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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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他哥-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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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正宫娘娘是裴家的不假,可是大郑祖训,后宫不得干政,裴皇后别说干政了,就是说一句有关外政的话,我爹没准就能灭了她;还有,文湛是太子不假,文湛是不世出的雄主苗子不假,可是当年他太小了,一个襁褓里面的孩子怎么跟年过花甲、宦海沉浮三十多年的杜大闸蟹相比?
所以原本赫赫扬扬的裴首辅家族才逐渐偃旗息鼓,日薄西山。

也许,老崔的想法是对的。
裴家能没落,杜家也一样。
裴东岳的昨日,也许就是杜皬的明朝。
要论城府,对杜家底细的探知,四个我捆一块也比不了崔碧城一个人,所以他既然有他的想法,我就不好太勉强他。
毕竟,死去的人,不是我亲爹。
太阳终于落山了,入夜的微风吹过来,有一丝的温润,清凉。

我心思一动,忽然问了他一句,“崔碧城,你知道桓侯姜家被太子收为己用了吗?”
崔碧城没说话,似乎没有听到,我凝神静气,看着手中的钓竿,忽然猛然一拽,钓了一尾鲜嫩肥硕的鲥鱼。崔碧城手上一用力,那尾鲥鱼就被扔到水榭花厅的地板上,他胡乱扑腾,崔碧城不收拾,不动手,就这么看着它垂死挣扎。

他,“怎么,你知道那个小兔崽子背着你养小的了?”
我一惊,“老崔,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崔碧城冷笑说,“这天底下的事,我想要知道的,差不多我都会知道,不想知道的,我也会知道。况且,那件事,太子压根就没想着瞒!也对,大婚一年多,太子妃就疯了,东宫无嗣,要是他和你的事情再传出去,他就真的没活路了。满朝廷上数数人头儿,不管是帮太子的,还是踩太子的,那些人都饶不了他。”
然后,他斜倚栏杆,微微侧着脸,几缕发丝垂了下来,竟然有几分轻佻。
“承怡,你和太子的所谓的情爱,其实用形容戏文的一句话特别合适——金榜题名虚富贵,洞房花烛假姻缘。如果你喜欢他,就得接受这些,什么事情你喜欢看到的,就能看得到,不喜欢看到的,就看不到。太子他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连我都看的透的事情,你没有理由被蒙蔽住。其实,人一辈子就那么回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呢?”

我就觉得我的嗓子被什么掐住了,憋的慌,憋的我像是马上就要死去。
良久,我才听见我干涩的声音问他,“既然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冷笑说,“这事又不是好事,如果你不问,我一辈子都不会说的。还有……”他看着我,嘴角边有些意味深长的笑,“既然你身边最亲近的黄瓜大总管都瞒着你,那么我想,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我,“原来还有黄瓜。”
“是呀……”崔碧城轻声说,“黄枞菖身系司礼监。他在司礼监当差的时候曾经节制过缇启镇抚司,密探遍天下。如果连太子宠幸姜氏这样的事情他都查不到,他也不会活到今天。承怡,别天真了,人心险诈,深不可测,很多时候,你对别人十分好心,也许换来一分好报,也许什么也没有,不过这还算厚道的了,因为更多人会践踏你的心意,成就自己的算计。
想要在雍京这个地方清清静静的过日子,并不是你心存仁善,独善其身就能做到的。即使你不想去惹别人,别人会为了各种各样的利益、理由过来惹你,甚至你的至亲骨肉、最亲近最信任的人都会想要拿你做垫脚石。文湛这样,黄枞菖也是这样。
不过你也不用太伤心,你还是能做实现这个美好的愿望的,你有两条路走,第一条就是,你干挺了所有阻碍你的人,第二条路就是,你死。”

凤化四十年的夏天,注定了不太平。
我不喜欢耍别人,我更不讨厌别人耍。
我不会想要奢望整个雍京城,整个大正宫的人都过的像是在桃花源中一样,黄发垂髫,怡然自乐,可至少我想我身边那些最亲近的人可以用真心待我。
所以当我在嘉王府邸外看到了给我送锦袍的黄枞菖的时候,我很认真的问了他一句话。
“一个人的手很小,只能捧得住一碗饭,那么,你想吃太子的饭,还是想吃我的饭?”

我也没有笑,他也没有插科打诨。我们知道,那些诸如‘他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嗷嗷待哺孩童’还有我说‘你要是再和太子狼狈为奸,我把你扔到天桥卖大力丸去’的话只是在我们互相信任,休戚与共,生死同舟时候的吊花枪,不是甜言蜜语,胜似甜言蜜语。
可是现在不是。
黄枞菖没有说话,他低着头,异常安静。
我说,“别着急,这么大的事情不是上馆子叫菜,想吃什么点什么,不可口了还可以退回去,我和太子之间你只能选一个,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好好想想,我也好好想想。我不着急,你不也不要着急,我可以等,十天半个月,三个月,五个月,一年,两年,十年……只要那个时候我还活着,我会等。”

嘉王婚宴很热闹。
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我有些恍惚。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即使是以嘉王、杜皬、杜贵妃、甚至太子、裴东岳、裴皇后……他们泼天的权势,缠绵于几十年、上百年的富贵,也终究会有曲终人散的一天。或者,想的更艘恍词勾笾G晟琊ⅲ蚶锝剑笾@弁醯姆峁ξ凹ǎ释及砸担仓站拷晌嗤痢
想到这里,我看看自己手中拿着的古瓷酒杯,喝着上百年的泸州老窖,吃着鲍参翅肚,还有我面前一直晃动的一群一群身穿绣满了飞禽走兽的锦袍的衣冠禽兽们,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我忽然想起来我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黄瓜的样子。
十几年的真心相待,也比不了太子许下的一时富贵。
也许,我应该试着去习惯失去。
失去黄瓜。
失去……崔碧城……
也许终究有一天,我将彻底失去文湛……

暗夜中,有一个人,谜一般的视线透过无穷无尽绚丽的牡丹花丛看过来,我回头,在亭台楼阁中,有一双苍蓝色的眼睛,冰冷的看向这里。
他微微笑着,像一匹狐。


 
作者有话要说:剧透

不久之后,诶,其实,后面的故事还比较复杂的说。请相信蚊子对小甜橙的感情,只不过,道路比较曲折的说,诶~~~~~~~~~~


一鞭,两鞭,三鞭……
我咬住下嘴唇,就算吐血也绝不呻吟。我知道我罪有应得,我根本没脸乞求文湛的谅解。东宫大殿外安静的好像是坟墓,所以皮鞭打在我后背上的声音格外清脆,像大郑岐山神宫的丧钟,一声,两声,三声,……一年,十年,一百年。
真长。
长的似乎可以生出蔓藤,缠住我的脚,直接拖我下十八层地狱。
文湛下手越来越狠,打的我全身筋骨仿佛都碎裂了。
黄瓜在我身边一直哭,他想要扑过来代替我受罚,可是他被两个缇骑壮汉死死的按住,动弹不得。终于,柳丛容噗通一声跪在文湛脚边,哭喊着一直猛磕头,“求殿下开恩,别打了,再打下去真要出人命的,殿下,殿下!!”
柳丛容疯子一样的磕头,那声音咚咚锵,好像大戏开始前的锣鼓声,如暴雨一半。
然后,他停手了。
我爬在石板上再也无法起身。
文湛走过来,他伸过来他的手指,热的烫人,他还像原来那样,很温柔的撩起我的头发,把它们别在我的耳后。
他俯下身,情人一般的耳语。
“承怡,我以后不再逼你,也不会再爱你,不过……你逃不掉的,……留在雍京吧,无论你是谁的儿子,无论你是谁,你生在雍京,那么……”
“你死,也要死在雍京!”





148

小莲的眼睛很美,是一种迷离而危险的美。
就像昆仑山的冰。
听说那里的冰都是经过上万年的劫难而凝结起来的,沉浸在无穷无尽的冰寒当中,慢慢的散发着死亡的芳香。
危险至极的美。
可能因为今天我喝了酒,可能因为我看到了文湛和那个美貌的姑娘的翻云覆雨,可能因为崔碧城的话,黄枞菖的隐瞒,还有司礼监那刺目的阳光,绿直的深沉,文湛的专断,缇骑兵那一排整齐的人头,还有眼前无穷无尽的饕餮盛宴,让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厌烦,疏离,还有冰一般冻结的孤独。
这样陌生的感觉,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寂寞?
我忽然有一种抓住小莲的冲动。
可是,他却像鬼影一般,在花丛后面一闪而过,消失了。
他的身后谜团重重,可是,他是故人。
他的姐姐也是故人。

然而这里还是热闹的。
大家谈论着皇上钦赐自己的衣袍,杜家百年豪族赫赫扬扬的喧嚣,皇上亲家文王家族的彪炳战功,还有,三皇子妃那声誉满雍京的泼辣。
据说,文王女公子长的像一颗豆芽菜,面黄肌瘦,却深得武将家族的真传,会打一整套少林长拳,据说曾经把哪个瞎了眼的居然想要轻薄她的乡野村夫打的满地找牙。
她自己有一支脂粉军,那些军士全是她的近身丫鬟,各个身形彪悍,虽然不能说都是身负绝技,至少都能双手挥舞大斧头,切肉剁骨不费吹灰之力。
都是男人,没有人艳羡老三娶到的那个女公子。
老三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真难想象,他和他老婆两个人晚上吹灯之后怎么上的坑?
想着想着,我的脑子中形象的出现了一个长的像顽石一般的豆芽菜,强行霸占了我三弟的身子,然后羽澜体弱不支,翻身倒在床上牛喘不止的惨痛模样。
真是……恕

我从酒桌后面站起来,忽然肚子里的热酒上头,我踉跄了几步,黄瓜搀着我,他一直说什么‘大殿下不胜酒力,醉了,醉了’一面推开了那一双一双汹涌过来灌我酒喝的手。
我和羽澜关系不好,我和他满座高朋的关系也不好,我在这里呆着着实无趣。
老三喜欢的是温柔似水的女人,他不喜欢他老婆,可是他却娶了她;老三喜欢安静的书斋,清净、怡静、雅静,他也不喜欢这些表面逢迎他,背地嘲笑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杜家的诸多门生故吏,可是他却和他们结交,谈笑风生。
从这些看来,他比我强多了。

我们走到外面的牡丹花丛边上,我让黄瓜先回去,我自己出去逛逛。
他不走。
我推他,他还是不走。

黄瓜低着头说,“大殿下,您杀了奴婢吧。刀子,剪子,白绫,毒药,什么都成,您杀了奴婢吧。”
妈呀,我着实被他吓着了。
我颤抖着手指问他,“你想干嘛?”

“大殿下这样猜忌奴婢,奴婢没法活了!!”
我见他又想拿我的袖子擦鼻涕,我连忙向旁边一躲,可是还是被黄瓜这个兔崽子攥住了我的袖子,他毫不怜惜的用我那价值千金的团龙云海绣金川缎袖子去摸他的鼻涕。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黄瓜,这个天下大的很,雍京富的很,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即使我不要你了,你不会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的,以你的本事你能吃的比现在还富态。”

其实,这个时候我设身处地的为黄瓜想想,要是文湛真是看上了他,他就只能归文湛所用。
凡不为我所用者亦不能为他人所用。
这是文湛的性子。
被他瞧中的人,除非死,否则只能为他效犬马之劳。
如有背叛,天下之大,无所容身。

我又拍了拍他,这才说,“太子许你的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大太监的官职,那个位置,只比柳丛容矮半肩。你是刑余之人,不能出将入相,这个位子就能让你位极人臣,好好做,只要不弄权,做什么遗臭万年的权阉,你没准还能死后扬名,被载入史册呢。”
听完我的话,黄瓜像是受到了惊吓,他退了一步才问我,“大殿下怎么知道的太子要奴婢去司礼监的事?”
我,“他对你说的时候,我听到的。”
黄瓜安静了下来。
他脸色沉静的看着我。
月光一点一点照在他的脸上,那惨淡的脸色,像白骨。

黄瓜看着我,忽然问了我一句,“既然大殿下听见了太子殿下的话,那应该也听到了奴婢的回答。不知大殿下还记得吗?”
……
“奴婢说过,司礼监掌印那是柳丛容的位子,我不抢,也抢不了,可即使太子日后登基让奴婢坐司礼监秉笔的位子奴婢也不做,因为即使这样,即使奴婢面对太子给的泼天的权势,可是太子依然待奴婢为奴才,而大殿下您却待奴婢为家人。”
他忽然在我面前跪下。
“奴婢说一句掉脑袋的话,殿下是凤子龙孙,刚愎雄猜是天性,只是……,既然殿下在心中想要待奴婢为家人,那么……”
“殿下,家人,是不会猜忌至此的。”

我看着他,黄枞菖也不避讳我,他虽然跪在我面前,可是腰身挺直,眼神清澈,像是敞开心扉,无所避讳。
可是,他终究也没有说清楚,到底他瞒着我都做了什么?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起来我那个早在五台山参禅出家的二弟,在毓正宫用稚嫩的声音,喃喃的吟诵着《金刚经》。
我伸手,拉着黄枞菖的手,把他从地面上扶了起来。
我说,“别跪了,入夜有露水,地上潮。”
也许,所有的一切都问不得,说不得。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我不在大正宫权力中枢,控制不了密探,自然不能‘其政察察’,不过话又说了回来,就算我爹那样的,手握缇骑,纵横天下,窥人隐私,防民之口,他就正的能控制人心所向吗?
人心隔肚皮,谁能真正知道别人在想什么?
我说,“黄瓜,是我委屈了你。你别见怪,也别生气。咱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下来,处的比亲兄弟还亲。”
黄瓜喃喃的说,“大殿下,您别这么说……”
我拉着他,“行了,别提这茬了。现在时间还早,回王府去又睡不着,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这回黄瓜老实多了,也不多问,乖乖的跟在我后面。
我们在嘉王府前上马,沿着朱雀大街一直走,到了淮扬码头转向南城,在烟柳繁花中,隐隐听见有丝竹檀板的响声。
黄瓜一见这里,似乎被吓着了,他双腿一夹马肚子快走两步拦住我的马头。
“王爷,前面就是观止楼了,您不爱听奴婢也要说,这地方可万万去不得了。如果让太子殿下知道了,那……”
我闲闲的说了一句,“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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