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用力抓着的手仿佛想要挣开,我急忙握紧,呼叫,“别走……”
“亦然,亦然?醒醒……”这声音怎么变了?我迷蒙着睁开眼,赫连澈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跪坐在床边,一脸倦色地看着我。见我醒来,露出笑颜,轻叹,“亦然,是不是又做梦了?”
我点点头。盯着他转转眼珠,猛然想起昨天的事,连忙坐起身,环顾四周。还好,师父不在。我惊惶如受惊小鹿的样子落入赫连澈眼中,他神色一痛,拍拍我的手背,轻声道:“别怕,这是在我房中。”
“师兄!”我扑上去,搂紧他,眼泪差点又掉出来,“师兄,昨天好多怪兽的叫声,我怎么叫你你都不来……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呢……师父昨天好凶啊……亦然不要再待在这里……师兄,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亦然……”赫连澈欲言又止,身子蓦然一僵,仿佛想隐忍什么,但还是闷哼出声。
我想起迷糊中听到的话,连忙松开他,小心翼翼地询问:“师兄,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刚才弄疼你了吧?”
赫连澈脸色煞白,呼吸很不协调,他勉强笑笑:“没有。”说完见我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知我不信,抬起手臂示意道,“是我的手麻了,你昨天晚上抓着我不放,这样僵着待了一夜。”
“师兄,你怪我吗?”我低下头小声呢喃,明显底气不足。
“嗯?”赫连澈垂眸看我。
“我把茗师姐……”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别多想了,她也没怎么样,只是擦伤了右腿。”赫连澈截断我的话,解释道。
我注意到他总是一个姿势僵直着,心里一空,凑过去一把扯开他的衣扣。
赫连澈想躲,可他的动作竟然也迟钝下来,没有躲开,所以被我用力一扯,露出几乎满是纱布的胸膛。
怪不得,昨天回来的时候他站立不稳,怪不得他说话那么低沉,怪不得他一直没来接我出小黑屋……原来他伤得这么重!昨晚还守着我坐了一夜……
说不清什么原因,我眼眶一红,泪哗哗落下。真该死,我怎么比斐然还爱哭了?
赫连澈见我哭,又有点发慌,抬手帮我擦拭泪水,语气焦急:“怎么哭了?师兄下次不会让你受罚了,别哭了好不好?都是师兄不好,没有早点去接你……”
我胡乱用手背擦擦眼泪,摇摇头,轻轻触碰他的伤口:“是不是很疼?”
赫连澈条件反射般后仰,牵动伤口,忍不住又哼一声。
“对不起……”我缩回手,讷讷的,有点不知所措。怎么会这样?初见时我的大胆胡闹亲近黏腻此刻全都销声匿迹,这时的我,竟想回家了。面对他,我只觉喘不过气来……
大概看出我眼里的疏离,赫连澈一把握住我的手,稍稍用力:“亦然,别走好不好?我保证师父以后不会再罚你。”
“可……”我下意识地想回驳,但一抬眸,便撞进他隐含热切与不安的墨眸,心里仿若被扔进一颗小石子,涟漪荡漾,再也平静不下来。
他怎么这样看我?看得我心里痒痒的……我低头,揣测。我当日离家便是为了不让斐然受到伤害,如今若真回去,岂不是功亏一篑?更何况,这次也的确有我的错,如果我平日不那么顽劣,师父肯定也舍不得罚我。最重要的是,我走了,便再也见不到赫连澈了。一想到这点,心更加乱。
赫连澈见我不说话,手再度用力握紧我的手,声音略微提高:“亦然!答应我,别走。”
“我害你受伤,你不怪我么?”
“怎么会……再说,我哪里有那么娇气,这伤过几天就会好的。师兄我功力深厚,这点伤,小意思!你看看你,动不动就哭,哪还有男子汉的样子?”赫连澈抬手,指腹轻轻滑过我的眼底,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我侧头看着他——明显因伤势作祟而苍白的俊颜上挂着一抹温柔,墨眸盛满如水的淡淡笑意。其他师兄师姐都说他冷漠,为何我从没见到过?
不知为何,我也鬼使神差般伸手抚|摸他俊美的脸颊,他下意识地想躲开,可还是硬生生停住,任由我将小手贴在他脸上。只是,他的眼神飞快地移向了别处,呼吸蓦然加速:“你不开口,我就当你答应不走了。”
“嗯。师兄,我以后会乖乖听话,不会再让你受伤了。”我信誓旦旦地开口。没错,我以后都要好好练功,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也可以自保,最重要的是,我想要保护他。没有什么为什么,只是我想这样而已。因为,看他受伤,我会难过。
“不关你的事。”赫连澈淡然安慰,也算是委婉拒绝。
“你别以为我小就好骗。我都听到了,你们说什么日魄,是在说我,对不对?茗师姐还指着我骂,说我害了你……”说到最后,语气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
是内疚么?还是……我可从来没内疚过,以往做了那么多‘坏事’,都一笑而过,这次究竟是怎么了呢?
“师兄,究竟‘日魄’代表什么?我只是个小孩,为何会招惹来那么多麻烦?那个小乞丐是什么人?他是不是想杀我?我可从没得罪过他……为什么他要杀我?”
“他不是想杀你,而是想杀我。他可舍不得杀你……你的烧还没退,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药好了没有。”赫连澈语气一顿,转了话题,仿佛不想跟我多说。他掩好衣襟,径自离开。
看着他落寞瘦削的背影,一抹悄然的不安涌上心头。为什么会忽然觉得他离我远了很多?明明已经很近了,可下一刻,就仿佛再也看不到他了一样。不安。
这次受罚之后,我收敛了许多。
或许师父也察觉出我的变化,时常唉声叹气,看着我的时候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有话想跟我说,可是我没给他机会——每次见了他都绕着走。
江佑辰倒是劝过我几次,说师父是嘴硬心软,让我体谅他老人家。更何况,我向来野惯了,一下子装乖巧也是权宜之计。所以,没过多久,我就原形毕露了。
茗璐所受的伤只是皮外之伤,痊愈之后,整天缠着赫连澈,时而下山,时而进山林打猎,我则乖乖跟着江佑辰练习麒麟剑法。
没错,我说过,不再让我身边的人因我而受伤,所以,除了轻功,我还要多学别的。
对于上次下山遇袭之事也无人再提起,那个假扮小乞丐的左御凌也仿佛在人间蒸发了。
我在赫连澈那里得不到答案,也曾经问过江佑辰,到底‘日魄’代表什么,可他总是避而不答,师父更是守口如瓶。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周围出现的师兄师姐比以前多了许多,而且大多是我从未见过的。
莫非……他们是在保护我?!可我还说百思不得其解,我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呢?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就在某一天,我发现麟山清净了许多,直到晚上才醒悟,原来麟山少了茗璐那个小魔女。
哼,她走了才好,这些天我没少受她的气。上次虽说不全是我的错,可麟山大部分人都认为是我才让她受伤,所以,只要她略微示意,师兄师姐们就将矛头指向了我。
肯袒护我的,只有江佑辰。
不过,我想,如果赫连澈知道他们为难我的话,也一定会站在我这一边。他越来越忙了,有时候接连几天都不在麟山,回来待一晚上就又不见人影。
那天,我向往常那般抱着被子钻到赫连澈房中,却诧异地撞进了江佑辰的怀中。
“怎么是你?”我揉揉发疼的额角,斜睨着臭屁辰。
“怎么就不能是我?”江佑辰抱臂微笑,样子痞痞的,我看他那跟师父如出一辙的吊儿郎当模样老是忍不住想给他一拳。
“师兄呢?”我环顾周围,没看到赫连澈。
“你不知道?”江佑辰瞪大眼睛看我。
“知道什么?”他干嘛那样看我,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师兄已经学完师父所有的绝学,今早随茗璐一起下山了。”江佑辰无比正经地开口。看我的眼神,带了些怜悯。
怜悯?我甩甩头,怀疑自己眼花。
“……你骗人!”我将手中的被子砸向他,转身朝外跑。
江佑辰一把揪住我的胳膊,挑眉悠然道:“早上走的,现在你追不上了。”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深呼吸,压住心焦。
“……除了你,大家都知道。”江佑辰的表情隐在暗夜昏黄的灯火下,我看不真切。只是下意识地盯向他的眼睛。
娘亲说过,如果有人说慌,看他的眼睛便可以知晓一切。
静默。对视。一方是云淡风轻天经地义般悠然,一方是剑拔弩张义愤填膺般狂怒。
“亦然。”外屋忽然响起一声隐含叹息的呼唤。
“原来我在麟山,自始至终都是个外人。你们什么事都瞒着我!”没有看师父,我径自出屋,与他擦身而过。
“书房有澈儿给你的书信。”师父轻柔的话自背后传来。
哼,一句话不说就走!还跟茗璐那个小魔女一起走的……书信?!书信又怎样?!本公子还不看了!谁稀罕!真讨厌,说让我留下,他却不吭一声就走!赫连澈,我讨厌你!
【下章预告: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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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等我回来
说也奇怪,山上应该多松柏,可偏偏麟山是一丛丛的梧桐,尤其是庄园里,多到不可胜数。大片的阴影笼罩下来,将秋末还有些毒辣的阳光遮在外边。
我靠坐在梧桐树身上,抬首望天。云朵片片,一眨眼,竟然变做赫连澈潇洒俊俏的模样,对着我言笑晏晏。我赌气般闭眼,再睁眼时,云朵变成娘亲和斐然,娘亲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冲着我招手,斐然还是如往常那般捂着脸贼兮兮地装傻,诱我上当,然后占尽便宜……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个家伙啊……
虽然每次都知道他是假装的,可还是心甘情愿掉进陷阱。或许,这就是亲情……斐然……娘亲……或许,我不该离家出走……
上扬的嘴角又扁下来,我气闷地用力拍了一下树枝,梧桐树叶纷纷扬扬地洒下,如漫天的黄蝶在飞舞。
“小魔头!”江佑辰不知何时来的,此刻他站在旋转纷飞的黄叶间,如驾驭仙风而来的神祇,飘逸轻灵。不过,在我心目中,还是赫连澈更加俊朗。
“在这发什么呆?若照你这样,麟山的梧桐过不了几天就会光秃秃了……”江佑辰语气含笑,稍一纵身,落在我旁边。
“你今天不用练功么?”我歪头看他。
“现在都快辰时了!”江佑辰强调,言外之意就是,他早已练完。
“……”我懒懒地耸耸肩,继续百无聊赖地晃荡着双腿。
“喂,小魔头,不是吧你?都过了几天了还在生气?澈师兄他也有万不得已的苦衷啊……”江佑辰又做起了说客。
我抬手捂住耳朵,叫嚣着:“我不听不听!”
“亦然!”江佑辰却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难得的严肃,他伸手掰开我的手,直视着我,“澈师兄上次的伤很严重……”
我飘来飘去的眼神蓦然顿住,心里一紧,只听江佑辰再度说道,“他怕你担心自责,前些天一直在硬撑。说真的,如果师父不说,我也看不出来他有事。茗璐的父亲茗扬是当今武林盟主,座下弟子遍布整个江湖,所以,找寻名药比较方便快捷。他走的那天早上,神智已经涣散。所以来不及辞行便匆匆离去。”
……原来是这样!师兄,对不起,我错怪你了……心情豁然开朗随即又担忧起来,他伤得那么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
我一把揪住江佑辰的衣领,质问:“为什么不早说?”
“哎——轻点!不是我不想说,是你根本不听!而且,师父说你知道了会偷偷溜走,所以不准我说。”江佑辰笑着求饶,表情宠溺,“现在不生气了吧?”
“生气!当然生气!只不过,是生那老头的气!”我松开他,伸手撑了一下树干,借力飘然而去。
“小魔头,你干什么去?”江佑辰跟在我后面,追问。
“当然是找那老头了!”赫连澈给我的信还在他那里收着,我自然要拿回来……
“小魔头,你可别心血来潮,偷偷下山去找师兄。师父说了,如果你肯乖乖练武,等时机成熟,他自会让你下山。再说,就算你现在下山也于事无补,只会给师兄添乱……”江佑辰喋喋不休。
我随手扔了一枚‘暗器’,堵他的嘴。江佑辰头一偏,张口咬住,然后吐出,嘟囔:“我说麟山的青杏怎么都没了,原来都被你当做暗器给摘完了……唉,师兄我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吃杏,往年一到现在这时节麟山就是我的天堂,结果你一来,我就遭殃了……”
听着他小声的抱怨,我咧开嘴偷偷笑着,心里却暗自记下,原来臭屁辰喜欢吃杏,改天有空一定给他弄一筐来,让他吃个够!呵……就怕他把肚子吃坏了……
到了师父的书房,江佑辰瞄我一眼,笑道:“算了,我还是不进去了。免得师父被你激怒了再拿我出气。”
“那你还不走?”我又扔给他一颗青杏,江佑辰叼在口中,含糊道,“下次你再拿这个练暗器,记得等它熟了再摘。最起码扔我嘴里我还能吃掉它……”
目送他远去,我深吸一口气,推开师父书房的门,还没等我开口,师父率先递给我一封书信,微笑道:“你这小娃娃终于想通了?”
本来准备的一肚子气到了此时也发不出来,我唇角微扬,露出浅笑,接过书信,顺势一把揪住师父的胡子,暗自用力:“叫你不告诉我真相!”
师父作势呲牙咧嘴拱手求饶:“小魔头莫生气,师父教你独门绝技来赔罪好不好?”
“不学!”我松了松手,趁机要挟,“我要下山找师兄。”
“这不行!除了这个,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听我这样说,师父立马变了脸色,坚决否决。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山?”
“你不用下山,到时候澈儿会回来接你的。”师父一脸坦然。
“真的?”虽然不敢肯定,但,听到师兄会来接我,我还是很高兴的。如同吃了甜糕一样,甜美从心底泛上来,变成傻笑。
“然儿,如果你肯乖乖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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