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驱散他们,可他们服侍我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我既然保不住他们,也没脸再使唤他们。”
凤景南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果然是主仆情深,不然,李诚也没窥视修竹院的胆子。”
修竹院是明义的院子,也叫君子院,这家伙向来沽名钓誉,喜这院的院名儿和屋后的几丛湘竹,便选了这院子。
“父王这样说,可有证据?”
“自有人证,至于李诚的口供,很快就有了。”
“父王不必命人再审李诚了,他做的事都是经我的指示,是我命他留意修竹院的举动。”明湛干脆的认下,倒叫凤景南一惊,凤景南的声音瞬间冷了,“你为何要让手下人做这种事?”
“请父王将李诚带过来,我自然如实相告。”
凤景南吩咐道,“黎冰,带李诚过来。”
明湛坦然坐在凤景南下首,脸上不惊不惧,老神在在,心理素质较明义强出三座山去。
明湛是头一遭见到黎冰,事实上,他从不知凤景南身边有这么一号人。
黎冰真不负“冰”这个名子,脸若玄冰,神如冰雪,万古不化。看一眼,便能瞬间降温。
李诚脸色有些委顿泛白,看到明湛的一瞬颇是激动,又垂下头去,默不作声的跪下。
明湛道,“黎冰,李诚的供词呢,拿来我瞧瞧。”
“他尚未招供。”声音也带着三分寒气。
“那么,李诚,他们用刑了么?”明湛问。
李诚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明湛看向黎冰湛然的双眸道,“有什么话你可以问我。”
黎冰向凤景南请示,凤景南道,“问吧?”
“世子可有让李诚收买二公子院里的福生?”
“什么叫收买?”明湛道,“若我没记错,父王已经将帝都的产业交到我的手上,并且明言,这些产业归我打理。我自然会照看这一府老少,据我所知,这府里大小事都逃不过父王的眼睛,那是不是说父王也命人窥视我们了。”
“李诚,你给过福生什么好处吗?”明湛问,“你是许他以名,还是诱他以利?”
李诚忙道,“奴才与福生自小一道长大,早就认得,因都在二门外当差,主子们不出门也不会使唤我们,常在一处说话。要说家境,福生的父亲也是府里的管事,不比奴才家穷。若说前程,世子驭下甚严,奴才平日只是跟着出去打点车马,福生是二公子身边儿的小厮,我们不相上下。奴才能许的东西,福生也看不中的。”
黎冰冷声道,“那为何福生会说你知道李麟的事?”
“李麟,这人奴才的确听福生念叨过。二公子在外头与李麟喝过几次酒,李麟私下赏了福生银子,出手便是百两银票,大方的很,福生与奴才炫耀过。”李诚诚惶诚恐道,“奴才自跟着世子出去,也从未见过这样大手笔的打赏。故此记得这人的名子,想来大概是富贵乡里的公子,奴才也就知道这些了。王爷明鉴,奴才真不是有心打探。”
“那你有没有跟世子提过李麟的事?”黎冰继续问,明湛瞳孔在瞬间微微缩了缩,依旧面不改色,“提过,李诚跟我提过。”
明湛坦率道,“李诚是我安排要接李明的位子的人,我命他留意府里的事,有异常的人或事,他告诉我是他的本份。我知道李麟,不过仅限于名子。在阮家事发后,我就想起二哥与李麟是认识的。我不知道这里头的因果,不过我没有跟父王提。”
看凤景南一眼,明湛道,“或许父王不信,但当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与二哥关系平平,如果我告诉父王此事,就有构陷兄长的嫌疑。所以,我没有说。当然,我料到父王早晚会知晓此事,李麟是熬不过秘审的,他肚子里的东西早晚要吐出来,势必会牵连到二哥,早晚您都会知晓。”
“父王会知晓是一回事,从我嘴里知晓是另一回事。”明湛安静而坦诚,“我不喜欢二哥,不过,这件事我不想追究。毕竟这是在帝都,镇南王府的脸面还是要顾及的。”
您这把儿子当贼审的行为,也当收敛着些了。
凤景南讥诮道,“那本王当真要嘉赏你如此深明大义了。”
“如果父王怀疑我事先知晓李麟与阮家有婚姻这件事,我不认!”明湛镇定道,“那是我的大婚,我同样不期待大婚变成一场笑话!我没理由这样做!如果我早知道,我会提前解决了李麟,或者直接用此事解除与阮家的婚约,我为何非要等到大婚时,让别人看笑话!”
“如果父王不肯信,执意审讯我身边儿的人。那么我只好认了,三木之下,要何口供不能得。该说的,我都说了。”明湛仍是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您信与不信,我就知道这么多。父王若无事,我先带李诚回去,父王若有什么处置,着人来知道我一声,我们主仆等着。”
明湛誓要与李诚共进退,把李诚感动的差点飙出热泪来,自明义身边儿的奴才被换了干净,今日他被抓到密牢,自知死期将近。他并不是什么硬骨头好汉,只是身后还有父母亲人,明湛对下人不薄,只要他咬紧牙关,明湛定会优待他的父母。
谁知,明湛竟然救了他出来。
马上要执行死刑的人忽然遇到了大赦天下,李诚如今就是这种感觉,他几乎不能相信。
凤景南忽然道,“黎冰、李诚,你们先退下。”
“李诚,你去我院里侯着,我一会儿有事问你。”明湛道。
凤景南并未出言反对,李诚眼中满是惊喜感激,咕咚跪地上,呯呯呯给明湛嗑了三个响头,感激涕零的下去了。
当福生招认出李诚向他打听过李麟的事儿时,凤景南几乎想立码掐死明湛。
可惜那时明湛去了阮家,逃过一劫。凤景南盛怒之下直接命人抓捕了李诚,秘密审问。
如果明湛死咬紧牙关不肯承认他知晓李麟一事的话,他不介意直接将李诚杖毙,给明湛一些颜色。
不过,明湛总能给他一些惊喜。
或者说,这小子已经无耻到一定的境界。竟然能将私窥兄长之事说的如此正大光明,磊落镇定,好像他本就应该如此一般。
既然明湛承认他知道李麟,凤景南就不信他没对这个李麟做过调查。不过,凤景南的谈话并未围绕着李麟展开,“魏宁很厌恶阮家,他曾经与阮鸿飞交好,不过,他十分痛恨阮家。朝廷上下都知道,承恩侯与北威侯素来不合。明湛,你知道此事吗?”
“我并不很清楚。”
“那就是知道了。”凤景南笑了笑,“你自然是知道的,你对魏宁的心思,我一清二楚。魏宁行事,向来不拘一格,他对你也的确有些不同。从你第一次与明菲在慈宁宫发生冲突时,我就知道,他有意交好你。虽然明义是他的亲外甥,他却在交好你。”
凤景南似是感慨,“他那一席话,将明菲置于何等尴尬的境地,却救了你。”
“你为什么没有出头?”明湛轻声道,“你一向宠爱明菲。那时我以为你会为明菲出头。”
“明菲虽然会承受一些非议,那时,你将脸划伤,我就明白再逼你,你会不惜鱼死网破。”凤景南唇齿间有些苦涩,“或许我有些偏心,不过,对我而言,你同样是我的孩子,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若与自己的孩子为敌。”
“那时我以为死定了。”明湛淡淡地,眉宇间一抹讽刺,“我的确是恨透了明菲,宰了她的心都有。到现在,我都不喜欢她,甚至,我一辈子都不会喜欢她。哪怕日后我能继承王位,我也绝不会让她分享镇南王府的威势。”
“我的确是心胸狭窄,哪怕我再大度,也永远不会忘记。”明湛道,“你了解我,就愈发不放心明礼他们兄妹。不放心,就要给他们更多的保障。于是,你一再的剥夺我的权利,你觉得我强势,故此,永不会为他们所伤,对吗?”
“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我的父亲?你当初是如何栽培明礼的?因你钟爱于他,十岁便让他在你身边听政,十五岁便送他到帝都,为日后册封世子做准备。”明湛安静看向凤景南,“我却要进宫为质,受尽欺负,要靠别人的怜悯才能活下去。明礼软弱,我稍有插手,便是不安分。您能为我请封,不过是因为皇伯父判断失误,来了一封信,落下笔误而已。先前,您也没料到吧?”
“至少在您的计划中,哪怕日后会为我请封,也不应当那样快,对吗?”明湛道,“可是机会太难得了。纵然皇伯父,也会青睐于自己的儿子继承镇南王位,你虽不喜欢我,不过,相对于几位皇子,还是更倾向于我继承吧。”
明湛幽幽叹了口气,外面天色已完全黑了,因是月末,繁星漫漫,墨色的天幕下,宝石一般的闪烁。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因为自知不为你所喜,所以更希望能抓住一些权利,增加保障。每件事都怕做错,忐忑不安,生怕被你抓到把柄将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权利再收回去。”明湛自嘲道,“明明地位不稳,还要装出一副很能做主的样子,生怕被人小瞧。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大概会更让人瞧不起。”
“我早就料到,你会问我此事。”
“其实不管我承认还是不承认,您心中早有定数。”明湛道,“毕竟在您心中,我是什么样的人,必然会一直是什么样的人。”
“哪怕我再强调,我并没有害明义之心,你也不会信的。我的心机城府,在您的心里是所了根的,每每想起,您必定寝食难安吧?”明湛低头,双手交握,“您需要一个强势的继承人,可是您不一定喜欢这样的儿子,我也不喜欢,事实上没有人喜欢生来算计。”
“当年父亲,您怎样由一个不受宠的庶子登上镇南王的宝座,那其中的腥风血雨……在您面前,我这点儿小手段值得什么呢?”
“甚至,许多事没有语据,可您仍然愿意往那方面想像。宁可杀错,不可放过。您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思考方式,那么您是不必再问我的,您觉得,我在阮家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那么我就扮演了什么角色。”明湛冷冷一笑,“至于目的,不必我说,您想也能想一个出来的,不是吗?”
明湛话音刚落,就挨了一记劈头大耳光,他从不知道有人能打人耳光打到这样的威力,他直接从太师椅中翻了出去,进而带翻了身上的红木椅子,他没感觉到痛,只是脑袋像被机车碾过,嗡嗡直响,眼前一黑,便失了知觉。
104、沐浴
掐死他。“有时,我真想……”掐死他。
凤景南看着黎冰与李三将明湛从地上抬到榻上,出一口郁气。
“恕属下直言,我们的确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世子与李麟有联系,王爷仅凭猜测就抓世子的人,难怪世子会发飙。”黎冰的声音仍然很冷,这位和二公子可不是一个类型。
二公子肉脚,王爷一个眼神过去,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这位却是脾气大,你动我的人,就是动我。好,拿出证据来。
没证据的话……
瞧明湛是如何挖苦凤景南的吧,小老婆养的小心眼儿的心底暗黑患有一定程度妄想症的庶子。
明湛之前那么一大段冠冕堂皇的话,翻译过来就是这意思。
所以,凤景南忍无可忍的暴发了。
黎冰很是佩服明湛的胆色。
明湛能来保下李诚,虽然会得罪凤景南,不过却能赢得身边儿人的效忠,没有哪个属下会不喜欢有担当的主子。
当然,明湛拐弯抹角的骂人也是一项了不得的本事。
明湛半昏迷的躺在榻上,凤景南一面狠掐明湛的人中,一面恶狠狠的道,“ 怎么还不醒?”
黎冰上前,握住明湛的手腕,号一下脉,还好,没啥大问题。
凤景南冷笑,难道我会一巴掌打死他吗?
黎冰建议,“不如先送世子回去吧,也好宣个太医瞧瞧,别真伤着。”
“你去宣太医。”
凤景南并没有将明湛送回去的意思,明湛半边脸肿着,眉毛微蹙,很不舒服的模样。
“天生反骨的混帐东西。”凤景南轻轻摁住明湛脸上的伤处,自语道“魏宁安了什么好心,你去为他们做嫁衣裳。色令智昏的东西。”
明湛只是一时被打懵了,凤景南往死里掐他人中时便醒了,只是脑袋晕沉,他也就没动弹,如今凤景南变本加厉的按他脸上的伤处,明湛忍无可忍的睁开眼睛。
凤景南半点儿不惊讶,讽刺道,“不装了?”
明湛原本还想做出刚清醒的模样,听这话,转而瞪向凤景南,凤景南冷声道,“用多大的力道我清楚,我也没见有人挨一巴掌就要昏睡个把时辰的。”
明湛耐性不佳,翻个白眼,道,“那你是什么意思,要严刑拷打么?”
“我用得着拷问你?”凤景南不屑,“就你这个猪脑袋,不过是让人拿着当枪使!”
“反正我没陷害过明义。”明湛一手撑榻坐起身道,“我虽然让人留意修竹院的动静,明义难道就没在背地里打听过我?什么事,他们做起来就是有情可原,我做起来就是别有居心,您也忒公道了?”
凤景南道,“你少给我装蒜,明义的动作能瞒得过你的眼?”
“他都能瞒得过您老,瞒过我去有什么稀罕?”明湛说话向来刁钻,这意思很明白,您老向来自诩无所不知,您不知道的东西,我也不知道。
凤景南懒的与明湛争口齿,“这是自家事,倒不急着分辨。那个李麟是明义在魏宁家见到的,你也动动脑子,等闲人也能登承恩侯府的大门么?”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阿宁对我冷淡的很,我也好长时间不去他那儿了。”嘴巴胀胀的疼,明湛揉了揉,说道,“他跟谁近谁远,你是他亲表哥,难道不知?”
“那你先跟我说说,魏宁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选了阮氏为妻?放弃了阮鸿飞的遗腹女?”
明湛犹豫了一下,方道,“他说那个女孩子根本不是阮鸿飞的遗腹女,那女孩儿是在阮鸿飞过逝后九个半月出世的,实际上在阮鸿飞过逝前一个月都一直跟阿宁在一块儿,阿宁说阮鸿飞不可能在那段时间留下孩子。”
“有这种事?”
“阿宁只是一说,我想着,这不是小事儿,他应该不会无地放矢吧。”明湛道,“可他也没什么证据。不过,那女孩儿既然有身份不明的可能,总不好娶回家。”
“您觉得李麟是阿宁使的连环计?”明湛追问。
“魏宁做事向来严谨,如果是他安排,李麟应该不会以这种方式出来?破绽太多。再者,随便一审,魏宁也容易暴露。这不像他会做的事。”凤景南否定这种推断。
“可如果不是阿宁说阮鸿飞嫡长女的事,母亲不会选晨思的。”
“蹊跷就在这里。”凤景南长眉轻皱,看向明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