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杨想起唯一一次和唐莫稍喝酒,不禁微微脸红了。
“老师,你喜欢喝什么酒?啤酒红酒洋酒白酒?”
骆杨随意,“随便。”
“对了,老师,今年都快过去了,为什么你还没有过生日?”
骆杨被他这跳跃的思维搞的吃不消,“就前几天。”
“啊……”唐莫稍大叫,声音在空荡的校园里回响,“老师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是哪一天嘛?”
“农历腊月二十一。”
“老师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唐莫稍的语气很哀怨,好像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他错过了。
这有什么好说的,生日跟其他的日子不都是一样的吗?
他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只有几次,都是大学时候和苏幕柽于北辰他们一起过的。
“老师,那我下一次,下下一次,都帮你过生日好不好?”
骆杨摇头,下一次还有可能,要说下下一次,那个时候唐莫稍都毕业了,这些,他不指望。
骆杨笑着摇头,又点头。
又回归正题,“老师你的衣服好像还是去年的,不要买件新的吗?”
骆杨很久都没有买新衣服了,每个季度的衣服都齐全,男人嘛,就那几件衣服也可以过一年,平时在学校只能穿统一的制服,不需要多少衣服。
身上穿的这件大衣又不旧,他并没有买衣服的想法。
但是唐莫稍过于热情,全然没有在他家门口睡着时的疲惫与困倦,精力过剩地拉着他去市中心逛商场。
唐莫稍看到合适的衣服就将他推进更衣室里面试,骆杨借着更衣室里惨白的光看到冰冷的吊牌上的标价,吓得没穿就说不合适。
唐莫稍敲着门,“怎么会不合适呢?老师穿上一定好看。”末了说,“不管怎样,老师你穿出来让我看一下,不然我进去看。”
骆杨只好穿出去。
“我就说嘛,我的眼光很毒的。”
唐莫稍再一次抢在他前面结了账。
这样一来,骆杨只能让唐莫稍试穿衣服,然后也抢着结账,虽然刷卡刷的心疼,但不得不说,其实很开心。
两人拎着战利品回去,路过超市从公车上下来。
把东西存好,骆杨推着小车,唐莫稍从货架上不停地拿东西放进去,都是些零食,瓜子,饼干,巧克力,糖果,还有果冻,薯片,还有打折的洗衣粉。
“家里的洗衣服好像不够用了。”唐莫稍说着,研究着几种洗衣粉,“老师你说哪种好?”
在骆杨的建议下,还是选用家里的那一种。
唐莫稍还拿仍了袜子进去,他说:“我没有袜子了。”
还有免洗内裤。
骆杨皱眉,“为什么要买这一种?”
唐莫稍摸着鼻子,“不想洗啊。”
骆杨撇嘴,“你有自己洗过吗?”
唐莫稍不好意思地放下,“那等下去买其他的好了。”
唐莫稍几乎把超市里面他所有喜欢的骆杨下午没买的菜都放进小车里,称重后他看着上面的价格,嘀咕:“哇塞,现在的菜都这么贵了,这么一点要这么多。”
骆杨自习挑选着番茄,“你少浪费一点,这些都不算什么。”
“我什么时候浪费了?”
骆杨一想到自己全身上下的衣服都重置了一遍,就觉得不可绕怒,烦躁地摆摆手,“不早了,买完快点回去。”
唐莫稍跳到一边,“也是哦,我还要回去看电视呢,这里人好多,又好热。”
唐莫稍主动分担了大部分的重量,骆杨想要帮他拎两件,被直接拒绝了。
虽然挺晚的,公车上的人还是很多,他们站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等到一堆情侣下车,唐莫稍好像很累的样子,头靠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睛。
骆杨想将他腿上的东西拿走,瞥眼看到他的脸,眉毛不是很粗,反倒很是清秀,长长的睫毛在摇动的车厢里一晃一晃的,鼻子很挺,嘴唇微微撅起的,有种属于少年的青涩,唐莫稍突然舔了舔嘴唇。
周围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连后座打着电话吵架的女声都在一瞬间消失,好似只是那么一瞬间,声音又全部回了来。
唐莫稍睁开了眼睛,声音变得又软又腻,“老师……”
老师,你喜欢我吗?
骆杨被他喊地心虚,看向窗外。
唐莫稍又低低地喊了一句,“老师……”
骆杨这才转过脸,被唐莫稍揉眼的动作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咦……”
骆杨从他身边越过,拍拍他的肩膀,“你坐到里面去。”然后让一位抱着小孩穿着高跟鞋的女士坐下来。
那女士连连道谢,怀里的小孩已经睡着。
到站了时候唐莫稍还迷迷糊糊的,他喊了好几次提醒,他才拿着东西跟着下车。
“早就累了吧?”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下飞机一刻没歇得就到了他家,一直保持旺盛的精力叽叽喳喳跳来跳去,一放松下来,马上就觉得疲惫。
“不累。”唐莫稍回答。虽然这么回答,但是语气都没有先前有活力。
骆杨笑了笑,加快了脚步,回去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讲话,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长长的一段路,只有周围放烟花的声音,迷离、美丽。
他们不约而同地向上看,同时相望着笑起来。
回到家骆杨把他赶进浴室,从他的行李箱找到睡衣给他拿过去,然后将他赶进卧室睡觉。
“老师,那你一定要来跟我一起睡啊。”
骆杨嘴上“嗯”个不停,实际上洗完澡在床边看他睡熟了,便进了客房。
现在家里可是睡三个人也没有问题的,书房里面还有一张小床。
第二天一早便是被唐莫稍揪着耳朵醒的,一睁开眼,就是唐莫稍放大的委屈的脸,“老师,我饿了。”
唐莫稍好像特别容易饿,但是吃的却不多。
“你正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鸡丝面好像下多了,他高估了唐莫稍的战斗力,现在还剩下一碗的量。
唐莫稍站起来伸展手臂,站在光源处,“吃饱了。”
“一天到晚叫饿,就吃这么一点。”
唐莫稍趴到桌子上,用手支着下巴,歪着头调皮地笑,“老师我是少吃多餐哦。等下我们来贴对联吧,还有你另一个家,还有,家里要打扫一遍。”
骆杨有些犹豫地问:“你不跟你爸妈一起过,真的好吗?”
唐莫稍悠哉悠哉地走到沙发上躺下,打开电视翘着腿,“无所谓好不好,他们又没有什么过年的意识,就是吃顿饭而已。”
骆杨迟疑道:“多少人忙碌了一年就是为了今天晚上能吃顿团圆饭。”
“老师,我们家里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好的,真的喜欢这个节日还用搬去国外?都搬走了还怀念个屁啊,我们家很大的,聚在一起就吵架,把我爷爷奶奶气个半死,我才不要去。”
骆杨没想到是这种情况,自觉问得太多,失礼了。唐莫稍既然愿意回来陪他一起过新年,感激都来不及,又何必顾虑太多?
可是,他懂的这一天对与家人的重要性,“你打个电话给他们吧。”
唐莫稍不知道有没有跟他父母说来这里,要是他父母知道了是他,估计像唐妈妈那样开明的母亲也会对自己有些敌意吧。
不过,唐莫稍真的是为他而放弃跟父母过新年?
骆杨心里不是滋味。
唐莫稍已经听话地躺在沙发上打电话了,一直都是“嗯”“啊”“哦”“知道”“我知道了”这些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挂断电话,兴奋地说了句“搞定了”,便开始捣鼓昨天骆杨下午在外面的小区前买的对联。
“老师,你那个家也要贴的对吧?”
“老师你好有钱啊有两个家哎。”
“老师你快点吃,过来帮我啊。”
唐莫稍弄得满手的胶水,可怜兮兮地盯着他。
“用胶带吧。”
租出去的房子里面两个高中生已经走了,后来搬进来的一个女白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回家,还留在这里。
骆杨给她送了些自己做的酸萝卜和辣白菜,就这么一点唐莫稍都捂着不让他带,说是他要吃的。骆杨做的多,好说歹说才从唐莫稍手下抠出了那么一点。
唐莫稍还一点的不乐意。
“小小年纪,不能这么自私自利。”骆杨在女白领道过谢,贴好门联之后教育他。
“如果是买来的老师你想送多少就送多少,可是这个老师你亲手做的。”唐莫稍瘪着嘴,“都没送给我。”
骆杨揪他的耳朵,“你天天都在吃!”
“那怎么能一样!?”
“……”
骆杨掐着腰,“明天就去买材料,我做一罐给你带回家。”
唐莫稍立马靠过来,“不要,我要跟老师一起吃。”
骆杨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问题,学生和老师一起过年,是正常的吗?
只是唐莫稍没有给他再想下去的时间,拉着他就走,“快点回去做饭,我饿了。”
第一次有个人陪他一起过年,虽说这也就是那么一天,跟平常一样只有二十四小时,跟平时一样的却不普通的日子。
自从父母去世后,他每年都是一个人过。
唐莫稍两手插在口袋里,走在前面踢着石子,路上有一群小孩穿着新衣服在玩耍,因为衣服穿的过多,跌跌撞撞的样子有些滑稽。
趁骆杨在便利店买东西的空档,唐莫稍蹲在一个小孩,“来,叫声叔叔来听听。”
“……哥哥。”
“叫叔叔的话,我给你糖吃哦。”
小孩子立马改口,“……叔叔!”
“真乖,等下从那里出来的叔叔身上有糖,你去向他要。”
骆杨从便利店出来便看到唐莫稍蹲在小朋友面前,两个人都在笑着,他缓缓走过去,那个小孩突然跑向他,小短腿一迈一迈的,走到他面前,“叔叔,糖。”
唐莫稍向他眨眨眼。
骆杨身上没有糖,尴尬地看向唐莫稍,后者耸肩,“老师,我也是叔叔辈的人物了。”唐莫稍说着用一根手指头点了点小孩带着深蓝色帽子的头,“叫一声叔叔来听听。”
骆杨转身回店里买棒棒糖。
结果刚放到那小孩的手里,就出现一个大人,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们。
骆杨将唐莫稍拉到一边,解释道:“我们没有恶意的。”
然后在那小孩妈妈怀疑的眼神下拉着唐莫稍落荒而逃。
“为什么要跑?”
“人家家长把我们当人贩子了。”
“我为什么要当人贩子?”
骆杨见他一脸天真,“经常发生这种事情,太乱了。”他看着唐莫稍不解的眼神,换了只手拎东西,一边开门,“你这么想长大吗?”
唐莫稍辩解,“没有,我已经很大了。”
骆杨笑:‘但是你的行为很幼稚。’
“这不代表我没有长大,老师,你看,他都叫我叔叔了,我们是同龄人。”
同龄人才怪,骆杨侧身进屋。
唐莫稍迈出的步子比他大,在他前闪进了屋里,然后将他手上的东西接过去。
今天的午餐不像平常那样简单,花费的时间多得多,唐莫稍靠在餐桌边摘菜,不停地问:“老师,为什么过年也要吃蔬菜?不是应该大鱼大肉吗?”
“营养要均衡。”
“老师,看样子你准备做很多哎,我们吃的完嘛?”
“吃不完也要有那么多。”
“好浪费,你不是说不能浪费吗?”
“嗯,”骆杨在厨房里面切着菜,“所以这顿饭做好,后面的一个星期都不用做新的菜了。”
“……”唐莫稍开始装可怜,“老师……”
骆杨笑着摇头,手上的动作不停,唐莫稍已经从餐桌上蹭到他身边来了,手上的水都没有擦,蹭到他的身上,“老师。”
“嗯?”
“老师……”
骆杨依旧切着番茄,几下就切好,拿了另一个红红的番茄,“嗯?”
“老师,你以后会给你的伴侣做饭吗?”
骆杨执着刀,“如果不忙的话。”说实话,他挺享受做菜的过程。
“老师,你为什么不找恋人?”
这个话题他们讨论过好几次,骆杨都是淡淡地笑,淡淡地回答:“因为还没有碰到喜欢的。”
这次他依旧这么回答,但是唐莫稍不是像以前一样垂下眼眸淡淡地“哦”一声,而是凑过脸来问,“那我呢?老师你不喜欢我吗?”
骆杨将他的脸推开,“快点把手洗干了。”
“老师你还没回答我。”
骆杨洗了手,随意用抹布擦着,“那是不一样的。”
唐莫稍一下子焉了,“不会是像父子那样的吧?老师我没那么小,你也没有那么老。”
骆杨拍他的脑袋,“你在想些什么呢?我说的是,喜欢这个词,有很多不同的含义的。我喜欢每一位学生。”
唐莫稍撅着嘴,“那我跟其他人没有区别吗?”
“当然有。”
“……真的吗?”
“就是好学生与坏学生的区别。”
他哪有跟人这么近过。
不管是苏幕柽还是段晗。
和段晗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情,那段时间天气热,段晗睡觉都离得远远的,生怕他一个饿虎扑食压过来抱住他一样。
而唐莫稍不同,不管什么天气,他都能把他当作玩具一样紧紧地抱在怀里,醒来后还能一脸无赖地叫着饿。
吃着他的饭,睡着他的床,陪他一起过年,偶尔撒娇,偶尔装大人,偶尔耍小性子,偶尔赖皮。
他直觉以为,再也不会有像唐莫稍这样的人了。
唐莫稍对于他来说,和那些学生是不一样的。
但是唐莫稍还是他的学生,还是男学生。
唐莫稍看起来有些失落,半天都没有说话,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回餐桌边,开始摘菜洗菜。
骆杨对着砧板叹气。
中午吃饭的时候气氛明显不好,唐莫稍默默地吃着,都不说话。
骆杨突然就受不了这沉默,犹豫了很久,将他打量了一番,说:“怎么了?”
唐莫稍懒散地抬了抬眼睛,“没有怎么。”
骆杨给他夹了块鸡翅,“不好吃?”
唐莫稍摇头,“不会,很好吃。”
但是他没有吃多少。
“我没胃口。”唐莫稍知道他在看他的碗,说。
“哦,那你少吃点,晚上吃也好。”
唐莫稍点头“嗯”了声,算作答复。
老师,我们一起洗澡吧
唐莫稍在沙发上躺了一个下午。
骆杨听到手机响从厨房出来看手机,是苏幕柽打来的拜年电话,两人聊了几句。
他回到客厅,就看到唐莫稍一只胳膊遮住了眼睛和大半张脸,躺在沙发上了无生气的样子。
骆杨居高临下地小声地提醒他,“要是困了就进卧室,别冻着了。”
唐莫稍没有语言上回答他,也没有动一下表示了解。
骆杨弯下腰伸手去推他,唐莫稍还是不理他。
又开始耍小性子了。骆杨转身进厨房洗手,然后无奈地从卧室里把被子抱出来,脱掉他的拖鞋,将被子盖好,露出他脖子以上的部分。
“上午还让小朋友叫你叔叔呢,现在就跟那小朋友一样的年龄似的。”
唐莫稍意外地没有反驳,骆杨失笑,裹好被子,“吃饭的时候叫你。”
等骆杨一进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