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童!你他妈的在干什么!”这时,房门边杜砚近乎咆哮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吴嫂尖锐的尖叫。
夏童握着剪刀的手一颤,身体向前一歪。眼角看到的是杜砚瞪大的双眼与吴嫂蓦然变得惊悚的眼神。
那一秒好像无限延长。
一直抵在裴慕离颈侧的大动脉的剪刀不可抑制的向前戳。
会死吧,裴慕离,还有他。
不对,错了。死的只会是他。
手术剪就算再锋利,再精准的割破大动脉,裴慕离也有的是时间与金钱去救治,但他就不同了……意图谋杀,而且还造成了事实。
死亡原来离他这么近……
只可惜……心里突然掠过这三个字。但偏偏不知道他该可惜什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他所留恋的。
真失败。
他自嘲,手腕传来一阵刺疼,接着早已经到了极限的身体被狠狠掼在床上,然后,他听到金属掉在地上的声音。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流了这么多血,医生!对,医生,快去叫医生啊!”吴嫂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声音好像就在耳边,尖锐得刺耳。
“没事,吴嫂你别着急,只是皮肉伤而已。”裴慕离说,声音冷静得好像刚才被人用剪刀顶着脖子的人不是他。
夏童费力地转头看过去,发现裴慕离就站在床边冷冷地看着他,吴嫂辛苦地踮着脚紧张地捂着他一片血色的脖子。
原来没杀死他啊……
对上裴慕离已变成深色的双眼,那一瞬间,夏童分不清自己的心情是失望还是庆幸,或者这两种情绪都有。
睡衣的衣襟被一只有力的手抓着,接着身体被提高,下一秒,本就被裴慕离打过一巴掌的脸颊又被人狠狠掴了一巴掌,也没觉得痛,只是嘴里满满的铁锈味让他知道这一巴掌有多重。
“夏童,你好样的!”杜砚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狰狞,反手又想朝夏童脸上掴去,却被一只沾着鲜血的手拉住。
“砚,既然被刺的是我,就交给我吧。”裴慕离将他揪着夏童衣襟的手拿开,看着夏童没有了支撑后立即无力倒在床上的狼狈样子,淡淡的说道。
“……好。”杜砚皱眉,最后仍是顺了裴慕离的意,退后一步。
亲自来收拾他了?
夏童心里发寒,嘴角弯了弯,静静地躺着等待即将到来的一切。
裴慕离看了眼夏童,拉开吴嫂的手接过佣人送过来的紧急医药箱,熟练的消毒包扎起来。
“少爷,少爷咱们还是等医生来了之后好好看看吧。”一见到他这个样子,吴嫂就知道他不短时间内不打算再理会伤口,忙着急地上前一步说道。
“好了,吴嫂,皮肉伤而已,别太紧张了。”包扎好不深的伤口,裴慕离扯开染血的衬衫,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后随手扔到地上。然后到一旁拿起电话,电话接通后淡淡开口,“你手里还有货吧……很好,十分钟之内送到这个地址。”
夏童一直闭着眼没看任何人,房间中除了吴嫂的哽咽外,就只有裴慕离清朗却也清冷的声音。听到他这话的内容,夏童的心颤了颤。
货……
这个词勾起了他非常不好的回忆,希望不是他所想的那种东西。
“吴嫂,去下面等着,东西来了之后立刻送过来。”裴慕离说,吴嫂迟疑了一下,很快应声离开。
“好了,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吴嫂离开后,看着裴慕离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后,杜砚沉声道。
“没什么,就是有人妄想杀了我逃跑而已。”
杀了你逃跑?
夏童嘴角微微勾起,如果不是被逼狠了,他根本就不会失去理智,也就不会出现这种自寻死路的蠢事。
裴慕离,你太高估我了。
“我没有想要杀你,只是我受不了自己被狗一样捆在这里,一时失去理智了而已。从头到尾,我都只是想让你把这该死的链子解开而已。”夏童睁开眼,嘶哑着声音辩解。
就算一开始时想同归于尽……但现在他已经不想,也做不到了。他现在想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哦?从头到尾?”裴慕离嘴角牵出一抹冷笑,一手搭在椅背,搭着二郎腿的动作比常人多了无可比拟的优雅。高高在上,且冷酷。“夏童,你又让我失望了。”
“一开始想要跟我同归于尽的勇气去哪了?”
原来他那一闪就过的决绝没躲过裴慕离的眼睛啊。
夏童眨了眨眼,咽下一口带着血的唾沫,“好死不如赖活着,比起两败俱伤,我更喜欢奉行这句话。”
“很好。”裴慕离点了点头,看着吴嫂端进的一个精致的小箱子道,“那你以后就赖活着吧。”
吴嫂手里的盒子虽然精致,但却很小,直径最多二十厘米。夏童睁着有些肿的眼睛看着它,这里面……能装得下什么东西?
“……”杜砚的神色一直有些狰狞,但当裴慕离打通那个电话后,就开始不断变换。直到吴嫂将那盒子交到裴慕离手中后,他才皱着眉上前一步,但看到裴慕离脖子上的纱布后,沉默的退后,坐在沙发上。
夏童心里的不安在两人的神色中升腾,脸色发白,死死地看着裴慕离手中的盒子。
裴慕离坐到夏童身旁,居高临下,如同俯视一只蚂蚁一样的看着他,将他的神色收在眼底,然后笑道,“夏童,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
夏童脸色惨白,不顾嘴角的裂伤死死抿着唇,双手揪着被单往前爬,竭力想要远离他。
“本来还想给你一点提示的,现在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享受着夏童的恐惧,裴慕离残忍地笑道,“我想你应该也很想念那种欲生欲死的感觉吧,今天我就如你的愿,如何?”
夏童急促的呼吸着,眼睛睁圆了,死死地看着他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小包东西……
“不!”
身体猛然僵直,下一刻,无力的身体好像被注入了生命般,快速退到床边,身下的伤口早就已经在多次的剧烈动作中再次裂开,潺潺流着血。
“不!不要!”
“裴慕离!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28
28、恨意 。。。
“杀了你?我怎么舍得。”裴慕离摇了摇头,像是在与情人说话一般说道。然后在夏童即将爬下黑色大床之前伸手拉住他的脚踝,微一用力就将那具身体拉过来,禁锢在身下。
“不!不要!裴慕离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
身体被人翻过仰躺,不能逃跑,无法挣扎,眼睁睁看着裴慕离仍残留血迹的修长手指毫不含糊地将那微黄的粉末放进针管,粉末与针管内的液体融合,立刻便变为熟悉得刺眼的浑浊液体,夏童绝望的嘶喊。
眼眶内的液体以从未有过的速度滴落在床单上,夏童好像又看到狭长的棺材内,孤儿院里姐姐的那具消瘦却浮肿的尸体……
也看到了那个在简陋的宾馆房间中,缩在一角痛苦得恨不得用头砸墙的少年……
那种一个人在黑暗中瑟缩颤抖,疼痛与寒冷交错蔓延的痛苦;那种在身体里撕扯着奔腾着要破体而出,甚至让人不惜自残来抵抗的黑色欲望彻底苏醒。
“不要,不要!……”嘴里徒劳的叫着,夏童狂乱的摇着头,双手推拒着裴慕离。
“你这是干什么?”自从夏童彻底失控后,裴慕离嘴角的笑容就一直没消失过。夏童那虽然疯狂,但却没什么力道的挣扎对他来说单手就可以压制。
单手缓缓将针管内的空气排掉,裴慕离笑道,“夏童,你该感谢我,让你有机会重温那种欲生欲死的滋味。”
夏童泪眼模糊,只能绝望的不断摇着头,眼睁睁看着那针管离自己越来越近……
“裴,换其他的吧。”看着夏童从未有过的绝望与脆弱,杜砚终于上前一步说道。“你也知道,这东西他已经染过一次,要是再染上……”
“我就是要让他永远都戒不掉,只能靠着我们生活。这样,他才能认清自己的身份。”打断他的话,裴慕离冷笑。
“杜砚!砚!我不会再跑了,我保证,我再也不跑了!我一定会乖乖,你救救我,你救我啊!”杜砚的心软,让夏童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般,死死地看着他,以求能得到救赎。
那瞬间杜砚觉得,夏童这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
接收到杜砚的视线,裴慕离漠然说道,“砚。这种追逐游戏,第一次是乐趣,二次是兴致,但事不过三。”
夏童知晓,杜砚是他唯一的希望。听到裴慕离这话,他立刻对着杜砚道,“不会了!砚,我不会再跑了,我真的,我真的会乖乖的,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砚,我不要再染上那东西了,你救我……”
夏童只顾着唤出杜砚的同情,却没注意到,裴慕离眼中的风暴开始暴乱。
杜砚无言的看着裴慕离,眼神游移到他赤|裸仍带着血迹的胸膛时坚定起来,几秒后,脚步后退。
……夏童眼前一黑,下|身、小腹处尖锐却被他忽视的疼痛在杜砚后退的动作中尽数苏醒,绝望的看着贴在皮肤上,几乎刺进血管的针头。
小腹……
小……等等!
“我怀了你的孩子!”夏童尖声叫道。
裴慕离抬起眼皮,从皮肤中抽出失了准头的针头,惊异地看着夏童,一字字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没想到,这件事的暴露竟然是自己亲口说出来的……
一个会怀孕的男人,不,人妖,多么稀罕。
呵呵,看吧,他又将自己亲手推入了另一个深渊。
“……我怀孕了!”空气好像被人抽空了般,呼吸越发的困难,嘴巴张了好几次才将那句话说出来。眼角余光看到杜砚也已经俯身过来,夏童嘶哑着声音,看着裴慕离又道:“我怀孕了。裴慕离,我怀了你的孩子!”
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奇异。
惊讶,不可置信,怀疑,然后变成兴致……
夏童扯了扯嘴角,哑声道,“裴慕离,如果想你儿子一生下来就是个瘾君子的话,你就扎下去,反正我也逃不了。”
杜砚皱眉,伸手从夏童的下颌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过来,“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不说?
听到这话,夏童惨白的唇不可抑制的又扬了扬。他又为什么要说?
他又是不是一定得,贱到被人强|暴后,还得屁颠屁颠去告诉那两个强|暴犯,我好开心,我怀了你们的孩子?!!
“呵呵。”看两人的表情,夏童吐出一声几不可察的笑声。现在看来,他应该不需要再担心自己再被注射那些东西了吧……
紧绷了许久的意识松弛之后,立刻就有股晕眩袭来,身下也有股温热的液体流出。迷蒙中好像有人在叱喝他回答,夏童扯了扯嘴角,任自己昏睡过去。
他早就是砧板上的肉,这两人真要对他做什么,又怎么可能是他想阻止就可以阻止得了的呢。
就这样吧。
他已经尽力了。
既然他已经身处地狱,那么,罪魁祸首怎么能在人间逍遥快活?!
……
身体好像变得很轻,飘飘忽忽的,有种被人吹口气就可以被吹走的错觉。
夏童眨了眨眼,诧异的看着地上那张黑色大床上半边脸高高肿起,睡衣几乎被人尽数褪下,露出被强制打开,不断流着鲜血下|体的少年,与穿着白大褂,正有条不紊清洗伤口的赵医生。
还有双手上都沾染着鲜血,双双冷着脸坐在一旁看不出情绪的两个男子。
地下?
对,地下。他现在是在以俯视的角度看着这一幕。
再眨了下眼睛,夏童突然低头看向自己。
没有形体,没有存在感,他只知道自己飘在空中,知道自己的手可以动,脚可以跨,但却只是个意识体,没有身躯形体的意识体。
他这是,死了?
夏童怔楞了很久,等他清醒过来时,房间中一切都已平息,只余下躺在已经清理干净的黑色大床上,昏迷不醒的瘦弱少年。
看着那张熟悉也陌生的脸,夏童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从夏宅醒来时发现他已不是‘她’,到发现这具身体吸|毒、为了保全自己的秘密离开夏家、独自戒毒,再到前去极光、然后被逼借着胡丽的势力第一次逃离、被抓回,强|暴,再是隐忍,第二次逃离,再被抓回……
种种的种种,飞快在脑中掠过。
他曾经恨极了这该死的命运,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想当‘夏童’。但现在发现床上的少年没死,可他却不在那具身体里的时候,他却开始害怕了。
不是夏童,也做不回陈容……
孤魂野鬼。
心一阵阵的颤栗,夏童飘到床边,看着浑身是伤,但呼吸却已经平缓的少年,不知道自己下一刻该做出什么表情。
也不需要表情啊……他现在这情况,没有人再有能力来侮辱欺|凌他,也没人能看到他。
眼前除了少年的脸,就只剩一片虚无。靠着感知,他知道自己伸手摸向了床上少年的脸,然后,感知到自己就这么轻荡荡的,穿透过去。
这是,这具身体不再容纳他的征兆?
冷到了极点的心彻底被冰封,他狠狠一咬牙,转身就朝落地窗飘去。
即使再不甘心,但既然那具身体已经不再接纳他了……那就物归原主吧。
生命、身体、屈|辱……通通,物归原主。
凡事都有个临界点,说到底,他只是个很平凡很平凡的人,他的临界点很低……他挣扎着想要生存,压抑着自己忽视那些被一个或者两个男人压在身下为所欲为的夜晚,强迫自己坚强,隐忍。
但其实,临界点早就到了。所以才有今天想要与裴慕离同归于尽的想法。
虽然最后仍然是求生欲占了上风,他仍然那么的想要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但如果是上天不让他活,他也是时候该放弃了啊。
本来就是别人的生命,只是被他偷了过来……
不甘心啊!
他才刚下定决心,要不顾一切的拖着他们一起下地狱;他被死死压制着,压缩着,存放在心底最深处的恨意还没爆发出来,他还没有报复那两个人;他还没有过上自己想要过的生活……不甘心啊!
想要回去,再做一次挣扎……
但意识体已经毫无困难的穿透了落地窗,一出这间禁锢着他的房间,他就不由自主的被风吹着走,已经不是他想回头就能回头了。
随着风飘飘荡荡的越过花园,小径,在即将飘出别墅外墙时,意识体却好像被万千的细针同时刺来一般,只来得及尖叫一声,他就一已经陷入黑暗。
……
自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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