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莫成恭应一声,如飞而去。
就这么片刻工夫,那盏大灯已近,这时候也可以隐约看见些船身了。
李燕豪目力超人,他看出来了,这艘船正是以前他上过的那艘金无痕的座船,他忍不住一阵激动,闪身扑向码头附近的暗影中。
李燕豪轻功身法高绝,又有暗影掩护,所以他已经扑近了沈玉山跟袁泰立身处,沈、袁二人居然毫无所觉。
只见袁泰拿着一盏特制的风灯在打灯号,沈玉山则表情严肃地站在袁泰身旁。
大船更近了,除了船头上站着个黄影外,别的看不见人,而且除了桅杆顶哪端那盏大灯外,到处也看不见一点灯光。
又是片刻工夫之后,大船靠了码头,刚停稳,高立船头的黄影扬声发了话:“接船的是谁?”
沈玉山立即高声应道:“总舵护法沈玉山、袁泰,恭迎少主座船。”
只听船头上黑影又道:“上来一个见少主答话。”
李燕豪听得一怔,沈、袁二人显然也为之一怔,但沈玉山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高声答应一声,腾身跃起,直上船头,很快地随那黄影往里去不见了。
沈玉山上了大船,码头上的袁泰、李燕豪、莫成可各自暗揪了一把心。
沈玉山随同一个黄衣人直趋舱门,舱门紧闭,门缝里射出一线灯光,而两边窗户上却看不见灯光,显然,船舱里两边窗户上,是有窗帘遮着灯光的。
只听黄衣人恭声说道:“启禀少主,总舵护法沈玉山到。”
两扇舱门砰然而开,灯光倏然泻出。
沈玉山一眼就看见了,金无痕神情冷漠,站在靠里座椅之前。
两侧,站着四名提长剑的黄衣人,看打扮,倒是金家船帮的人,只是这四个人面目陌生,沈玉山都不认识。
沈玉山定了定神,举步进入船舱,躬身施礼:“属下总舵护法沈玉山,见过少主。”
两扇舱门突然关上了。
金无痕以及那四名黄衣人,十道锐利目光一起落在沈玉山脸上。
沈玉山暗自警惕,极力保持镇定。
突然,金无痕开了口:“沈玉山。”
沈玉山欠身答应:“属下在。”
“总舵何事发出告急信号?”
沈玉山不慌不忙地道:“回禀少主,正厅地下,前两天忽传人声,属下等不知该如何处理,也不知少主座船在何处,只有发告急信号,俾使少主知晓,赶返总舵处理。”
金无痕双眉一扬,沉声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正厅地下,本是老帮主停灵所在,有无奇老在守灵,自然免不了有人声上传。”
沈玉山道:“少主当日派守灵的,只有无奇老一人吧?”
“不错!”
“可是那人声分明是两人交谈之声。”
金无痕为之一怔:“怎么说,是两个人交谈之声?”
“正是。”
“沈玉山,真的?”
“这是何等事,属下岂敢欺蒙少主。”
“还有谁听见了?”
“属下,还有护法袁泰,属下二人因事出怪异,未敢张扬,袁泰现在码头上,少主可以召他上来问问。”
金无痕道:“不必问他,你二人听见过几次人声?”
“好几次,自头一次听见后,属下即特别留意,因之一连听见了好几次,可是每次都是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是不是有谁下去了?”
“属下查过入口,毫无开启征兆,而且少主曾经颁下令谕,谁敢不遵少主的令谕,私自潜下探视,再说,下面是老帮主停灵所在,也没有什么好探视的。”
金无痕默然未语,凝望沈玉山片刻,脸色陡然一变,道:“我去看看。”
他迈步要走,沈玉山心中一喜。
可是,金无痕迈出的腿突然又收了回去,脸上浮现一片阴鸷之色,道:“沈玉山……”
沈玉山心中倏又为之一紧,道:“属下在。”
“这些日子以来,可有什么外人到过总舵?”
“回禀少主,属下等没有发现外人的踪迹。”
“真的么?”
“回禀少主;总舵占足地利,若是有外人到总舵来,非坐船不可,若是有外船入湖,属下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那么,在我回来之前,曾经派周三环先回总舵,查明究竟,他人呢?”
沈玉山心里又一紧,但话却答得十分从容:“回少主,周三环确已先回总舵,且已率弟兄下船歇息,但由于事情怪异,属下跟袁泰未敢告以实情。”
金无痕突然笑了:“嗯,这倒可信,我已接周三环飞鸽使者,他说总舵平静无事,带路。”
沈玉山一颗心往上一提,喜得差点脱腔而出,躬身应道:“是。”他转身,舱门已开,他迈步行了出去,金无痕跟出。
四名提剑黄衣人紧随金无痕身后。
金无痕一出舱,已有人把跳板搭好,沈玉山带着金无痕走下跳板。
码头上明里暗里的袁泰、李燕豪、莫成心中顿松,袁泰急步迎上,躬身施礼:“属下袁泰,恭迎少主。”
金无痕冷然摆了摆手,锐利的目光却四下扫视着。
沈玉山忙向着袁泰道:“走,咱们快带少主上正厅去吧。”
袁泰一点即透,答应一声,转身前行而去。
沈玉山陪着金无痕跟了上去。
看着金无痕等进了栅门,李燕豪扬手向莫成打了个招呼,藉着暗影掩护,闪身跟了上去。
沈玉山陪着金无痕往中枢重地的正厅走,而金太极、无奇老儿的歇息处所在地并不在正厅。
不过沈玉山很放心,只因为要望正厅去,必得经过金太极、无奇老儿的歇息处所。
袁泰在前带路,左弯右拐一阵,踏上长廊,来到一座敞轩之前。
敞轩之中突然亮起了灯光,袁泰、沈玉山急急一掠丈余,远离了金无痕等。
金无痕够机警,急忙沉喝:“退。”
他带着那四名黄衣人转身要退.
敞轩中传出冷喝:“孽畜,你还想走么?”
金无痕傻住了,那四名黄衣人没吭一声,长剑出鞘,闪身扑进敞轩。
蒲天义双眉一轩:“鼠辈敢尔。”他就要迎上去。
李燕豪的冰冷话声传了过来:“蒲帮主,我来吧。”
一条人影奔电般射到,谁也没看清是怎么出手的,几声闷哼,鲜血横飞,四名黄衣人倒下了地,敞轩里多了一个人,李燕豪。
金无痕脸色大变:“你……”
李燕豪冷然截口:“金少主,还认得我么?”
金无痕转身就跑,他的轻功身法可以说是一流的,可是他仍嫌晚了一步。
李燕豪已经拦在了他身前。
金无痕脸上闪过抽搐,扬掌劈出,李燕豪挺掌硬迎,砰然一声大震。
李燕豪一动没动,金无痕踉跄后退,一直退进敞轩。
金太极睁目大喝:“孽畜,还不跪下!”
金无痕脸色发白,对金太极的话声,似是听若无闻,一脸狰狞之色,从喉咙里进出一声低吼,闪身又扑向了李燕豪。
金无痕身为金家船帮的少主,一身武功自非泛泛,在武林之中也已是一等的好手,奈何他今天碰见的是“虎符剑令”的衣钵传人李燕豪。
金无痕扑近李燕豪,双掌并出,一口气连环攻出八掌,尽是杀着,显然他是想一举将李燕豪毙于掌下,他也看得清楚,只要能除去眼下这个劲敌,放眼总舵,就未必再有人能拦得住他。
他的想法很正确的,只可惜他的能力有限。
武功的高低深浅,是一丝儿也勉强不来的,差半筹,就只有束手就缚的份儿,除非你特别滑溜,跑得特别快。
李燕豪脚下不动,上身移挪,左右前后闪动,轻易而且潇洒异常的一连躲过了八掌,突然翻掌抓了出去。
还算金无痕应变快,“嗤!”地一声,金无痕的左衣袖,被李燕豪的钢钩般五指,齐肩扯了下来。
金无痕大惊失色,脸色登然一变,目中陡现凶光,右掌飞快在腰间一摸,然后向着李燕豪一扬,只见一片乌黄物,成网状洒向了李燕豪。
蒲天义惊喝道:“少侠,小心。”
金太极霹雳般暴喝:“孽畜,你还敢——”
乌黄之物,十有八九蕴有剧毒,李燕豪未敢造次,闪身飘退三尺,金无痕这一蓬暗器洒出,能伤了李燕豪,那是最好不过,不能伤着李燕豪,他还有另一目的,逃!
如今李燕豪这—飘身退后,金无痕算是抓住了千载难逢的不再良机,一闪身,人已出了敞轩,到了檐外,然后凭空拔起,往上窜去。
他想从屋上走。
袁泰、沈玉山守在外头,此刻大喝声中,双双扬掌。
但是,他们俩都不及李燕豪快,他们俩双掌刚扬起,李燕豪已如脱弩之矢般扑了过去,右掌疾探,一把抓住了金无痕的右脚足踝,沉腕一扯一抖,金无痕痛呼出声,一个上窜的身躯,突然倒射回来,砰然一声掉在了敞轩里,而且就掉在金太极面前。
金无痕够顽强,他人一落地,翻身即起,可是他不知道李燕豪刚才已把他的右腿脱了臼,刚站起便砰然一声又摔了下去。
金太极须发贲张,暴喝扬掌,向着金无痕的头劈了下去。
而,李燕豪适时赶到,伸手架住了金太极这一掌,而且把金太极震得往后退了两三步,道:“老帮主且慢。”
金太极惊怒说道:“少侠这是……”
李燕豪一抱拳道;“老帮主恕我,我还要从他嘴里追出哈三跟傅姑娘的下落来。”
金太极怔了一怔,歉然抱拳:“是金太极鲁莽。”
李燕豪道:“好说——”
只听金无痕厉声道:“姓李的,你做梦。”
李燕豪头一低,目中威棱直逼金无痕:“金少主,你大罪弑父,弃宗忘祖,卖身投靠,天地难容,事已至今,你还要逞强么?”
金无痕神色一懔道:“我……”
“说!”金太极怒喝道:“哈三跟傅姑娘现在何处?”
金无痕抗声道:“我不知道。”
金太极抖手一掌挥了出去,“叭!”地一声脆晌,金无痕仰面倒地,右半张脸红肿,鲜血顺嘴角流下:“我真不知道哈三,还有什么傅姑娘——”
李燕豪截口道:“金少主,恐怕你不知道,尉迟峰老人家,现在金家船帮总舵。”
金无痕脸色一变:“谁是尉迟峰?”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金少主,你若不认识尉迟峰,怎会认识我李燕豪。”
“我也不认识你。”
“迟了,金少主,刚才你一声姓李的,已经够了。”
金无痕还待再说。
李燕豪已淡然又道:“身为金家船帮少主,弑父、卖身投靠,这等惊天动地的事你都敢做,别的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金无痕默然不语。
“说吧,金少主,傅姑娘,还有照顾傅姑娘的那位老人家,现在什么地方?”
金无痕像没听见,没说话,金太极双眉一剔,又待扬掌。
李燕豪伸手一拦,道:“老帮主,请不要动气。”
金无痕看了李燕豪一眼,忽然阴阴一笑道:“告诉你,你又能怎么样,她被我囚禁在海中的一个秘密小岛上,由我手中的弟兄看守着。”
“那么,令妹呢,难道也在那个小岛上?”
“不错,让你说着了,我妹妹也在那儿。”
金太极怒喝道:“畜生,你把无垢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她不听我的话,我只是把她困禁起来罢了。”
“畜生,你真不是人啊,连你妹妹你都要迫害。”
蒲天义淡然道:“老帮主,他连你这个生身之父都害了,还管什么妹妹。”
金太极须发贲张,身躯一阵抖动,连连点头道;“说得是,说得是,他不是人,他本是个畜生。”
李燕豪道:“金少主,你适才说的是哪一个小岛?”
“那个小岛没有名字,我也记不得它在什么地方了,你自己去找吧。”
“只要海中真有这么个地方,我不愁找不到,那么哈三呢,哈三现在什么地方?”
“自然也在那座小岛上。”
李燕豪笑了,是冷笑:“金少主,你说傅姑娘现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岛上,我勉强可以相信,你若说哈三也在那座小岛上,我就不相信了,你编的谎也未免有欠高明了。”
“话是我说的,信不信在你。”
“金少主,对满虏鹰犬,或许你比我清楚,或许你不及我清楚,哈三这个人,除了他自己,他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你回到了金家船帮总舵,他必然也跟到了金家船帮总舵,只是他没有进入湖口,留在外头以观动静而已,金少主,我猜到了么?”
金无痕脸色连变,等到李燕豪把话说完,他却又恢复平静,冷笑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话是我说的,信不信在你。”
“信与不信,并不关什么紧要,只是事到如今你还替哈三隐隐瞒瞒,未免太傻,也未免太让亲者寒心了,老实对你说吧,只要哈三到了这附近,我就不信他能再逃脱,你一身犯数条大罪,令尊就在眼前,看你怎么面对令尊交代吧。”
话落,往后退了一步,显然,他是把金无痕交给了金太极了。
蒲天义道:“少侠,哈三……”
“不急!”李燕豪道:“只要总舵没有动静,他是不会跑的。”
蒲天义没有再说话,臼光转向金无痕,金无痕居然毫无惧意,也毫无悔色。
只听金太极颤声道:“畜生——”
金无痕截口道:“要是想保全这座总舵,你们最好不要动我。”
“畜生,你还敢——”
金无痕冰冷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们没猜错,哈三爷亲率大批大内好手,就在左近候我,两个时辰之内不见我的动静,他就会把这座金家船帮总舵夷为平地。”
他话刚说完,金太极悲怒异常地一掌掴到,打得金无痕满嘴冒血,往后倒去,金太极暴叫道:“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畜生,等我亲手杀了你之后,我再向金家的列祖列宗请罪,来人!”
袁泰、沈玉山应声而至。
金太极戟指金无痕喝道:“把这个畜生给我架起来。”
袁、沈二人应声架起金无痕。
金太极翻腕掣出一把尖刀,李燕豪、蒲天义等为之神情一震。
金无痕脸色陡然一变:“爹——”
“不要叫我。”金太极咬牙道:“你不是我儿子,我也没有这种儿子,你是金家船帮的叛徒,罪大恶极,我要亲手处置你,”
翻腕挺刀,直刺金无痕胸膛。
眼下众人俱是武林英豪,杀人的事常见,但毕竟没见过这种人伦惨剧,均不忍卒睹,不由闭上了双目。
只听金无痕骇然大叫:“爹——”
金太极忽地机伶一颤,一只执刀右手硬为之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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