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大殿里那人又道:“你们知道办砸事的后果,也应该知道,只这一次机会,绝不可能再有一次。”
“是,我们知道,我们知道。”
“就是这样,我不再多说什么了,你们去吧。”
“是,是。”四霸天磕了一个头,爬起来往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腾跃,飞一般地出了破庙。
四霸天走得不见影儿了,大殿里响起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冷笑后,一条黑影电般射出,破空而去。
破庙里又恢复了寂静。
寒风。
落雪!
口 口 口
茶棚外,栓着十二匹蒙古种健骑。
这座茶棚,名虽称茶棚,其实是间相当大的茅草房子,窗户和门关得严严的,一点风儿也透不进去。
这座茶棚临着大路,做的是过往客商歇脚的生意。
可是这种天儿,路上过往的客商少,从早到晚数一天,也数不了几个。
十二匹健骑停在棚外风雪中,连嘶都不嘶一声,静悄悄的。
可是就在这当儿,不知道从哪儿闪出个人,轻捷异常地到了十二匹健骑旁。
这个人穿一身皮裘皮裤,头上戴顶“三块瓦”,掩得把脸都遮住了。由于这个人的欺近,十二匹健骑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这个人似乎吃了一惊,抽身要退走,可是十二匹健骑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这个人一见群马平静,不退反进,在一匹健骑肚子上伸手摸了一把,然后一闪又不见了。
片刻工大之后,茶棚门开,鱼贯行出了十二个人,一个个目光锐利,眼神十足,行动矫捷异常,一看就知道全是武林健者、一流好手,正是霍家南护院萨哈克,北护院佟林青率领的霍家龙虎好手。
十二人一出茶棚,各拉一匹健骑,翻身上马,顺着大路,卷起雪泥,飞驰而去。
这十二人十二骑还没有驰出百丈,十二虎中的一个身躯猛一晃,差点没摔下马去,幸亏他骑术妤,立即双腿夹马腹,收缰停住坐骑。
他这一停马,另十一骑也立即收缰停住,南护院萨哈克沉声问道:“怎么了,小十儿?”
十二虎中的小十儿应道:“萨爷,肚勒松了。”
“糊涂,出门的时候为什么不检查好,小九儿留下来陪他,勒好以后赶上来。”
小九儿恭应一声。萨哈克、佟林青立又率另八骑往前驰去。
小九儿转脸埋怨小十儿:“你怎么搞的,老这么粗心大意,这趟出来是什么事?幸好今儿个萨爷心情好,要不然够你受的!”
小十儿红着脸,一声没吭,跳下马就要拉肚勒,可是突然他愣住了,只因为皮肚勒带子已经断了,而且断处整整齐齐的。
他急伸手拉起,叫道:“九哥,快来看。”
“怎么了?”
小九儿问着跳下了马,近前一看,他也一怔:“怎么,不是松了,是断了。”
“可不,你看,这像是……”
小九儿再低头,脸色为之一变:“刀割的。”
小十儿抬眼凝望小九儿。
小九儿高扬双眉:“得赶紧让萨爷跟佟爷知道一下。”
这句话刚说完,有个森冷话声接了口:“只怕来不及下。”
小九儿、小十儿扭头急望。
一丈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个人,大帽、黑衣。黑风氅,左手提着一把剑,帽沿儿低得遮住了脸。
“你是……”
小九儿、小十儿齐声问。
“你们不是正在找我么?”
小九儿,小十儿一怔,跟着脸色都变了:“这是你干的?”
“不然你们俩怎么碰得见我,怎么能报这桩功劳。”
小九儿吸了一口气:“朋友,我们知道你伸手救了我们姑娘,霍家不该这样对你,可是我们是奉命行事……”
“我知道,我会教霍天翔懂事的。”话落出剑,快如疾风,剑尖点向小十儿的咽喉要害。
霍家十二虎岂是等闲?小十儿应变极快,后退一步,旋身躲开了这一剑。
小十儿不禁惊怒:“朋友你……”
第一剑没收回就变了招,剑锋一偏,疾若闪电,“噗!”地一声,小十儿挂了彩,鲜血马上染红了右肩。小九儿没吭声,长剑也出了鞘,灵蛇般疾取黑衣客。
“哼,你们也配。”
黑衣人回剑硬磕,“当!”地一声,小九儿的长剑荡开了,虎口也为之一疼。
小九儿大惊,就知不好,刚要回剑封中宫,迟了,黑衣人的剑尖像飞星似的,已然点到了胸口。
小九儿没奈何,斜身一扑,雪地上打了个滚.总算没被伤着,可是皮囊正心口处,已然多了一个洞。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小九儿明白,所学差人太远,再斗下去两个人非躺这儿一双不可,他跃起沉喝:“小十儿,上我的马。”
小十儿犹豫了一下。
小九儿大叫:“快!”
小十儿忍疼跃起.落在小儿儿坐骑鞍上。
小九儿挥剑猛扑黑衣人。出招极猛,黑衣人不得不微退一点。
小九儿把握这稍纵即逝的一刻,旋身也跳上了马:“走!”
健骑前窜,拨开四蹄狂奔,小九儿、小十儿头都没敢回。刚出廿丈,迎面驰来三人三骑。
来的是一龙二虎。
“八叔,快来。”小九儿挥剑大叫。
两下里一来一迎,就这一句话工夫就碰下头,双方翻身下马,那位八叔忙问所以。
小九儿匆忙说了一遍,连忙后指。
那位八叔冷静地循小九儿所指往后看,道:“已经走了。”
小九儿、小十儿急忙扭头,积着雪的大路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影,只有那匹健骑还在那儿,两个人为之一怔,小九儿道:“八成儿他是看见您带着小十一跟老疙瘩来了。”
两个人扭过头来看他们八叔。
那位八叔道:“小十一跟老疙瘩去把马牵过来。”
小十一跟老疙瘩应声抖缰鞭马,飞驰而去,转眼工夫把那匹马拉了回来,并没有再受到任何袭击。
那位八叔道:“走吧,上前头去见了两位护院再说。”五人五骑拨转马头,飞也似的往前驰去。
在三里外的一片枯林前,五人五骑赶上了萨哈克跟佟林青等,一见面,萨哈克就沉着脸道:“勒条皮带子也这么久?”
八龙中的老八道:“萨爷,出了事了,小九儿跟小十儿碰见了那个点子。”
萨哈克浓眉一轩,道:“呃,在哪儿?”
小九儿忙把经过禀报了一遍。
萨哈克两道浓眉扬得更高了,霍地转望佟林青道:“林青,既是这样,咱们就用不着往远处跑了,咱们分开来,就搜这方圆五十里内,一有发现就把信号打上去。”
佟林青道,“小七儿他们不是那点子的对手,所以不能让他们落单,两个走在一起都让人不能放心……”
“容易!”萨哈克道:“一条龙带两只虎,多出的一条龙放单,咱俩也分开!,放单的一条龙别离咱们俩太远。”
佟林青道:“真要说起来,这件事不能怪人家,人家仗义伸手,到头来还落不是,换谁谁心里也不痛快,所以我认为一旦双方朝了面,能留一分情,就留一分情。”
“还留什么情?”萨哈克一双环眼瞪得老大:“要是小九儿,小十儿没碰上他,他没伤人,我一定留情,绝不伤他,如今我改了主意,全力施为,不必留一点儿情。”
佟林青道:“老萨……”
“林青,你是怎么了?他一朝面就想要咱们这些人的命,你又不是不知道,手下要是再留情,不就等于拿自己的命往他剑锋上碰么?”
佟林青微微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萨哈克又道:“不能再耽误了,再耽误他就走远了,咱们走。”
他一扬马鞭,十二骑分了开来,成弧状地往回驰去。
那个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口 口 口
哈三爷袖着手,在长廊上徘徊着,看样子像有什么事儿。长廊外的庭院中,小桥积雪,碧水成冰,几株老梅在风雪中挺着铁骨,暗香一阵阵的随风飘来,许是那阵阵的暗香吸引住了哈三爷,他不来回走动了,袖着手站在栏杆前,望着庭院中的雪景出了神。
也难怪他出神,谁教霍家这庭院中的雪景,美得不带人间一丝儿烟火气。
忽然,左边那排长廊上,有扇屋门开了,绷着脸从里头走出来个人,正是那位美艳任性的霍姑娘。
哈三爷这时候全神正贯注在雪景上,似乎到了忘却身外一切内境界,只听他低吟道:
“梅雪争春未肯降,有人无笔费评章,梅虽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青。”
哈三爷的吟声很低,但在左边长廊甫从屋里出来的霍姑娘,却听得一清二楚,她微微一怔,一双清澈目光投射了过来。
就在这时候,哈三爷突然有所感地发出了一声轻叹。
霍姑娘看了看哈三爷,突然拧身走了过来。
哈三爷两眼望着雪景发直,似没发觉。一直到霍姑娘绕到这条长廊上,到了哈三爷身边,哈三爷他才如大梦初醒般霍然转头。“啊!”地一声道:“是大侄女儿你呀,吓了三叔我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霍姑娘脸上没一点表情,道:“刚来。”
哈三爷看了看姑娘,倏然而笑:“看小脸儿绷的,怎么,还跟那个小伙子生气呀?”
“跟他生气?”霍姑娘小瑶鼻里轻轻哼了一声:“他也配!”
“那么,是三叔惹了你?”
“没有。”
“这就是了,那干吗跟三叔绷着脸儿啊,给三叔笑—个,三叔最爱看你笑的时候那小模样儿了,也好久没看见了!”
“有什么好笑的。”
“哎哟,三叔既没招你,又没惹你,可不能跟三叔这样儿啊,这样儿吧,算三叔求你.行了吧。”
“您怎这么说嘛。”霍姑娘的香唇边,终于泛起了一丁点儿笑意。
哈三爷乐了,乐得嘴都台不拢了;“嗯,还是三叔我面子大,古人把包拯的笑比为黄河清,我看你的笑简直就像太阳打西边出来,值得大书特书。”
“三叔,您……”
“好,好,好,三叔不说,三叔不说,你娘呢?”
霍姑娘道:“大娘、二娘有事儿,把她老人家找去了,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我爹也没陪着您。”
“他睡去了,我不睡,一个人屋里坐着无聊,出来外头站站,这一站站坏了,早知道我也该钻被窝去。”
“怎么了?”
“大侄女儿,你知道卢悔坡的那两首‘雪梅’?”
“知道啊,你刚不还在吟么?”
“哟,你听见了。”
“嗯。”
“我是越琢磨越觉得卢梅坡的这两首诗有毛病,尤其是第二首。”
“呃!您说它有什么毛病?”
“卢梅坡漏写了点儿东西,就冲他漏写的这点儿东西,他根本就不真懂欣赏雪跟梅,也根本不配称诗人。”
“呃!您说他漏写了什么东西?”
“你听听他这第二首,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他的眼光只放在了梅、雪、诗上,太狭窄,太不懂欣赏雪、梅的情趣了,哪里配称诗人?”
“那么您以为……”
“他压根儿就忽视了两样东西,要是没有这两样东西,欣赏雪梅简直味同嚼蜡,了无情趣。”
“说了半天,你究竟指的是什么嘛?”
“酒!莱!”
霍姑娘一怔,旋即展颜而笑……
刹时间积雪险为之溶化,梅花立即为之黯然失色。
“你别笑,三叔这话可不是没道理的,你想,要是在这长廊上摆上一壶好酒、几样小菜,一边欣赏雪梅,一边举杯浅饮,一边寻觅诗料,那又是怎么样一个情景,又是怎么样一种情趣,你不信这首诗要是到了李白笔下,他绝不会这么写,卢梅坡的诗作得不算错,可是意境不够美,也不够洒脱,比李白毕竟还差上一截,这就是诗仙之所以为诗仙,卢梅坡之所以为卢梅坡啊。”
霍姑娘含笑点头:“听您这么一说,好像挺有点道理的。”
“当然,当然,姑不论诗仙李白,就是换换你三叔,这首诗也绝不会这么做。”
“噢!那么要是您,您怎么作?”
“怎么?想考考你三叔?”
“考?我这个做侄女儿的怎敢,只不过是要听听高才的绝妙好辞而已。”
“行,不露两手你也不知道你三叔的锦心绣口,倚马高才,你听着,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眼前若无酒与菜,那才真正俗死人。”
霍姑娘“噗嗤!”一声,笑得个花枝乱颤,道:“好了,好了,三叔真亏你想得出来,您是站在这儿欣赏雪梅的吧?”
“是啊。”
“那么现在诗有了,唯缺酒菜,不敢让您回去后逢人就说霍家上下俗死人,我这就叫他们给您准备酒菜去。”说完话,她拧身要走。
哈三爷忙伸手拦住:“慢着,大侄女儿。”
霍姑娘停步凝眸:“难道您又想起缺什么了?”
哈三爷摇头道:“不,而是我这下酒的菜有讲究。”
“呃,您下酒的菜有什么讲究?”(旧雨楼 独家连载 本文禁止炽天使转载 )
“我这酒菜的菜,指的可不是普通的菜,而是野味。”
霍姑娘微一怔:“哟,您可真会点,家里的野味还真没了。”
“哟,那……”
“不要紧,我这就出去给您打点儿回来,这会儿您先忍着点儿,等一个时辰以后,准让您有野味下酒,吟诗欣赏雪梅。”
她说完了话,拧身就走。
哈三爷急拦:“嗳,嗳,大侄女儿,别急,别急。”
霍姑娘停步回身,凝眸望哈三爷。
哈三爷道:“你怎么能再往外跑,万一再出点儿什么事儿……”
哈三爷他似乎不了解霍站娘的脾气,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霍姑娘寒了脸,扬了眉:
“您也把我当小孩儿,我总不能永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您等着您的下酒野味就是。”
霍地拧身而去。
哈三爷抬手还想叫,大概是他知道,叫也是白叫,霍姑娘不会听他的,是以他又忍住了,略一思忖,扭头往左行去。
他到了霍姑娘刚才出来的那间屋前,抬手敲了门,剥啄两声,里头有人问了活,是个脆生生的话声:“谁呀?”
哈三爷应道:“我!”
一阵轻快步履声从里而外,到了门边,门开了,一个十八九的俏丫头当门而立,她微一怔,马上笑着说:“哟,是三爷您啊。”
随即施了一礼,接着道:“三夫人不在……”
哈三爷截口道:“我知道,你上内院跑一趟,把三夫人请回来,说我有要紧事儿要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