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里，是不是觉得眼熟？”
“鸿……”
琅月垂下眼眸，眼底是如何也掩饰不住的悲伤。
稀里糊涂的小雪貂四下张望，没有瞧着一个熟人，最后只得乖乖地跟在琅月身侧，安静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娇小的红衣少女举步上前，负手而立，抬头望着眼前这座古朴的宅院——青月阁
这是她们曾经的……家
可惜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家，也没了。
“所有人都觉得，我才是最适合继承‘音功’的人选。”鸿嘲弄地撇嘴道。
琅月低声道：“她们没有说错，你确实是最适合的。”
论天赋，琅月确实不如鸿，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青月当初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可以不在乎什么绝学，可是……为什么你要抢走我的师父！？你抢走了她，你居然还害死了她，你该死！”
鸿冷笑着吼道，话音刚落，徒然发力，瞬间移到了琅月面前，伸手狠狠地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琅月惊骇地瞪大眼睛，挣扎了下，最后干脆地合上眼睛……
她该死，是的，她该死如果她当初没有修炼走火入魔的话，就不会牵连青月了，也不必因为愧疚，躲了那么多年……
因果循环，欠下的债，终究要还。
多活了那么多年，她该知足了。
“吱吱……”
琅月放弃了反抗，小雪貂却是看得急红了眼，几次试图去抓对方，却被鸿轻易躲过。
“滚开，你这畜生！”
“吱吱！”
“咳咳……鸿，这件事跟小雪貂无关，你别骂它……”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假好心地关心别人，不觉得太虚伪了吗！？”
少女讽刺地冷笑道，虚伪至极的人啊，若是真的觉得愧疚，这么多年来，又何必躲躲藏藏！？根本就是贪生怕死之辈，却还要装出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琅月脚尖着地，双手垂于身侧，因为窒息而满脸涨红，只要她想，她确实可以躲开，可是——
躲了这么多年，问题越积越深，到最后什么也解决不了，这一回，她不想再躲了。
如果真的可以一命偿一命的话，她宁可用自己这条命来换取青月的重生。
“呵，想死？没那么容易！”
鸿突然松开手，将浑身无力的琅月扔至一旁，冷声道。
她那么多年来受的苦，又岂是对方一死就能一笔勾销得了的？
她花了大半的精力，来铸造她和琅月的梦境，在这里，一切由她控制，她可以让青月复活，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琅月，甚至于……
“你若是在梦境中死了，现实中，你的躯体也会跟着死去，到时候成了孤魂野鬼，很快便会魂飞魄散。”
“……”琅月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么多年没见，鸿的修为已经高出了她一大截。
如果青月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很欣慰的吧，他当初最引以为傲的徒弟，终于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思及此，琅月突然有种强烈地想哭的欲望，她趴在地上，一身狼狈，眼眶直发酸，眼前模糊一片，竟似看到了青月的身影……
抬头，却见青月阁的大门被人打开了，门内，一身素青色长衫的俊秀男子正淡笑着望着她。
第八十二章 波折
梦境中，青月还活着，鸿依旧是最受宠的弟子，琅月却变成了路人。
明明也是她的梦，可是青月看不到她……
失去，并非最痛苦的，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的一切从指尖消失，却无能为力，唯有自责，那才是真正的痛。
“你没出现之前，一切都是那么地安宁和谐。”
鸿嘲讽的声音不断地传入她的耳膜，琅月无力反驳，她甚至连真相都不敢告诉对方。
“可是你为什么偏要出现，为什么要夺走属于我的一切？”
不，她从未想过要抢什么，她只是太寂寞了，一直渴望着有个亲人，青月的出现给了她希望，但她不曾想过，有人会因为她而失去什么。
阳光从云端洒下，青月阁一派祥和景象。青月一如记忆中那般，每日静修完毕后，则挨个为门下弟子解惑答疑。
这个俊秀儒雅的男子，细心又耐心，多才又多艺，不但精通音律，又是书画双绝。
鸿会爱上青月，原本也是合乎情理的事情，只可惜——
“我不能爱她。”
“为何？”
“鸿是我妹妹。”
他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又如何在一起？
“琅月，你会帮我，对吗？”
“是的，我会帮你。”
因为她无法拒绝这个男人。
她将他当做家人，可是她自己知道也仅仅是将青月当做一个哥哥般看待。
她曾问过青月，为何不将真相告诉鸿？
“鸿那性子，若是知晓了真相，还不闹得天翻地覆？恐怕连我这哥哥都不肯见了……”
她隐约觉得不妥，却又想出更好的法子来，只能祈祷时间会将一切抹平。
跟人类不同，妖族拥有极其漫长的生命，数百年，数千年，都能维持着最美好的一面。
但，也有例外。
琅月完全没有料到，她的体质会如此特殊，仅仅因为开了一次荤腥，竟会导致走火入魔……
意思不清的她，见人就砍，在刺伤了三位同门师姐后，青月火速赶到，却因不忍心伤害她，反而牵连了自己……
那一幕，鲜血在眼前绽放出一束束血色烟花，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令人疯癫的血色。
她努力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青月竟会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她们说，青月为了救她，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她恨自己，在亲自将青月下葬之后，她离开了青月阁，离开了北回城，变成了一个彻底的素食主义者。
自我放逐，与世隔绝，一直到百年之前，在四神的号令下，她进入另外自由之城。
“他死了，你为何还活着？”
琅月回过神来，静静地看着泪流满面的鸿，于公于私，她都不会去伤害对方，所以如果鸿要取她的性命，这一回，她不会再逃了……
“你该死！琅月，你该死！”
“是，我该死。”
她垂下眼眸，淡淡地重复道。
这条命，原本就是青月给的，如果还给他的妹妹，也算合情合理了吧？
只是——
她恐怕要对不住十三佣兵团的诸位了。
“可是，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看着我跟青月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一辈子，都别想离开！”
“鸿？”
琅月惊诧地呼道，一辈子？
红衣少女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嘲弄地看向琅月，道：“不用这么惊讶，我偷学了禁术，那又如何？”
如果一辈子都能跟青月在一起的话，她才不在乎是不是梦境呢。
“要是青月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他会很难过的……”
“有灵个屁！都魂飞魄散了，还能知道些什么？呵，收起你那假仁假义的表情，我看着恶心！”
话音落地的刹那，一道疾风当面劈下，琅月连忙躲开，却依然被割伤了手臂，对方狂笑着踏出了房门。
“吱吱……”
小雪貂见鸿离开了，连忙从角落里跑了出来，奔到琅月身侧。
琅月低头，淡笑着摇摇头，道：“别担心，我没事。”
纵使她没事，鸿却会因为使用禁术而导致灵力枯竭，最后……
死路一条。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这条命，但是鸿……
当初是她害了青月，如今，她又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鸿踏上这条万劫不复的死路？
“小雪，帮我。”
“吱吱？”
“走出梦境的关键，是摧毁掉梦中羁绊最深的东西。”
简而言之，她必须亲手毁掉青月的幻影。
一想到这一点，琅月就忍不住浑身颤栗。
再一次，杀掉青月，对她来说，无疑是在自己的心头动刀，甚至比那更痛。
“吱吱……”小雪貂瞪着眼睛，了然地点点头。
琅月苦笑着，伸手摸了摸小雪貂的脑袋，叮嘱道：“找个机会，把鸿引开。”
有鸿在一旁守着，她自然是没有任何机会动手，可是在这里多待一天，对于现实中的鸿来说，就更多一份危险，更甚者——
琅月有种十分强烈的不详预感：鸿为了保护她，或许迁怒十三佣兵团的其他人。
她记得，在一开始，鸿曾说过：考核必须是全员过关。若是一人不合格的话，就算他们失败。
“如果其他人都还困在梦境中的话……”
鸿一出事，其他人也将跟着受到牵连，轻则受伤，重则身亡。
施术者一死，除非有一个更加精通幻术的人，能强行突破的幻境，将其他人一并带出来。
但眼下这样的高人，自由之城里面根本找不出来，若是在永恒国度的话，还有希望。
“吱吱？”
望着琅月突然变得异常严肃的表情，小雪貂惊讶地挠挠头，顿了顿，流出了房门。
与此同时，“醉温柔”这边，众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处境有多危险。
“绯鱼老大已经带着第一佣兵团去接任务了。”
“看来他她还没玩够啊……”
“路鳕，你觉得咱们的女霸王什么时候能清醒呢？”
“拭酒，这个问题，你问我，可就问错人了。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她什么时候玩腻呢？或许……等司空如血出现了，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路鳕一脸无奈地摇摇头，绯鱼的表现，比她预料之中，要来的更加诡异。
就算再怎么留恋于过去，有老板娘在旁提醒和督促，她没理由一直执迷不悟啊！
这两天下来，他们八个人天天待在“醉温柔”，虽然不用担心吃穿住行的问题，但这么一直干等着，看着也忒憋屈了点。、
当然，众人都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偏偏就是找不到出去的路。
“问题的关键，恐怕还出在琅月身上。”
之人冥思苦想之际，单衣突然说道。
正如他们最初料想的那般，鸿將琅月视作眼中钉，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对方，而他们几人的考验，着实有些太简单了，就仿佛……
有人故意放水？
只要分清现实与梦境的差别看，意志坚强一些，便能很快走出陷阱！
“可是绯鱼姐不早点清醒过来的话，我们就没办法帮琅月啊……”
凌雪苦恼地抿着嘴，这个时候，也只能祈祷小雪貂超常发挥了，毕竟，作为幻术密林的守护兽，小雪貂应该有着与众不同的必杀技才对吧？
所谓“必杀技”鼬科动物最擅长的莫过于……放屁。
一个臭气熏天的屁砸过去后，鸿果然上当了，立刻操起手边的佩剑，凶神恶煞地朝着小雪貂追了过去！
小雪貂呲牙一“笑”，甩甩尾巴，三两下，溜进了青月阁外的竹林。
鸿没有多想，直接追了过去，却不料——
原本哀莫大于心死的琅月，居然会偷偷的潜入青月的房间。
雅致干净的房间，窗前挂着一把瑶琴，曾经，青月就是这样手把手地教会了琅月弹琴，将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音盲，调教成了精通音律的好手。
他所给予她的一切，她铭记于心，若有来生，她当愿做牛做马来偿还。
可是现在——
面对她的恩师良友，唯一的亲人，她却要狠下心来，亲手扼杀掉他。
埋在书桌前的青月，正聚精会神地勾勒着画中的女子的发髻，那是……鸿。
青月无论做什么事，都喜欢噙着一丝淡笑，这让他看上去格外地温和，风度翩翩。
而如今，他抬头，微笑着看突然来访的琅月。
没有鸿在一旁干扰，他终于看到了她。
四目相对，青月温声道：“你是鸿的朋友吗？”
“……师父。”琅月哽咽着唤道。
青月疑惑地眨眨眼，他显得是不记得自己何时收过这么一个徒弟了，饶是如此，男子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道：“鸿刚刚出去了，
你坐回吧，她马上就回来的。”
琅月微微颔首，纵然有千般不忍，万般不愿，她却不得不动手。
这是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不但浪费了小雪貂的一番心意，而鸿亦將升起十二万分的戒备，绝对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
“对不起……”
琅月几步上前，眼泪在眼眶内滚动着，对不起，师父，徒儿不孝……
臂腕上的银手镯，突然牵出一条丝刃，瞬间刺穿了青月的胸口，对方没有挣扎，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
“琅月！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了鸿惊恐的尖叫声。
琅月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只能泪眼朦胧地看着青月的身影在她面前，一点点化作光影，消散在空气中。
“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混蛋！”
鸿疯狂地扑上前，一剑刺穿了琅月的右臂，利器划开血肉的声音，又钝又闷，疼痛是真实的，入骨的痛，痛的眼泪愈发凶猛……
回头，她朝着对方惨淡一笑，没能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周围的一切忽然发生了剧烈的扭曲……
“哐——”地一声后，浑身血淋淋的紫衣少女砸到了路鳕身上，紧接着就是娇小的鸿，以及同样处于昏迷中的小雪貂。
“小雪！”
凌雪连忙上前，將小雪貂捡了回来，很好，呼吸很正常，但——
“她们怎么都昏了过去？”
单衣低头，皱眉道：“情绪波动太大。可能是发生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这不是重点啦，问题是为什么这个家伙也在啊？”拭酒不满地指着鸿，嘟哝道。
琅月会受伤，一定跟鸿脱不了干系！
“路鳕，将人带下去，好好照顾。”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之际，团长大人终于开口了。
闻言，路鳕微微颔首，將狼牙棒搁在一旁，一手扛着琅月，一手拎着鸿，转身往隔壁房间走去。
“还剩下绯鱼。”司风道，见众人不语，又补充道：“绯鱼走出梦境之后，我们真的能马上出去？”
原本，他们丝毫不怀疑这个结局，但最不该出现的鸿，却偏偏出现了，这说明，对方施展的并非一般的幻术。
萧煌夜若有所思，而后道：“单衣，拭酒，去盯着鸿，别让她溜了。”
“是。”两人齐声应道，立刻退了下去。
见状，凌雪回头，看向萧煌夜，提议道：“哥，绯鱼姐就这么出门了，我有点不放心，要不我们去看看？”
这会，第一佣兵团的人，应该都在雇佣兵协会才对。
“嗯。”团长大人果然没有拒绝，只不过——
“喵~！怎么都不等等我们呢！小尘，司风，你们去吗？”
“不去。”司风很不给面子地闭上了眼睛。
小尘山笑着撇过头，心说道：这个电灯泡，他还是不去当了，免得被团长大人记恨在心。
第八十三章 落幕
等凌雪和萧煌夜赶到佣兵协会的时候，第一佣兵团的人正围在“鬼屋”外……揍人。
被揍的对象，正是众人期盼了多日一直不曾现身的司空如血！
令人惊讶的是，此时的司空如血，跟少年先前见过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