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贝谷主虽是真谷主的婢女,看来她在翡翠谷中的身分还不算低,要不然怎么会有人向她施礼,还尊称她一声四姑娘呢。
只听西贝谷主道:“你们上哪儿去?”
一名绿衣少女道:“回四姑娘,玲珑阁里的那个人要见谷主。”
“胡闹。”西贝谷主脸色一变道:“谷主岂是任由他见的。”
那绿衣少女道:“他说有要紧的事,非要见谷主一面不可。”
西贝谷主道:“你们就是来请示的?”
“是的。”
“那么你们不用请示了,回去告诉他,谷主不见他这种淫恶之徒,让他在‘玲珑阁’里等死吧。”
“是。”两名绿衣少女未再多言,施一礼,转身行去。
望着两名绿衣少女走了,西贝谷主也要走,李燕豪突然道:“请等等。”
西贝谷主听若无闻,不理李燕豪,袅袅向前走去。
李燕豪又道:“芳驾,请等等。”
西贝谷主仍不停地往前走,李燕豪不怕她不理,索性他来个站着不动。
西贝谷主停住了,但却没回过身来,冷然道:“你是不想出我翡翠谷了?”
李燕豪道:“我记得刚听贵主说,贵谷之中,除了我之外,没有第二个外人。”
“我们谷主说这样,就是这样。”
“那么我请教,在‘玲珑阁’里等死的那位,又是什么人?”
“那是我翡翠谷中人,事是我翡翠谷中事,你无须过问。”
“恐怕那个人不是你翡翠谷中人吧。”
“我说他是我翡翠谷中人。”
“贵谷之中,都是女流,何来所谓的淫恶之徒。”
“这……”
“想必是追赶贵谷中人,闯进贵谷来的那个人吧?”
西贝谷土霍然转过身来,目光如刃,直逼李燕豪,冰冷道:“你也不该忘记,我们谷主说过,你要是现在不离开我翡翠谷,你就永远出不了翡翠谷了。”
“我想知道一下,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办不到。”
“姑娘,我是找人来的,我也跟贵谷主当面说过,那个人,对我十分重要。”
“那是你的事。”
“若是贵谷肯帮我一个忙——”
“我们帮不上你的忙,也没有必要帮你的忙。”
西贝谷主说的每一句话,不但是斩钉截铁,而且是冷酷无情,任何一句,都让人觉得像冬天里刺骨的寒风从脖子后面吹进去,直透脊梁骨。
李燕豪倒没觉得冷,只觉得心底的火儿往上冒,他双眉一挑,冰冷说道:“求诸人不如求诸己,既是这样,我只好自己帮自己的忙了。”
他转身向适才两名绿衣少女所行方向行去。
西贝谷主脸色一变,娇躯闪动,一掠而至挡在了李燕豪面前,话声比严冬里的冰雪还冷三分:“看来你不只是不想离开翡翠谷,你是想找死。”
话虽这么说,但是她并没有出手。
尽管她没有出手,但是这句话比出手更激得李燕豪豪情万丈:“我相信你们有能耐把我闲在这座翡翠谷里,但是我却不相信你们还能拿我怎么样?”
他陡然腾身拔起,升空三丈有余,然后从西贝谷主头上飞掠而过,直向适才两名绿衣少女所行方向扑去。
西贝谷主既惊又怒,厉叱一声:“站住!”一面飞身追赶,一面连连吹响了竹哨。
竹哨之声刺耳,李燕豪立即碰上了拦截,一拨拨的绿衣少女,她们为拦截李燕豪,自然一见李燕豪莫不出手。
但李燕豪却不还手,他—直以他高绝的身法躲闪,就这样,他一连通过了五六拨的拦阻。
通过这五六拨的拦截,通过得不但毫不困难,而且还轻松潇洒兼而有之。
不过到最后,他还是在一个小院子的两扇朱门前被拦住了。
拦他的,是两名并肩而立的绿衣少女,这两名绿衣少女,装束打扮跟那位西页谷主一样,绿色的宫装、高挽的云髫。
她们两个并没有一见到李燕豪就出手,堆在两张娇靥上的寒霜,跟四把利刃似的目光,似于比见面就出手更具威力。
李燕豪收势停住。
西贝谷主带着众绿衣少女如飞追到。
西贝谷主显然是恨透了李燕豪,人一追到,厉叱声中,就要扑击。
两名宫装少女中,那左边的一名发了话:“四妹。”
只这一声“四妹”,西贝谷主立即硬生生地收住了扑击之势,说道:“二姐,三姐,这个该死的贼徒——”
这恐怕是她所能骂的最严重的一句了,再重,不便出口,再轻,又不解恨,所以李燕豪就成了该死的贼徒了。
左边宫装少女微一抬手,西贝谷主也把话收住,没再说下去。
左边宫装少女拦住了西贝谷主的话,森冷犀利的目光,落在了李燕豪脸上:“我家姑娘叫我们代她问问你,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想干什么?”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玲珑阁里的那个人?”
“你凭什么要看玲珑阁里的那个人。”
“我怕他是我所要找的那个人。”
“你不用怕,他不是你所要找的人。”
“姑娘知道我要找的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必知道。”
“那么,我所要找的人就只有我知道,我要是不看看他,怎么能相信他不是我要找的人。”
“我说他不是他就不是,你不相信也得相信。”
李燕豪又冒了火,淡然一笑;“我原以为碰见了通情理的,没想到却是一个赛过一个,看来我只好再度别走蹊径了。”
话落,他刚要动,左边宫装少女招手道:“慢着,你先答我一句,如果那个人不是你所要找的人,怎么办?”
“如果那个人不是我要找的人,我向贵谷主当面道歉,立即离开贵谷——”
只听西贝谷主冷笑道:“好便宜啊。”
左边绿衣少女缓缓说道:“如果他不是你所要我的那个人,你也休想生出我‘翡翠谷’,他受什么样的待遇,你也要受什么样的待遇。”
李燕豪道:“如果他是我所要找的人呢?”
“算你命大,你可以活着离开我翡翠谷。”
李燕豪一笑道:“这岂不是更便宜。”
“你人在我翡翠谷中,就得听我翡翠谷的,否则——”
“否则怎么样?”
“否则你休想见着玲珑阁中那人。”
一句话听得李燕豪火冒三丈,道:“我就不信我进不了这房门,到不了‘玲珑阁’前。”
他迈步逼了过去。
站在门前的两名宫装少女,娇靥颜色骤变,四掌扬起,作势欲劈。
那在李燕豪身后的西贝谷主也要动。
突然,竹楼上那位帘后人儿的话声传了过来,“让他进来。”
两名宫装少女立即垂手躬身:“是,婢子们遵命。”说完了话,两人立即侧身往后退去。
李燕豪脚下停了一停,走过去推开了两扇朱门。
是个小院子,满院种的都是花,姹紫嫣红,争奇斗妍。
李燕豪举步跨进院子,立即看见院子左边座落着那座玲珑阁。
这座玲珑阁,是用一块块的白石头砌成的,石色如玉,质地也如玉,简直就像玉屋。
两层;底层是间房屋,顶层却是座八角宝塔,八处飞檐下都挂着风铃,风过处叮当脆响,煞是好听。
空空的一个院子,看不见一个人影,也听不见一点声息。
宫装少女等跟了进来,随手关上了院门。
李燕豪迈步向玲珑阁走去,一直到门前,没听见一个人说话。
玲珑阁有门,但是只是门框,没有门板,门前摆着十几盆盆景,摆得挺规则。
李燕豪迈步要往里走,可是到了十几盆盆景前,他又停下了。
他不敢轻易进去,真不敢轻易进去。
因为他看出那十几盆盆景很怪。
很可能又是奇门遁甲、九宫八卦一类的阵式。
倒不是他一旦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是他不相信眼前这座玲珑阁能困住人,事实上它毕竟困住了一个人,这就必然有它的奇特之处。
就在他停在那十几盆盆景之前的当儿,玲珑阁里传出了那位人儿的甜美话声:“你学聪明了。”
李燕豪道:“芳驾所以让我进来,应该不会是为困住我?”
“何以见得不是?”
“以芳驾的能耐,如果是想困住我,在哪儿都可以做得到,大可不必把我赚到这座玲珑阁来呀。”
“你很能捧人,既是这样,你又为什么裹足不前?”
李燕豪脸上一热道:“未待芳驾召唤,岂敢贸然行动。”
“事实上我也没有让你到这儿来的,我本是让你离开我翡翠谷的,是不是,你不是已经贸然行动了么?”
李燕豪脸上又—热:“事非得已,还望芳驾凉宥。”
“我现在让你进来了,你进来吧。”
“敬遵芳谕。”
这回李燕豪没有犹豫,话声一落,他便立即迈步前行,直向那座玲珑阁的阁门行去。
表面上表现得丝毫没有犹豫,但暗地里,他却凝聚真力,贯注双臂,并暗暗运功护住周身大穴。
他知道,这座玲珑阁,名虽玲珑,其实无殊龙潭虎穴,他不能不特别提高警觉。
他一步跨进玲珑阁之后,没有继续往前走,立即收步停住,屏息凝神,静待变化,同时,锐利目光扫动,打量眼前情势。
眼前,只是一条石砌的甬道,别无长物,五尺外便拐了弯,再往里去,视线就被遮断看不见了。
打量之中,没有发现有仟何变化,而那位真正的翡翠谷主的甜美话声,却从甬道中传了过来:“既然知道我不会在此时此地困住你,你还有什么好紧张的?”
李燕豪没正面答复,问道:“芳驾,我是否顺着甬道走进去?”
“正是,你只管放心大胆往前走,我可以保证,既没有阻拦,也没有狙击。”
李燕豪一声:“多谢芳驾!”迈步往前行去。
这座玲珑阁建造得十分奇特,进阁来没见—房一厅,却只有这条石砌的甬道,而且这条甬道是一直弯曲着的,就像一盘蚊香似的,一圈一圈盘旋着往里绕。
翡翠谷主没骗他,一路行来,果然是既无阻拦,也无狙击。
片刻之后.李燕豪停在了玲珑阁的中心。何以知道他停身处是玲珑阁的中心呢?
因为眼前已经无路可走了。
眼前,是一间桶状的圆形石室。
刚才,那位翡翠谷主的话声,是从这里头传出去的。而如今,却未见那位翡翠谷主的芳踪。
这不是“八阵图”,也不是迷魂阵,但却是一间相当好、相当坚固的石牢,如果此刻上方落下一扇石门一堵,就算是大罗金仙他被困在这儿,也休想出得这间石室。
李燕豪扬声叫道:“芳驾——”
他一声“芳驾”甫出口,只觉石室忽起旋转,只那么一转,李燕豪心中震惊,还没来得及转任何念头,石室已然静止不动。凝目再看时,他怔住了。
眼前,已不是适才那间圆桶形的石室,如今呈现眼前的,是一间方形石室,也可以说是一间十分精雅、十分舒适的小客厅。
一把朱红色的漆椅上,坐着一个轻纱蒙面的绿衣女子,没错,蒙面的一块轻纱,而月是块绿色的轻纱。
既然是轻纱,它就绝无法完全遮断人的视线。
但是透过这块轻纱,只能让李燕豪看见轻纱后那张脸的轮廓,却让李燕豪他无法看见轻纱后那张脸上的五官。
只轮廓就够了,任何人都能从这轮廓推断,那是绝美的一张脸,因为即便上古来的任何一位巧匠,也无法雕塑出一张像这么美、这么对称、这么均匀、又这么合度的轮廓来。
有这么美的一个轮廓,它的五官、它的容貌,还能错得了么。
有轻纱后的那么一张娇靥,再加上呈现在眼前,这么美妙的身材,这位绿衣人儿,应该是国色天香,风华绝代,当世之中独一无二的美人。
只听绿衣人儿道:“你来了。”
李燕豪心头一震定过了神,从那甜美动人的话声,他认出,她就是那位真正的翡翠谷主,竹楼上,隐身帘后的那位。
他道:“是的,我来了。”
“我想,你不会有心情坐一下。”
“芳驾相当体恤人,我的确没心情坐,我巴不得赶快见一见那个人。”
“容易,我既让你来了玲珑阁,又让你进到了此地,当然会让你尽快见那个人,只是—
—”
“只是怎么样?”
“你是否愿意告诉我,你跟你要找的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芳驾可否稍作宽容?”
“怎么说?”
“等我确认在这儿的那个人,正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之后,芳驾所要知道的,我自当奉知。”
“这么说,你还不能确定,你要见的这个人,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事实如此。”
“那么,为什么非要等你确定之后?”
“芳驾!”李燕豪庄容道:“我要找的那个人,关系十分重大,否则我不会从中原一直追到此地,倘若这个人不是我所要找的那个人——”
“那么,秘密就会泄露,对你很不利,是不是?”
“倒不是对我有什么不利,即或对我有什么不利,我并不计较,在这件事里,个人的生死祸福,太以渺小,渺小得微不足道。”
“那究竟关系着什么呢?”
“我只能告诉芳驾,这件事关系着难以数计的生死祸福。”
“中原武林?”
“真要说起来,武林也太狭小了,不值得一提。”
“呃!”
绿衣人儿的身躯,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那覆面轻纱后,似也透射过来两道奇异的光芒,只是这两道奇异的光芒显得太短暂了,几乎是闪一下就不见了:“那么,又为什么等你确认之后,就可以说了呢?”
“等我见过那个人以后,如果我确认他就是我所要找的人,我势必得向芳驾索取他这个人,到那时候我若是不肯让芳驾知道我所以要他的道理,恐怕芳驾不会轻易把他交给我。”
“等你确认之后,就算你告诉了我,你又凭什么这么有把握,认为我一定会把他交给你呢?”
李燕豪双目之中陡然射出两道威棱来。
只听绿衣人儿道:“好吓人的目光。”
李燕豪目中威棱倏敛,道:“芳驾,恕我失态,如果到了那时候,真如芳驾所说,芳驾不肯把人交给我——”
“怎么样?”
“芳驾!”李燕豪吸了一口气:“我只好不惜流血五步了。”
“呃!”绿衣人儿身躯又震动了一下:“有这么严重么?”
“芳驾,生命可贵而无价,倘若一个人愿意为某件事付出他的性命,那么这件事的重要,应该是可想而知了。”
“说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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