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骨 温如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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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骨 温如寄-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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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衍纳闷,不过他对于女孩子的东西实在没有什么兴趣,也就答应了。他们又小坐了一会儿,她嘱咐的事情那么多,从饮食习惯到冷热衣料,简直要把后半辈子都嘱托完,等到说完,秦了了看了一下时间,知道拓跋凛规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就起身告别。
“哎,妹子,等我打了胜仗,也该发军饷了,到时候在给你添几件衣服。”
秦了了眸中泪光闪动,低头应了一声好。
他看着秦了了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今天的她跟寻常有些不同,清眸远黛,仿佛是盛妆打扮过的。

、第九支伞骨·合(下)

七月的天低沉得紧;大团的乌云滚滚而来,几乎要迎面压下来。
一人高的蒿草随风摆动;同时血腥味也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祁镧上下;这里是一场战事后的战场。
耳边是隆隆的战鼓;山呼海啸的喊杀声,申屠衍立在马上;置身其中;茫然望着周遭的一切;在这广阔的平原中横七竖八堆着还温热的尸首,这里面,有大晁的统领,也有胡狄的士兵;还有……附近的百姓。
他们说一个将军生应该在战场上;死也应该在战场上,这就是战场吗?
他的脸色苍白,打了胜仗,没有喜悦,也没有自豪感,甚至还萌生出连刚才在刀枪箭雨中也没有如此恐慌的情绪,以至于旁边的副将叫了好几次他都没有反应。
“将军,是否开拔回营?将军?”
“哦……哦。”他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于是他们缓缓的撤退,另外一部分留下来清理战场,其实也不算清理,尸体嘛,会有秃鹰斑鸠来解决,他们所做的,是将死人身上有用的东西都搜刮一番。
他算是没有受了什么伤,因为他根本没有怎么参与战斗,只是观战。可是还是遇到几个大晁将领,说来也奇怪,那几个人下手凶猛,遇到他竟然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竟让下不去手去,特别是一个光头的先锋,先是震惊,后是发怒,一招招竟然要生擒他一般。他口中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一下说他对不起兄弟,一下说要把他押回去让他媳妇罚他跪算盘……
他想问为什么,可是刀箭无情,终究寻不到时机。
一直到战争结束。
申屠衍的心绪很乱,想着事情一路回了营寨。
晚上的时候,拓跋凛为了庆祝初战告捷,还特地举行了庆功宴,申屠衍却闷闷不乐,他的脑袋很乱,以至于他啃的羊腿味同嚼蜡,眼前的笙歌曼舞熟视无睹。
“申屠安答,怎么,不开心?”
“没有,没有。”他赶紧回答,“肉很好吃。”
“哈哈,申屠安答真是直爽,两日以后还有一场大战,还要仰仗将军呀。”他忽得招了招手,一位原来在热舞的舞姬转了几个圈,歪倒在他的怀里。
“琴姬,你摇摇服侍将军呀。”拓跋凛笑了笑,意味深长。
申屠衍被美人纠缠着,让他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无措道,“这不大好吧,不知道我妹子有没有过来,我可以看看她吗?”
“她?”拓跋凛忽然冷了脸,又觉得不大妥,缓和了几分才说,“哦,她被我派去外地办事去了,暂时回不来,将军今天晚上还是好好享受美人醇酒吧。”
申屠衍没有办法,被琴姬连拖带拉的进了营帐,申屠衍望着被风撩起的连帐,远处的篝火不时的映入眼帘,今晚的欢愉远没有结束。
申屠衍看着帐中罗带轻解的美人却出了冷汗,他木讷的说了一句,“哎,姑娘,你衣襟散开了。”
琴姬轻笑着,他见过木头,还没见过这么不解风情的,柔夷攀上了申屠衍的脖子,嗔怪着,“将军,你真坏!”说完,就来解申屠衍的衣带。
申屠衍抖了一个激灵,浑身都精神了,心中一咬牙,轻声叫了一声得罪了,朝着她的后脑勺用力一记。
他把人盖好,觉得现在出去也尴尬不妥,因此等到宴会渐渐散去,万籁俱寂之后才出去透透气。
晚上的军营跟白天是截然不同的,他也不敢随处走动,只是漫无目的的转了转,忽的发现军师探讨的打仗中还亮着灯,他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
他才想要撩帘子进去,忽的听见一阵交谈,在这静谧的夜里清幽而诡异。
“秦了了那妮子真的被嫁到番国去了吗?”
“哎,不知好歹的死丫头,自从从中原回来,就一直暗地里捣鬼,真是女大不中留,还有还有一些用处……她现在居然隐瞒申屠的身体情况,差点让这一次的计划失败。”
“那以后怎么办?”
“本来想培养申屠衍为我所用的,现在要改变策略的了。”
“现在很多申屠衍的旧部都见过他了,必然会扰乱军心,利用他将他们引入祁镧北的悬谷中,到时候一网打尽……”
“好计谋!”
申屠衍就站在黑暗处,静静的听完这一切,然后默默的离开。
他重新回到了营帐,琴姬还没有醒,他坐在不远处,脑子里有无数想法冲上来,将他的思想搅得乱糟糟的。
拓跋凛说,“把他们引入祁镧的峡谷中,一网打尽。”
秦了了说,“大哥,这是你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摆摊婆婆说,“打战啊,就是为了不打战啊。”
秦了了说,“大哥,如果你有一天不想做战场上的英雄了,就把它打开吧。”
他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那一只锦囊,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里面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只有秦了了的一封亲笔信,还有几张被揉的皱巴巴的纸。
他看了几眼那几张纸上鬼画符一般的字画,一阵恶寒,却找不到别的东西。
两日后,申屠衍率军再次突击大晁军队,这一次,他率领一万精兵,定与山峰南面百回坡会战,这一次,大晁的军队的规模也是空前的,几乎占了总数的三分之二,可以说,这一场战役几乎决定了一次战争的胜负。
拓跋凛一天都呆在营地里下了一个人的棋,双手互博,他一个人既是黑子也是白子,倒也是乐趣。等在门外的信差不断将战场上的情况告诉他。
他一直是微笑着的,知道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大军脱离原定行军路线,正从山下越过百回坡,已朝北面而去,就要越过祁镧山脉了。”
“什么!”拓跋凛腾的一声站起来,捏在手上的棋子嘎嘎作响,他觉得,有一些东西,恐怕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
而他,万万没想到,脱离他控制的,会是那一只笼中鸟,他忽然联想起什么,难道他已经恢复记忆了?
他将手中的棋子捏得粉碎,立即叫人备马,他要亲自赶往百回坡。
此时,大晁的军队仍然在不停朝前行军,山路艰难,疾风迎面而来。他们前些时候军力大伤,因此走的十分艰难。
但是他们时刻也不能放弃警惕,已经进入了敌军控制的地域,一草一木可能都是掩饰,谁也不知道,那茂密的树丛下是不是埋伏着一个敌军。
李胥并不擅长山间作战,因此进入山地之后,他多次受挫,一直苦无良策,特别是上一次战役,几乎给他们致命的打击,更让他心中难平的是,他在敌军中,亲眼看到了之前徐参谋说的那个“将军游魂”。
——申屠衍。
想到这里,他就恨得牙痒痒,他与申屠衍其实谈不上什么交情,唯一一次交心也是在杜太傅的坟前,可是这个相貌与他相似的青年,他总是心存好感的,不仅容貌,脾性也与他很相似,他几乎觉得那是世界上的另外一个他。
可是,这样的人,却是投递叛国的汉奸,这不能不让他想自戳双目。
他们割开地上的杂草和树藤一路上爬,周围的环境静悄悄的,除了鸟鸣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可是这样的安静实在太诡异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紧绷感并没有离开,而是越发浓烈起来。
忽的,山下传来哒哒错乱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似乎每一个马蹄印都落在他们的心上。
该来的还是来了。李胥心中了然,等待着战争的暴风雨。
哒哒——哒哒——哒哒——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半个胡狄人朝他们展开攻势,甚至马蹄声越来越远,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李胥长吁了一口气,赶到庆幸,也赶到茫然,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而这个谜题,到了很多年后,大晁人都无法参透,知道有流亡而来的胡狄人,无意将秘密说破,而这些,都是很多很多年后的故事了。
拓跋凛赶到百回坡的时候,什么都结束了,既没有大晁的军队,也没有胡狄的军队,他抬头望去,忽的望见断崖的那一边有一人一马,因为背着光,阴影覆盖着那人的面庞,看不清表情。
刚出来的时候,拓跋凛已经怒不可遏,可是见到了始作俑者,却忽然还能和气的跟他讲话,“申屠衍哪申屠衍,你终究还是叛了我。”
申屠衍所站的山头比较高,因此他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可是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叛我,大晁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
申屠衍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其实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我并没有恢复记忆。”
拓跋凛愕然,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回答,嘴唇张合,“那你为什么……”
“我不知道以前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大晁人也好,是胡狄人也好,都与我无关,可是现在的我,却是要由着我的本心的,还记得我问过你为什么要打战吗,一位老婆婆告诉我,打战是为了将来不打仗,我想,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
拓跋凛安静的听完,小声的叹气,“时也,命也,我认输了。”十万精兵尽数葬于崖下,看了他要修养生息许多年了。
“他们没有在崖下,我只不过带着他们围着百回坡绕了几圈,在山下发现一个巨大的湖,因此就把他们留在那里休整了一下,他们在等待真正的将领,带领他们回家。”
晚霞将山与天的分界处映染成淡淡的绯色,如同白净瓷瓶上的釉色,一直蔓延到天边,山头上的男人拉动了缰绳,马飞快的跑起来,跑过了这个山头,向着下一个山头跑去。
他不是大晁人,也不是胡狄人,现在,他只想要做自由的申屠衍,不被任何东西所拘束。
跑了许久,他才停下,他掏出那一只秦了了给他的锦囊,他重新打开秦了了送给他的锦囊,除却那几副意味不明的话,上面只有俩句话:
大哥,如果你累了,就去徽州云宣找一个叫做钟檐的人。
他会是你的后半生。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有点仓促,抱歉

、第十支伞骨·起(上)

宣德十二年八月;边境风波初定,闽南大旱;蝗虫为患;颗粒无收。
这一年;暮归楼上的说书人的故事已经换了好几轮,台上的人也从手持牙板清唱的女伶人早换做了用拉着三弦拉着苏州弹词的外乡老人。
老人端坐在堂中;他的头发好似积了一层霜;却只是一年比一年厚;他清了清嗓子,拨弦开唱。
“冬雪寒如旧,故人再难留。冬雪寒如旧,知音已白头。
二十年风波初定;弹指间朝代更替;太匆匆。揾一把英雄泪,莫话封侯事,且把那浮生当酒浇……”
钟檐上楼时,正遇上一曲终了,如雷的掌声,将他的感官淹没。
他平日里也很少来这酒楼,这一次上来,却是事出有因。
这些天来,他一直努力的在找冯小猫的家人,奈何熊孩子死鸭子嘴硬,问来问去都是来来回回几句话,附近的邻居,他一直都没有办法。
知道有一个雨天,他忽然发现大街小巷中都飘着一张一模一样的纸片,城墙上,石桥上,到处都是,纷纷攘攘,让人想忽略都难。
他随手捡起来一张,看了看像木头棍一样堆积起来的肖像,以及八爪鱼一般的“寻人”两个字,嘴巴抽动了一下,这也太抽象了吧,能找到人才怪呢。
他又细看了看,发现这个抽象的人像还挺像他家里的那个死孩子的,搞不好就是冯小猫的父母来寻他了呢。
他这样想着,就问路人这画像是从哪里来的,“还能有哪里,暮归楼呗,以前贴酒和菜色,现在贴小孩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喝酒送小孩儿呢。”
钟檐显然无暇顾及这位仁兄的幽默,听了话就往暮归楼上来。
无论生活如何,暮归楼上,总是不缺乏热闹的,三五个围成桌,毛豆老酒,就是一场桑麻闲话。
“哎哎,你说仗刚打完,又闹上蝗灾了,今年可真是多事之秋呀,也不知道小皇帝应不应付的了,听说新登基的皇帝,比小娘们还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呸呸呸,你不要脑袋了,不过最后登基不是……而是当今圣上,还是真有些……耐人寻味呀……”另一人接话。
忽的,第三个人凑过头来,“比起这个,我这儿还有比这个更加有意思的秘密,你们凑耳过来……”
“什么?”另外几个人凑而过去,“我表弟前些时候不是上北边去了吗,这些日子退役回来同我说的一桩事,还记得前些时候战场上死了的那个将军吗?他看见他了!他在战场上看到他的鬼魂了。”
他们听着他神秘兮兮的语调,尖叫了起来,“见着鬼了!”
“在场的好些人都看到了,作不了假,是不是鬼作祟我不知道,但是人从中作祟是一定的。”
“呀,我还以为他是个好将军,送棺进京的时候,我还给他上过香,没想到也是软骨头,真是……当官的每一个好东西。”
他们的声音不大,却足够钟檐听清,钟檐拳头又捏紧了几分,不动声色的从那桌绕过去,碰倒了一壶热茶,说巧不巧的泼到了那人的身上。
烫得那个人哇哇大叫,始作俑者早已经走远。
因为暮归楼的楼主不在,他等了好久,傅三娘才回来。
钟檐站起来,拿出画像,对老板娘说,“我这次来,是为画中的孩子来的。”
老板娘看了一眼那画,轻笑道,“钟师傅知道这个死崽子死哪里去了?”
钟檐嘴角勾了勾,“不巧,正死在我家。既然是您楼里的人,我马上将他送回来。”
傅三娘阻止他,“不忙不忙,我让他爹来接他回去。”
于是钟檐只能起身回去。
他回到铺子的时候,冯小猫正安安静静搬着竹凳,坐在前面看铺子,昨夜的落雨沿着屋檐仍旧滴滴答答,珠玉之声,不绝于耳。
他看见钟檐回来,只哦了一声,继续看雨,钟檐心里想你就趁现在嘚瑟吧,看你爹回来,怎么收拾你?
他翘着二郎腿,望着小孩儿许久,终于憋不住,“哎哎……我说小孩儿,这雨有什么好看的,你爹怎么把你教得这么呆!”
果然,冯小猫一听到他爹的事情,就扎毛,“不许你这么说我爹!”
钟檐觉得好玩,抓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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