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所及之处竟是再无他物了,天地间似乎便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他有点害怕,萧峰的心境岂不是就和他此时的处境类似?
段誉胡思乱想了半晌才站起身来想要寻找出路,想了想自己约等于零的野外生存常识,无奈的硬着头皮背对着那棵松树朝前走去,走一段再回头看看那棵松树,直到那松树再看不见。这方法其实也是无奈中的方法,好在他运气还算不错,眼前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小小村落。
到村子里补充了干粮饮水,又问明了哪边是北,哪条路上村镇较多,段誉才重新出发。
走了不多时,行到一处山谷,山谷里冒着袅袅青烟,似乎是有人在山谷里生火取暖。段誉心里打了个突,会不会是萧峰?
他放轻脚步,隐身石后,向山谷里望去,只见山谷里那团火焰高约三尺,色作纯碧,鬼气森森,和寻常火焰大有不同。火焰旁聚集了十多人,一色的麻葛布衫,绿油油的火光照映之下,十分诡异阴森。旁边地下坐着一人,双手被铁铐铐住,赫然竟是阮星竹的女儿阿紫,雪白的脸给绿火一映,看上去也很是诡谲万分。
段誉一见之下心里顿时明白,他这是撞见了星宿派的古怪仪式,恐怕是阿紫因为偷盗神木鼎而被这些星宿派弟子捉住,想要做什么惩罚。
那些人默不作声的注视火焰,左掌按胸,口中喃喃的不知说些什么。其中一人走到火焰旁鼓气一吹,那火焰陡地熄灭,随即大亮,蓬的一声响,腾向半空,升起有丈许,这才缓缓降低,众人高呼:“大师兄法力神奇令我等大开眼界!”
段誉瞧那大师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身材高瘦,脸色青中泛黄,面目却颇英俊,想来就是摘星子了。看样子他内力不弱,但这般鼓气吹熄绿火,重又点旺,却非内功,料想是笛中藏着什么引火的特异药末。
只听他向阿紫道:“小师妹,你面子不小啊,这许多人为你劳师动众,从星宿海千里迢迢的赶到中原来。”
段誉看着没趣,也懒得管阿紫的闲事,照阿紫那种歹毒心肠,要是真能早早的被星宿派清理了门户,倒是还省的将来为祸人间,当下便欲轻手轻脚的离开。
谁知星宿派其他人背对着这边,阿紫正冲着他这个方向,偏偏她还眼尖的很,大声叫道:“哥哥救我!”
摘星子等人猛然回过头来,惊疑不定的看着已经摆出要走架势的段誉,段誉只得干巴巴的说道:“你们继续,我就是个打酱油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69小试牛刀
阿紫忽道:“哥哥不是时常说星宿派除了星宿老仙其他的都是草包笨蛋嘛!现在更不用跟他们客气了!”
就知道谁沾上阿紫谁倒霉;段誉眼皮跳了跳。
摘星子哼了一声,道:“师妹从小由咱们师父抚养长大,无父无母,打从哪里忽然间又钻了个哥哥出来的?”
阿紫咯咯笑了一声,道:“我又不是孙猴子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当然是有爹妈;有个哥哥算什么稀奇?只不过我爹爹、妈妈的姓名是个大秘密;不能让人随便知道而已。”
摘星子道:“那么师妹的父母是谁?这位哥哥嘛;看起来是个无名小卒啊。”
阿紫道:“说出来怕吓你一跳!你最好快点放了我;要不然等我哥哥发了怒;你们就完了!”其实她心里也没底,段誉功夫究竟如何她并不清楚,只在洛阳马家见过段誉的精妙轻功;而且她这哥哥对她可是毫不感冒,不顾念兄妹之情救她也难说。可她现在这情形,也只能硬起头皮拖着段誉下水,硬是把两人栓成一条绳上的蚂蚱,让段誉不救她也不行。
摘星子还在观望中,他身旁那些星宿派弟子可已经按捺不住,直向段誉逼近几步,狐假虎威道:“你这小子,敢来管我们星宿派大师兄的事,真是胆大包天!”说着便有人抽出兵器来攻向段誉。
段誉冷眼看那些冰刃上幽光凛冽,心知星宿派擅使毒物,上面必定都是淬了剧毒,他也不想为了阿紫和这些人动手,脚下一动,身形极快的躲了开去。
摘星子眼睛微微眯了眯,邪笑道:“小师妹的哥哥生的柔弱,不成想还是个绝顶高手,有趣,有趣!”
段誉躲开攻击,心道再纠缠下去也无益,便想一走了之。阿紫在星宿派这种地方多年,察言观色的本领又岂止十分,怕是十二万分也有了,见段誉眼神闪烁便知他心中所想,忙道:“哥哥,你和丐帮乔帮主可是结义兄弟,难道在这些小喽啰面前也要吃了闷亏,可不怕天下人笑话你的义兄吗?”
段誉一愣,有些犹疑,阿紫心下一喜,又向摘星子挑拨道:“大师兄,你不是想找神木鼎吗?我就是把它给了我哥哥的结义兄长丐帮帮主乔峰啦!你们只管来找我要,我又怎么能交出给你们?”
摘星子眉头一簇道:“神木鼎落入了丐帮手中……那可真是麻烦了……”星宿派处在边外,中原武林的消息他们向来又不关心,所以摘星子并不知萧峰已经经历了大变,还当他仍是丐帮帮主。
他不知道,不代表星宿派其他人都不知道,他身后一人说道:“大师兄,这乔峰早不是丐帮的帮主了,你刚从西边来,想来没听到中原武林最近这件大事。那乔峰已给丐帮大伙儿逐出帮啦!”
摘星子吁了口气,绷紧的脸皮登时松了,问道:“乔峰给逐出丐帮了么?是真的么?”
那弟子道:“江湖上都这么说,还说他不是汉人,是契丹人,中原英雄人人要杀他而甘心呢。听说此人杀父、杀母、杀师父、杀朋友、卑鄙下流,无恶不作……”
段誉顿时怒道:“胡说八道!”
阿紫立刻火上浇油道:“大师兄,你们怎么敢说乔峰的坏话!”
那个星宿派弟子哈哈大笑道:“我们自认卑鄙下流,可也没有杀父弑母,这乔峰猪狗不如的程度,我们可是甘拜下风!”
阿紫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那说话之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个白衣少年竟然出现在他半步近前,他瞪大双眼,还没吃完惊,耳边“啪啪”响了两声,就觉得两颊火辣辣的疼,他也顾不得捂脸,忙向后跳了半步,结巴道:“大师兄,这小子……这小子……”
摘星子眸光一沉,袖子一挥,一股劲风扑向火焰,一道绿色火线便向段誉射去。段誉不躲不闪,待那火线到了近前,才轻轻抬手,似乎毫不费力的两指一弹,那火线倏地缩回两尺。
摘星子大吃一惊,他刚才见到段誉身形极快,料想他小小年纪,应该也只是擅使轻功,全然没想到居然有这等厉害内力,实是大出意料之外。他又运力,将绿火再向段誉射去,这一次使力极猛,绿火去势奇快。
段誉左手一扬,一股掌力推向绿火中腰,绿火登时断为两截,前半截火焰无后力相继,在岩石上烧了一回,便渐渐弱下去。
摘星子心想:“这股火焰倘若熄了,那便是在众同门前输了一阵,这锐气如何能挫?”当即催动掌力,又将那绿火射向岩石,要将那断了根本的绿火接应回来。
段誉拍出掌力,抵住绿火,不令近前。那绿火登时便在半空僵住,焰头前进得一两寸,又向后退了一两寸。黑暗之中,便似一条绿色长蛇横卧空际,轻轻摆动,颜色又是鲜艳,又是诡异,光芒闪烁不定。
摘星子连催几次掌力,都被段誉挡回,不由得又是焦躁,又是愤怒,再催两次掌力仍是不得前时,蓦地里一股凉意从背脊上升向后颈:“他余力未尽,原来一直在作弄我,我这可上了他的当啦!”想到此处,心下登时怯了,手上掌力便即减弱,那条绿色长蛇快如闪电般退向火堆。
其实这倒是他误会了段誉,段誉虽然平白得了本尊一身深厚内力,又在萧峰指点下进步神速,但从未和人短兵相接过,所以虽然此时和他对阵的是于他而言弱到爆的摘星子,他也因缺乏经验而一时不能取胜。
星宿派中向来以见风使舵见长,本来一旁众人还都小丑跳梁般的给摘星子加油呐喊拍马溜须,这时见情形不对,个个都闭上了嘴,暗道:“看来小师妹的哥哥功力不弱,大师兄未必一定能够取胜,我喝采不要喝得太响了。”
摘星子神色惨淡,伸手打开发髻,长发下垂,覆在脸上,跟着力咬舌尖,一口鲜血向火焰中喷去。那火焰忽地一暗,随即大为明亮,耀得众人眼睛也不易睁开。众弟子还是忍不住大声喝采:“大师兄好功力,令我们大开眼界!”摘星子猛地身子急旋,如陀螺般连转了十多个圈子,大袖拂动,整个火焰堆陡地拨起。
段誉看他吐血时就知道他要用绝招,星宿派弟子浑身是毒,恐怕这个摘星子的血也是剧毒之物,又看戏般的看他使出陀螺神功来,异想天开的问道:“你有没有对着镜子练过功?不觉得这招式很丑吗?”
摘星子险些又喷出血来,手下发力,那火焰堆便如一座火墙般向段誉压来。他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只得硬拼到底,但盼将段誉烧死了,便可立即离去,慢慢再修练复元。
段誉想了想,双手平推而出,将那堵火墙挡在身前一尺开外,忽从对方劲道之中,察觉他真气越来越弱,即将油尽灯枯,摘星子这人虽然奸恶,但和他无怨无仇何必跟他大斗?随即反手一推,把那火堆轻巧拨向了一旁山石之上。
摘星子神情委顿,身子摇摇幌幌,突然间双膝一软,坐倒在地。
阿紫大笑道:“大师兄,你怎么啦?可是服了我哥哥了?”
摘星低声道:“我……认输。”
众弟子见风使舵的齐声欢呼:“妙极!妙极!阿紫师姐的哥哥武功盖世,我们也与有荣焉!咱们星宿派更加要名扬天下了!”已经有那有眼力的去把绑住阿紫的铁索解开。
阿紫站起身来,向前跨出两步,双掌拍出,一道碧焰吐出,射向摘星子身上。阿紫内力平平,这道碧焰去势既缓,也甚是松散黯淡,但摘星子此刻已无丝毫还手余地,连站起来逃命的力气也无。碧焰一射到他身上,霎时间头发衫着火,狂叫惨号声中,全身都裹入烈焰之中。
众弟子颂声大起,齐赞道:“阿紫师姐功力出神入化,替星宿派除去了一个为祸多年败类,禀承师尊意旨,实在立下了大功!”
段誉只对这群人感到十分厌恶,听那火中摘星子号叫凄惨,心里终究不忍,拍出一道掌风,那烈焰顿时熄灭,摘星子气喘吁吁坐在当地,再没初时那趾高气扬的模样。
阿紫眼睛转了转,喝道:“我有事要和我哥哥说,你们都去这里附近等我回来,谁也不许擅自离开,听见了没有?”那群星宿派弟子便点头哈腰恭恭敬敬的跑开了。
阿紫笑嘻嘻的指着仍坐在地下的摘星子道:“哥哥,你觉得烧死他太便宜他是不是?他居然敢说乔帮主猪狗不如,我们该用更厉害的手段叫他长长记性才对!”她自幼生长在星宿派这种环境中,心思歹毒之人见得多了,便以为世上之人多半都和她一样睚眦必报。谁知说完后见段誉厌恶的看着她,心下一凉,忙笑道:“哥哥,我是说笑的。啊!怎么不见乔帮主和你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三更还需要时间,等不了的亲明天再看也一样 ^_^
、70何谓初恋
段誉扭过头去不看她;冷冷道:“不关你的事。你现在也脱身了,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吧。”说完抬脚就走。
阿紫却跟在他身后道:“哥哥心情不好?是不是和乔帮主闹了别扭?”
段誉脚下一顿,疑道:“为什么这么问?”
阿紫得意一笑道:“那天你们和丐帮那个马夫人说话,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和乔帮主,你们两个……”她怪异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爹爹的。”
段誉懒得再理会她,只道:“你愿意告诉谁就去告诉谁,别再跟着我。”
阿紫闷闷不乐,锁起了眉头;突然坐倒在地,放声大哭。
段誉倒给吓一跳;不情不愿的问道:“你干什么?”
阿紫不理,仍是大哭,甚为哀切。
段誉皱眉道:“喂喂,阿紫,你怎么啦?”
阿紫抽抽噎噎的道:“你走开,别来管我,让我这个不得宠的妹妹在这里哭死了,你才高兴。”
段誉嘲讽道:“哭是哭不死人的。”
阿紫哭道:“我偏要哭死给你看!”说完竟然朝着雪地里一扑,一动不动了。
那些还没走远的星宿派弟子都驻足回望起来,就连仍旧坐在原地的摘星子都奇怪的看过来,他们的眼神直像在谴责段誉一个大男人把个小姑娘给弄哭了似的。
段誉本来不愿再理会这无理取闹的小丫头,这时被那些人看的有些发囧,只得弯下腰要拉起阿紫,口中说道:“你快起来,像什么样!”
阿紫嘤咛一声,缓缓睁眼来,突然间樱口一张,一枚蓝晃晃的细针急喷而也,射向段誉眉心。
段誉和她相距不过尺许,说什么也想不到她竟会突施暗算,这根毒针来得甚是劲急,他轻功再好,在仓卒之际,咫尺之间要想避去,也万万不能,他只得本能的向旁边一歪身子,毒针堪堪没入他的右肩。
阿紫从地上一跃而起,拍掌笑道:“看你还敢不敢看不起我!”她从初见段誉起,就已经记恨上了她这便宜哥哥,当时便想下毒手,奈何萧峰在侧,没有得到下手机会。刚才又见段誉内力深厚,竟然轻巧的便制住了星宿派内功最为高强的弟子摘星子,心知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才想了这样一个偷袭的招数,一击得手自然是得意非常。
段誉按了按肩头,微微感到有些刺痛,冷声道:“我不为难你,你倒是想着找我的麻烦。”
阿紫一愣,她那毒针上淬的可是神木鼎中炼制了许久的巨毒之物,段誉怎的好像全然无事一样?
那些本来还在望风的星宿派弟子们生怕殃及池鱼,早就一溜烟的跑掉,只余下他二人身后不远处身负重伤的摘星子嘲讽道:“小师妹,看来你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阿紫难以置信道:“不可能,不可能……”她忽然尖叫道:“难道那神木鼎是假的?”
段誉才懒得告诉她自己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只说道:“我看在阮阿姨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你以后……”他想了想道:“你以后见到我大哥就给我远远的躲开,要是让我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小心我把你交给丁春秋!”他故意露出白牙,阴森森的笑了笑。
阿紫退了半步,不甘心的咬了咬牙,终是转身跑开了。
段誉正要走,摘星子忽然哈哈大笑道:“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段誉反问道:“你说什么?”
摘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