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旁边的人把乐言之拉走,两个拿着长枪的衙役已经站到乐言之面前,枪头指着乐言之的脸。
乐言之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士卒大声喝道:“庄严时刻说如此大逆不道的反话,该当何罪!?”
南宫毅的悸动(二)
乐言之傻眼了,他没想到尽管自己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就这样也会被听到,而且更可怕的是,面前这两个枪头,好像稍微再用力往前一寸就能戳破他的脑袋一样。
两个衙役凶神恶煞的站在乐言之面前。
人群哄得一声围成半个圈,全都围在乐言之身后。
乐言之不知道该怎么办!瞪大眼睛惊恐的仰坐在地上。
他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总是不自觉的忘记这是一个犯上就要被杀的朝代,皇权大于一切,因此朝廷重犯肯定容不得别人说不。乐言之刚说的那番话简直就是在质疑皇权不公,别说问你该当何罪就是当场处死都有可能。
乐言之浑身冒冷汗,眼睛紧盯着背光的衙役,慢慢就觉得只有两团黑影站在自己面前举着长枪,也许是阳光过于刺眼,也许是自己的眼神开始涣散。
正当乐言之六神无主之际,突然一个身影冲了出来,急急忙忙跪在乐言之身旁,冲衙役一个劲儿的磕头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
乐言之惊讶的扭头一看,徐三?!
徐三继续咚咚磕头,“刚才是我叫他帮我拿东西,他根本什么都没说啊!求官爷饶命啊!”
乐言之一听,也忙不迭的点头,“对对,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没说?”从队伍前端走过来一个人,两个拿枪的衙役马上让开中间位置,那人阴阳怪气的说道,“你没说,难不成是本官说的?”
乐言之更慌了,不知道来者是谁,这又唱的是哪一出。
只听徐三在旁边更为恐惧的磕头道:“县、县太爷,请您饶命,刚真不是我们说的。我们都是一心向朝廷的良民百姓,他也只是一个不懂事的丫头,我们怎么敢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呀!我们还没活够啊!我们才活了十几年,不想现在就死呀!求县太爷饶我们一条小命!”
说着另外一只手死死的拽着乐言之的衣袖,示意他也跟着一起磕头跪拜。
原来是县太爷!乐言之危难当头不忘腹诽,这就是传说中的县太爷,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县太爷!
徐三头抵再地上,一只手还在不依不饶的继续拽着乐言之让他跪下来磕头。
乐言之打出生起,哪儿行过这个大礼啊!别说给自己爸妈没磕过头,就连主|席,总|理,他也没有磕过头啊,这突然来到这个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朝代,就要当街磕头,他觉得磕不下去,这腰就弯不下来。
县官刘德在也一直盯着乐言之,看到他半天不为所动,不免有些生气,眉毛一竖道:“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本来刘德在打算的是看着眼前的小女子容貌不错,如果他服个软就放了他不追究,可没曾想这女子骨气倒是挺硬,咬定自己没说大逆不道的话,而且连跪都不跪,这让刘德在在众百姓面前着实下不了台,心里一怒,也就不打算轻饶他!
徐三听到刘德在已经发怒的语气更不敢怠慢,忙从地上爬起来抓住乐言之就按下去。
乐言之不乐意了,一挥胳膊甩开徐三,挑衅似的看着刘德在,嘴里却软软的说道,“不是不跪,县太爷您大人大量,小女子腿、腿软,起不来了!”
“哦?”刘德在狐疑的看着乐言之,“站不起来,却有力气能甩开那么大一小伙子?”
围观的人虽然很多,但是却静的连大声喘气都能听得十分清楚。刘德在的怀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乐言之捏了一把汗。
本来人口就不是很多的镇子,这时有一部分人都认出来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就是前些日子搬来不久的新住户。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乐言之不死不活的又来那么一句,“甩徐三,不用腿!”
人群中一阵喧哗声,大家摇头擦眼长吁短叹都在为乐言之惋惜。
一个更大的黑影压了过来,众人噤声。
“何事喧哗?”冷酷却威严的声音响起。
乐言之抬头看着眼前逆光站着的人,一身戎装铠甲,显得高大威猛,仔细辨认容貌,竟然是……南宫毅!
这是他见过几面的那个南宫毅吗?从来没有觉得他这么冷酷过。
南宫毅的眼神也一直看着仰坐在地上的乐言之。
刘德在赶忙侧身作揖恭敬道:“南宫将军,适才听士兵说此女子口出狂言,大逆不道,竟敢质疑皇上的权威……”
“你亲耳听到了?”南宫毅冰冷的声音打断刘德在,眼神没有离开乐言之。
“下官倒是没有听到,不过旁边这两个衙役是最先发现的。”
南宫毅一扫旁边两个还在举着长枪指着乐言之的衙役,吓唬道:“你们确实听到了?如果欺瞒谎报,可知是杀头之罪?”
两个衙役被南宫毅一问,马上也有些模棱两可不敢肯定是不是这个乐言之说出来的话,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南宫毅见状,又直接问一直跪在旁边的徐三,“你可知他刚才说了什么?”
徐三脑子机灵,这种情况早就看出来眼前这个凶神恶煞一样的男人不是来治他们罪的,而是来给他们开脱的,连忙又磕两个头,大声喊道:“求官爷饶命,刚才是草民在茅房如厕,喊他来帮我递厕纸,根本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求官爷明察!”
南宫毅冷冷的白了徐三一眼,扭头对刘德在一作揖,缓和了刚才的语气,“刘县令,本官以为此事说不清道不明,不易此时追究,不如先……”
刘德在一听,赶紧顺坡溜驴道:“对对,南宫将军说的是,现在不是追究这等小事的时候,再说,下官也很体恤百姓的疾苦,这种事情今天就当没发生过,我们还是继续正事要紧!”
南宫毅趁机瞥了一眼乐言之,扭头上马继续带队往前走去。
一圈人这才一哄而散。
乐言之终于抹了一把汗,扭头看着灰头土脸的徐三,“刚才真是多谢你了,要是没你,我估计这命又得交代了!”
徐三站起来拿袖子胡乱擦擦,脸色还有些绯红,“又交代?什么时候还交代过?”
乐言之一愣,才明白过来他把前世的车祸也算进来了。连忙改口道:“没有,就是上次大病一场,差点儿交代了小命!”
徐三不好意思道,“也不用谢我,我娘都跟我说了,昨天我这命可真是你给救的,要不是你我就真得玩儿完了。”徐三叹口气,也不打算走了,干脆坐到路边继续聊,“以前是我不知好歹,还骂你欺负你,没想到你一个姑娘家都不记仇,还救我一命,我都不知道这脸该往哪儿搁了。”
乐言之有些神气,拿出来点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架势道:“也别来回道谢了,咱两都救了对方一命,就当扯平了吧,以后咱互相照应些不是挺好嘛!”
“是是是,互相照应。”徐三连忙点头。
乐言之觉得徐三的脸颊绯红色有些异样,便伸手上前摸了摸徐三额头测温度。结果没想到徐三额头滚烫。乐言之大惊,“怎么这么烫?你不在家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徐三忍不住咳嗽几声,“听说有游街,躺不住出来瞅瞅。”
乐言之着急的问道:“昨天回去看郎中了没?”
“看了,”徐三道,“我娘请郎中来,开了几幅安神的汤药,每天喝一肚子,快恶心死了。”
乐言之更着急了,“这都这么烧了,他怎么开安神的汤药,得开去热止咳抗病毒的药啊!”
徐三有些傻了,自己生个病而已,平时都是扛过来的,实在不行才去吃药。可没料到的是乐言之竟然这么紧张他的病情,不禁心里一暖,也许还真有瞎了眼的媳妇儿呢。
“走走赶紧回家去。”乐言之忙不迭的站起来,拽着徐三的胳膊往走拖。
徐三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身子有些发软。
“你会写字吗?”乐言之突然扭头问道。
徐三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连忙点头。
“那就好,回去我给你开个方子,你让你娘照着方子去抓药,回来按时吃。不然你这有生命危险。”乐言之自顾自的走在前面生气的说道。
乐言之琢磨,就按照给孟尧开的那个方子给徐三来一遍就可以,都是清热伤风抗病毒的功效。既然孟尧有效果,徐三用那个也应该能有疗效。不退热不行,这十分有可能是溺水后的后遗症,如果再拖得久了,发展成肺炎可就真的麻烦了。
没有医疗条件,没有能用的抗生素,乐言之更不懂高深的中医制药,如果徐三转了肺炎,就真跟叛死刑没什么两样了。
乐言之拽了徐三风风火火的到了徐三家,一进家徐三体力不支就倒坐再椅子上。
乐言之没跟徐三客气,自己满屋子开始找纸笔,摆到桌子上自行磨墨。
没多久之后,一张纸推到徐三面前,一只毛笔塞到了徐三手里。
乐言之示意徐三按照他说的写,凭记忆,他把孟尧用到的药材又重复一遍,最后不忘叮嘱徐三,“记得赶紧让你娘去抓药回来吃了,拿凉毛巾给额头退热不能断开,多喝水多休息,信我这方子,千万别再安神了,再安神就没命了!”
徐三惊讶的看着乐言之,就跟头一次见到他一样,觉得这个人好像装着很多谜,很想怀疑但是又不能怀疑,只能乖乖听他的建议。
告别徐三后乐言之终于回到自己家里,唐依秋果然没在。
乐言之噗通一下倒在自己床上,疲累立刻侵袭了过来,闭眼没两秒就甜甜的睡着了。
徐三这边,徐氏在另外一间屋子里看到乐言之走了以后才进来看看徐三,打趣的问道:“呦,你小子行啊,没两天就搭上那么漂亮一丫头。”
徐三白了徐氏一眼,拿着方子递给徐氏,“娘,乐言之说了,让你拿着这个方子去抓药,熬成汤剂一天三次给我喝。”
徐氏接过来方子拍了徐三脑袋一下,“这就开始听那丫头的话啦?这以后娶进门儿娘还有活路没有了!”
“你瞎说什么呢娘!”
徐氏看着方子将信将疑的问道:“不过这丫头开这个方子做什么?她又不是郎中。”
徐三怒道:“让你去抓药你就去抓药吧,乐言之说了,不按这个吃,我就会没命啊!你想看儿子我到时候烧死吗?”
“竟胡说八道!”徐氏嘴里不服,但是心里也很担心。
昨天郎中给开的汤药,这也吃了几幅了,但是高烧不但没退,还有越来越热的迹象。徐氏心想,既然乐言之那丫头说的那么笃定,也许有他的道理,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先抓几幅喝喝看。
这天下午,药铺的伙计看着拿着方子来抓药的徐氏,又看看方子上面的内容,整个人都石化了。
南宫毅的悸动(三)
唐依秋傍晚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乐言之正趴在桌子上提着毛笔认真地临摹她的字体。
一阵酸楚涌上眼睛,唐依秋急忙跑过去看乐言之。
下午替人写书信的时候听说了中午发生的那一幕,唐依秋就再也坐不住了,连忙道歉提前赶回家来。这孩子好不容易保住一命,虽然性格开朗了许多是好事,但是因为这个再丢一次命,唐依秋就真的不想活了。
乐言之抬头一看,甜甜的笑了起来,“您回来啦娘!”
啪!
回答乐言之的不是唐依秋一贯的温柔声调,而是一个拍在后背的利索的巴掌!
唐依秋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乐言之懵了,赶紧上前扶着唐依秋,并且小心的问道,“怎么了娘?”
唐依秋索性抱住乐言之放任自己大哭了起来,过了好半天,终于能说话了,唐依秋才抽抽噎噎的说道:“你差点吓死娘,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娘也不活了,娘也跟着你一起去!”
乐言之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被什么巨大的东西撞了一下,惊慌之后就顿时明白了,他现在的生命不仅仅是自己活着这么简单,他活着,唐依秋就有生活的希望。
“……对不起,娘!”一天之中乐言之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自己如此的自责和悔恨过。就算是为了唐依秋,乐言之发誓再也不要这么鲁莽了。
在延京县县衙内邸,南宫毅独自坐在桌旁喝着闷酒,这一天的心情真是糟糕透顶,亲自送押了他本来打算迎接回京的镇北大将军左牧公之外,还看到乐言之那个倔强的家伙差点因为多嘴而送命,当时的心脏真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正午行刑完毕,京城来的几个重要的人物开始返程,随行的两个押解将军也一起返回,留下来的只有南宫毅。
南宫毅决定在这里多住几天,一是为了躲避回京后很多人过度的热心,二是……南宫毅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没有办完。
再拎起酒壶,已经倒不出一滴酒来了,南宫毅胡乱的一推面前的酒杯,酒杯应声倒下。
随后支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走向床榻的那几步都跌跌撞撞,最后折腾半天,终于成功的躺了上去。
随手在枕下摸出一条白色棉布条,上面还沾了他一点点的血迹,这是乐言之裙子内衬的一角……
南宫毅把这个布条搭在自己眼睛上,酒劲上头,沉沉的睡了过去。
县官刘德在的帐内,小妾秀云心满意足的躺在刘德在的臂弯里,手指不安分的在他胸前画圈圈。
这晚刘德在兴致很浓,连着来了两回后都没有直接睡过去。
秀云时不时的在刘德在耳边吹着热气,回味着刚才的余韵,顺便吹着枕头风,“老爷……再纳个小妾嘛。”
刘德在感觉挺意外,“哪有劝男人纳妾的?就不怕我娶了新的不要你?”
“怎么会!人家好寂寞,大夫人二夫人每天都在忙秀活,都不理我,你再娶一个小的陪我啊!”
刘德在懒得动,听到这个心里挺美,但是脸上还是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摸样,“不娶了,有你就够我受的了。再说,我也没看到你寂寞啊,不是每天出去交际挺多的嘛?”
“切……”秀云娇嗔道,“还不是为了老爷您,秀云才出去跟富商家夫人们处的嘛!大夫人二夫人连门都不出,当官的怎么能没有商人做靠山,这个担子就只有秀云来挑了,您当秀云天生爱出去的吗?”
秀云是个聪明的人,仗着刘德在的身份,自己出去没少结实富商家的夫人们,一来可以为刘德在的官路铺些路子,二来也可以给自己另外找靠山。
这取悦男人心的招数,她自然心知肚明,投其所好才最重要。
刘德在哼笑一声,“所以我才最喜欢你啊!”
“老爷!”秀云说着来了劲头,索性支起胳膊半趴在刘德在身上,“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