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天娇又说了一句:“你怎么不说话啊?”
李燕豪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轻声叫道:“姑娘!”
骆天骄猛然睁开了眼,她看清站在床前的人了,猛一怔,脱口叫道:“怎么是你?”
李燕豪道:“我……”
骆天娇娇靥上突然泛起一片惊喜色,猛然坐了起来。
李燕豪心头猛一震,急忙把脸转向一旁。
骆天娇一丝未挂,竟是赤裸着的,至少她上身赤裸着的。
只听骆天娇道:“我,我忘了,我已经又躺下了。”
李燕豪没马上转过脸,道:“是我不好,不应该闯进来。”
骆天娇道:“我的衣裳在橱里,劳驾递给我一下好么?”
李燕豪看见衣橱了,走过去打开来,拿起一件走回床上递给了骆天娇,然后又背过身去。
他看见了骆天娇的脸,一张羞红如晚霞的娇靥。
很快地一阵悉悉唆唆,然后身后响起了骆天娇的话声:“我,我穿好了,你可以转过身来了。”
李燕豪缓缓回过了身,骆天娇已站立眼前,低垂着螓首,连雪白的耳根子上都泛上了红霞。
李燕豪有份不安,定了定神之后才道:“姑娘……”
骆天娇抬起了头,娇靥上仍带着三分羞红,眉宇间飞快地掠过一丝黯然的悲忿道;“我已经好久不知道什么是廉耻了,可是在你面前,我却觉得无地自容。”
李燕豪实在不便蜕什么,是苛责骆天娇自甘堕落,还是表示同情,两样都不能,他只有岔开话题道:“姑娘,我是来找秦玉岚的。”
骆天娇微一怔,“找秦玉岚,你是说哈三……”
“哈三恐怕逃不出金家船帮总舵了,只有秦玉岚,还在这条船上。”
“这么说,你是来……”
她等着李燕豪的答复,李燕豪只点了点头。
骆天娇没说话,半晌才道;“没想到在这儿会碰见你,真没想到还能碰见你。”
李燕豪没接话,他不好接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只问:“姑娘,那秦玉岚……”
骆天娇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刚才还在这儿。”
“如今呢?”
“他匆匆忙忙走了,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姑娘……”
“不要问我,我不能告诉你。”
骆天娇微微摇头,娇靥上掠过一丝痛苦神色。
李燕豪一怔:“姑娘不能告诉我?”
骆天娇神色一黯道:“我活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随时可以死,但是,我不能不为我唯一的亲人着想,我父亲也在这儿,他总是我生身父母啊。”
李燕豪听得心头震动,迟疑了一下道:“姑娘,我已经见过令尊了。”
骆天娇微一怔道:“你见过我父亲了,在哪儿?”
李燕豪沉默了一下道:“骆姑娘,你要冷静。”
骆天娇脸色微变,目光一凝,道:“你是说……”
李燕豪道;“令尊已然被害了。”
骆天娇脸色大变,一把抓住了李燕豪的手:“那怎么会,是你……”
“骆姑娘,我不会杀害令尊的。”
“我相信你不会,那么是谁,你快告诉我,是谁?”
李燕豪遂把一尘子的情形说了一遍。
骆天娇听得连连色变,李燕豪把话说完,她变得神色怕人,颤声道:“那个人现在还在外头么?”
“他的穴道还不到解开的时候,应该还在外头。”
骆天娇眉腾杀气,就要往外闯。
李燕豪忽有所觉,伸手拦住了她。
随听外头响起个冰冷话声:“他还在外头,可是我已经替你报了仇了。”
骆天娇机伶一颤,脱口说道:“秦玉岚。”
不错,是秦玉岚,李燕豪也听出来了。
李燕豪禁不住一阵激动。
只听秦玉岚又道:“天娇,你可真贪啊,我侍候了你那么半天,你还不够啊。”
骆天娇咬牙道:“你这贼……”
她“贼”字刚出口,李燕豪已闪电般扑了出去。
李燕豪的动作,不能说不够快,但是秦玉岚也极为滑溜,等到李燕豪出了精舍,秦玉岚跑得只剩下了个背影。
秦玉岚是仅次于哈三的一个重要人物,能掌握了秦玉岚,就能掌握了一切。
李燕豪无暇再去顾骆天娇了,猛提一口气,展开绝世身法追了过去。
秦玉岚得哈三真传,轻功造诣不弱,但跟“虎符剑令”的衣钵传人比起来,究竟还差上半截,是故,双方的距离显著地逐渐拉近。
李燕豪没心情注意都经过了些什么样的地方,只知道最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宫殿似的建筑,坐落在雾气弥漫、虚无飘渺间,宛似仙人居处的一座宫殿。
秦玉岚飞快地奔进了那座宫殿里。
李燕豪紧跟着进了宫殿,但是秦玉岚已经没了踪影了。
李燕豪立即收势停住,屏息凝神,用他敏锐的听觉一阵搜索,秦玉岚像泥牛入了海,偌大一座宫殿里,像死了一样沉寂。
李燕豪不禁为之跺足,没想到让秦玉岚在眼皮底下跑了。
眼前这座宫殿,应该是到处都有出路,上哪儿去找秦玉岚去,他知道,眼前都是幻境,只要能破,一举手间,底舱原形毕露,秦玉岚当立即无所遁形,但是,苦就苦在他不懂破法。
艾姑娘一定懂,但是他不能折回总舵去搬请艾姑娘啊。
李燕豪正感懊恼之际,一阵异响被他的敏锐听觉抓住了。
那是极其低微的哭泣声,错非李燕豪有敏锐的听觉,换一个人绝听不见。
那不只是一阵哭泣声,而且是女子的哭泣声。
女子哭泣声,这是谁?
这儿,除了骆天娇之外,就只有傅梅影、金无垢、霍若男三位姑娘了。那么,这哭泣的女子是谁?李燕豪听不出来,但是他知道,那哭泣女子,必然是这三位中的一位。
李燕豪心头一阵跳动,急循声找了去。李燕豪凭的只是听觉,那哭泣声越来越近了,越来越清晰。
终于,他找到了声音传来处,那是后厅的一张大理石砌的石几下,石几下,五尺见方一块铺地方石,似乎还可以掀开。
李燕豪立即明白了,地下必有地牢似的东西,他搬开了石几,也掀开了五尺长一块。
底下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那哭泣之声,却是更清晰了。
李燕豪提一口气叫道:“下面哪位在?”
此言一出,哭泣声立止,再也听不见声息了。
李燕豪觉得奇怪,当下又道:“金姑娘、傅姑娘,哪位在此,我是李燕豪。”
他说他的,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怎么会,此地的女流,仅知的只有这几个。
骆天娇他见过了,不可能在此,那么这哭泣的女子,不是金无垢,就该是傅梅影、霍若男。
既是这三位,一听见李燕豪,就等于是盼到了救星,应该马上回答才对,怎么反而没有反应了呢?
难道说另有他人。
李燕豪好生诧异,忍不住纵身跃了下去。
底下离上头没多高,李燕豪很快地就着了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李燕豪闭目凝立了片刻,再睁眼时,隐约可以看见些了,眼前乃是一条黑忽忽的通道。
他又凝神听了听,然后迈步走进通道。
刚踏进通道,头顶传来砰然一声,忙抬头看,顶上那个洞,已经被盖起来了。
不用说,是秦玉岚干的。
果然,秦玉岚的笑声传了下来:“姓李的,你毕竟还是上当了。”
李燕豪往后退了一步,扬掌就要出击。
“别忘了,是我的功劳。”一个女子话声传了下来,话声冷冷的,乍听很陌生。
李燕豪微怔停手。
秦玉岚话声又起:“姓李的,你刚才听见的啼哭女子,她如今在我身边,想知道她是谁么?”
既有此一问,那表示李燕豪一定认识。
李燕豪心头一跳,道:“是谁?”
“有这份兴致猜猜看么?”秦玉岚问。
那女子道:“还让他猜什么,我来告诉他吧。”
话声一顿,接道:“李燕豪,我姓霍,你知道我是谁了么?”
天,竟会是霍若男!
李燕豪心头猛震,脱口说道:“若男……”
“你不配叫我若男。”
秦玉岚道:“的确,他不配,若男只有我秦玉岚能叫,是不是,可人儿。”
霍若男一声轻叱:“老实点儿……”一顿又道:“李燕豪,你没想到吧?”
李燕豪心头震颤:“的确,我的确做梦没有想到,听你说话,你似乎不像姨父一样,神智被药物所控制。”
“没有,我跟爹不一样,没被任何药物控制。”
秦玉岚邪笑道:“姓李的好教你知道,这位可人儿不必也用不着药物控制,只要我控制她就够了。”
霍若男轻叱道:“贫嘴!”
秦玉岚大笑。
完了,霍若男终于堕落了,是她自己那种脾气害了她。
李燕豪只觉心中一阵绞痛,道:“霍姑娘,你可知道,令尊马上就要清醒过来了。”
“他清醒了又怎么样,他是他,我是我,根本就是两回事。”
“难道说,你连父母都不认了么?”
“我什么人都没有了,我现在只有我自己。”
秦玉岚道:“不,可人儿,还有我。”
李燕豪道:“霍姑娘,你这是让亲痛仇快啊。”
“算了,谁是亲,谁又是仇,亲没人管我,仇却能给了我所要的。”
“霍姑娘……”
“你不必多说了,当初我受够了你的,现在该是你偿还的时候了,你在这慢慢的受吧!”
“你们以为这儿能困住我?”
秦玉岚道:“如若不能,我也就不会安排这么—个陷阱了。”
李燕豪扬掌往上拍去。
只听砰然一声大震。
也只是砰然一声而已,却没能击破他想要击破的,李热豪为之一怔。
秦玉岚大笑之声,夹带着霍若男的咯咯娇笑之声传了下来。
李燕豪不禁为之心神震动,难怪他会心神震动。
他这扬掌上击之势,虽说没有运气蓄势,但少说也有几百斤力气,居然连区区几块铺地的花砖都没能击破,他怎么能不心神震动。
只听秦玉岚道:“怎么样,姓李的,困得住你么?”
李燕豪双眉陡扬,猛吸一口气,凝足了真力,双掌一翻,全力往上劈去。
这是石破天惊的一击,真个能使风云为之色变,草木为之含悲。
轰然大震之中,只觉得天摇地动,震荡了好一阵。但是,头顶上的那一块,却是依然故我,仍未能把它击破。
李燕豪倒抽了一口冷气。
秦玉岚嘿嘿一阵阴笑。
只听霍若男道:“让他在这儿耗力气吧,别站这儿陪他了。”
“对。”秦玉岚接口发话,话声之中充满了淫邪:“宝贝儿,咱们安心好好儿享乐咱们的去,且看哪个有本事的能破了这座迷宫。”
“讨厌。”霍若男轻轻地娇叱了一声,然后,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完了,霍若男当真是堕落了、沉沦了。
即使她以前没有堕落,没有沉沦,可是从现在起,她已经完全的堕落、沉沦了。
李燕豪的一颗心,也沉到了底,能说霍若男是因为他堕落,因为他沉沦的么?
应该不完全是。
李燕豪现在心里想的,不是他己身的安危、已身的福祸,而是有关霍若男。
他不能不想,但却不敢想象,一旦霍天翔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
他委实不敢想象。
静,静,静,身边好静。渐渐地,李燕豪也定过了神,恢复了平静。
他冷静地再运目打量四周。四周一片漆黑,仍然是什么也看不见。
出不去了,不管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眼前是个什么样的所在,他总得探个究竟。
不能老站在这儿不动,那不是办法,他缓慢地迈了步,笔直往前。
一步、两步、三步。突然,—阵轻微的呻吟声,传进了耳中,蚊蚋似的呻吟声。
尽管是蚊蚋似的呻吟声,却未能逃过李燕豪敏锐的听觉。
李燕豪立即停步倾听。
呻吟之声,断断续续,从前面黑暗之中传送过来,而且,是女子的呻吟声。
刚才是女子的哭声,害得他落进了这个陷阱里。
他已经落进了陷阱里,岂在乎另一个,除非,那是个更凶险的陷阱,足以要他的命。
是这样么?李燕豪暗暗一声冷笑,迈步走了过去。
他不信邪,不服输。但是,他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原先,呻吟声一直来自前方,但当他走了约摸十丈远近的时候,呻吟声似乎变了方向,来自左前方,而且已近在两丈以内。
他停了步,缓缓发话说道:“什么人?”
呻吟声倏停。
李燕豪又问:“你是什么人?”
一个低微、虚弱,满含痛苦与惊讶的女子话声响起,“你,你是谁?”
这情形,似乎不像是陷阱。
李燕豪的心松了些:“请你先答我问话。”
那女子道:“你们把我囚禁在此,还问我是谁?”
李燕豪心里一跳,忙道:“请别误会,我不是哈三一伙,你是傅姑娘,还是金姑娘?”
“我,我是金无垢,你是……”
李燕豪道:“金姑娘,我是李燕豪,你还记得么?”
“李燕豪……”这突然之间,金无垢的话声充满了惊喜:“记得,我记得,李少侠,少侠怎么会到这儿来?”
李燕豪道:“说来话长,容我稍后慢慢告诉姑娘,此地太黑,我看不见姑娘,姑娘现在情形怎么样?”
“少侠,我、我都快被他们折磨死了,他们打得我遍体鳞伤,闭住了我四肢的穴道,我一点也动弹不得。”
“姑娘,我看不见你,你在黑暗中待得久一点,是否看得见我?”
“我,我只隐隐约约看得见个影子。”
“姑娘熟悉身周的情形下,我是否能走近去?”
“可以,这儿没有什么凶险的设置,只是……”
“只是怎么样?”
“只是这儿不太干净。”
“我不在乎什么干净不干净。”
李燕豪说完话,迈步走了过去,约摸走了丈余,他又停了下来,因为他已经能听见金无垢的呼吸之声了,同时,他隐隐约约看见了个影子,躺在地上的影子。
“金姑娘,你在这儿么?”他仍然问了一句。
“是的,少侠。”
“姑娘是躺在地上的吧?”
“是的,少侠,我是躺着的。”
“容我先扶姑娘坐起来。”李燕豪蹲了下去。
金无垢急忙说道:“不,少侠,我身上很脏。”
“姑娘不该这么说。”
“不,少侠,我穴道被制,四肢无力,纵然你扶我起来,我也坐不急。”
“那么,我先为姑娘解开穴道。”
“不,少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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