少小规模的冲突,终究没有发生大的战事,也算安居乐业,没有十户九空的惨状。
铁牧正如我想象的那样,看上去非常的稳重和忠贞良善之辈,在如此地方风化了十多年,比我想象的要更加沧桑一点,倒是眼神非常坚定,没有一丝疲惫和怨怼。
当然。也没有显现出,什么特别的气质,让人一眼就记住,老实说,在经历过溟庆和木捺这两个绝世的军帅之后,我对于其他的军人明显变得要求高了,所以,一见之下,就觉得失望了,也没有再关注。
而我费了那么大的笔墨来形容的原因,就在于他的胞弟牧秦。
牧秦大概已二十五岁左右的样子,皮肤并不是特别的细嫩,也并不白皙,风吹雨打之下,倒是显得更加的清隽秀雅,却十分康健,没有弱不禁风之态。
长相和铁牧并不很相似——除了下巴之外——也许各自承袭父母的一部分,但我想,并没有人会认为他们不是兄弟,他们总有一种很让人熟悉的感觉,也许,这就是血缘的魅力。
就像我初次唐柯的时候,也觉得熟悉,明明和奉嘉并不相像,和愔也不相像——至少没有电视剧中那种母女或父子可以完全互演的相像。
但是比起他的哥哥,他更有一种独特的草药的香味,和特别温和的眼神。是的,我注意到他,是因为他是我来这里之后,见到的第一个医生。
当然,其实王宫中也有御医,只不过我至今没有见到而已。
这个人给我感觉,很好,好像有种能在他身边安心入睡的感觉,温和恬淡又带着坚定。而不管是我还是愔都不是个容易相信别人和环境的人,所以,对于这个气质如此特别的人,不能不感兴趣。
当天,我自然的住在了将军府中,还是一如既往的一个单独的小院,只是因为实在是偏僻,环境恶劣,就是尽量用最好的,也不足以让我满意,只是,也只得将就了。
然后,我知道了一些关于这位医生的事情。比方说家中父母早逝,兄弟两相依为命,长兄如父;比方说青梅竹马结成连理,不幸妻子难产过世八年,伉俪情深,未再续弦;比方说,一直和哥嫂同住,并为边关的臣民低价医治——不时还免费,广受爱戴好评,等等等等。
我看着详尽的调查,从出生一直到现在,可说比他自己的记忆还要清楚。
没有污点,不管是从什么角度上来说,都一样,我从不相信有谁是可能一点错误都不犯的,要么就是圣人,要么,就是阴谋家。
但是,我不得不说,这个人,两者都不是,他就是一个在社会底层的,好人,这个词,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将之赋予任何一个人——只要他是人。
然后,我就在想,他的心中会不会有什么阴暗的一面呢?要知道,事物总有两面性的,只不过区别在于。哪个占据了主导地位而已。
他会不会怨怼,会不会愤怒,甚至仇恨,也许他并没有因此战胜自己理性仁慈的一面,并没有表现出来,让别人知道,可是,并不代表它并不存在。
我这样想着,愈发的想要将它挖出来看看,这个仁慈的善良的人的心中,藏着什么秘密。
也许,正如人们所说的,越是完美无缺的东西,越是有让人破坏的冲动。而我,只是一介俗人,不是变态,也不是什么圣人。
“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默默奉献的好人吗?不显名声,不为名利。”我敲着桌子,五指在桌面上响起节奏清脆的声音。
溟庆站在我旁边,望着我眼前不断翻动着的纸张:“有。”
我惊讶的抬起头,看着溟庆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哦?你这么认为?”
“是的,主上。”溟庆平静的道,“没有见过。”
我不由的微笑起来,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好人,却没有见过,很像前世的一句话啊,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情,只是没有遇到。
原来溟庆,内心也很阳光呢,没有被这个荒诞的世界的改造的愤世嫉俗。很好,好极了。
“告诉铁牧,我便秘。”我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吃过极具地方风味的晚饭和泡过舒服的热水澡,人就开始犯懒。
果然,旅途就是劳累,即便我坐在马车里什么也不做。
溟庆嘴角疑似抽搐了一下,面无表情的领命下去,我知道,我想见谁根本不需要找什么借口,直接宣人过来就是了。
只是闲着无聊罢了。
我不知道铁牧听到溟庆的通知是什么反应,我只能想象溟庆的通知——绝对是面无表情照本宣科,不似其他人的委婉,溟庆有时候,比较,嗯,强大。
反正没多久,溟庆就带着牧秦进来了,挂着温和的笑容,牧秦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节——平民的礼节。
我挑了挑眉,示意他坐在我对面,倒是没有表示不敢之类的台词,自然的坐下,然后,开口:“听说陛下身子不适,牧秦稍通医术,可为陛下诊断。”
话语说的委婉,一般眉宇间都会有些傲然的神色,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引以为生或者引以为豪的事情,这与他的成就高低没有必然的关联。
但是,恰恰相反的是,他似乎真的认为自己的学艺不精一样,说的坦然无比,没有自信,也没有自卑,温暖如旭。
“你每次都会这么说吗?”我不由的问,“你不担心你说了之后,没有人让你医治吗?”患者终究是患者,对待的还是自己的身体。如果医生没有把握,怎么能放心的将自己交给对方呢?
我的话明显在他的意料之外,所以他毫不掩饰的愣了一下,旋即淡淡的笑:“不会,这里,没有其他的医生。”
边关荒凉,那些学成的医生不是去了王宫,就是去了贵族的府邸,要不然,也在繁华的地带开了医馆,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呢?这里的环境不好,臣民也大都没有钱财,说不得就要免费了,而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有这样默默奉献自己的一切的高尚情操呢?
只是,终究是边关,军队的驻扎地,说不得就会爆发战争,这种地方照理说都会有随军医生的——前世的记忆——却连一个会医术的都没有,实在是非常的讽刺。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这个大陆并没有随军医生和营ji这种存在,更趋向于现代的职业军人,自愿和政府直属,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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