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相思 作者:寒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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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相思 作者:寒蕊-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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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谨虽也没指望沧琅能对自己掀起的事端有所悔过,但眼睁睁瞧着他就这样潇洒的飘然远去,顿觉一口气憋在胸中,额角青筋都要蹦出来了。
幸而九霄比沧琅讲理得多,他向敖谨歉然道:“此事虽非我本意,但到底也有我的缘故。毁损龙宫后园,又差点坏了今日喜事,实在抱歉。”
敖谨这才好容易顺过气,疲惫道:“罢了,客人现都在前殿,情况总算不是太坏。我着人带你们去寝殿,凤君且先处理下伤处吧。”
白离本想留下来帮敖谨收拾,又放不下九霄的伤,迟疑了一下皱眉道:“我替阿霄治完伤便来帮你。”
敖谨不愿多说,只摇了下头,遣侍人领了九霄白离离开,再唤人开始收拾被破坏殆尽的后园。他在这一地狼藉中站着,半晌才苦笑一声,回身前去同龙王报说缘由。
 
九霄左臂上创口足有一寸三分,乃是长枪携带灵力所伤,伤处深可见骨,鲜血淋漓。前来替九霄看伤的医官眉头一跳,哆嗦着在伤处上好药包扎了,边絮絮道:“凤君伤处尚有残留的龙气,这几日行动或有不便,还请凤君稍作忍耐。万不可以灵力催生,只等伤口自行愈合便是。”
九霄颔首应了,白离送医官离去,回来时九霄已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衣坐在卧榻上,微微侧着头,长而浓密的眼睫低垂,因感受到白离的气息而转过脸来,明秀的眉眼间一片安然。
白离自见到沧琅后便有些飘忽的心忽然便安定下来,他走过去将手搭在九霄左肩上,倏地使力一按,收了手挑着眉梢道:“疼么。”
九霄只是微笑,看着白离,柔声道:“抱歉。”
九霄的神色太过温柔,眼睛又太过明亮,白离心中的窒闷抑郁在他软如春水的目光里只得丢盔弃甲。白离往榻上一坐,正色问他:“你早知我胸口那道枪伤乃是沧琅所为,为何不告诉我?”
九霄沉默半晌,轻轻道:“我只怕你难过。”
白离按着自己的心口,想到方才只不过远远看了一眼沧琅就觉得心里很不痛快,当日被沧琅所伤后心情必然更糟。若非他当机立断自封记忆,在心神松懈之际被魔气入体,还不知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想到此处,白离忍不住皱了皱眉,九霄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目光中多了些宽慰之意,又道:“当日你闯入我宫中,我见你伤处有异,留有银龙龙气不说,身上又隐隐有魔气缠绕,便在将你送回青丘后去了一趟上界。还未到沧琅府中便遇到白遥,他言辞含糊,只将事情说了个大概,又说要同我做交换,我只得先将他带回宫里。然而当日具体如何,我也不甚清楚,只怕还要问沧琅和白遥。”
白离将事情连串起来想了一回,惊讶道:“白遥这些年竟是在沧琅府上?”
白离有个姐姐唤作白颜,自小与龙族订了亲的。照说到了年纪就该嫁往龙族,但白颜嫌弃她那未婚夫婿年岁太小,又和当时的大总管生了私情,加上其时上任狐王仙去不久,白离继位后忙得焦头烂额无暇他顾,这两人一合计,便在出嫁前日趁夜私奔了。
花轿抬到龙宫门口娘却被人掉了包,此事成了三界好大一个笑话。幸而青丘与龙族一向交好,那人也不过遵从父命,并不真心想娶亲,这事也就算了。后来此人因天资极佳得入上界,入水司成为上位仙君,青丘狐族也不是好相与的,白颜逃婚一事也渐渐无人再提起。
白颜生下白遥后曾带着孩子偷偷回过青丘拜祭父母,白离只作不知,却在暗中瞧过小侄子。这是一百岁上的事情,白离倒还记得,只是白遥如何会到了沧琅府中,沧琅又竟真将他抚养长大,实在令人惊异。
因为那被白颜未入门便戴了绿帽子的未婚夫,正是如今的沧琅仙君。
见九霄颔首,白离喃喃道:“他气量倒大……”想起沧琅和九霄相持之时煞气四溢的模样,还是觉得不能相信,然而他一转念又笑起来,竟然有些欣慰的道:“这样说来,我从前的眼光也没有这样差。”
九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却觉得你从前眼光差得很。”
白离如今不记得沧琅都难免被引动心绪,失忆前还不知有多喜欢。可沧琅虽然长得好,脾气却实在太坏,重伤白离不见关切也就罢了,出口便是伤人的话,若两人此前一直这般相处,那白离的眼光绝说不上好。
白离笑了两声,一眨眼,忽然道:“也不知沧琅和白遥两人生了什么纠葛,依白遥现下的样子,若被找到只怕不是好事。”
九霄也不揭破他,只道:“凡间太大,白遥又隐匿了气息,想寻出他来并不容易。”
白离想了想,道:“也是。”又说:“你在此休息,我去找敖谨。”
九霄好似在思考什么,黑亮的眼眸中光华暗转,见白离要走,突然开口道:“等等。”
白离不知他想做什么,正想发问,眼前一花,却是九霄站起身来。
身边冷香萦绕,额上的触感轻柔的像是三月里轻拂过柳梢的春风。直到九霄退开来,白离才有些明白过来,看着面前那张秀逸无双的面容,脸皮极厚的狐王难得的红了脸。
眼前的小叶檀屏风上精细嵌着的螺钿好似都在晃荡,白离想,他前些时候才同敖谨说两人只是朋友之谊,现下不过是因被九霄出其不意的非礼而有些尴尬罢了。
然而转瞬白离便发现整个房间确实都在晃荡。轩窗下的水晶帘在剧烈的摇动中哗啦啦作响,照亮用的明珠从珊瑚枝做的灯台上滚落在地,满耳杂乱声响中,唯有身下的卧榻因着白离不曾移动。
九霄同白离对视一眼,两人极有默契的一起走到殿外,原在殿外伺候的侍人都守着规矩不曾擅离,均是面露惊惧的望着东方。
白离抬眼往东看去,也是吃了一惊。东海深处光线暗沉,龙宫之外是近乎墨色的深蓝,然而东方的海水却呈现出不正常的赤红色,那红色太过鲜艳浓稠,又在不断的扭动弯曲,如同那整片的海水都变成了血,因太过刺眼和不详,叫人看了便忍不住要害怕。
血海之中猛然射出一道耀眼的金光,只闻山石倾塌之声大作,刹那间地动山摇,一道低沉的龙吟声响彻东海。白离修为大损,一时被这如在耳畔的龙吟声震得两耳嗡嗡直响,只有依靠着九霄才勉强站定。再看周围,龙宫侍人几乎各个瘫倒在地,体弱的已经昏了过去,还清醒着的也是双目无神,双手仍死死捂在耳上。
龙吟已然消失,九霄望向金光射往的方向,目光好似穿透了幽深的东海,片刻后长眉轻拢,低声道:“好强大的龙气。”
白离定了定神,缓缓道:“东方是龙王塚。”
白离常到东海做客,对东海简直跟青丘一样的熟悉,龙王塚的所在虽为龙族秘辛,九霄却知他所说不差。
九霄道:“去看看敖谨么?”
白离就笑:“想必他此刻已经哭了。”又摇头道:“我去看敖谨,你刚受了伤,还是在此休息。”
龙王塚被毁是龙族大事,白离尚且罢了,九霄作为外人又有与沧琅斗法一事在前,并不适宜前去探看情况。
九霄便只握了握白离的手,柔声道:“自己小心。”
白离笑着嗯了一声,只是抽手的动作又急又快,转身远去时左手仍虚虚张着,背影看起来却淡定极了。

这世上平常精怪也如凡人一般,魂魄在死后由蒿里入幽都,而身躯仍留于世上,随着岁月的变迁化为尘土。上古神物却各不一样,凤凰将死或五百年一涅盘,成则浴火重生,败则魂消魄散。龙族死后精魄不经蒿里,直入望乡台重返轮回,躯体却随风消逝,唯有一双眼睛凝成珠玉,遇水则化,也正因如此,真正天生的龙族死后是不立塚的。
白离幼时来东海和敖谨敖晏玩耍,三个人嫌在龙宫中不能肆意玩闹,一次趁着龙王不在遣走侍人偷溜出宫。三个半大孩子不辨方向,无意中竟找到一处天然的海沟,东海如此之广,却也没有一处如此了无生机。尚算平坦的海底如遭利斧劈砍,生生裂开一道极长极深的口子,海沟边缘隆起一座座嶙峋小山,站在一座小丘上下看,只能望见比子夜还要深沉的浓浓墨色。黑暗之中有什么在躁动,洞口散发着森森的寒意,那些仿若来自幽冥的气息悄无声息的渗入四周的海流,像细小的蛇一样丝丝缕缕的攀上三个孩子的脚腕,顺着他们的小腿往上攀爬,最后缓缓缠绕住脆弱的颈项。
大约是周围太过寂静的缘故,在海沟的深处,那些他们所看不到的地方好像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最开始是轻微的、稀疏的,渐渐的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这种声音让人太不安,白离猛然惊醒过来,这才发现他们竟在不知不觉中已走到海沟的边缘,最小的敖晏半个脚掌甚至探出了裂缝。
敖谨也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一眼,俱都感受到海沟附近有一种特别的气息,因为离得太近,所以觉出别样的压抑。
敖谨赶忙将敖晏弄醒,三人匆匆回转龙宫。离远之后白离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发现那道海沟像是猛兽张开的森森巨口,旁边那些起伏不定的小山的分布似乎遵循着一种奇怪的规则,将这只蠢蠢欲动的兽压得动弹不得。
此事后来还是被龙王知晓,敖谨敖晏两个吃了一顿家法,白离也被老狐王削了一顿带回青丘。
白离好奇心太重,老狐王被他缠得受不了,只告诉白离那处叫龙王塚,并要他决不可对旁人提起。白离当时不明所以,年岁渐长回想此事,才觉得小时实在无知胆大。
那海沟处分明布置着重重极厉害的封印阵法,因时间远久,好些已经失传。而龙族化珠后往往只其将收于龙宫之后的梓殿,龙王塚中封印着的只怕是也是甚么厉害的上古妖物。
白离虽多少猜到那是什么东西,知道龙宫此次变故不小,但此事的严重性却仍是出乎白离意料。

白离并未向侍人询问敖谨所在,出了龙宫径直往龙王塚而去。
还未落地便能看出原本不算狭长,但也绝对说不上宽大的勾缝受这一翻动荡已裂至三丈不止,龙王塚边缘数不尽的高峰小丘尽皆崩毁。因为封印被破,那种令人不快的浓厚的阵法气息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知被压抑了多少年的森然怨气和一种混杂了其他的奇怪龙气。
却有一人不顾满地乱石跪坐在龙王塚旁,衣衫凌乱不说,一头艳红长发也尽皆披散下来,狼狈不堪的面容上更无一丝表情,只顾失魂落魄的望着海沟深处。
这人竟是才别过不到半日的敖晏,挡在他身前的人自然便是敖谨。
龙王也已到了,身后还跟了一个少年,一身朴素青衣袖手而立,天生一张秀气的娃娃脸,嘴角微微上翘,看起来便总似带着笑意。
白离一见到那少年就觉不好,落地时正听敖谨对那少年道:“是敖谨误放孽蛟入东海,以致龙王塚封印被破,敖谨铸下大错,愿随星君回上界请罚。”
“哦?”那少年星君微微一笑,眼眸中的锋芒却比刀子还要利上三分,冷漠的目光在敖谨脸上巡梭一圈,直直看向面色灰败的敖晏,淡淡道:“龙王塚中被封之物是什么你可知晓?当年此物肆虐人间涂炭多少生灵你又知道?上界费了多大力气才将其封印,今日因你一人疏忽而将致天下大乱,此等罪孽,便是押上诛仙台再受九天劫雷也难尽赎。”他语气波澜不惊,然而话中所言弦外之音,却听得人心中止不住惊悚。
从开始就安静得好似魂魄已然死去的敖晏也身体一震,挣扎着想要起身,被敖谨死死按在地下捂住了嘴。
白离眉头紧皱,恰在此时敖谨转头看来。白离和他两个打小混在一处,两相对视就知他主意已定,只得沉默的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敖谨苍白着脸,神色坚定道:“此番过失,皆在敖谨,请星君压敖谨回上界领罚。”说罢双膝着地,向着老龙王深深磕了一个头。
敖晏在敖谨手中不住扭动,只是挣脱不出,眼中止不住的流下两行泪来。老龙王铁青着脸,转身不去看他,半晌抖着嗓子道:“东海之过,我等自当尽力补救。小儿、小儿所犯罪孽虽万死难赎,但请念在老龙一片爱子之心,待到上界,还望星君多加照看。”说罢竟然甩袖而去,再不回首。
那少年星君眼眸微眯,轻哼一声,道:“既然如此,二太子,请吧。”右手一动,袖中飞出细长银链,自行将敖谨双手绑在一处。
敖晏一得自由,便要扑向敖谨,口中大喊道:“不关我哥哥的事,你快将他放开!”
少年星君恍若未闻,也不见他怎么动作,敖晏就着将要碰到敖谨的姿势僵在空中,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音来。
敖谨心疼弟弟,但知他已是手下留情,不过是定住敖晏罢了,此刻为人阶下囚,如何还敢多说。
星君也不管他,倒对着白离礼貌的笑了一笑,温和道:“狐王好久没往上界来了。上次送来的昆仑觞极好,其他几个也托我向你道谢来着,还说等哪里有空再去上面,狐王可千万要来府中一叙。”
白离却不知自己如此有能耐,不记得的那些年竟然还跟这煞星有了交情,心中这般想,面上仍自然的笑道:“贪狼星君客气了。敖谨是我挚友,此次虽犯下大错,但决断未下之前,还请星君看在我一点薄面上,好歹看顾他些。”
贪狼星君道:“我自尽力。”言尽与白离别过,锁着敖谨便走。
敖晏解了术法瘫倒在地,好似已经所有眼泪都流尽,反而并不如前时那样哭嚎不止,只一双手臂撑着地面细细颤抖。
白离眼看着贪狼和敖谨去远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敖晏从地上扶起来,望着他的眼睛道:“敖谨替你顶罪,并不是想看你哭死在这里。”见敖晏双眼里满是痛苦悔恨,白离顿了顿,安慰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发道:“依贪狼的性子,若此事无法补救,早将你锁走去追拿妖孽,怎会随了敖谨胡说半天,更遑论应我所言看顾敖谨。你想救敖谨,就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说给我听。”

“你说的不错。罗刹江本为钱塘江一部分,敖晏又是月前遇到重伤的青蛟,时间也对的上。那蛟顺着江流逃入钱塘为敖晏所救,又顺势跟随敖晏来到东海确是极有可能。”九霄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这蛟只怕不简单。且不论他遇上敖晏究竟是故意还是巧合,龙王塚所在甚为隐秘,他知道其所在许是敖晏无意中透露,但龙王塚中的重重封印却不是寻常人可以解开的。”
九霄只说极有可能,白离知道他同自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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