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B就心里冷笑下,面上却露出委屈的神情,“害我空欢喜一场呢~我们的店规是不能在背后说同事的坏话。我不想说啦~”撅嘴。
苏乾想了想,掏出钱包抽出几张塞给他。
小B就立刻露出笑脸,心想这个看上去像是书呆子,实际上还挺上道的,就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倪端的一些传闻乖乖供了出来,因为看着是对方的朋友,就顺水人情,捡了些好坏来说。这也是他的待客之道。就算是日后被倪端知道他出卖情报换钱也不会引起对方过分的不满——倪端的话,他还是有点怕的。
苏乾听他夸倪端在这里如何受欢迎,结交的都是权贵什么的,好像倪端在这里过的是天上人间的日子一样,不禁有点疑惑,又想起昨天这个小B夸自己店里的企业文化,宣扬了理想希望什么的,觉得这个人说话有夸张之嫌不可尽信。
喝光一瓶酒,苏乾觉得今天大概就到这里了,打算结账。小B拉着他的袖子说:“客人~再聊一会嘛,我其实还有关于倪端哥的别个事情没说到呢,你不想听?你真的不想听吗?”
苏乾便又买了一瓶酒,他连续几天熬夜,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胃里着实难受,然而精神上的一些东西又不允许他就此离去。
小B得偿所愿,也依约拿出情报。
这次他告诉苏乾,倪端虽然有做红牌的料,也确实在某些月份冲进月榜前五名,可是他的表现实在不稳定,猫一天狗一天,像上上个月他压根就没开张,肖桑很生气把他训了一顿,差点逼他辞职。
“好在倪端哥运气好,马上就遇到一个好客人,这个月我觉得他差不多又能名列前茅了。他就是那种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强人啊,我们就只有膜拜的份。”华丽不觉就带上几分羡慕嫉妒恨什么的,不过话锋一转,笑说,“但是包养他的那个客人呢,也就是倪端哥这种人敢接吧。我们一般人见到躲还来不及。”
又把丁牧遥的一些暴虐事迹说出来,评价说:“真不知道倪端哥这么做到底为什么什么,要说他也不是多缺钱或者多有事业心的人。这次真是不知道会不会搭上性命,可能只有一个解释了——大家都说他精神有点不大正常,以前在里面的时候被折磨坏掉了。”他说的忘形,忘记了对方自称倪端朋友这码子事。
苏乾胃里直翻腾,嘴里发苦,一口吐出来。他胃里也没什么,就是酒,吐出来就抱着胃在那里干呕,冷汗直流。
吓坏了的小B连忙跑出去找肖桑,回到包房的时候对方已经昏过去。
苏乾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枕着倪端的腿,躺在包房的沙发上,小B和之前见过的鸭头在一旁热切地观望。
鸭头递过一杯热水,苏乾喂他喝了,一边给他揉着胃部一边安慰说:“你怎么样?稍微好一点我们就去医院。”
苏乾眼里看着他,眨也不想眨,疑心在梦中,摇摇头,“不用去医院,你陪我呆一会就行。”
倪端就笑了笑,仿佛溺爱的笑,“那好,我陪你。”手摩挲着他的头发,令人很舒服放松。
肖桑咳了咳,“我不是想打扰你照顾朋友,不过你要记着点时间,丁少那边不喜欢久等。”
倪端说:“我知道。”
苏乾就闭上眼转身揽住他的腰,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腰间。
肖桑深深看了倪端一眼,然后示意小B,俩人离开。
出了包房小B望向肖桑,希望他能有点进一步的指示,肖桑说:“回去工作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打发了小B肖桑心情不能轻松,马上去安抚另一个混世魔王。
丁牧遥今晚给一帮南美的生意伙伴践行,中途倪端被叫出来认一认这个自称他朋友的客人,看能不能练习他的家属什么的。
结果倪端见了人之后很开心地笑了,留下来说什么也不走了,还说:“这人是我朋友。原来可是相当熟悉的好朋友。就交给我处理吧。”
他任性起来就抱着自己的“老朋友”在包房里相依为命的样子,可是肖桑在外面却要为他抵挡同样任性的丁少的风雨什么的。
肖桑头疼地想——下次还是把精神健康方面的指标纳入考核范围吧。
可是他又想到如果另一个有倪端那样的红牌素质和古怪性格的人出现的话他会拒之门外吗?……答案好像是否定的。
到目前为止倪端为店里带来的好处和麻烦是五五分,起码他肯舍身饲虎接下丁少的活,已经算是我不入地狱谁如地狱菩萨级别的了,正常人是不肯的。
叹气,算了,开店的就要有点海纳百川的气魄,什么类型的人才都储备一点,以备不时只需。
走到丁少包房门口的时候肖桑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原谅倪端了,打算为他好好推脱一番。
推门进去里面一派中国风——旗袍、改良汉服什么的,民族的就是国际的,国际友人最喜欢这个套餐。
丁少勾勾手指示意他过去,然后不耐烦地低声问他:“倪端跑哪去了鬼混了?难道是一样货两家卖被你卖到别的包房去了?”他是半开玩笑的,因为知道肖桑没有如此胆量。
肖桑恭谨地弯腰附耳笑说:“丁少你的醋劲未免大,倪端最近在你的调教下有多乖不用我说。”
丁牧遥觉得这个老鸭头在他耳边呼吸弄得有点痒,不动声色躲了躲,“少说这些没用的,把人给我弄回来,刚刚说好了让他给唱首歌助兴的,歌都点好了,人他妈没了。”
肖桑笑说:“唱歌而已嘛,我这里每一个少爷小姐都身怀绝技,你要不要试试?”
丁牧遥斜眼看他,“要不我试试你?”
肖桑说:“我?我唱的可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老歌了,也就只能唱给吴爷听听罢了。你们年轻人不喜欢听的。”
丁牧遥居然心情还不错地又和他调笑了几句,然后打发他出去快叫人。
肖桑知道拖延也就这么一会了,自己也就这么大的面,不能可着劲地用。于是就又到倪端和他那朋友的包房里请人。
开门进去的时候,俩人坐在沙发上,那客人也不知道痛苦成怎样,捂着脸默默地流泪,很悲怆。
“倪端,丁少那边下了绝杀令了,不是开玩笑的。你朋友我派人送回去吧。”
倪端微笑地说:“就好了。肖桑,我送他上车可以吧?”语气里竟有点难得的谦卑哀求。
肖桑不知道他这是做戏给谁看,点点头,补了句:“如果你不想在丁少手里吃太多苦头的话,就快点结束这边,否则的话我也保不住你。”
倪端带着苏乾到外面路边等着打车,远远过来一辆,他抬手打车,突然被苏乾拉住。
“倪端,你跟我走吧!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地方了!”
倪端拍拍他的手,“乾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们能去哪里?不说里面那些穷凶极恶的客人和老鸨,你怎么向家里交代?还有嫂子呢,要是让她知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了。”
苏乾就如遭电击,僵住了,倪端松开他的手,拉开出租车门把他推上去。
眼神闪烁了几下,说:“乾哥,你今天来看我,我很开心。关于我的事情你还是瞒着点嫂子比较好。我怕她受不了。”
苏乾低头不语。
车子走开了,后视镜里倪端在夜色下的街头挥手道别的身影渐远。
苏乾又没出息地模糊了双眼。
倪端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回到七月流火,肖桑等在他进包房的必由之路。
倪端笑说:“谢了。”
肖桑说:“谢什么?”
倪端笑说,“当然谢你的察言观色煽风点火的本事——我很少欣赏什么人,不过从今天起我简直要欣赏你的智慧了。”
就刚刚的几句简单台词,肖桑很得体地充当了一个逼良为娼的反派,烘托了倪端的苦难境遇。而倪端甚至不需要提前知会,只凭几个眼神,肖桑就福至心灵,不可谓不聪明至极。
肖桑正色说:“如果你真要谢我就用好好工作报答吧。我不管你和刚刚那位‘老朋友’之间搞什么鬼,和丁少那边又有什么目的。不要把七月流火搅进去。”
倪端笑说:“你放心。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遵照你的指导啊——为了一个梦想。”说着走进包房了。
苏乾拖着空壳一样的身体回到家,他妻子杜菲菲冷艳看他,不满地说:“你这三四天跑哪去了?家也不会!卖给学校了?!”
苏乾没理她,直接回卧室倒头便睡。
杜菲菲追归去,“我问你呢!当医生了不起啊!也不想想是因为谁的关系才能考博留校进X院的。你现在了不起了,白天晚上不回家!——不行你这个工作别做了!我嫁的是老公可不是工作狂!”
苏乾起身恶狠狠地瞪着她,杀人一样的眼神。
杜菲菲吓了一跳,“你、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还要打我?!你不回家你还有理了!我告诉你苏乾别给脸不要脸!!”
苏乾呼哧呼哧地喘了一会,终于平静下来,好声说:“我这几天都呆在实验室,冷落你了,对不起。”
杜菲菲放下心来,又觉得夫妻关系太僵毕竟不好,就坐过去坐在床边,埋怨说:“我这也是担心你的身体啊,你看你这脸色……哎呀快下床!你看你这衣服脏的!”
苏乾忍着身心的双重折磨,下床脱衣服,去洗澡。
杜菲菲就在他身边念叨,“我说真的,不行我去跟我爸说,让他给你调个工作吧,去省政府做个闲职,每天按时上班下班,比你当医生没白天没晚上的好。怎么都是过一辈子,干什么这么辛苦,家里也不是没那个条件。我们家就是一辈子不工作也够生活了。”
苏乾冷淡地说,“我是真的喜欢当医生才在医院工作的。”
杜菲菲没办法,把他的衣服丢尽洗衣机,留给明天保姆洗。
上了床,她特意换了件性感内衣,向丈夫靠过去。
岂料苏乾翻身背对她,冷声说:“我真的很累。”
杜菲菲想要发作,看着丈夫微驼蜷缩的背影,还是忍下了,心里打定主意,还是叫她爸该苏乾换个工作。
23、青梅竹马 。。。
苏乾第二天一早去上班。他导师也就是心脏科的大主任有手术,他必须跟着上台。消毒的时候他导师关切地问了句:“你这几天神不守舍的,没事吧?”
苏乾说:“没什么事,有点失眠,谢谢老师。”
他老师就点点头,“不要有太大压力,你的课业已经很优秀了。让你岳父知道了还以为我多压榨你们年轻人。”说笑间点了点他。
“哪里,老师对我一直很提携照顾……”苏乾就忙恭维一场。
他留校考博皆由岳父杜志军照拂,杜志军是市公安系统里的头把交椅,是位手眼通天的人物。苏乾因为娶了杜菲菲为妻,也成了皇亲国戚一族,在这个校园里行走很是方便。
其实苏乾本身也是高材生,凭本事留校考博再往上也是可以的,只是这个时代凭本事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如果没有背后他杜志军这棵大树,他也不知道今天的自己会发展成怎样。这些事情想起来令人莫名阴郁。
下了台之后他回到办公室,抄了会病例,然后烦躁地丢下笔做在椅子上发呆。
手不知不觉伸向办公桌最下层抽屉,拉开之后从最里面翻出一个相册。
这个相册是前年老家动迁,回去帮忙搬家的时候他看到了带回来的。里面是记录他成长过程的照片,从小到大,里面几乎每一张都是他和倪端的合影——这是他和倪端青梅竹马相亲相爱的印记。
这本相册他不敢带回家,就一直放在办公室。他自己轻易也不看,可是今天,他忍不住再次翻动记忆的扉页,再看一眼从前的倪端。
有了年头的老相册翻动起来的手感特别厚重,仿佛翻开的不是纸壳塑料,而是岁月的痕迹,时光的年轮。
第一页里苏乾看到六岁的自己,绷着脸看着镜头,身边坐在小板凳上仰头笑眯眯看着他的幼儿——三岁的小倪端,他还那么小那么天真无邪地依赖信任着他。
记忆的大门一下子打开,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被苏乾刻意遗忘掩埋的关于倪端的事情被唤醒。
从有记忆开始,苏乾就知道隔壁倪家有个小弟弟,很乖,很可爱,很爱黏着他,总是理智安静地和他一起玩。明明差了三岁的年纪,可是苏乾觉得和小倪端能玩到一起去,乐意走到哪里都带着他。
每天晚上各自回家的时候倪端都依依不舍,有一次自己妈逗小倪端说:“你这么喜欢乾哥哥就来做我们家的小孩好不好?”
小倪端就有点不安地回头看了眼他妈妈,倪妈妈也顺水推舟地开玩笑说:“可以啊。反正我们家有你姐姐就够了。”
倪端听了一声不响地跑回家去了。大人们只当他不肯,果真害怕,只说笑了事,结果不一会,倪端拖着自己的小被子和两件衣服走回来,有点期待地说:“那我今天就可以跟小哥哥一起睡了么?”
倪妈妈哭笑不得,点着他的额头说:“小白眼狼!白养你三四年了!”
想到这,苏乾不觉莞尔,指腹轻轻摩挲照片上幼儿稚嫩的身影,他的倪端还只有那么一点年纪,就已经跟定他了。
另有一张照片,两个人身上都脏兮兮的,倪端没穿鞋,他伏在已是少年的自己的背上,两条光着的小腿脏沾满泥巴,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镜头。
那次是因为下过暴雨,小学门口地势低洼泥泞,倪端不知道为什么不小心陷到里面走不动,且越陷越深,没办法站在中间呜呜地哭。
苏乾当时已经五年级,马上就要上初中了,偶尔从楼上的窗子看到这一幕就立刻转身冲下楼,拨开人群冲进去,把泥足深陷的倪端给背了出来。
事后学校要表现他的雷锋行动,电教老师拍了照片贴在宣传板上,贴了半学期。
苏乾刮了下虚拟的倪端的鼻梁——其实你小时候根本就是个爱哭鬼嘛。
下一张是两个人站在中学校庆领奖台上的留影。
那一年苏乾初四备考,成绩优异,得了一等奖学金,上台领奖。而倪端就更了不起了,他不仅仅是初一学年的第一名,更被批准破格跳了一级,这一年他们两个人被评为市三好学生。
苏乾想起倪端找他邀功,“乾哥,我有没有利害一点?”
苏乾就摸摸他毛绒绒的脑袋夸奖,“端端好厉害。”
“有多厉害?”
“只比我差一点那么厉害。”
倪端就撅嘴,“那我一定再努力,和乾哥一样厉害。”
苏乾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再厉害,在我面前也是个小鬼头!叫学长听听。”
倪端摸着脑门,一时委屈,一时又忘了,高兴地抱着他的胳膊晃来晃去,“乾哥,我明年还可以再跳一级、或者跳两级,这样我们就可以成为同学了!你说好不好?!”
苏乾心里咯噔一下,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