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倪端已经发现了他和杜菲菲在交往的事情,他曾经多次让他想清楚。
倪端说:“我不是逼你非要选择我,我只是要你有一个选择,如果你要那个女人,我……我就叫他嫂子,我会给你做伴郎,我会忘了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
苏乾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是他想着迟早是要结束这不伦的恋情,可是听到倪端说会忘掉他又莫名心痛。他会情不自禁地抱过倪端,像从前那样摸他的头发,安慰他,亲吻他他沾在睫毛上的泪珠。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怜爱和珍惜。
他会说:“也许我们有一天会分开——人和人迟早都是会分开的。不过我不希望是现在,现在我只想抱着你,珍惜你。”
听了他这样的回答,倪端就会反手抱住他,在他怀里委屈地哭。
于是他再一次挽留了倪端,事后也会再一次唾弃自己的犹豫不决。
他们对外一直以兄弟相称,只有两个人独处的时候,那份长久酝酿的感情才会自然地流露出来。其实早在倪端初中二年级的情欲萌动的暑假,他们就已经发生了超越友情的事情,床单也滚过了,心也交了,可是他最后连一点点保证都不敢给倪端。
是他对倪端要求,绝对不可以对外人透露他们之间的关系,倪端也一直遵守这个禁口令,即使和杜菲菲争风吃醋也从未在这方面走路口风。
可是不说不证明杜菲菲不会脑补不会介意,苏乾只是没想到,她会做出这么毒辣的事情。更恨自己玩火自焚,更害了倪端到如此地步。
他气冲冲地去找杜菲菲,质问她为什么要搞这么多事情来害他害倪端。
杜菲菲自然百般抵赖不肯承认。
苏乾脸色苍白,点头说:“好,谁都不是傻子,我没想到你心这么毒,你以为害了倪端我就会跟你在一起?……我们结束了。”
杜菲菲瞪着他说:“你就为了一个倪端,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把我开除了?你脑子有病吧!”
苏乾不再理她转身就走。
杜菲菲丝缠住他,不让走,都带了哭腔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我不想和你分手。”
苏乾冷笑,“我不会和一个心肠这么狠毒的女人过一辈子的。你太可怕了。你的家庭你那个厉害的爸也太可怕了。我招惹不起,我躲还不行吗?!”铁了心地要甩开她离开。
杜菲菲眼见留不住人,发狠地大骂:“苏乾!别他妈给脸不要脸!我还就告诉你!这事是我爸派人查的,你能怎么样?!在道德上是你先对不起我!跟我玩脚踏两只船?!你也不去问问我是谁!我爸是谁!我没连你一起弄进去就算看得起你了!还是说你死也要和倪端那男小三一起死?!你这么想他我成全你!有本事你现在就滚!滚了就别再滚回来!!”
苏乾捏紧的拳头在颤抖,他简直想杀掉这个嚣张的毒妇,可是力量却一点点从身上流走,最后他无力地松开拳头。
杜菲菲就走过来,试探地拉起他的手,“我们不要吵了,我知道你很生气。我刚刚也生气才那么说的。我爱你,我会对爸爸说让你没事的。你相信我。”
苏乾有点干涩地说:“……你能不能和你爸爸商量下……不要追究倪端了。他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再也不见他。”
杜菲菲就笑了,“我相信你。”她投入情郎的怀抱,满足地叹气,“公安局又不是我家开的,很多事情都要走程序的,这事我说的也不算,我爸现在说的也不算。我唯一能说的算的就是保住你。”
苏乾颤抖着手抬起,他有种掐死女人的欲望,可是最后那双充满杀意的手却落在女人的肩膀上,感觉起来竟像个温暖讨好的拥抱了。
苏乾的举报材料整整写了两天,在落笔的时候倪端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在眼前走过,稚嫩的倪端、依赖他的倪端、飞扬着青春的倪端、优秀的倪端、天才的倪端、让人心生嫉妒的倪端……
“对不起,端端。我实在没办法……原谅我。”他觉得心在哭泣,在滴血,并且这份忏悔悲愤无人可以分享——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单独见过倪端,直到四年后一个秋日的午后倪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变成了一个迥然不同的人。
苏乾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还能够再得到倪端的原谅,还能用这双手拥抱他的身体。再见面倪端身上连一点点缺点都不见了,那些曾经让他拼命抑制的令人嫉妒的天才都磨灭了,只是个需要人拯救的火坑里的失足男子,何况他表现得如此不计前嫌,如此通情达理。看着就像火,不但温暖,而且还吸引人奋不顾身地靠近。
人就是有这点贱脾气,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越是不能碰触的禁忌存在就越令人垂涎。现在在他的眼里,身为夜店男公关的倪端比家里那位悍妇可爱上一百倍。
他忍不住偷偷地和倪端交往,总是想给他打电话,听他的声音,听到声音就更想见到人,可是倪端不让他去七月流火找他,说对他的影响不好。
“何况我也不想让你为我花钱。”倪端笑眯眯地说,“我们可以在店外面见。”
苏乾的心里软融融的,他的倪端知道心疼他,不像杜菲菲,只会嫌弃他赚的钱少,轻视他的工作。
苏乾知道自己再次走在钢丝上,再次玩起了魔术师的火焰。他知道这样危险,这样不对,他甚至还知道如果杜菲菲这次发现自己和倪端的接触,后果将是毁灭性的。
为了倪端的身家性命,为了自己的远大前程,他知道于情于理自己也不该再和倪端纠缠不清了。也许自己应该偷偷给他一笔钱,让他上岸做点小生意,然后两人尽量减少见面。
所以说性格就是命运,命运就是这样一次次地把相似的命题摆在他面前,无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他都无法彻底割舍,果断决定,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同样的错误。
然而就在他彷徨犹豫是否该从这温柔乡里抽身而出的时候,几天后倪端却抢先提出“分手”。
“乾哥,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电话里倪端的声音听起来恐惧而无助。
苏乾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怎么了端端?是谁欺负你了?”
倪端哽咽了半晌,呜咽着说,“没、没有……乾哥,你不要来找我,就当我已经不在了。再见了乾哥。”然后就挂断电话。
苏乾就疯狂地给倪端打电话,每次都被挂断,最后甚至整个地关机。
他担心极了。
而放下电话的倪端这边其实是无所畏惧的,他冷冷一笑,挑眉问杜志军,“杜厅,你看我很给你面子了,你还满意吗?”
杜志军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这个精神面貌大异从前的青年,眼见他变脸像翻书,心里有点痒。他曾经对还是男孩的他一见钟情,现在却奇妙地对这个流落风尘的他又动了心思。
只是倪端变,他也变了,位更高权更重,那种猴急的事情他也做不来了。这次就算要睡也要让这个鸭子自己主动爬上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倪端。”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你是想着要报仇才回来的。”
倪端笑说:“那杜厅你怕吗?”
杜志军冷笑,“你觉得我应该怕吗?”
倪端说:“我觉得你不应该怕,怕的是我。我真怕你动动手指头捏死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第 27 章
杜志军也笑说:“那怎么会,这是个法制社会,我这个人是很讲道理的。只要你遵纪守法好好做生意,不去打扰我女儿的家庭,我这个人是很宽容的。”
倪端垂了垂眼,“谢谢杜厅宽宏大量不和我计较。”
杜志军说:“不是不计较,是不值得计较。你是什么我再清楚不过。别以为现在包你的人能永远罩得住你。丁家背景是够硬,可是他家的孩子也不过是个纨绔子弟。上面的斗争也是很厉害的,今天在上面,明天就会下来,而且是摔的很惨。时锦年就是个现场的例子,我也不是没玩过。都是一个样子地——”他拖着调子踱着步子走到倪端身边,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揉了揉,俯身暧昧地说,“你不过是他床上一个随时可以踢下去的货,你也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
倪端一瞬间身体僵硬,他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被逼供的审讯室,被禁锢在椅子上任人宰割,杜志军的嘴脸他一辈子都忘不掉,他恨不能现在就抽出藏在身上的刀结果了这个老不死的。可是不行,杀了他太便宜他。
比仇恨更加恐怖的就是疯狂,倪端感觉到自己的理智正在一点点地瓦解,他怕自己最后会失控,最不顾一切地诉诸暴力,那么之前的一切隐忍也都失去了意义。
他怕极了自己的疯狂,怕到哭出来,哭道泪流满面。
杜志军倒是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搞什么鬼。
他是听说倪端在监狱里已经神经不大正常了,然而总疑心他是在使苦肉计。
现在看来,如果一个人真的演戏到这个份上,那么很可能他连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疯了。
看来传言不虚。
他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一个疯子的话,谁会信?一个疯子的仇恨又值几个钱?一个疯子的味道不知是怎样的……
杜志军掂量,要毁掉一个下贱的男妓随时都可以,所以不如等到尝过他的滋味之后再下手。
他露出一个笑,和蔼地拍拍倪端的脸蛋,“你怕什么呢?你现在是丁牧遥的玩意儿,我怎么也会给他个面子。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看你怎么做了。”
倪端泪流满面摇摇晃晃地从第N层大客户房出来之后肖桑不放心他的情绪,让人带他到办公室,岂料进了办公室倪端的眼泪已经干了,神情自若,一点也看不出刚刚还如丧考妣满眼惊慌疯癫的样子。
肖桑给他泡了杯咖啡递过去,不禁慨叹,“你到底是疯了还是没疯?”
倪端说:“有什么区别?”呷了口咖啡,摇头,“你这里真的就只有速溶咖啡而已啊,可惜了你这个人。”
肖桑说:“我这人应该怎样的?”
倪端正色说:“你应该弄一整套咖啡机在这里,不不!把咖啡换成茶,用一套古董瓷器,招待最上流社会的嫖客,这个房间门口挂一块牌子,就叫‘鸭执事的下午茶’。”
肖桑差一点噗出去,“你……真是疯了。”
倪端就得意地笑。
肖桑说:“不过就算疯的,你也算是个妙人——我还以为你的仇家是杜志军,遇上他会很麻烦。不过现在看来倒不用太担心你,多半你有自己的打算,也应该能全身而退吧。”
倪端说:“你怎么知道我和他有仇?”
肖桑笑说:“这个店里的很多事情我都知道,何况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么——他是你为数不多没有自荐珍惜的厅级干部了。而且你之前对他也多有避忌,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有意向他隐瞒了你在这里的存在?”
倪端托腮笑说:“你为什么要帮我?”他嘴巴虽然在笑,可是眼神却没有,隐约闪烁着算计,“我最近一直在想,帮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肖桑耸肩,“这个是我的爱好。”
倪端冷哼,“你是要我相信帮助手下的鸭子是身为鸭头你的乐趣?”
肖桑说:“差不多吧——或者可以说,我是在实现年轻时的理想。”
理想,从一个鸭头的嘴里说出来有几分违和的感觉,令倪端不禁一愣,“……这可真是一个、有点奇怪的理想……我以为鸭头和妈妈桑的理想一般不会是赚钱或者安排手下人多接点客什么的。”
“也有人的理想是那样。我稍微不同一点,不过不是很好吗?”
倪端想了想,倏然而笑,这次是真的笑,“确实很好。因为有你这样的鸭头,我突然觉得这家店不总是那么黑黢黢的,这个行当也不总是粘腻令人作呕的。还有那些论文,也不总是显得那么可笑了。”
两个人心情还不错地面对面坐着喝咖啡,气氛简单而轻松。
苏乾赶到七月流火后,到处向人询问倪端的下落,后来他被带到一间像办公室的房间,而倪端正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可怜极了。
苏乾快步过去双头抬起他的脸,“端端你怎么了?”
倪端惊慌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慢慢地沉淀下来,然后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他嘴一瘪,哇地哭出来,扑到苏乾的怀里,“乾哥~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恰巧在办公室里还没来得及退出去的肖桑目睹了整个过程,不禁对倪端出神入化的演技刮目相看。
从听说苏乾到开始,倪端就匆忙喝完剩下的咖啡,抹抹嘴说:“不要意思,肖桑我还有剩下部分要收收尾,借你的地方一用。”说完就不客气地往墙角一坐,半分钟后就进入了那种惶惶不安神经兮兮的状态了。
他不仅入戏快、入戏深,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跳跃了用表情用肢体来演戏的段数,他直接用眼神、眼泪、鼻涕,甚至用整个灵魂来演绎。如果这仍然不算人格分裂而属于演技的一种,那么凭他的演技问鼎影帝也不是不可能。
肖桑不禁为手下员工的多才多艺而喟叹。
摇摇头,他识趣地把舞台留给主角,悄然离开,离开的时候他略同情地看了眼心疼地抱着倪端安慰的苏乾,心想——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了……唉,鸳鸳相抱何时了。
然而令肖桑意外的事情再次发生,前后不过十分钟,苏乾便脸色苍白如丧考妣地从办公室只身离开。
肖桑处理了点别的事情回来正好看到他离开的背影,走进去时,倪端已经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呃!这家伙,不仅是入戏快,出戏更是快啊!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人才!绝对的人才!那些假哭和假戏真做的演员跟他比弱爆了!!
肖桑忍不住好奇了,“你跟他说什么了?就是人生反转剧也没有转的这么快的吧?”
倪端伸了个懒腰,“没什么,我就跟他说,他老丈人在局子里把我给办了,然后把我丢监狱让整个监狱的犯人排队上我。他就受不了跑了。”
“……你说真的?”
“假的。”
“……那他为什么吓跑了?正常不是应该留下来陪你,你们不是很好的朋友?”
倪端耸肩笑说,“这个要问他咯。”
肖桑摆手,“算了,当我没问。我对别人的秘密不感兴趣。”
倪端笑眯眯地恭维说:“就是!不对别人的秘密感兴趣,只对别人的愿望感兴趣的鸭头才是最可爱的鸭头。”
苏乾到家的时候等待他的不只是妻子杜菲菲,还有他的岳父杜志军。
杜菲菲见了他就埋怨,“你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