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说我是凌雪，你们，相信吗？”
凌雪轻轻挥舞着镰刀，不着痕迹地睨了眼躲在司棋身后瑟瑟发抖的妙歌，而后歪了歪头，反问道。
众人默然。
“小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半响，还是如冰最先反应了过来。
凌雪不在意地撇撇嘴：“罢了，反正信与不信，都不重要了。你说是吧，萧煌夜？”
说着，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萧煌夜，男人安静地望着他，神色不明。
真扫兴。少年嘲弄地笑了笑，杀气暴涨，刷地回头，瞪向妙歌，狂笑道：“反正，杀了这冒牌货，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话音刚落地的刹那，萧煌夜突然弃剑上前，从身后一把搂住了赤裸的少年，低声压抑道：“别这样……”
怀中的少年动作一僵，瞬间忘了动作。
“萧煌夜，放开我。”
凌雪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
男人仿若未闻，贴着少年的耳畔，低沉而坚定地说道“你不能杀他。”
第一百四十四章 缘由
如果说灵魂的颜色跟彩虹一样绚丽的话，原本属于凌雪的颜色，应该是偏向于淡黄的白，耀眼夺目。然而这一刻，绯鱼眼中的凌雪，已经被染上一层诡异的淡紫色。
以阴瞳的视角看待，那些象征着寂寞与绝望的紫色。
问题要回归到……凌雪决定专心修炼那一刻。
闭上眼，整个世界一片黑暗。
他独自徘徊在黑暗中，努力地寻找着出口。
他试图瞪大眼睛，依然看不清周围的一切，有声音从四面八方纷涌而来。
凌云天、凌浩然、凌二、凌清、凌十七……一直到萧煌夜、于舒黎、洛非烟、十三佣兵团众人……
凌乱不清的声音，此起彼伏，那是属于他脑海中的记忆，在依次上演。
久远的，几乎记不清楚的记忆，一直演变到近来折磨着他的种种意外，清晰地重复着。
一次有一次。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听从晨晨的意见，安心地静下来修炼，却突然步入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那里呆了多久，久到差一点就要崩溃了，出口突然出现了，一点亮光在不远之外闪烁着……
他举步上前，满怀希望地踏出那一步，却看到萧煌夜和妙歌的身影，两人亲密拥吻的画面……
是幻觉吧？他想。
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再看去时，是萧垨和晨晨跑去跟着煌夜“告密”，少年离奇昏迷……
他觉得，他唯一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萧垨被妙歌弄晕了。唯一可以帮他解释的人，也不在了。他又无法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心，越来越冷。
然而，打击他的事情，却远远不止这些。
紧接着，他看到红雀和疾风的交谈，又看到绯鱼和如冰私下交流。
“老姐，我总觉得妙歌有些古怪。”
“你怀疑他不是凌雪？”
“说不上了……”
“其实凌雪若真是这样也不错，起码比过去有用些。”
比过去有用些？他嘲弄地笑了，这话真不像老板娘的口吻。
可是……是是非非，真真假假，他已经分不清了。
时间飞快地流逝，他开始抓狂。
爱与恨，两种同样强烈的感情，其实不过一线之差。
画面又一转，他看到萧煌夜和妙歌两人一丝不挂地交缠在一起，少年快乐地呻吟，那声音清晰入耳，像刀子扎在他心头。
他终于，崩溃了。
满腔怒火瞬间窜向天际，身体灼烧一般疼着，痛着，骨头仿佛被碾碎一般，咯咯作响……
恨！
体内陡然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他尖叫着捂着耳朵，黑暗渐渐散去。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几乎赤裸地站在原来的房间里面，三步之外，趴着目瞪口呆的大熊猫。
色晨晨惊讶地望着他，半响，唤道：“小雪？”
“嗯。”他咧嘴笑了笑，身后如绸缎般光滑的黑发疯狂地飞舞着，刷地窜向门口的结界，结界瞬间破裂。
“小雪，你去哪？”晨晨惊骇地追上前，问道。
他大步往外走去，头也不回地道：“去捉奸，你去照顾萧垨吧。”
一句话将晨晨打发走了，他无法确定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大开杀戒！
力量在他体内肆虐地叫嚣着，他从不知道，自己原来也会有这么热血冲动的一天。
强烈的破坏欲，漫无边际的蔓延开去……
终于找到了那扇熟悉的门，抬腿，发泄地踹去，牢不可破的房门被他踹烂了。
有力量的感觉，真微妙。
萧煌夜，我……恨……你！望着床边那碍眼的一幕，他的心快结冰了。
遵从本能地追杀着妙歌，他想要将那冒牌货撕碎！
可惜理智却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你杀不了他。
是的，他杀不了，但萧煌夜可以。
然而，萧煌夜会杀了妙歌么？
凌雪怀疑。
即便当男人毫不犹豫的对他点头说“好”的那一刻，他心底依然不信。
而这一刻，当萧煌夜从他身后将他抱住，坚定而缓慢地告诉他“你不能杀他”的时候，他笑了。
一种绝望到心酸的笑。
“萧煌夜，在你心底，那冒牌货果然比我更有价值？”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却是将他搂得更紧了，默默地低头，虔诚地吻着他的额头……
不稀罕你的爱了，我恨你，萧煌夜！
啪的一声后，是他干脆利索的一巴掌。
萧煌夜没有躲开，这一巴掌实实在在的落在了男人的脸颊上，力道之大，很快肿了两份。
“滚。”凌雪嫣然一笑，冷声道，不等对方回答，突然发力，将人狠狠推开。
他爱着煌夜，那是他第一个爱上的人，为了这个人，他连自由都不要了。可是他也恨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的伤了他的心！
“刷”地一声后，死神镰刀再次挥向了躲在司棋身后的妙歌。
“虚伪的家伙，去死吧。”
凌雪垂目轻笑着，凌厉的煞气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层淡紫色的结界，阻断了外人的偷袭。
眼看着镰刀即将落在司棋和妙歌身上，疾风、红雀同时行动了。
冰冷的银光一闪而过，缭绕的紫色闪电发出嗤嗤声响……
时间仿佛被定格了一般。
凌雪依然维持着挥刀的瞬间，疾风护着司棋，红雀手中的长剑被镰刀生生地斩断，而原本已经被镰刀劈成两半的妙歌，却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神情诡异的微笑着。
“大魔头果然没说谎，我杀不了你。”
半响，凌雪直起身，无畏地撇撇嘴，顿了顿，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神情为难，似有千言万语终究却又沉默的萧煌夜，继续道：“喂，我不爱你了再见。”
说罢，挥挥手，大踏步朝着门口走去。
风火双重结界，竟抵不住死神镰刀的一击，刹那间，支离破碎。
凌雪扛着镰刀，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嘴角始终噙着一丝浅浅的弧度。
他想，他跟疯灵的赌局，他已经输了。
萧煌夜不肯让他杀妙歌，也不愿自己动手的原因，他懂了。
在男人吻他的那一刻，他终于顿悟。
萧煌夜比他聪明、敏锐，从很久以前便是这样，样样都比他强，可他不在乎。
将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拐到手，他很自豪，很开心。
纵然他比萧煌夜要年轻，但他是凌家人，充分继承了父亲的专情。
爱上一个人，便是一辈子。
爱了，便不需要后悔。
他不会变心爱上其他人，但他可以选择忘记这份爱。
有多爱，便有多狠。
萧煌夜答应他会杀了妙歌，可是最终，男人背弃了他的承诺。
因为——
从本质上，妙歌不是冒牌货。
或许他才是……
从他进化成人形后，莫名其妙地多了这些强大到惊人的力量后，他更轻而易举地能够触碰读到对方的记忆。
萧煌夜吻他的那一瞬间，他读到了男人记忆中十年前的事情。
那个稚嫩的，粉雕玉琢般可爱的小娃娃，六岁时候的凌雪，清晰地印入了他的脑海……
记忆终于复苏。
不是他故意忘记了。
真是……天意弄人。
因果循环这种东西，凌雪不懂，但他却清楚地记起，原来在跟萧煌夜分别之后，他回到凌家遇到了一个“熟人”。
那人便是……疯灵。
是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幻觉？
不，他的记忆没有出错。
十年前，他确实遇见了疯灵。
“原来十年前的你，长得挺可爱的嘛，小笨熊。”
“别紧张哦，只是取走你的一段记忆罢了。”
“哎呀，不得了哦，居然让我发现你的灵魂比其他人要多一魂三魄！啧啧，这可是不正常的哦，你应该不介意我帮你拿掉多余的部分吧？”
原来，疯灵利用时空之门，穿越到了十年前。
原来，妙歌竟是从他灵魂中取走的一部分。
原来，真正算起来，当年给萧煌夜承诺的那个小屁孩其实是……妙歌？
真可笑。
他觉得，他自己快要崩溃了。
这一刻，他真想将疯灵狠狠地踩在脚下，蹂躏，践踏！
凌浩然老师说他六岁前如何如何天赋过人，如何如何天资卓越……
竟不料，那一年发生的事，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如果不是因为有萧煌夜，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想起来六岁那年发生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番诡谲难测的经历，他大概永远也不会记起自己竟在十年前见过大魔头疯灵，毕竟在那之后，那一段特定的记忆就被对方用特殊的手段取走了，亦或者是封印了？
他该怎么办？
思绪一片紊乱。
……
这就是真相，震惊了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算账
深夜，寂寥。
独自行走在安静的街市上，星月交辉，迷蒙的光影下，少年的倒影被拉得很长，恣意飞舞的长发间，死神镰刀锋利的刀刃寒光冷冽。
拖着宽大厚重的玄青色斗篷，凌雪离开了青龙城。
这里不属于他，他也不想留在这里。
昔日并肩作战的伙伴，已成陌路。
他曾经最信任和依赖的萧煌夜，更是彻底的伤透了他的心。
更讽刺的是，他最想杀掉的妙歌，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个孤独的舞台，他一个人声嘶力竭地唱着独角戏，旁观者永远都是一副冷漠清高的模样，他的痛，他们不懂。
恨？
不，他不恨了。
从他吼出“萧煌夜，我恨你”的那一刻，其实他已经不恨了。
恨这个感情，太累，他承担不了。
忘却，是唯一的出路。
离开，是最后的选择。
从这一刻开始，从他踏出青龙城算起，他将忘却爱与恨。
那些伤了他的人，他不会报复，只会躲得远远的，彻底地无视他们，下一次即便是遇上了，他也会将他们当做……路人。
但——
有一个人，他绝不轻易饶过。
绚丽的紫色光芒照亮半边夜空的同时，凌雪走进了六芒星阵，目的地——琉璃阁。
虽然至今为止，他依然没有弄明白自己的力量是怎么回事，不合常理的强大，源源不断地从体内流出，仿佛用之不竭……
当他一无是处的时候，他羡慕过那些强者，只有足够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然而如今，他莫名地变强了，连红雀和疾风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了，可他心里，却一点也不高兴。
空有一身力量，却没有想要守护的人，该是多么寂寞？
不，他有。
最起码凌浩然和凌二，依然是他最亲的人，可惜从小到大，他们都不需要他保护，反倒是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解决了罪魁祸首之后，他就回白帝国，将老狐狸和凌二一起接走，然后……回凌家，凌清已经得瑟太久了，那些他曾轻易丢弃的东西，如今他想要回来了。
不知是否太迟了呢？
轻叹一声，人已站在了琉璃阁百里之外的结界外。
这一道结界，乃是朱雀星君亲自设下的火之守护结界，除了四神之外，唯有得到萧倾城认可之人，才能自由穿梭。
凌雪静静地站在结界前，单手握着死神镰刀，魔魅的紫眸微微透着一丝迷茫。
他原本打算靠蛮力撕裂结界，不过——
事情似乎比他预料的简单些。
伸手，触向结界外沿，距离越来越接近，竟没有任何排斥反应，他的手心轻而易举的穿过了结界。
少年心情良好的勾起嘴角，利索地穿过了结界……
与之同时，青龙城。
城堡议事厅中，一干人等面色凝重的坐在桌前。
“你是说……”
“嗯，应该没有错。”
疾风望着司棋，缓缓点头。
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几人的交流中，逐渐清晰。
然而真相除了叫人惊诧之后，更多的却是沉思。
众所周知，朱雀星君轮回重生那一世，曾在与白帝国的平行时空的C国生活了三十余年，而在永恒国度落成之后，萧倾尘更是每年都会抽段时间，带着青龙星君和玄武星君回C国。
在那次萧煌夜将晨晨和灵灵带回来之后，为了让这对大熊猫兄弟能够健康地活下去，他曾将自身体内的火之力量传递到晨晨和灵灵身上……
然，更确切地说，朱雀星君其实是将自己的力量与那对熊猫兄弟共享了。
妖族修炼成人形，需数百年至上千年不等，原本按照大熊猫的天赋，少说也得数千年才能进化。
但凌雪的情况特殊，又因为晨晨的误导，在迫切的意识影响下，他竟出乎意料的将原本属于朱雀星君身上的火之力量强行“拎”了过来，只是一天之内，神奇地进化了。
而远在C国的朱雀星君尚且没有异样，又因时间未到，不想提前归来，结果——
凌雪这边不断地抢夺力量，那边两个关心则乱的情人在发现萧倾尘的火之力量突然消失了一部分，竟二话不说，将自身的力量倾入爱人体内，如此一来，最后间接地便宜了凌雪……
平行时空之间，无法时刻监督着彼此的情况。
萧倾尘又是个孝子，难得回去探望父亲和妹妹，自然不愿提早开启时空之门，毕竟过去的一百年中，疾风、疯灵和白虎星君三者默契合作，从未出过什么意外。
却不料这一年，竟是意外重重，估计等朱雀星君归来之际，永恒国度早已乱成一团。
都说自作孽不可活。
从认识疯灵那会开始，疾风便知对方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行为方式异于常人，前一秒他还对着你笑得明媚灿烂，下一瞬，他可能就会捅你一刀，这家伙疯癫得叫人头痛，偏偏这么一个变态，有强大到鲜有敌手……
原以为凌雪的事情是个意外，但在萧煌夜的解释后，众人顿时唏嘘不已。
凌雪独自离开了，很有可能便是去找疯灵算账。
少年如今的力量已在疯灵之上，要教训对方，显然是易如反掌。
尤其疯灵还玩命般浪费了自身的千年修为。
因果循环，天理昭昭。
没有人同情疯灵，因为他活该。
可是疯灵活该，他们就没有错了吗？
一行人沉默地抿着嘴，内心自责又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