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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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骑-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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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消息倒是挺快的啊!”

“北运河里,万家的运粮船不只那一条,听我们的人说,劫船的人不少,还拿块什么令符,那些人呢?”

“朋友,你们来迟了,那些人已经换船走了。”

“换了哪条船,金无痕的座船?”

“不惜。”

“金无痕的座船哪儿去了?”

“你们想追上我们少主,算这笔帐?”

“那是当然,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们自然要跟金无痕讨取一个公道.”

马脸汉子哈哈一笑道:“就凭你们这些人?”

蒲天义道:“端人家的碗,吃人家的饭,不能不替人家卖命,此去是死是活,那是我们自己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说得倒是,听说书落泪,我这是替别人担的哪门子忧啊,只是,你们得很赶一阵了。”

李燕豪道:“金无痕走远了?”

马脸汉子道:“不错。”

蒲天义道:“那也是我们的事,只要他不离开这条水路,我们就不会找不着他,说吧,他在哪儿?”

“算算行程,恐怕如今已经出海进入黄河口了。”

“是么?”

“我说的是实话,你们要是不信,我就没有办法了。”

“拿块什么令符的人,也在金无痕船上了?”

“那当然。”

冷超道:“这一船的粮食,你们打算运到哪儿去?”

马脸汉子道:“黄河口分舵,然后从陆路运往总舵去。”

“这一船的粮食,够你们吃不少日子啊。”

“那当然,要不然我们费这个事干什么。”

冷超又问:“一船水运不是挺方便的么,为什么改陆路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上面怎么交待,我们就怎么做,也许是为避万家人耳目吧!”

冷超道:“既然是为避万家人耳目,又为什么非经过‘天津卫’不可呢?”

马脸汉子摇头道:“抱歉,我答不上来了。”

蒲天义道,“你刚才说,金无痕的座船,如今已经出海进黄河了么?”

“不错,这话是我说的。”

“他是回你们总舵去,是么?”

“也许是吧,我们少主要干什么,是不必事先告诉我们的。”

“既是回你们总舵去,为什么非出海经渤海湾呢,北运河也可以直达山东啊,再说那汇入黄河的地方,已经在你们总舵门口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我们少主想看看海的景色,要不就是他喜欢走黄河,不喜欢走北运河。”

李燕豪道:“看来,这位刘爷也只能告诉咱们这么多了。”

蒲天义道:“不错,就此打住吧。”

李燕豪一指闭了马脸汉子穴道,把他掉在甲板上。

冷超道:“少侠,这家伙说的许是实话,他既把咱们当成了‘天津卫’万家的人,他就不会把咱们放在眼里。”

李燕豪点头道:“我也这么想。”

蒲天义道:“只是这条运粮船非经到黄河口才改陆路,金无痕不走运河,非出渤海湾不可,这两件事启人疑窦。”

冷超道;“我想了半天,就是想不通。”

尉迟峰道:“管他呢,咱们走北运河,直捣他老窝等着去,不然救不了傅姑娘。”

李燕豪摇头道;“不行。”

尉迟峰道:“怎么不行?”

“这条运粮船既是接奉这么样一个令谕,若是没如期赶到黄河口去,必招他们动疑,必引起他们的搜寻,这么一来,咱们就打草惊蛇了——”

蒲天义点头道:“嗯,对,少侠顾虑的对。”

李燕豪接着又道:“还有,救傅姑娘要紧,救我忠义豪雄更要紧,倘若金无痕船经渤海湾入黄河口是另有什么用意,以便让哈三施展什么阴谋,咱们若是到东平湖去等他,岂不又造成一项损失。”

冷超两眼寒芒一闪,道;“对,少侠想得周到,那些东西一定有什么阴谋。”

李燕豪道:“诸位哪位知道,由渤海湾进黄河口,到东平湖这一段水路之上,可有我什么忠义豪雄活动么?”

蒲天义道:“一时还想不起有什么人物在那一带活动。”

冷超道;“就是有,他已经进了黄河口,咱们落后他这么远,怎么追得上、赶得及?”

李燕豪道:“冷老,怎见得他一定进了黄河口?”

蒲天义道;“对呀,适才那姓刘的说的话,未必全可信。”

冷超道:“不管可信不可信,只有一个办法,尽快追。”

李燕豪道:“我就是这个意思,为免被他们发现,打草惊了蛇,这两条船咱们都不能放弃,蒲帮主,把金家船帮的人闭上穴道,扔进底舱,让弟兄们尽量换上他们的衣裳,然后把人分两部分,各乘一条船,即刻启碇,顺流赶它一阵。”

蒲天义立即吩咐了下去。

不到片刻工夫,两条船先后启碇,顺流而下,一同把帆扯满,借一帆顺风,快泻如箭。

走在前头的双桅大船,由冷超、魏君仁、尉迟峰坐镇,冷超发号司令,负责指挥。

李燕豪、蒲天义跟艾姑娘、姬搔翠、单超、海珠、紫琼二婢,则坐后头那条船。

两条船高点金家帮灯号,一前一后顺流疾驶,李燕豪等则坐在船舱里说了话。

李燕豪把刚才在那条船上的情形,以及所采取的对策告诉了艾姑娘,想听听艾姑娘的高见。

艾姑娘对李燕豪分析金无痕绕渤海湾的道理,完全赞同,然而对于这船粮要等过“天津卫”,经渤海湾进入黄河口以后才改陆路运的理由,却表示了不同的看法。

她说,金家船帮此举并不是为避万家人耳目,而是这条运粮船另有任务,而交付任务的地点,必是黄河口那处分舵。

因为,既过了天津卫,实在不必改用陆路运粮,必是这条船另有任务,不能有太重的负荷,所以才把粮交由陆路运往总舵。

不能说艾姑娘的分析没道理。

至于这条船要接受什么任务,谁也不知道。

不过,好在到了黄河口的金家船帮分舵以后,必能把真相弄个清清楚楚。

谈谈这些,又谈谈别的,不觉更深了,万籁俱寂,只听得见河水拍船的轻响,偶尔风劲些,船桅发出“吱”地轻响。

这些人都是江湖上跑了多少年的,但赶船夜航的情形却不多。

天天有一个夜,但是少有今夜这么美,宁静的美。

大家都有一个感触,这个感触,起自宁静间的一刹那。人,也只有在这时候,才能尘念全消,浑然忘我。

这种感触是,江湖厮杀,争名夺利,历为何来,谁都没说出口。

因为这些人都不是为私斗而厮杀的人,他们为的是一个大目标,神圣的大目标。

所以,他们的厮杀是可歌可泣,即使牺牲,也是壮烈的。

艾姑娘这位神仙般人儿,为这美而宁静的一刻,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人如神仙,吁的气也像芳兰。

在这些人里,蒲天义是英雄,是豪杰,忠义可风,但,毕竟他沾的尘俗多了些,他以为姑娘倦了,当即站了起来道:“姑娘就在这舱里,将就歇一会儿吧。”

艾姑娘想解释,但她没解释。

李燕豪知道艾姑娘为什么吁这一口气,但是蒲天义已经站了起来,艾姑娘都没说什么,他又怎么代人解释。

李燕豪跟蒲天义出了船舱,蒲天义去了船尾,李燕豪去了船头。

船尾,有几个轮流掌舵的穷家帮弟子。

船头,却只李燕豪一个人。负手卓立,衣袂飘飘,这正是,乘长风,破万里浪。近处的河,远处的山,寸寸都是画,寸寸都是锦绣。

李燕豪陡然间豪气干云霄,武穆的那阕“满江红”,险些冲口而出。

就在这时候,身后响起艾姑娘那甜美、轻柔的话声,如从天而降的一串仙乐:“水上的夜,好静。”

李燕豪回身,却只艾姑娘一个人,艾姑娘一双闪着光亮的清澈眸子远望着。

“是啊!”李燕豪轻轻应了一声。

“我不知道水上的夜这么静,这么美。”

“我也是第一次领略。”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轻吟罢,她接着说:“我知道寒山寺的钟声,为什么夜半能到客船了,因为夜太静,尤其是水上的夜,是不是能这么解释呢?”

李燕豪笑了。

“你笑什么?”艾姑娘凝讶问:“我说的不对?”

“不是。”

“那你为什么笑?”

“笑姑娘太痴。”

“呃!”

“你偏选上了这一首,寒山寺的钟声够嘹亮,什么时候都能够到客船,只不过,枫桥夜泊尤其是夜半,听见寒山寺的钟声,别有感受罢了。”

“我领教了。”

“好说,我也获益匪浅。”

“怎么说?”

“对姑娘,我又多认识了一层。”

“呃,哪一层?”

“痴!”

“是么?”

“当然,只有在不自觉的时候,姑娘才会流露出这份最真、最纯的痴来。”

“那么,你是说我平素都不够真,不够纯了?”

“不,姑娘别误会,并不是姑娘平素不够真、不够纯,而是平素姑娘把它隐藏得太深了。”

“我不懂。”

“姑娘不会不懂。”

艾姑娘的神情微微震动了一下:“我为什么要把我自己所有的,都无遗地表露在人前呢?”

“没有人强迫姑娘这么做,也没有人能强迫姑娘这么做,一个人有权保留自己的任何东西。”

“这不就是了吗?”

“只是,姑娘是否觉得,不自觉地流露出来的真与纯,是最感人的,也最能引出别人的真与纯来。”

“你是这么想的么?”

“难道姑娘不是?”

“我刚才不自觉地流露出的真与纯,有没有感动你呢?”

“我深探的被感动。”

“那么,我这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真与纯,有没有引出你的真与纯呢?”

“要是没有的话,我就不会跟姑娘说这些了。”

“受教了,我也多认识了你一层。”

“呃!”

“你把你的真与纯,也隐藏得够深啊。”

李燕豪微怔,旋即一笑;“姑娘,没有你的真与纯,哪来我的真与纯。”

“为什么你不先表露你的真与纯呢?”

“姑娘,那是要看情形的.”

“什么情形?”

“一个人不自觉表露自己的真与纯,必须受外来的影响,否则他不可能不自觉地表露出来,而也只有在这种情形下表露出来的真与纯,才是最感人的,如果常表露真与纯,我不敢说它不感人,但绝不会感人至深。”

“这种情形恐怕也有例外。”

“姑娘指教。”

“好说,心智深沉的人应该例外。”

“不错,可以这么说,喜怒不形于色,就是其中之一。”

“可见,你我都不是心智深沉的人。”

李燕豪笑了,艾姑娘也笑了。

就在这互相凝视一笑中,艾姑娘又情不自禁地流露了她一直深深隐藏着的,那是一双明眸中绽射出来的动人异采。

可惜,这动人异采出现的太短暂了,就像是夜空的流星,一闪而过,旋即,她把一双眼波投向水波;“张继要是知道他这首‘枫桥夜泊’,引出今夜这么一番道理来,他泉下应该瞑目了。”

“呃!”

“文人,尤其是杰出的文人,都有他天赋的灵性,否则,他就无以成为杰出的文人,他的躯体纵然已随草木同朽,但是他的灵性是长存不灭的,既然灵性长存不灭,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有这种说法么?”

“我是这么想的,也许别人会指为荒谬。”

“我倒是觉得很有道理。”

“那是因为姑娘够痴。”

“又是痴。”

“不痴的人是绝不信这种说法的。”

“这么说,你我都够痴。”

“是的。”

两个人再一次地互视而笑,这一次,两个人都流露了那一直隐藏着的,只是,艾姑娘的流露,比头一次的时间略微长久了一点。

接着,是片刻令人窒息的宁静,这份宁静,也使得两个人微微有点不安。

艾姑娘轻吁一口气,打破了这分宁静:“夜很深了。”

“是的,夜已深了。”李燕豪轻轻应了一声。

水上的夜风,微有凉意,艾姑娘一袭衣衫,再加上她那玉骨冰肌,令人有不胜单薄之感。

李燕豪道:“有点凉了吧?”

“还好。”

“要不要进舱里去?”

艾姑娘微摇头道:“我舍不得。”

艾姑娘知道,她一再地流露出了她那份“痴”,可是她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一再流露,一再情不自禁。这些,都是她隐藏了多少年的。

难道真如李燕豪所说,这是受了外来的影响,可是为什么自她懂事以来,就从没有遇见过这种外来的影响呢?

她不明白,却好像又有点明白。

她战懔了,在心底战懔,只有她自己觉得出。

就因为这发自心底的战懔,她说:“我还是回舱里去吧。”她走了。

李燕豪没有留她,没有说话,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但是,他感觉到,清晰地感觉到,一丝怅然袭上了心头。

他觉得,河面上好像升起了雾,一片薄薄的雾。

这片雾,挡住了他的视线,也蒙蔽了他的敏锐听觉,直到蒲天义走到他身边说了话,他才猛然警觉到:“少侠。”

“呃,蒲帮主。”

“少侠不累?”

“还好。”

“少侠不用烦,该得到的,是绝丢不了的。”

李燕豪霍然转头:“蒲帮主是提‘虎符剑令’?”

“不错,也还有别的!”

李燕豪只觉脸上一热:“谢谢帮主。”

“两位都是人间奇英——”

“蒲帮主,我认识她还没多久。”

“不必久,少侠。”

“不然,我不了解她,似乎她也不愿让人多了解。”

“我看得出,她们那几位,是个很奇怪的组合,单、姬二位能任她驱策,也太不寻常。”

“我也是这么想。”

“少侠有没有发觉,她偶尔会流露出一种常人所没有的慑人威严,似乎,她是富贵中人。”

“呃,”

“少侠没发觉?”

“没有。”

“少侠应该多留意。”

“蒲帮主是说——”

“目下我还不敢说。”

李燕豪心里着实震动了一阵,尽管他以往没留意,可是如今经蒲天义这么一提,他也觉得确实有点,艾姑娘的确隐隐有一种慑人之威,言谈举止也确乎像是富贵中人。

“假如艾姑娘她真是富贵中人,那么她的身份就用不着多想了——”

“如果她真是,她怎会跟我出京来,联手对付哈三?”李燕豪问。

蒲天义道:“也许我看错了。”

“咱们现在就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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