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豪疾若闪电,一步跨到,钢钩般五指已落在管一绝右手腕脉之上,淡然道:“骆府之中,哪一个知道那位秦少爷的住处?”
管一绝脸色大变,但却没说话。
李燕豪道:“我不愿见骆府换个新总管,难道你愿意?”他五指微一用力。
管一绝哼声中,身子一歪,咬着牙道:“我们老爷子跟姑娘。”
李燕豪五指微松,道:“我不愿打扰你们姑娘,带我去见见老爷子吧。”
手腕微振,管一绝踉跄后退,冰冷地看了李燕豪一眼,转身行去,两名汉子忍痛站起,急急跟去。
管一绝带着两个汉子在前,李燕豪跟在后,拐了两个弯,看见后院了,也看见骆宏勋了,骆宏勋一身白色衣裤,正在后院练拳,拳势虎虎生风,颇见造诣,一见管一绝等带着李燕豪走来,他一怔急急收拳,疑惑神色在老脸上一闪而逝,旋即堆起一脸笑,向着李燕豪抱了拳:
“李朋友这么快,请到厅里待茶!”他这里抬手肃客。
李燕豪那里抱拳答礼:“多谢骆老,不打扰了,我是来请骆老赐告那位秦少爷的住处。”
骆宏勋微一怔:“玉岚,李朋友找他有什么事么?”
“我想骆老已经知道了,‘风尘二怪’里的孙老,昨夜跟踪那位秦少爷一名下属,到现在还没见回来,我想跟那位秦少年打听一下孙老的下落。”
骆宏勋呆了一呆道:“有这种事,骆某一点儿也不知道。”
“那么骆老现在已经知道了,请告诉我那位秦少爷的住处吧。”
骆宏勋沉默了一下,旋即毅然道:“骆某没有多惹是非,多树强敌的意思,自当奉知李朋友玉岚的住处,李朋友请出骆家往东走,东城根儿三棵大柳树,那儿就是秦府。”
李燕豪道:“骆者是有根的人,谅必不会骗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要是骗了李朋友,李朋友尽管折回来找我就是。”
就因为这,李燕豪很放心.他话没说就走了。
离开了骆家,他直奔东城。不能说李燕豪没有心眼儿,他吃亏只吃亏在初到北京城,人生地不熟,对北京城了解得太少。
他到了东城根儿,东城根儿一片荒芜,野草不少,半人来高,却既没有柳树,也没有住家。
李燕豪知道受骗了,但是他想不通,骆宏勋何以敢骗他?仗恃着什么?等到他赶返骆家之时,他明白了,可是已经迟了。
骆家的房子还是好好的,家具也没少一样,就是人不见了,一个人也找不着了。
骆家不是三两个人,几十口子,就这么一段工夫,上哪儿去了?
李燕豪不会拿死东西泄愤,他不是那种人,就算把骆家房子烧了,家具毁了,也于事无补,惊世骇俗,犯法的还是他李燕豪。
李燕豪站在骆家的院子里,怔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这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他还不信邪,又把骆家从前到后找了个遍,连一个角落也没有放过,白费,没有,就是没有。别说没人,连一个活的,能动的东西都没有。
就为一个孙老,骆宏勋连这么大家业都不要了,值得么?
李燕豪带着不解赶回了马家,进了马家,他又怔住了,这回的震惊,比刚才在骆府还要大。
马家居然跟骆家一样,里里外外也一个人影不见了,马家也是十几口子,哪儿去了?
现在,李燕豪明白了,骆宏勋所以舍了那么大家业,为的不是那位孙老一个人!
李燕豪像一阵风出了马家,遍问左邻右舍,没一个人知道马家人上哪儿去了,甚至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李燕豪再次震动,可怔住了。
换十个活生生的大人,不是灰尘,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不见了,说给谁听谁相信。而,毕竟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燕豪再次进入马府.遍查前后,不见人,也看不出什么地方有打斗的痕迹。
马家上下究竟哪儿去了?几十口人是怎么走的?
李燕豪在发怔中想起了马回回,他急赶向那家清真馆儿。
天已经很亮了,路上到处都是行人,李燕豪不敢惊世骇俗,不敢展轻功身法,他只有加快自己的步履,虽只是加快步履,可也比常人行走的速度快上一倍。
没多大工夫,他到了清真馆门前。
时候已经不算早了,可是这时候一般饭庄子都还没开门,李燕豪只有上前敲门。
敲了半天门,里头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是马回回他们住得太靠后头,听不见。没奈何,李燕豪只好绕到后头。
他从马回回家的后门走过,是以一眼就能认出马回回家的后门。
他过去又敲后门,敲是敲了,可却仍是得不到一点反应。
李燕豪知道不对了,心往下一沉,人则提气拔起,翻墙进了院子。
都这时候了,院子里还静悄悄的,各屋门窗紧闭,也听不见一点声息。
李燕豪一阵风般到了堂屋门口,抬手拍门,竟然从门里头上了栓,他掌力微凝,震断了门栓,震开了门,跟着扑了进去,他的心沉到了底,马回回屋里没人,床七零乱,被子拉开着。
不用看别处,定然是跟这间屋里的情形一样。
门上着栓,马回回等是怎么失踪的?
李燕豪过去察看了一下后窗,后窗开着,但是没栓,唯一的解释是,人从后窗出了屋。
屋里,跟马行云家一样,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除非马行云全家那些人,跟马回回这儿这些人,是自己走的,要不然来人的功力与身手已经到了极吓人的地步。马氏兄弟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是自己走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然,这件事一定跟秦玉岚、骆家有关。
只是骆家一家上下全躲起来了,秦玉岚又不知住在哪儿,偌大一座北京城,上哪儿找他去。
一个霍天翔还没救出,生死不知,安危难卜,现在又多了这么些人,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马骆两家,尽管一直是互不相容,明争暗斗,只是,明争也好暗斗也好,马家毕竟还能雄据一方,安安稳稳的存在着。
如今他这一出面调解,却调解得马家人整个儿的不见了,倘若有个好歹,这不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么?这份内疚怎么弥补法,怎么对得起师尊的在天之灵,又怎么对得起普天之下的忠义豪雄。
李燕豪越想越惊,越想越急,一身冷汗竟湿透了衣裳。
然而,他毕竟修为超人,突然间,他趋于冷静,出奇的冷静。
马回回这儿,只有几个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不见了,还有可说,马行云、骆宏勋那儿近百口子,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全失了踪,绝不可能没留下一点痕迹,也绝不可能没有惊动一个人。
一念及此,李燕豪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他转身冲出了堂屋,走后门离开了马回回家。
甫出马回回家后门外那条胡同,一阵报君知声传了过来,紧接着是个清朗话声:“决疑难,算灵卦……”
李燕豪可没心情在意这些,头也没回,看也没看一眼的走了,走得疾快。
他又到了马行云那大宅院,他来找线索来了,哪怕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从前找到后,又从后找到前,居然仍没找到一点可疑的痕迹。
刚从心底升起的一线希望幻灭了。
就在他站在马府前院,正感到失望的当儿,报君知声跟那清朗话声,又传入耳中:“决疑难,算灵卦……决疑难,算灵卦……”
有这么巧的事,入耳第二声,李燕豪心中猛一动,目闪寒芒,扑出了马府大门。
大门外,一个人由东而西,缓步行来。
这个人是个瞎子,中年瞎子,干瘦干瘦的身材,肤色黝黑,偏又穿一身雪白长衫,显得他更黑,右手握根探路竹杖跟报君知,拄一下地报君知响一下,左手则拿块布招,上写四个大字:“铁口直断”!
他一边缓步走过来,一边朗声喊道:“决疑难,算灵卦!”
李燕豪锐利目光盯上了这位算卦先生,要论这位算卦先生的长相,是既无仙风,也无道骨,别说灵气了,简直一脸的庸俗猥琐相,要说他能铁口直断,决什么疑难,算什么灵卦,鬼才信。可是前后两次相遇,李燕豪在哪儿,他也到哪儿,这又是巧合。
容得算卦先生走到近前.李燕豪立即步下石阶,横身拦住去路,道:“请先生指教。”
算卦先生一怔停步:“准?”
“先生应该知道我是谁?”
“你这位说笑话了,算卦的我两眼失明,是个瞎子,别说以前没见过,就是见过,我又怎么知道你是谁。”
“先生两眼不方便,可是胸中却明亮得很。”
“你这话……”
“先生既无法知道我是谁,又怎么知道以前没见过?”
“难道你没听说过,瞎子眼瞎,耳朵最灵,我以前投听过你的话声。”
“先生善于应变,也长于辩才,不过先生要明白一点,我是诚心求教。”
“你是要算卦?”
“不错!”
“要算卦就说要算卦不就结了,何必绕这么大圈子,真是!”算卦先生说着话,以右手竹杖四下点了点,点着了脚旁石阶,他一笑道:“不赖,这儿还有地方坐呢。”
他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把两手的东西往身边一放,探怀摸出了小布包来,道;“你这位,要问什么,有什么疑难待决?”
“先生!”李燕豪道:“先生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似乎用不着多费事了。”
他指的是小布包里,以及算卦的那一套。
算卦先生两眼一翻,道:“你这位是越说越玄了,我虽然是铁口,直断算灵卦,但毕竟是肉眼凡胎的人,又不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大罗神仙,不算上一算,怎么会知道你要问什么?”
李燕豪心急如焚,哪有心情跟他蘑菇,眉梢儿一扬道:“救人如救火,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先生要是吝于指教,我只有另求高明。”
他转身要走。
只听算卦先生一笑说道:“年纪轻轻,何来这么急躁刚烈脾气,你去另求高明吧,只要有人能决你的疑难,算卦的砸碎这块招牌,从此不吃这碗饭。”
李燕豪霍地转过身来,算卦先生站起来要走。
李燕豪道:“先生不要怪我,若是你我易地而处,先生你又何能心如止水。”
算卦先生一点头:“好话,有道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小伙子,算卦的我两眼虽瞎,可却看见了有人大搬家,只是我要先弄清楚,你跟这些人有什么渊源?”
李燕豪道:“先生,离奇失踪的一共有三家,我也要先弄清楚,先生究竟看见了哪一家大搬家?”
“小伙子,你不是只在两个地方碰见我么?”
“那么我可以告诉先生,我跟这两家是朋友。”
“仅只是朋友而已?”
“不错,可是彼此间有着不平凡的交情。”
“呃!什么不平凡的交情,能让我知道一下么?”
“自无不可,这两位是义共生死的把兄弟,但这两位中的一位,跟我的师门是肝胆相照的道义交。”
“呃!原来如此,那么小伙子,你们的师门……”“孤遗老人。”
算卦先生微一怔:“孤遗老人,算卦的久走江湖,知道的人不少,可却没听过——”
“先生,我的师门本就默默无闻。”“小伙子,你不老实。”
“怎见得我不老实?”
“由你,可以知道,你的师门绝非默默无闻。”“先生,这无关紧要。”
算卦先生摇了头:“不,我要知道你艺出何门,才能决定该不该为你解决疑难,算这一卦。”
“先生,我是两个马家的朋友,这应该够了。”
算卦先生沉默了一下。旋即点了头:“倒也是,这两个姓马的,人都还不赖,好吧,小伙子,我为你算上一卦,解决这个疑难,听清楚了,姓马的这两家的人,都往西城根儿砖瓦窑去了。”
李燕豪听得一怔:“西城根儿砖瓦窑?”
“不错。”
“他们是怎么去的?”
“当然是自己走着去的。”
“自己走着去的,不是被人所制?”
“不是。”
“这……先生,可能么?”
“小伙子,信不过我这铁口直断?”
“那倒不是,只是我认为他们不可能……”
“小伙子是这样的,先有个人半夜进了这个马家,然后马家的人就一个个的都走了,没多久那个人去了那个马家,随后那个马家的人也走了。”
“先生,那个人是什么来路,长得什么模样?”
“那个人一张脸惨白,而且死板板的没表情,显然是戴了人皮面具,谁知道他的真面目是什么样,事不关我,我也懒得问他是什么来路。”
李燕豪思忖了一下,没再多问,一抱拳道:“多谢先生。”他要走。
“慢着,小伙子!”竹杖伸了过来:“你还没给卦钱呢!”
李燕豪道;“先生江湖异人,谅必不会在意这区区卦资。”
“小伙子!”算卦先生笑道:“你是个明白人,不过素昧平生,我也不会白为你算这一卦。”
“那么先生放心,我终必会有一报。”李燕豪转身又要走。
竹杖却又伸了过来:“别急,小伙子,先说好,你怎么一个报法?”
“目下我还不知道——”
“我知道,这样吧,你帮我做件事——”
李燕豪心急救人.未假思索,一点头道:“可以!”
“小伙子,我辈轻生死重一诺。”
“当然。”
算卦先生收回了竹杖。
李燕豪转身急奔而去。
算卦先生脸上浮现起一丝奇异笑意。
口 口 口
西城根儿是有一座砖瓦窑,相当大的一座砖瓦窑,可是却是一座废弃的砖瓦窑。
李燕豪赶到了。砖瓦窑静悄悄的,没有人,甚至没有一个会动的东西!所能看到的,只是些断砖破瓦,还有些破碎的土壤。
李燕豪怔住了,是来迟了?还是算卦的骗了他?算卦的有理由骗他?
要是来迟了,人又转移到哪儿去了?
定了定神,李燕豪聚功凝神,缓步踏进了砖瓦窑,一直走进去,窑像一个个的黑馒头,被扔在地上,口都开着,没堵,可以看得很清楚,没人,里头也没法藏人。
砖砌的大烟囱.像根擎天柱,高得几乎戳破了天,可就是看不见人,哪怕是一片衣角。
不过李燕豪终于找到了一样证据,证明有不少人确曾来过这儿。
那是黄土地上不少零乱的脚印。
这个发现,使得李燕豪一颗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