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贝和小雪貂的下落。”声音冷冷的，夹杂着一丝失望。
于舒黎耸耸肩，身后九条尾巴随着左右摆动着，却是道：“即便你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把儿子还给我。”凌雪终于忍不住现身了。
见状，萧煌夜剑眉微蹙，倏然移到少年身侧，不赞同地瞥了眼凌雪，他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不会那么乖！
凌雪故作未察觉，依旧盯着于舒黎，重复道：“把儿子还给我，你可以不喜欢他，但是不要作践他的感情。”
“小雪儿，你可真有趣，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呢。”
于舒黎说着，欺身上前，凑到了凌雪面前。
萧煌夜略一动，长剑出鞘，挡在了两人中间。
“哟呵？”
于舒黎夸张地尖叫一声，继而戏谑地睇了眼凌雪。
凌雪眉头微皱，伸手拽了拽萧煌夜的衣袖，道：“哥，别担心，我有话要问他。”
“……”萧煌夜难得不肯合作。
相较之下，于舒黎却开心极了，笑得前翻后仰，最后定了定神，识趣地退开两步，淡淡地问道：“小雪儿想知道什么？”
“你想要什么？”
凌雪深吸一口气，缓慢而清晰地问道。
论实力，于舒黎真正的能耐远在众人之上，他是雪狐妖族，但他也是……异变者，接近于完美级别的次完美级异变者，拥有强大的力量，且骗过了所有人，让他们以为他只是一个修为不高的普通妖族。
这一点，跟路鳕口中的雌雄同体是多么的相似。
“完美。”
半晌，于舒黎微笑着说道。
少年并未猜错，他确是次完美级异变者。
跟百年之前那些犹如行尸走肉的异变者不同，于舒黎的变异持续了近两千年，他是罗刹的第一个试验品，只不过在三百年前，他逃了。
此后，化身为一名普通的雪狐妖族。
他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于舒黎。
百年之前那场恶战，于舒黎没有现身，始终躲藏在暗处，瞒过了所有人，包括四神，甚至于……创世神。
即便后来，被四神发现了，他也没有被强令遣送至永恒国度，因为朱雀星君隐约察觉到了他的身份。
异变者之所以会持续地变异，甚至于灭亡爆体，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心智不够坚定的异变者体内的毒素会越积越多，无法排出体外，只能一步步走向绝路。
他的蛰伏，付出的代价便是保持着这弱小得令他作恶的状态，潜心修炼。
力量只有维持在一个平衡点附近，才不致于失控。
异变者的身份特殊，而他们的下场大多凄惨无比。
那一百年间，于舒黎循规蹈矩，许是因为这样，朱雀星君才会如此放任他的存在。
尤其是异变者的问题，当年创世神治标不治本，给四神留下了这么一个大难题，朱雀星君大概也在期待着奇迹发生……
救下路鳕，纯属意外。
于舒黎虽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却也轮不到善良两字来形容他。
他当时只觉得那小姑娘挺可怜的，恰好他需要一双眼睛，替他时刻关注着自由之城的动向。
于是他救了路鳕，给她改造了身体。
从路鳕踏入自由之城的那一刻起，她的体内已经潜伏了异变者病毒，凡事皆有利弊两面，病毒也一样，于舒黎不过是借机将它的优势开发了出来……
事实上，路鳕并非撒谎，她在重回白帝国之前，确实没有再见过于舒黎，一直到死前，才终于看到救命恩人藏在面具下的容貌。
她更不知道的是，自己在自由之城时发生的一切，于舒黎都看得一清二楚，通过她体内的病毒，利用她的眼睛，看得分明。
而路鳕再度归来，于舒黎对此，也只能感叹世事弄人。
她原本可以一直平安无事地呆在自由之城……
于舒黎感慨之后，选择了冷眼旁观，实时地插上一脚。
北回城近万人，其实并非路鳕以为的那般，通通死在了她手里，而是被于舒黎转移了。
当得知凌雪和萧煌夜已经前往北回城的那一刻，路鳕正着实将北回城夷为平地，于舒黎不想他们出事，便在被小宝贝死缠烂打之际，选择了水分身之术制造出一个幻影，找到了路鳕。
可惜玄清阵法一旦被开启，不达目的，极难停手。
在感慨萧煌夜此人运气实在太衰的同时，于舒黎终于被小宝贝“说服”前往救人。
至始至终，如果说他有哪里对不起萧煌夜和凌雪的话，那便是最初的欺骗和隐瞒。
他需要抵达完美级别，这已经不是依靠他自己就能达成的，必须借助于外因……
而外因，便是萧煌夜和凌雪的后代。
朱雀星君能占卜出白帝国的浩劫，于舒黎自然也能预测到自己需要的那人是谁。
不同的是，他终究不是朱雀星君，不可能将事情所有的细节都预料到，且不说他，这一点，即便是朱雀星君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于舒黎费尽心思，才找到了其中几个关键因素，一个是萧煌夜，一个是凌雪。
他早早地潜伏在萧煌夜身边，取得对方的信任，随后便是……等待。
等待命运来临的那一刻。
两人的邂逅，重逢，相恋，犹如天意。
于舒黎很乐见其成，更出力说服洛非烟，透漏出结孕丹的线索……
一切都很顺利，就连出现在意料之外的不安定因素 安子涵等人，也被路鳕处理掉了，虽然那也是他催眠路鳕的结果。
接下去，只需带着小宝贝离开，一切便可功德圆满。
思及此，于舒黎不由得愣了愣，原本按照他的计划，他会在五年之后，达成心愿。
从次完美级别进化到完美状态，需要跨越的是一道深不可测的鸿沟。
次完美级别再怎么强大，终有可能失控的一日，或许这一刻，他还能意识清醒地站在这里跟凌雪言笑晏晏，下一瞬便会发狂暴走……
但完美状态，却再无后顿之忧。
于舒黎能走到今日，倚靠的便是那一股超乎寻常的执念。
他不会轻易放弃。
即便那小鬼会被他狠狠地伤害到，他也不会放弃的。
“我明白了。”少年沉声道，“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把小宝贝还给我。”
于舒黎闻言，淡淡地勾起嘴角，道：“不可能。”
小宝贝为何会从五年后来到这里，于舒黎目前也说不清楚，但他相当清楚的一点是：他不会放手。
在千河镇那一晚，凌雪确实已经感染了异变者病毒，于舒黎虽然出手及时，果决地有些不近人情，却终究没有改变那事实。
而当时，他甚至于以为，自己预测到的未来是错误的。
凡人被感染了病毒之后，大多下场悲惨，路鳕的情况完全是例外，因为由他全程控制着，而凌雪……他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
所幸结局令人可喜，凌雪之后的际遇，不得不称之谓……奇迹。
少年再度归来，病毒已经完全清除，体质却变得极为特殊，加上萧煌夜的潜能被充分开发，虽是凡胎肉身，灵魂却非常人可比。
许是因为这样，才使得他们的后代，成了于舒黎进化的关键。
“你之前是故意装病的，路鳕并未下毒……”
“是。”
下毒一说，只是他的障眼法，故意让凌浩然看到，混淆对方的视听，顺便将小宝贝骗到床头来。
于舒黎承认得相当坦荡，倒叫凌雪恨得牙痒痒！
“放过他，他是无辜的。”他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萧煌夜突然开口，于舒黎却依旧不给面子。
“抱歉，我得走了……”
欠扁地笑了笑，九尾狂乱地飞舞着，下一瞬，于舒黎从原地消失不见了。
见状，凌雪费了好大劲才缓过神来，一把抓住萧煌夜的胳膊，道：“哥，快去救小宝贝！”
第一百九十七章 破灭
层峦叠峰，白雾弥漫的山腰，竹叶苍翠连成片，山涧小溪从山峰处缓缓淌下，水清澈可见底，溪边青草点缀着晶莹的露水，有虫鸣依稀从草丛深处传来，与风声呼应。
溪畔往右行，五十步之外，有一座竹屋，檐下蹲着一粉雕玉琢的红衣男娃。
“吱吱——”
声音响起的同时，一只玲珑小巧的雪貂从屋檐下一跃而下，落在了男娃身侧。
低头，小宝贝惆怅地叹了口气。
“小雪，找到出口了咩？”
“吱——”
小雪貂耷拉着脑袋，摇头。
这已经是第六天了……
小宝贝仰头望天，心情莫名地沉重。
于舒黎醒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让他一见钟情的男人，并不简单。
颜如玉，心似海。
这个男人，注定成了他命中的劫难。
小宝贝早熟得很，因为他有一群不着调的师父，一个比一个流氓，每个都不是一般人，尤其是其中几对“狗男男”，总是习惯于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亲亲我我……
使得原本以为自己性向不正常，还曾因为喜欢上于舒黎而纠结万分的小宝贝，变成更加三观不正。
到他三岁那年，看到一对对男女情侣，反倒觉得人家不正常！
“其实男人和女人从来都不是重点吧，重点是我媳妇应该找个温柔娴淑的……”
小宝贝喃喃道，神色间夹杂着一丝迷茫。
那日，于舒黎说：“小鬼，你真的那么喜欢我？”
他像个傻瓜一样点头，憨笑。
再然后，于舒黎打晕了他。
对方说既然你那么喜欢我 我就成全你的一片心意。
可是当他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周围的结界很厉害，他怎么用力都撕不开。
唯一陪伴他的，只有失踪了数日的小雪貂。
结界外，血腥气浓烈，死气更是压抑得让人差点窒息。
他让小雪貂底到高处去探查过外边的情况，只隐约窥见很多人，面色灰白的人，堆了一层又一层，那些人身上鲜血淋漓，妖红浸染着他们身下的每一寸土地……
他觉得自己可能也会成为那些人中的一员，不知什么时候于舒黎就会来到他面前，以同样的方式割破他的血管，然后——
他猛然顿悟，怪不得每一次他以前见到于舒黎的时候，对方总是一个人，悄悄地来到他面前，然后又静静地离开。
大概就连那个替他开启时空之门的“洛非烟”也是于舒黎假冒的…
处于“过去“的人看不到“未来”，站在“现在”的人，却能清楚地记得“过去”。
五年之后的于舒黎，定然也是记得今时今日发生的一切。
只不过五年之后的他，似乎还是原来的那个他？
如果他死在了这里，后面的“未来”是否也会跟着改变？
正苦恼着，让他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现身了。
“小宝贝。”
于舒黎一身银白衣袍，从容不迫地现身，落地轻盈。
男人脸上带着笑，浅浅的，煞是好看，一如他的声音，轻柔的仿佛情人间的呢喃。
小宝贝站起身，望着对方，怔愣了刹那后，笑容明媚地咧嘴，唤道：“媳妇！”
于舒黎的身体微微一僵，旋即恢复了正常，上前，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小家伙的脑袋，问道：“想我了吗？”
“嗯。”
“我再问你一次，还喜欢我吗？”
在知道他的伪装，知道他图谋不轨地接近，知道他冷心冷血又无情之后……
还喜欢他吗？
于舒黎淡笑着，俯身与小宝贝平视。
四目相对。
小宝贝一脸无害地笑着点头：“喜欢！”
“有多喜欢？”
“唔……”
小宝贝为难地皱皱眉头，这个问题，他似乎从来没考虑过。
于舒黎指尖轻移，捏了捏对方的脸颊，继续道：“你在说谎。”
“是啊，我在撒谎。”
“你倒是承认得够直接。”
“唔……因为爹爹说过，娶妻要娶贤，可是美人哥哥一点也不贤惠。”
小宝贝一边说着，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于舒黎面不改色，反倒好奇地追问道：“我哪里不贤惠？”
“哪里都不贤惠。”
“那你之前不是还很喜欢我吗？”
“之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
于舒黎默然。
小宝贝依然笑着，不惊不慌，淡定得不似个孩子。
童言无忌。
可是有时候，孩子的话，也是最伤人的。
于舒黎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指尖已经挪到了小宝贝的心口处，轻声软语道：“别怕，我只取一碗你的心头血，取完之后，我便送你回家。”
“……好。”
小宝贝目不转睛地道。
如果是命中注定的劫难，他定然逃脱不了。
更何况——
他真的很喜欢眼前这个男人。
近三年的爱恋，已经写进心底的人，又岂是能够轻易抹去的呢？
他不知道其他的孩子刚出生那会就跟只瘦巴巴的猴子一样，他只知道，从他出生的那一刻，他便意识清醒的可以认出爹爹和父亲，姥姥夸他模样生的好看，一群疯疯癫癫的叔叔阿姨围着他争着要收他为徒……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于舒黎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看到了误落凡尘的仙人，一眼就喜欢上了。
可惜此仙人却非真正的仙人。
心口麻麻的，随后泛起了一阵刺痛。
他没有低头，只是愣愣地望着男人。
于舒黎脸上挂着笑，笑容有些落寞，也有些忧伤。
不过他想，这大概是自己眼花了。
耳畔，小雪貂抓狂地尖叫着，一次又一次地企目靠近他，却每次都被于舒黎弹开。
“小雪，乖乖待着，别乱动。”
他艰难地说道，面色惨白如纸，呼吸愈发粗重。
他想，自己大松快要死了……
小雪貂很乖很听话，果然待在了一旁，一边低声咆哮着，一边戒备地瞪着于舒黎。
就连凌雪都不能跟小雪貂达到沟通畅通，偏偏小宝贝做到了，仿佛就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或许便是因为这一点，在小雪貂意外发现了于舒黎的异样后，对方担心它提前告诉旁人，便将它软禁在此处。
万人血祭，经过漫长的五天之后，仪式前奏终于全部完成，只剩这最后一步。
只要取得这碗心头血饮下 于舒黎就能得到他梦寐以求的“完美”，从此再也不必担心自己哪天会失控，就连四神也找不到理由来追杀他了……
作为一个崭新的种族的第一人，他甚至可以控制其他次级异变者。
“于舒黎！！”
怒吼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是凌雪。
他们终于找到这里地方了。
于舒黎垂目，舔了舔嘴角 鲜血的味道……有点涩。
回眸，看向面如冰霜的萧煌夜，于舒黎缓缓勾起嘴角道：“你们俩，就这么单枪匹马地来找我，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把我儿子还给我！”
凌雪强压下怒气，沉声喝道。
白帝国上下九十一城，已经在过去五天之内被翻了个遍，但他们谁也没料到，于舒黎竟会在菡萏城上空创建了一个虚空之境。
若非最后一天，凌雪意外地想到当生的水晶宫殿……
恐怕他们就要错失最后的机会了。
“还给你们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