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踟蹰了片刻,趋步上前,走到萧峰面前,低声道:“大哥,我错了。”萧峰也不是小孩子,怎么会不懂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最多责骂他几句也就是了……他尽力劝服自己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可心里还是被浓浓的不安所占据,连抬头看着萧峰的勇气都没有。
萧峰垂眸,一字一顿的问道:“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他这句语气极为飘忽,咬字却重到不行,段誉强作镇定的抬头,心说这种情况又不是头一次碰到,想当初多少次被人捉|奸|在|床他都应付自如,此刻脑子里各种能够应付现在这种情况的答案都已经呼之欲出。
可是对上萧峰淡淡的眼神,他发现自己竟然哪个都说不出口。
萧峰身形动了动,朱丹臣忙道:“萧峰,你想做什么?”说着就要抢步上前。
萧峰瞥了他一眼,像是自嘲的笑了笑,然后竟然转身就走。
朱丹臣已经奔到段誉身旁,见状松了口气道:“还好,我还当他要对世子……”
他一语未毕,段誉忽周身颤了一颤,拔脚便向外疾奔,朱丹臣愣了愣,忙追了上去。
段誉追出了方竹林,才看到小镜湖对岸萧峰的身影,他急忙大声道:“大哥别走!”脚下施展凌波微波,从青石桥上飞奔过去。
萧峰顿了顿,却没有回头,段誉停在他身后,却犹豫着不敢上前,说道:“我真的知道错了,大哥你别走。”
萧峰低叹了一声,悠悠道:“世子这又是何苦……往后我过我的独木桥,世子走世子的阳关道,你我再不相干就是了。”
这话是段誉刚才对朱丹臣说的,完全没过脑子,只是拿来哄朱丹臣的,这时被萧峰用这种事不关己的语气说出来,他只觉得心口一酸,一时竟然无言以对,口中只反复说道:“都是我的错……”
萧峰不想再听下去,又要向前移步,不妨被段誉拉住他衣袖,委屈的唤道:“大哥……”
萧峰刚一心软,耳边却听到石桥上一阵脚步,朱丹臣的声音响起:“世子!”他顿时想起适才所听所见,一想到段誉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就是以这幅撒娇耍赖的模样对着其他人,刚刚软下的心肠又硬了起来,冷冷道:“世子这么大的人,连简单道理都听不懂吗?”手臂一用力,便将段誉抓他衣袖的手甩开。
谁知段誉竟然像是没站稳似的趔趄几步,摔倒在石桥边上撞到了哪里,并发出轻轻一声痛嘶。只听朱丹臣惊呼道:“世子小心!”
萧峰紧紧握了握拳头,硬起心肠冷笑道:“从前你到底耍过多少心机,我也懒得再去细究,此时此刻……你还扮什么苦肉计。”说完竟是头也不回的施展轻功离去,只眨眼间便不见了身影。
段誉睁大双眼看着萧峰离去的方向,满眼的不可置信。萧峰居然这样就走了?劈腿被捉的人,明明是他段誉,怎么现在这样反倒像是萧峰甩了他?前世今生加起来,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被人抛弃的感觉,这一刹那强烈的涌上心头。
朱丹臣似乎也被萧峰的绝决给震慑住,愣了片刻才走过来要扶段誉起身,却在看清段誉的脸时惊叫道:“世子,你没事吧?”
段誉茫然的收回目光,有些恼羞成怒的反问道:“我能有什么事?他要走就让他走,我才不在乎!”
朱丹臣一皱眉,说道:“世子没有觉得痛吗?”
段誉哈哈一笑,冷声道:“四叔你也太小看我了,这种小事我会觉得痛?”
朱丹臣目光错杂,从怀里摸出一块白色手帕来,在段誉疑惑目光中把手帕按在了段誉额角上,段誉这才觉出些疼痛来,原来刚才萧峰甩开他那一下,不巧让他刚好撞到了青石桥的桥柱上,额角撞破了一个小口,殷红血液顺着额角流了小半张脸,可段誉竟然毫无所觉。
朱丹臣隐约猜到了什么,可见段誉阴沉着一张脸,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况且他此刻也有些心乱如麻,只沉默扶着段誉手臂让他从雪地里站起身来。
段誉一手按住那块止血的手帕,觉得额角伤口有些麻木似的疼痛,他有点神经质的想,莫非这就是报应?那也来得太快了点。
小镜湖两岸都是雪白一片,只有湖中幽蓝深邃,宛如一块宝石,冰冷又神秘。
段誉跟在朱丹臣身后慢慢走过青石桥,看着身畔这一池静谧湖水,只觉得寒气逼人,就连五脏六腑都像被冻住了一样。
回到竹楼里,段正淳等人都被惊动了起来,一见段誉这副模样俱都吃了一惊,阮星竹急忙翻出治外伤的上好金创药,细细的给段誉洒了上去。
段正淳急道:“这是怎么搞的?是不是又偷跑出去玩耍?雪还未化,湖边必定湿滑,看看摔的这样!还是在脸上,万一留了疤可怎么是好?”
段誉咧咧嘴道:“我又不是女孩子,留疤就留了,有什么大不了?再说在这个地方,过段时间留个刘海就挡住了。”
段正淳恨声道:“要是被你妈看到,不知道又要心疼成什么样子了!”说完忽想到阮星竹在侧,忙住了嘴不说。
阮星竹却已听到,淡淡道:“我这阿姨自然是不如亲妈的,王爷和世子倒不如早早离了这里,回大理去才好呢。”说完掀开帘子就出去了。
段誉又是咧嘴一笑,段正淳瞪他一眼,急忙去哄劝佳人。段誉房里只余下了朱丹臣和褚万里。
褚万里也很是担忧的说道:“怎么好好的就磕碰到了?老四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不护好世子?”
朱丹臣看他一眼,朝门边努努下巴,褚万里会意道:“老四记得勤催世子上药,属下先告退。”
段誉点点头,褚万里便退了出去。段誉看看朱丹臣,笑道:“四叔,难道你是想通了?”
朱丹臣皱眉,说道:“世子说得对,属下想通了。”
段誉稍稍一愣,露出喜悦表情道:“这就对了,我就说嘛,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朱丹臣道:“世子何必强颜欢笑?”
段誉哂然道:“我强颜欢笑?四叔别开玩笑了,我现在心情不知道有多好!”说到最后,他竟然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朱丹臣苦笑道:“连属下的眼睛都骗不过,世子又如何能自欺?”
段誉冷下脸来道:“这种事情都是你情我愿,你不愿意就出去,跟我说这么多做什么。”
朱丹臣叹了一声,把手中金创药瓶放在桌上,说道:“世子歇着吧,属下也出去了。”
段誉哼了一声,拉开被子蒙住头,决心大睡一场。可这小小的心愿竟然也不能达成,一整夜里梦境不断,翻来覆去全都是萧峰站在小镜湖的对岸,冷冰冰的看着他的画面。
段誉再也忍耐不住时,烦闷的从床上坐起,看着窗外蒙蒙亮的晨曦,脑海中浮现昨夜梦里的场景,觉得心乱如麻。萧峰离开时根本就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头也不回的说了几句绝情的话而已。他干嘛要脑补出来萧峰那样的眼神呢?害的自己硬是被那双眼睛生生的折磨了一整晚,心惊肉跳不说,眼眶都微微发胀。
也不知道萧峰离开小镜湖会去哪里……
他忽然“啊”的一声从床上跳下来,自语道:“他会不会去雁门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那是萧峰现在唯一能安身也安心的地方。
他赤着脚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又嘀咕道:“万一正好碰到了去打猎的耶律洪基,那可怎么办?”
“现在要是还是让他碰到耶律洪基,那前面做的不就全都白费力气了?”
“唔……关键时候还是要我去救他才行,要不然他最后还不是得落个在雁门关前自尽的结局?”
“这肯定就是我的使命!”
“要不……我就去雁门关看看?”
他自言自语的半天,也不去深究这是不是自己在给自己找借口,只管兴奋的穿衣服穿鞋子,顺手又把桌上那瓶金创药揣进怀里,还不忘暗骂一声:“你毁我的容,我都还想着救你的命!你看我多以德报怨啊混蛋!”
段正淳早上一起床就来看受伤的儿子,却吃惊的发现,自家儿子留书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换了台电脑,打字超不顺手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