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和也是明白宁飞沉的脾气，笑眯眯地说道，“行；就这样。”
两人坐在了边上，宋维在一旁搭了个台子，自己站了上去，魏和问道，“难不成就三个人你还要充当指挥手么？”
宋维哈哈笑起来，“没错，为了将来，我这个低音组首席便要开始习惯起来了。”他演奏的长号是整个低音组的首席，如果没有指挥，他也是可以担任这一角色的。
轻快的曲子很快就奏了起来，毕竟是比他们两人年长了不少的团体，水平实力也是满满当当地简直要溢出来。魏和欢快地拍手，“棒！”
“哈哈，那么我下周去弄个电子琴来，那个便宜点，你的大提琴能自己带么？”宋维问道。
魏和有点担心电子琴无法承受宁飞沉的力道，但也没说什么，点了头。
接下来的几周，魏和都会跟翡翠眼睛一起去那个小平房里面参加排练，电子琴果真是脆弱地很，不过因此得福，翡翠眼睛的对于力道的精确掌握那是越来越了不得了。
而且他也逐渐地接触到了指挥家这一角色，虽然宋维也没什么经验，他来充当启蒙老师还真是差到不行。
**
地面开始偶尔能看到薄薄的冰片了。
学校的期末考结束之后，这群学生们迎来了自己的寒假。
魏和对这些考试一向是不用怎么理会的，翡翠眼睛似乎也不在意那考试，只有傻子强一天到晚往魏和家里跑，问着题目，生怕一个不及格就被老妈打屁股。
这年的冬天还落了雪，纷纷扬扬一大片洒落在地上，魏和出门在门槛那里已经滑了好几跤了，每天屁股青肿，咬咬牙继续做着练琴。
在张口就是白白的雾气，人们不得不裹上羽绒服来御寒的时候，除夕夜到了。
外婆的花店也关了门，大冬天的养花的水都快结冰了，让老人家心里一阵悲凉，只好又恢复了之前的生活。
魏和的爸还在国外忙碌，他妈也一直说会来的会来的，结果一年了，人影也没见到半个，外婆嘴里念叨着：不来我也省事，谁想让你们来了。但内心还是念着，夜里还会翻出旧照片来偷偷抹眼泪。
大年夜本该全家团圆，但人都不在，只有小魏和跟老人家两人，魏和想了想，就找了翡翠眼睛的阿姨，把他们两个也叫过来了。
宁飞沉的阿姨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却还是显得很拘谨，站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才肯进来。
魏和：“你们总算来了，我都饿的满地打滚了。”
女人笑了笑，她身边的翡翠眼睛穿了黑色的大衣，整个人显得有点肃穆，一点没有过节的喜庆。
外婆红红艳艳喜气洋洋的，“你们来了啊，都进来坐，可以开始吃了啊。”老人家对翡翠眼睛还是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也本着慈悲为怀的心情，对小孩照顾的很，递了个红包过去。
宁飞沉道了谢，四人围坐在一张方正的八仙桌边，上面摆满了菜，冒着热气。
魏和开心地说，“还有好几道是我做的，你们快猜是哪些。”
“光会瞎闹腾。”外婆笑了笑，随后和宁飞沉的阿姨聊了起来，“这大冬天的，你还工作呢？”
“是啊，有加班费，总也得养家。”女人的手上有了冻疮，紫色有点肿胀，看上去有点凄凉，老人家看着不忍，从一边的抽屉拿出了药，让她有空多抹抹。
魏和又接着说，“你们快猜啊，哪些菜是我做的。”
外婆也接着笑骂，“盐和糖都分不清，吃得下才怪呢。”
女人跟着捂嘴笑起来，过了一会儿问道，“我没怎么了解过小飞的学习情况，他的琴学的还好么？”
宁飞沉一直在一旁静静坐着，随手夹两道菜，不声不响的。
外婆那自然是一个劲地夸，“自然是好，我老听阿宇夸他来着。”
魏和扒了口饭，然后又听到他外婆接着夸，“我们家狗娃弹得也好。”还摸了摸他的头。
狗娃的动作顿了顿，心里一阵懊恼，心想，自己这小名不会被嘲笑吧嘤嘤嘤嘤。
嘲不嘲笑他现在倒还不知道，结束年夜饭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做的菜已经被扫光了，在那翡翠眼睛的碗里。魏和喜滋滋地想：这人，太他妹的给面子了！这绝壁是暗恋他吧。
这些内容他也只敢想想而已。
春晚慢吞吞地讲起了相声，窗子外面，傻子强跑过来冲着魏和他们喊：“要不要一起去放烟花？”他手里拿了一桶，其实昨天他已经在院子里放过一炮了，差点把人房顶给弄得烧起来。
也没出乎意外被夏妈一顿臭骂，不过他还不死心，小年夜没成功，大年夜又来了，魏和正闲着没事干，外婆和宁飞沉的阿姨在洗碗，翡翠眼睛在翻阅琴谱。
魏和说道，“好啊好啊，快走，别让你妈发现了。”顺手还拉了翡翠眼睛一起。
傻子强原本看着那绿眼珠子还有点犹豫，但为了放鞭炮，忍了，再怎么凶狠的厉鬼也拼不过他体验新鲜事物的心。
夜空在烟花炸开的瞬间明朗了，魏和搓了搓手，这外面还真是冷。
那鞭炮也只有傻子强一人放的尽兴，宁飞沉看着魏和冻到泪眼汪汪的眼睛，抓过他的手揉搓了几番，说道，“别冻坏了，狗娃。”
这翡翠眼睛他真的不是故意这么喊的么！
魏和怒道，“……你大爷的，不准这么叫我！”
鞭炮的伴奏，嗙嗙嗙响了一晚上。
**
日子的节奏稳定了下来，魏和的钢琴也算是有了成就，比上辈子好了太多。
他原本心心念念的凯利文大赛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他为了这场比赛准备的那曲子几乎弹了两年。而在他终于快要淡忘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爸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此时，魏和已经在读六年级了。
即将迎来小学的毕业考，这时间还真是过得快，连魏和都忍不住感叹：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这五年的时光，自然是不能虚度的。
魏爸进门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朝着魏和喊，“你看到海报没？”
魏和那时正咬着包子，看到他爸突然浑身黑漆漆地出现，被吓得差点噎死。
“没看到？”魏爸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直接拎起了小孩，走了两步丢进了车里。
车子迅猛地开走了，全部过程大概不会超过一分钟，魏和眨巴眨巴眼，这才有了问话的机会，“爸，你干嘛呢？”
“别吵，你爸开车呢。”魏爸打了个方向盘，把魏和从左边直接甩贴到了右边的玻璃窗上。
他又到了琴行那里，没猜错，翡翠眼睛果然在那，刚从琴行走了出来，魏爸眼疾手快，一把又抓过了那翡翠眼睛，也塞进了车里。
翡翠眼睛这么多年了，学的依旧是钢琴那一门乐器，不像魏和，东一点西一点都去摸了个边，却没一样是能让他爸拍手赞美的。
车内，这下魏爸再不解释也说不过去了。
便简洁明了地说道，“凯利文大赛后天举办，在城里。”
魏和“啊”了一声，这消息太令人震撼了，他在心里立刻对凯利文大赛的主办人打了个差评，竟然想杀他个措手不及，两天时间，能准备些什么。
“东西帮你们都准备好了。”魏爸双手离开方向盘从胸口抽出烟包，叼了一根在嘴里，点上火。
魏和被吓了一跳，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大概又能重生了。
“要是能得到名次，城里的学校就会迫不及待预定你们的，所以好好表现吧。”
翡翠眼睛是一如既往地点头，表情淡漠，就好像是去吃个饭那样简单，魏和就没法安分了，那首之前准备的曲子他都快忘光了，现在来这么一出，都多少年过去了，心境也不一样了。
魏爸补充道，“对了，你妈也会去。”
魏和浑身一颤，觉得自己被雷劈正中。
他摸摸脸蛋自言自语，“这么久没见，她难不成还能认出我来？”反正他是快忘了自己还有妈咪的这个设定了。
翡翠眼睛也越来越面瘫了，以前还会皱个眉，现在只会冷眼一看了，当然这是被翡翠眼睛吓得浑身打颤的同学们的评价，魏和倒是觉得没什么区别，大概是自己跟他呆的时间还算久的缘故。
魏爸把两人送到了一个酒店门口，付了钱便自己又开车跑掉了，那辆小甲壳虫一颤一颤的，功劳苦劳的确够大。
套房里面并没有钢琴这种设备，魏和只能无聊地一下子扑在床上，随后，他发现了一个挺重要的问题：他爸怎么给他们定了间双人床的，一张床，怎么睡！
只是翡翠眼睛并无这个烦恼，他放下了一路从小镇带过来的几本琴谱，手放在腰间，开始解裤腰带的扣子。
魏和大喊：“你要干嘛！”
翡翠眼睛不明白魏和为什么这么激动，“洗澡。”
“那你倒是去里面脱啊！”魏和在咆哮。
翡翠眼睛当他不喜欢这样，脸色不悦地进去了，浴室静默了片刻，随后便是哗啦啦的流水声。
魏和这才舒了口气，原来翡翠眼睛看似这么天才这么风光，竟然在生活上是个这么随意的人！他心里在狂笑，这就是最美妙的把柄啊！以后就能尽情用这点来嘲笑他了！
浴室的水声停了之后，那翡翠眼睛也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
魏和瞥了一眼就移不开眼了，那身段，那皮肤，那……
慢着！过了一会儿魏和才甩甩头清醒了脑子大吼：“你怎么什么都不穿就跑出来了！”
“都洗了。”翡翠眼睛皱着眉说道，“内裤也是。”
魏和的眼睛又黏在上面了。
在他意识到自己年纪还小，不能过多涉及黄暴内容之后，他立刻下了决定，“等着，我去买！”
小魏和急急忙忙跑了出去，问了附近超市的位置，只能感叹一句不愧是城里，商业实在是发达。
没走几步路就是一家大型超市，扫了几套衣服，然后来到内裤区的时候他又开始犹豫。
导购小姐问道，“是要买内裤么？”
魏和点点头。
导购小姐从底下抽啊抽，抽出了个最小的型号告诉他，“你这个就行。”
魏和脸也跟着一抽，他想了想翡翠眼睛的，有点脸红地说，“还要几盒大一码的。”
“大一码就够了么？”导购小姐还当他是给爸爸买，以为小孩是说错了码数。
魏和想到了以前看过的欧美片子，一咬牙，改口道，“那就大两码。”
导购小姐呵呵笑了笑，“嗯，在这呢。”不过大两码就够了么，导购小姐想问却又不能多问了，因为眼前的正太已经一脸懊恼样了。
魏和刷了卡，洋气得很。
回到宾馆的时候，翡翠眼睛光着身子坐在床上看琴谱，要说的文艺点，那就是：阳光铺在了那个少年的身上，让他美得不像凡人。
而魏和的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家伙竟然在遛鸟，鸟大顶屁用啊！
30章
宁飞沉当然是不会知道魏和心里是如何咆哮的。因为后天就是比赛；他们得赶紧找个地方练琴，一天不练，手感就会逃走。
而这片地方也越来越拥挤了，时不时便会听到旁边的人在谈论要后天要弹奏的那首曲子。
各地的方言也是混杂在了一起；从南边珠江那里的“咩啊咩”到黄河更北的小卷舌儿字音；魏和第一次听别人聊天这么痛苦。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琴行，魏和问了两句；那老板却硬是不给租，说已经有人预定了，然后一问预定时间，还有五小时。
魏和恼了，“你怎么有钱赚都不要，五小时！我们弹三小时就够了。”
“不行；那个是凌家少爷，我们这小琴行的大老板家的，他包了今天一整天的，我们做生意也要讲诚信。”
“讲你妹的诚信。”魏和生气地喊，“附近都没琴行了，琴不就是用来让人弹的么，你快听，你家钢琴在哭泣了。”
老板不置可否，反正没钥匙，这两人也进不去。
翡翠眼睛皱着眉，气得一巴掌拍在了老板算账的那张木桌子上，“钥匙。”他说道，那木屑翻飞起来，劣质的桌子竟然被拍出了一道裂缝。
如果现在是古装剧，该有路人甲开始拍掌赞美“大侠好内功”了，但这是现代剧，所以这里也没有内功这种东西，老板和魏和只有目瞪口呆看着那道缝，心里念叨着“盖世神功”四字。
老板诺诺地开了口，“那，那你们得保证提前俩小时出来，不准赖着不走。”
“你把我们当无赖了么！”魏和喊。
老板指着桌子说道，“这还不算么。”
魏和气冲冲地拉着翡翠眼睛进琴房去了，关了门，他立刻抓过翡翠眼睛的手问道，“疼么？”掌心有点红，但手感倒是和以往一样。
宁飞沉摇摇头，只觉得手心被挠得有点痒。
魏和呵呵笑着说，“你还真是有胆子，学琴的哪个不是爱手爱过自己的命的，你竟然还直接拍下去，早知道该给你保个险，要残了也能回点本。”
“一时太冲动了，下次会注意。”宁飞沉垂着眸子，他一点都无法忍受魏和被欺负，恨不得自己刚刚那一巴掌是拍在了老板身上，或是那个凌少爷上才好。
琴盖掀了开来。
魏和得了翡翠眼睛的道歉，也不好说太过分的话，拿了本谱子过去隔壁的琴房了，临走之前也嘱咐了一句，“要手一会儿疼了来告诉我，千万别硬撑着。”
翡翠眼睛点点头。
凯利文大赛初赛的曲目都是同一首，在此之前，原本是该有个海选，来选拔一百位能够登台的，但魏和和翡翠眼睛靠着魏爸的后台直接跳过了这步。
魏爸还说，这走后门的是真的很多，要他们不走，就真的没位子给他们了。
魏和的谱子已经看了很多遍了，如今再次弹来，内心略有变化，但大致还是停滞于同一点，一音落下，便是熟悉的感觉悉数涌了上来。
……
“老板，有人在弹琴？”一声清冷的声音传入耳内，打瞌睡的琴行老板立刻被惊起。
“是，是。”老板结结巴巴地说道，抬头看了眼钟，这少爷今天竟然提前了两个多钟头便来了，他好后悔，果然不该让那两人进去的。
门口的少年兀自站立，腰板挺得很直，听着琴房内的曲子，这个调，这几日他也是夜夜地弹。
两间房被人占了去，他也没有什么心情再去碰别人碰过的，那本来是早晨特地让管家来消了毒，他悉心保管的两个琴房。
他对老板说道，“里面的人弹得很棒。”
“两日后大概能在赛场上再看到。”
“我回家练了，你去让他们多练练吧，难得遇到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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