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无法置信的神色,看着栗子球的眼底却无法抑制地闪着祈求的目光。
毛绒绒的栗子球对他点了点头。
“我什么都做……”
就像是即将溺水身亡的人在濒死前所抓住的唯一的浮木,他从自己近乎扭曲的喉咙里好不容易挤压出来那不成调的声音。
克雅用满是希冀的目光注视着悬浮在他面前的栗子球。
“什么都可以……无论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去做!告诉我要怎么做!”
如果……的话!
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那激动的喊声一声声仿佛是回荡在耳边,刺得他自己的耳膜生疼。
克雅吃力地睁开眼睛,黑暗的地下陵墓,巨大眼镜蛇雕像双瞳之中的火炬发出的微弱的光线带来了一丝光明。
他环视了一周,闪烁的火光下,四周墙壁上那艳丽壁画中的怪兽们的目光仿佛都在注视着他,那若隐若现的黑暗越发显得阴森可怖。
克雅打了个寒战,从迷糊的梦境中清醒了过来。
被刺伤的腹部的剧痛让他额头渗出冷汗,他咬牙用手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黑色的影子落在了他的脸上,克雅下意识回头。
金发少年的身影在火光地照耀之下拉得很长,让他显得高大了许多,那斜斜的影子将克雅大半个身体都盖了起来。
金色的发在火光下折射出明亮的光线,却让少年脸上的阴影越发深了起来。
他站在克雅身前,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
“埃及王弟的仆人,说出你潜伏在我身边的目的。”
少年的质问简单明了直奔主题。
克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手上的感触让他的情绪紧了一紧,好一会儿,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果然他还是太莽撞了。
他苦笑。
可是没有办法,已经没时间了。
再不行动的话,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沉默了一会儿,克雅咬一咬牙,抬头和少年让人捉摸不定的眼睛对上。
“请给我一点您的血。”
“凭什么?”
少年的回答是冷冷清清的,让克雅的心止不住地下沉。
他努力支起身体,跪伏在少年的脚下,额头贴紧陵墓地上黑色的泥土。
“求求您!只要几滴就好,只要您愿意给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少年深色的瞳孔冷冷看了他半晌,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副懒洋洋的神色。
“你是埃及王弟的仆人,他已经死去,你却还活着……”他说,“说实话,我不喜欢你这样的仆人。”
黑发侍卫的身子轻轻颤了一颤,仍旧把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少年瞥他一眼,继续说下去:“如果是血的话,你自己身体里要多少有多少。”
“如果可以的话,就算献上我身体里全部的血我也不会有丝毫迟疑。”克雅抬起头,苦笑起来,“可是不行,必须是您的血,必须是埃及王室直系血脉的血……”
克雅的话还没说完,少年眼底突然闪过一道锐利的寒光,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
少年压低了声音,注视着克雅的眼已经毫不掩饰地露出了煞气。
“算了,不管你怎么知道的,既然你知道了……”
他也不等克雅回答,突然抽出腰间的短剑就对克雅刺了下去。
黑暗中突然有一个奇怪的东西猛地冲出来,一下子就把少年手上的短剑撞飞了出去。
栗色的圆滚滚毛绒绒的栗子球趴在金发少年的手上,扒着他的手冲着他使劲噗哩噗哩地叫着就是不肯松开爪子。
“栗子球?”
金发少年皱了皱眉,松开克雅的衣服站起来。
他任由栗子球抱着他的手,也不甩开,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栗子球从他怀里飞出来,用自己毛绒绒的身体蹭了蹭他的脸颊之后就向一个方向飞过去,然后又飞回来,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瞅着他,然后又向那个方向飞了过去,又飞回来瞅着他。
金发少年稍微沉吟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栗子球,又看向那用乞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黑发仆人。
以他一贯的性格,他无法掌控或者一无所知的事情,他是不愿轻易涉足的。
他看着在他面前围着他团团转噗哩噗哩叫个不停的栗子球,那双大大的紫罗兰色的瞳孔让他深色的瞳孔莫名地动了一动。
那一次和那个人在街上突然遇上的时候,那个人也是睁着一双浅紫色的大眼睛看着他,明明那个人是不可能认识他的,可是那张稚嫩的脸上不知为何会对他流露出依赖的神色,让他忍不住就说出了本不该说的话来……
法老王的王弟……
同样也是他的……
伟大的月神之子阿赫摩斯王是埃及史上最伟大的法老王,他驱逐了侵占埃及的喜克索斯人,统一了上下埃及,建立了强大的埃及帝国。
他让埃及傲然位于世界的顶端,周围的国家莫不对其顶礼膜拜。
所有埃及人都以为他的陵墓位于帝王谷的最深处,供历代法老王祭拜。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为了防止盗墓贼的打扰,阿赫摩斯王真正的陵墓另有所在。
此刻,流着阿赫摩斯王的血脉的金发少年走在他祖先的陵墓之中,他皱着眉打量着四周的一切,越往里面走越是黑暗,也越是凶险可怖。然而,那小小的栗子球却似乎非常熟悉这个陵墓的情形,每次都能事先提醒他躲避开那些机关陷阱。
黑发侍卫腹部上绷带已经被染成了红色,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和他的侍从的身后,好几次倒下去,又咬着牙站起来跟了上来。
巨型的青铜之门上,用青铜铸造的巨大荷鲁斯之鹰的雕像振翼欲飞跃然于众人的眼前,硕大的红宝石镶嵌而成的红艳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艳丽的光芒。
它仿佛是活着一般注视着来人,露出凶狠而锐利的目光。
它尖锐的喙上荷鲁斯之眼的咒符若隐若现。
金发少年看了克雅一眼,虽是身负重伤,却还是咬牙撑着一口气一路走来的黑发仆人走上前,割开了自己的手掌,让血滴落在那青铜的巨大的喙上。
血滑下去,滴落在地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确认对方的确没有在这里布置下陷阱欺骗
119、第一百零三章 。。。
他之后,金发的少年上前,拔出短剑刺破了自己的手掌。
那血滴在喙上,一滴都没有流下去,竟是全部被喙上闪烁的荷鲁斯之眼的符文吸收了进去。
那闪光的荷鲁斯之眼的符文突然一黯,大地震动了起来,而那巨型厚实的青铜大门随着大地的震动慢慢地敞开。
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所有人的脸,让他们的眼中充盈着黄金美丽的色调。
铺天盖地的黄金色的光芒将这个地下的陵墓照耀得甚于地面阳光的明亮。
眼见之处,尽是黄金所铸造之物。
金发少年并未因为这黄金打造而成的奢华墓地而有丝毫动摇,面对着让人瞠目结舌的巨大财富,他显得很平静,眼中未露出一丝贪婪或者占有的欲望神色。
他视那倾国的财富为无物。
目光环视一圈,他的目光落在宽敞的房间的最前方也是最高处,那个足足有五人之大的巨大黄金灵柩上。
少年注视着它,深色的瞳孔闪耀出异样的光芒。
那就是伟大的阿赫摩斯王的安息之所。
那就是他的祖先,让所有埃及人为之顶礼膜拜的伟大王者。
他的目光带着尊敬,但也同样带着傲然自信的挑衅——
总有一天,他会超越他的祖先,让后世之人都铭记他的存在。
栗子球飞向房间的一个角落,当发现金发少年并未跟上来的时候,它又飞了回来,蹭了蹭少年的脸让他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
它的小爪子扒着少年的白色肤色的手臂不放,死命地将他向某个方向拽过去。
在栗子球的骚扰之下,收回思绪的金发少年顺着栗子球拉扯的方向看去。
在这个金光闪闪的奢华房间的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仅有半人高的小石板斜斜地倚着。
石板看起来灰扑扑的,石板的中间似乎是被侵蚀得厉害,有很多的裂纹,让人看不清它中间的图像。它看起来很难看也很脏,和四周那纯粹由黄金铸造的物件和墙壁更是显得格格不入。
毛绒绒的栗子球飞过去趴在斜斜竖着的灰色石板的右上角,大大的眼睛眼巴巴地瞅着那向它走来的金发少年的手。
少年随意将手使劲握了一握,才刚刚止住血的伤口一用劲又裂开了。
他俯□,将流出的血抹在了灰色石板之上。
鲜红色的血液流进了石板裂开的缝隙之中,却没有流出来,尽数被裂缝吸了进去。
灰色的石板突然飞了起来,满是裂纹的图像之上,那血的艳丽红色仿佛是浸透了进去,逐渐在石板的裂缝上蔓延起来,顿时整个石板呈现出诡异的艳丽色泽。
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那仿佛是被血色充斥到了极限的石板突然爆裂了开来。
灰色的碎石四处飞溅。
悬浮在空中的金色石板就像是太阳神拉手中最纯粹的光芒融化凝聚而成——
那是仿佛用清晨第一束初生的光芒汇聚而成的纯金之色。
那是仿佛用埃及母亲尼罗河的清澈河水凝聚而成的碧蓝之色。
只有神才能创造出来的有着不可思议的美感的金色石板中间,那仿佛是融化在黄金之中的巨大的碧蓝色宝石勾勒出一个神秘而华美的咒符。
金发的少年捂住头,似乎是颇不舒服地皱起眉来。
在金色光芒照到他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凭空硬生生地挤入他的脑中。
很快的,他的脸上露出愕然的神色,猛然抬头注视着那悬浮在空中绽放出万丈金光的金色石板。
那强硬烙在他脑中的是这个金色石板的名字——
【死者苏生】
作者有话要说:魔法卡【死者苏生】
作用:还需要我介绍么?看名字……
感谢大家陪伴《法老王》和洛水至今,因为有大家的支持这篇文才能在一贯懒惰的作者手中活命长达半年的时间,不容易啊……
新的一年到来,希望大家能够继续陪伴在独裁法老王和可爱王弟以及懒人洛水的身边。
祝大家新年快乐O(∩_∩)O
至高的太阳神 拉(Ra)
朝日之神 亚顿 (Atun)
暮日之神 亚图姆 (Atumu)
嗯……看到这个,大家应该可以猜到情敌大人的名字了……
相关资料:
阿赫摩斯一世,古埃及第十八王朝第一任法老王(在文里就是王样祖先来着)。
他将侵略埃及的喜克索斯人彻底驱逐出埃及,统一了上下埃及。随后他开始侵略他国,先后攻击叙利亚巴勒斯坦和努比亚,使埃及帝国的势力范围延伸到境外。从此,埃及以军事帝国的姿态傲视邻国,古埃及历史从此进入了鼎盛的新王国时期。
阿赫摩斯(Ahmose),在埃及语中的含义是“月神之子”。
120
120、第一百零四章 。。。
“亚顿殿下,这是您的父亲阿克那丁大人留给您的宝物。”
那几个老人这么说着,将那一面雕刻着荷鲁斯之眼的黄金圆球的链子挂在他的颈上。
埃及的七个黄金神器之一,黄金之眼。
“请您铭记,您那尊贵的父亲即使身在冥界也无法忘记的怨恨。”
“阿克那丁大人是先王最为看中的王子,继承法老王座的人明明应该是他,可是他却被他那卑劣的王弟阿克纳姆卡诺所害。”
老人们日复一日地对他灌输着这样的意识。
“亚顿殿下,如今坐在王座之上的只是一个卑劣的篡位者遗留下的血脉,您才是真正有资格坐上至高无上的王座的法老王!”
“请您务必要记得您身体所流着的尊贵血脉,代替您含恨死去的父亲夺回原本属于您的王位!”
自亚顿有记忆以来,他总是被那群老头子念叨着类似的话语。
在老头子面前,他自然会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仇深苦大的王子要为父报仇的豪情壮志,让那群老家伙放松对他的警惕。
其实,对于这样的话,他从心底里不屑一顾。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他的父亲阿克那丁在王位争夺的战争中输给了弟弟阿克纳姆卡诺,阿克纳姆卡诺王杀死了自己的几个亲兄弟成功地登上了埃及王座,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所谓的卑劣的篡位者什么的,那不过是不甘的失败者私下里对胜利者的污蔑而已。
亚顿可不信那群自称为是他的父亲忠诚属下的老家伙们能对他怀有多大的忠心,只不过现在这个庞大的反对现任法老王的势力曾经是以他父亲的名义号召建立起来的,所以他们只能继续在表面上贯彻着对父亲的忠诚。
现在,则打着他的旗号。
简单来说,那群老头子不过是拿他和他那尊贵的身份作为聚拢人心的工具而已,他们不过是舍不得自己手上莫大的权势。
不然,他们怎么会等到三年前自己满了十五岁的时候才肯把自己接过来告诉他关于父亲的事情,不就是害怕自己夺走原本属于他们的权利?
他是个私生子,所以他才能够在当年阿克纳姆卡诺王冷酷地杀死他父亲所有血脉的惨剧中存活下来。
他的父亲阿克那丁遗留给他的庞大势力,在三年的时间里就被他逐渐侵蚀了大半。
表面上看来,这个势力依然还是那几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把持着,只是在那群老眼昏花的老头子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换了主人。
或者说从一开始,亚顿就没有把这几个腐朽自大的老头子当作对手。
他对自己的父亲其实没什么印象,所以,他对现任的法老王也没有太大的怨恨。
可是,即使并没有继承他父亲对现任法老王的仇恨,他却不是一个甘于平淡的家伙,他骨子里就铭刻着传承于埃及王室的骄傲和张狂,他渴望的是充满激情和挑战的生活。
在他看来,既然自己同样是埃及王族的血脉,既然自己有这个资格……
亚顿,朝日之神。
亚图姆,暮日之神。
或许从他们的名字,就决定了彼此无法妥协的对峙。
那位据说和他同年同月同天甚至是同时出生的和他流着相同尊贵的神的血脉的年轻法老王,是唯一有资格做他的对手的人。
***
很像。
又好像不太像。
这是亚顿第一次见到那位据说极受法老王宠爱的王弟时的第一反应。
那个时候,年少的王弟躺在他面前,被他的属下灌了迷药所以一直昏睡着。
那张稚嫩的面容的确和年轻的法老王极为相似,却奇妙地看起来要显得可爱许多。
他看着他的睡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和他相似的白瓷色的肤色,本只想捏一捏,那柔软舒适的手感让他又忍不住摸了一摸。
法老王的王弟,那么就是他的堂弟。
虽然他对所谓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