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这么坦荡地问自己,就说明他信任。
苏文也摸得透杜杰,他这人就算心里信任,口头上依然需要得到对方的承诺,才能彻底安心。苏文摸了摸杜杰的头发道,“我知道,但是这批货从头到尾都是子卿负责,我没一直盯着。对了,今天剪彩子卿也在,他……他怎么样了?”
杜杰皱眉,“他没事。这货是从赵建国手里进回来的,今天引起火灾的木屑也是当时就被带进去的。”
苏文听到王子卿没事,才舒一口气道,“当时我只看了器材的质量,确认无误。我不知道会有这岔子。而且子卿做生意的手腕,我一直是放心的……”
苏文忽然住嘴,小心翼翼地看着杜杰。
杜杰低着眼帘,从苏文的角度看过去,就像睡着一般。
隔了许久,他才抬头轻笑,问的却是跟生意不搭边的话,“你给我带礼物了没?”
苏文一愣,有些愧疚,赶忙把奶茶递给他,见他行动不便,又举着茶杯,边喂他边道,“听到这事魂都吓飞了,哪还有空给你买礼物!你现在还坐这儿,能听我说一声生日快乐,我就踏实了。”苏文正色,盯着杜杰的脸道,“生日快乐。”
杜杰笑了笑,吸了口奶茶,转头问大马,“许慈什么时候能出来?”
大马低头恭敬道,“最迟今晚。”
杜杰点头,道,“你和小C带人去接她,待会门口肯定有媒体,还是你们去我才放心。”
大马和小C领命离开,唯剩苏文和杜杰二人。
病房空旷起来,落日的余晖映着杜杰的侧脸。苏文忽然发现,原来杜杰是很好看的。只是刚认得时,他戴着形形色‘色的面具,心情总是跟着他的表情而忽上忽下,便从来没有心思去打量他的外貌;相处久了,每天醒来看见他,熟悉到闻着气味就感到安心的地步,于是再也没仔细瞧过他。苏文一直以为自己了解他,可是真正在心里回想杜杰的模样时,却又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苏文收拾了餐桌,给杜杰擦了擦嘴道,“对不起,是我疏漏了。”说毕他看着杜杰的手臂,满眼愧疚。杜杰看着窗外,深沉道,“苏文,你答应我件事。”
他很少直呼自己名字,而每当他这么称呼自己的时候,不是生气了,就是伤心了。
苏文抓住杜杰没被烫伤的手背,“你说,我都答应你。”
杜杰道,“不可以再相信王子卿。”
苏文心下怔然,握着杜杰的手松了松,又立即握紧,道,“我答应你。你要是不喜欢,大不了以后我和他朋友也不做。和他还来往,是因为大学时他帮我很多。这件事我知道他脱不了干系,就当两清了吧。杜杰,对不起。書香門第”
杜杰想抬手,瞬时痛得龇牙咧嘴,苏文赶忙安置好他,亲了亲杜杰的脸颊道,“你先看会电视,我去打个电话给小海。”
杜杰沉默颔首,苏文轻轻带上病房门,带上一室的夕阳暖光。
三楼的病房相对于一楼急诊来说,清冷许多。苏文确认季海一切安好后,柔声道,“小海,关于孩子的事儿,我觉得我们得等杜杰伤好了,抽个时间一起谈谈。”
电话那头噤声,连呼吸声都听不见,过了很久很久,苏文才听见季海波澜不惊的语调,“哥,我在学着织毛衣。”
苏文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这事儿,过段时间再说吧。”
电话挂断,苏文听着“嘟嘟”声,站在走廊足有半分钟没动。犹豫良久,他还是拨了那号码,曾经烂熟于心,如今尽管说忘,却依稀记得关于那个人的很多事情。
电话响了一阵才被接起,陌生的女声传出,礼貌道,“请问哪位?”
苏文吸了口气,问道,“王子卿在吗?”
电话那边一阵窸窣,似乎经了几个人手,变成粗鲁的男声,不耐烦地吼,“苏文是吧?老子赵建国!没事别他妈来烦!顺便跟那姓杜的说,老子不怕他!他要是再敢在王子卿身上做手脚,就不止是烧他这么简单!我操他吗的!他算个什么东西……”
有人在电话那头凌厉喝道,“这是医院!赵先生请安静些!”
赵建国立即放小了声音,“哦哦知道知道。”
电话“啪”地一下挂掉。
苏文调整了半晌的呼吸,把乱成一团的思维暂时放下,推开病房门。
门一开,他又愣了。杜杰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前看着他。苏文进门来,杜杰转身坐到床上继续看电视,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苏文挠了挠脑袋,讪讪问道,“你怎么起来了?”
杜杰平稳地答,“我想上厕所。”
苏文看了看杜杰的西装裤和繁琐的皮带扣,了然,上前去扶了杜杰起床。病房自带厕所。苏文掀了马桶盖,蹲□解杜杰的皮带。裤子褪下,苏文提着皮带绕到杜杰身后,一手探向前扶住小杜杰。一脸从容,没有丝毫别扭。
哗哗的水声传来,杜杰的手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弧度,苏文亲了亲杜杰的脖子道,“我只是想问清楚那事。”说完,他又觉得自己有欲盖弥彰的嫌疑,遂住口了。
杜杰沉默。
苏文也不知说什么好,以为杜杰还在生气。
不过很快的,他发现了杜杰的沉默不是因为生气,从手中逐渐坚硬的某物,和身前人越发急促的呼吸来看,苏文知道了杜杰沉默的原因。
杜杰很可疑的,很难得的,红了脸,嗫嚅道,“松手。”
苏文忍着笑给他套上裤子,摩擦到那物时,明显听到杜杰倒抽一口气。
回了病床,杜杰继续装酷地坐着,苏文替他把被子盖上,道,“裤子脱了?不然这样窝床上不舒服。”
杜杰瞥苏文一眼,继续看电视。苏文无奈地上前,捧着杜杰的脸,鼻头对鼻头,撒娇似的磨蹭起来。杜杰终于吐出一口气,委屈地看着苏文道,“兔子,我今天生日。”
苏文停下动作,俩人鼻子对着鼻子,嘴唇离得极近,苏文擦着杜杰的嘴唇问道,“所以?”
杜杰更委屈,嘴巴一撅,俩人嘴唇就粘作一块,苏文听见杜杰呢喃,“所以不要戴套……”
苏文跨上病床,就着接吻的姿势骑到杜杰身上,小心地避开杜杰放于身侧的手,道,“手都断了,还有心思想这个?”
杜杰挑眉,“本来没心思,看你看久了,就来了心思。嗷——你别蹭,别蹭……靠……”
苏文停下动作。俩人一时都是脸色潮红,气息不定。
杜杰舔了舔嘴唇,道,“兔子,做吧?我憋不住。”
苏文抽了杜杰一巴掌,低头开始解自己的皮带扣。杜杰两眼放光,一脸欣慰。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俩人发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进不去。
苏文的脸痛得发白,抽出身与杜杰接吻,又被氤氲得满脸通红。奈何努力了半晌,进不去就是进不去!
杜杰喘息未定,从苏文的角度看过去,实在秀色可餐。
病房门“咔哒”一声,俩人俱是一惊——忘锁门了!苏文第一时间拉起被子,裹住俩人不着片缕的下半身。
小C一脸忧愁地走进门,转身,愣住。
杜杰边喘气边冷哼,“给我滚出去。”
小C触电似的一哆嗦,转身,关门,腰杆挺得笔直,站军姿一般。
大马带着许慈刚走过来,就见小C僵硬地出门,刚想问怎么了,病房里又传来杜杰的声音,“滚进来!”
小C动作更僵硬了,他止住大马和许慈的脚步,开了个门缝便窜进去。床上俩人依旧是那个姿势僵持着,杜杰红着脸怒喝,“你随身常戴的那玩意呢?!”
小C掏出一把枪放在茶几上。
杜杰歇斯底里,“不是这个!”
小C掏出一包白粉放在茶几上。
苏文脸红得能滴血,把脑袋埋在杜杰的胸前,被子紧紧地裹住俩人的下半身。
杜杰瞪着眼睛,喘着粗气道,“润滑剂!”
小C恍然大悟,飞速地从裤袋子里摸出一物,很准地丢到床头柜上,接着便火烧屁股地出门。
大马见小C门神一般地站着,奇怪道,“你怎么了?进去啊。”
小C颤巍巍答道,“是啊……进……进去了……”
大马莫名其妙。许慈看了眼病房门,问,“苏先生在里面?”
小C点点头,继续结巴道,“他们……他们都好看,那个……杜总原来挺漂亮的啊!”
大马忍无可忍,要推门,小C先一步拦住他们,拍了拍空着的裤带子对大马道,“他们在用,昨儿我们用的玩意……”
许慈吃惊道,“避孕套还可以重复使用?你们用过的还不扔掉?”
大马、小C:“……”
74。成长的烦恼1
许慈铁血手腕,各大报纸没有一篇关于火灾的新闻。杜杰不便工作,杜博彦亲自出马。原先杜杰针对王氏的几条公司内部政策彻底实行。开盘意外,首战成殇,尽管许慈压下了媒体,却压不住广大人民的舆论,一传十十传百,开盘后本应最火的黄金一周,成交量竟是一桩没有。
四方投资公司受到不同的亏损,不过各家根基深远,动不到根本。苏文跟着郑吴雨火急火燎地制定新方案,忙得焦头烂额。
同一期间,王氏从此项目中退股,关于王氏旗下文化产品抄袭盗窃的新闻纷纷传出,各大商场柜台遭到莫名袭击,却难究根源。远销美国的字画在远洋运货时石沉大海,赔偿金无疑是当头一炮,百年大树微微动摇。
正月十五,新年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季海、苏文和杜杰三人围着茶几,边看电视边吃汤圆。苏文把汤圆放嘴边吹了会,喂给杜杰,自己快速地吞下一个,然后继续舀起汤圆轻吹。季海囫囵吃了两个,放下碗道,“哥,有话快说吧,我待会回去陪我爸妈吃晚饭,就不在这儿吃了。”
苏文和杜杰对视一眼。苏文也放下碗筷,看着季海的眼睛道,“最近身体还好?”
季海点头,一手轻抚着肚子。
苏文道,“我和杜杰谈过这事,我们都不是外人,所以坦白说吧,这个孩子不能留。”
季海微震,抬头不可置信地看了苏文一眼,复又低头不语。杜杰补充道,“你是聪明姑娘,自己想想也能明白的。”
苏文见季海不答话,心里惴惴不安,试探地喊道,“小海?”
季海忽然抬头,看着面前俩人道,“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她顿了顿,转而看着碗里雪白的汤圆,“我想到他就难受,我连他的墓碑都没去过。我想着以后,本来是很害怕的,但是一想到伍方两个字,勇气就跟着冒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胆子。这条路会很难走,我以后也可能会后悔,但是现在,这一刻,我心里是这么选择的。所以,哥,你们得支持我。”
苏文拧了眉毛,叹气,“别这么任性。”杜杰忽然打断苏文,道,“你知道这路很难走,就够了。你再好好想想,这么大的人了,我们不逼你作选择,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你手里。”
季海点点头,起身道,“我回去了,别担心我,没啥事的。”她恢复笑靥,“不就生个孩子么?到时候你俩当干爹。”
苏文跟着起身道,“我送你。”他回头对着杜杰叮嘱,“我回来前不许动!伤口要是再化脓,我就把你绑家里!”
杜杰乖乖地点头,背后若是有大尾巴摇一摇,就跟只大狗没区别。
银色大奔飞驰而过。季海坐在副驾驶不言不语,车内气氛尴尬,苏文打开音响,悠扬乐曲在小小的空间内四散。席琳迪翁高昂的嗓音带着悲怆,缓缓倾诉着那一句Myheartwillgoon。季海自嘲一笑。苏文忽道,“这世界太现实,没几个人的心能永恒。”
季海看着窗外问,“哥,我打个比方,你别生气。你有没想过,要是有天杜杰死了,你得花多长时间去忘掉他?或者你会记得他一辈子?”
苏文安静地开车,看不出神色。常年清澈的琥珀色瞳孔中,却是风起云涌,杜杰出事的太突然,所以当时一路上,他没想过要是没了杜杰以后会怎么样。现在考虑到这问题,却是一阵后怕,待车停下时,手心已全是冷汗。
季海打算下车时,苏文答道,“如果哪一天杜杰不在了,我会一直记得他,但我会找另一个人过日子。就像当年子卿说分手,我就离开他,找了杜杰一样。”
季海诧异地看向苏文,惨然笑道,“我明白了,哥,容我再想想。明白是一回事,放不放得下是另一回事。”
苏文盯着季海,严肃道,“这事不适合考虑太久,时间久了,对你身体也不好。”
季海低首,开了车门,在冷风中低喃,“我再想想。”
苏文发动汽车,绝尘而去。排气管喷出的热气在季海家门前的路上留下一道雪白的剪影。
杜杰木雕似得坐在茶几旁,手机响了,他艰难地动了动,咬牙接起电话。
许慈一板一眼地汇报道,“还是总裁狠啊,王氏之前拓展的海外生意,全搞砸了,连着内地这边的声誉也受到影响,订单直线下滑。总裁分步侵吞这法子,真是杀人不见血。”
杜杰额头冒着冷汗,仍强自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慢慢来,等王氏一跨,我倒想看看赵建国还能耍什么花样。王氏既然敢买赵建国他们的股份,就算是摆明了站到我们对立面,他既然有这个胆子和我们作对,就该有这心理准备。書香門第”
苏文回来的时候,杜杰受伤的纱布又开始渗血了。苏文狠狠地瞪他一眼,娴熟地拆开纱布,未能完全愈合的手臂,烂肉层叠,惨不忍睹。苏文皱眉上药,杜杰一声不吭。
苏文亲了亲杜杰的嘴巴,小声问道,“疼不疼?”
杜杰摇头,一滴汗水落下,差点滴进手臂,苏文吓出一身冷汗,忙一手扶着伤臂,一手抽纸巾给杜杰擦汗。
苏文嘱咐道,“疼就吭声,叫出来也比流汗好。别到时候汗水滴下来,会感染的!”
杜杰听着他唠叨,也不做声。事实上,他疼得想尖叫,所以他很理智地闭嘴了。否则一张口,就是哀嚎。
换上雪白的新纱布,苏文挑眉问杜杰,“许慈来过电话?”
杜杰长舒一口气,另一手臂烧伤处已经结疤,蜿蜒可怖。他抬起愈合的那手,抹了把脸道,“也就跟我报备下情况。”
苏文沉下脸,“楼盘的事我已经全面跟你报备过了。你还想知道什么?再说了,有什么事你就不能等我回来?我就走了20分钟啊,你也能折腾成这样!”
杜杰苦笑,心说,还真的是不能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我们这事就干不下去了……
苏文转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