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撂下电话,他越想越害怕,比起其他的事情,他更怕见到夏齐。
他怎么发现自己的行踪的?为什么突然跑过来揍他的客人?他被警察捉走的话怎么办?
想到这他突然对自己在这个时候还习惯性地担心夏齐的安危而自责起来。
夏齐的某位红颜知己说的对,韩旭你还真是无药可救地贱!
也许他最不贱的一次就是逃离墨都市大隐于市。
可是那在肖桑的眼中也不过是懦弱的逃避——可不是么,惹不起躲得起的勇敢而已。
说实话,韩旭并没有做好再见夏齐的准备。或者说他就压根没准备再见他。
做这一行的最不期待的也许就是故人重逢什么的,何况还是如此故人……
韩旭坐在后座上脸色变幻,连前面开车的马夫都看出不对劲了,安慰说:“韩哥你怕啥!咱把车往七月流火门口一放,我不信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韩旭勉强挤出一个笑,礼貌地说:“谢谢,借你吉言哈。”
结果所谓吉言什么的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马夫去停车,韩旭还未走近七月流火的大门就看到夏齐躁狂地在那徘徊溜达。
韩旭吓得当时就呆住了,几乎是同时夏齐也发现了他的身影,立刻狠狠地撇下烟头朝他走过来。
韩旭觉得头皮发麻,两眼发黑,他设法做出点反应,第一个动作就是——拔腿就跑。
“艹!”夏齐只好拔腿就追。
韩旭腿没夏齐的长,于是没跑几步就在街边让人给一把抓住了。
韩旭腿抖得不行,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恐惧,也许这就是躲猫猫的心理,藏在暗处提心吊胆地等着别人来抓,即便知道总会被抓住,可是在被揪出来的那一刻心还是恐惧到想逃跑重新找个地方再躲起来。
夏齐一把揪住他,感觉到他全身抖到不行,一张脸更因害怕而微微扭曲了,就像见到鬼一样地害怕。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
“你跑什么?!”他嘶吼。
韩旭更害怕了,脱口而出,“你别打我的脸。”抬起一只手臂做出防御的姿势。
夏齐其实一点没有打他脸的意思,看到他这样简直像打他了,“你干什么。!我打过你吗?!——我有经常打你吗?!还有你还知道要脸么?!你要脸干什么?!留着卖吗?!”
其实他无意间说出了真相,韩旭第一时间保护脸就是出于一种职业需要的考虑,天长日久的爱护脸面已经融进了他的潜意识。
韩旭既然没有受到暴力冲击,从第一时间的惊吓中略微恢复过来也意识到自己有反应过度之嫌,于是放下手臂开始挣扎,“你放开!”
夏齐拉得更紧,吼他,“我不放!你,你真特么会给人长脸啊!一眼看不住你怎么会在这里混!”
这时刚刚的马夫停车回来发现情形不对想过来增援,然而却被另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守候在一旁的人两招给制住按在旁边的车上,看上去正是夏齐的帮手。
那帮手对夏齐说:“你忙你的,这边我给你照应。”
他看上去明明下手轻松,可是马夫却疼得冷汗直流,不敢呼救,可见帮手是个中高手。
韩旭已经进一步沉淀下来了,近一年夜店的生活给了他支撑,他自我暗示说:“形形色色的客人都应付下来,一个夏齐又算什么……”他甚至想到了丁牧遥,夏齐和他比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混蛋而已吧。
他深吸一口气,勇敢地反击,“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夏齐脸上的表情复杂生动,接近于愤怒,他不遗余力地瞪着韩旭,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来什么。
其实来之前我做过无数次的假设,见面之后他会怎样,韩旭会怎样。他没想要第一句话就吼来着,他想好好对韩旭说话,好好的……可是见了面他头脑一热就成了这样了。
他有千言万语也失了第一时间的温情,梗在嗓子眼令人窒息。
是的,他说不出话来,无话可说。
韩旭好像也不打算听他说什么,一直默默地不屈地想要抽回被禁锢的手腕。
这个是人是这么地想逃离自己的身边,他铁了心地想和自己没有瓜葛,自己费了些力气在一家夜店找到他,他却说“你为什么在这里”……他不想放手,他一直没有想放手,他的心意他为什么就不懂?
夏齐放开手的瞬间却一把搂住韩旭,把整个人都抱在怀里,他颤抖着声音说:“我是来找你的。”
听了这话的韩旭非但没有一丝地乖顺,反而更大力地挣扎,而当一个男人认真要反抗另一个男人的时候,情况并不是很好控制。
夏齐最后被他强行挣脱推到一边,韩旭这次并没有转身就跑——反正跑也跑不掉。
“我们面对面把话说清楚吧,”韩旭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试图和他讲道理,“你来找我,我……我实在不能违心地说很高兴。实际上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夏齐。”他的眼光渐渐坚定起来,终于落在夏齐的身上,敢于和他对视起来。
夏齐也没有丧心病狂地扑过来非要干啥,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说,“我知道你是怪我来找你晚了,其实你走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你又没有和任何人联络,我请很多人帮忙才——”
韩旭摇头说:“你没有听我说话,夏齐,我说我不想见到你,永远不想见。和你来的早晚没关系。”
夏齐抬起双手一个投降的,或者示意自己无害的姿势,说:“我知道你恨我——我自己想想确实做的也挺招人恨的——可是你听我解释!我当初说一分钱也不给你是因为怕你离开,我不是要逼你、逼你到这里来……”他的声音终于有点控制不住地哽咽,“我要是知道,我……”
他越是激动,反而韩旭越是冷静下来,“我们已经分手了。不管你当初是怎么想的,这个是事实。我满足了你的条件,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管是经济上还是生活上感情上。要到哪里,过什么样的生活,成为什么样的人,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无关。”
夏齐眼里含着泪,看着韩旭,那表情倒像是被抛弃的那个是他,他喘息地试图解释说,“我、我现在身边没有任何人了……你迟早是会回来的是吧?所以你的一切我都给你留着,原封不动的……”
韩旭终于还是露出点难过的神情,“你不要这样……我们都活了半辈子了,我不敢说自己多了解你,可是就我已经了解的那部分来说,我们真的没办法再在一起生活了。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真的不方便再说这些了——你自己回去吧。家里能装修就装修下,不想再住了就卖掉换个地方换个心情,对你来说这些一点都不难……”
夏齐突然崩溃地扑过来抓他的肩膀,泪流满面地质问:“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必须跟我回去!我就是用强的也要把你搞回去!!你不能离开我!!离开我你就只能作践你自己!……”一边吼就果真强行开始拖动韩旭。
韩旭是真的害怕了,高呼救命什么的。
就在昏天暗地的纠缠中,夏齐被突然赶到的两个警察给控制了,人家就是来捉他的,当场就给捉了个活的。
而那个帮手开始暴力拒捕,后来被逃脱的马夫叫来七月流火的保安团给层层包围在墙角,被随后赶到的警察给拷上了。
夏齐被逮捕的时候整个人呈马景涛“我整个人都快崩溃了”状对韩旭又吼又叫棒打不肯撒手什么。
肖桑是过了一段时间才回来的,知道这个情况之后非但没有安慰韩旭,反而皱眉叹气,“这次的事情比较麻烦。”
韩旭垂头丧气地说:“头儿你放心,我是不会没出息到跟他回去的。”
肖桑凝重地说:“这事不取决于你的决心了——实际上刚刚吴爷找我去就是谈和你相关的事情。”
韩旭早听说过吴爷的大名,知道他是迪都市的影子皇帝,势力大的很,肖桑也得仰仗他的鼻息,不仅动容,紧张地说:“我、我没做过吴爷的生意,他怎么知道我?”
肖桑说:“吴爷有个干儿子叫桑殿义的,他本来常年在墨都市发展,这次好像回来专门和吴爷打招呼说要七月流火放人。”
韩旭摇头,“我不认识他啊!”
肖桑说:“你的前男友也算是有备而来,请了这样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来‘赎’你。不过还是稍微匆忙了些,如果他能等两天把话递过来,也没这场牢狱之灾了——不过那样的话你更没时间想对策了。”叹气。
韩旭恍然,“是夏齐的那个同伙吧!——刚刚一起被抓进警察局那个。”
肖桑一听吓了一跳,这还了得!吴爷特地把他找去交代这个事,结果还没怎样他店里的伙计把桑少爷抓派出所去了!
34、高墙之内
警局。
夏齐被捕后情绪仍十分激动,但对殴打陈建林一事供认不讳。
而其同伙桑殿义则比较麻烦,他下手很专业而讲究,所有被他KO掉的人,既在第一时间失去了战斗力,检查下来又几乎不落什么伤,就是当时疼的受不了什么的。
更何况他的“背景”,只消一个电话,他就从警局出来了。
而夏齐犯的事都是现行,受害人陈建林家境殷实,也是出身官宦,不肯吃这么大个闷亏。
桑殿义去找吴爷的门路,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肖桑也去求了吴爷,让夏齐不要太早出来。各方博弈的结果是吴爷最终没有再插手,夏齐最终被行政拘留十四天,赔偿医疗费用若干。
七月流火官方也对此事启动了危机公关机制,毕竟也是由于他们的员工私人恩怨而对客人的人身安全造成了威胁,传出去对店里的声誉也不好。由肖桑出面给陈建林道歉,并亲手奉上七月流火的金卡一张,说是全球限量发行,凭此刻在店内消费可以八折消费什么的。
陈建林有点担心韩旭的安危,他那个疯狗似的前男友从看守所里一出来肯定还会起幺蛾子的。可是肖桑这样对他说:“这个事,作为客人的你就不要插手了,我会尽量帮助自己店里的员工,不过如果你觉得对韩旭不止是客人那么简单的话,我也就无权干涉了。”
陈建林一愣,这意思难道是让自己选择?或者是怂恿自己向前跨一步什么的?……还真是个一心为员工考虑,把工会的活也抗下来的好领导。他深深看了肖桑一眼,对方仍旧保持着高度专业的微笑,无懈可击。
“呃……”陈建林沉吟着,然后淡淡地说,“既然是你们店里有安排,我作为客人就不操这个心了。”
他扪心自问对韩旭只是停留在对替身的怜惜上,自己不是韩旭的真命天子,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呵护到底什么的事情还是让有心的人去做吧,自己的心不在那里就不要继续下去,免得逞一时之勇,害了人。
肖桑对于陈建林的退缩,既觉得是情理之中,又未免觉得微微失落。
在七月流火纵然西装裤下三千入幕之宾,又哪里那么容易找一个可以靠岸的港湾?韩旭终究还是没有遇到他的Mr。 Right。
不过也有好的一面,现在摆在韩旭面前的男人少了,相应的问题也就简单了——到底该如何应对那个执意纠缠的夏齐?
实际上整个人都快崩溃的夏齐被关进拘留所就不怎么崩溃了,他要全神贯注地适应这里的生活。
有过生活经验的人一定知道,看守所实际上是比监狱才要危险的地方,监狱里的组织性纪律性要更好,服刑人员大多安心劳改,不做他想;而看守所里的都是判刑之前的受羁押人员,鱼龙混杂,人员流动性大,也不好监管,所以很多在押期间暴毙的人实际上是葬身看守所而不是监狱。
夏齐作为一个新人,且是千里迢迢从墨都市来体验生活的更是在最初的一天里吃了点苦头,借着满身的戾气和牢头干了一架,各自负伤。
牢头待要指挥众人活活揍死他,管教发现,训斥一番。
同牢房的一个看着斯文的人善意地提醒他要注意人身安全,夏齐不屑。
然而一天后牢头非但没找茬弄死他,反而对他点头哈腰起来,“夏哥,你怎么不早提吴爷的名号?咱们自家兄弟,误会误会。”
夏齐躺在通铺上看也不看他一眼,知道应该是桑殿义在外面给他打点了。看来这个吴爷在迪都市确实是呼风唤雨的人物。
桑殿义之前劝他冷静,只要是七月流火里的事情,吴爷出面都能解决。可是他冲动之下一刻都忍耐不了,特别是在医院门口看到包月的嫖客送韩旭和孩子去看病,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他就大受刺激,跟上去就把人给揍了。
他其实他现在反思,觉得这次确实不够冷静,耽搁了正事。如果现在他还在外面自由着,可能已经把韩旭捉回墨都市了。只要到了那里,韩旭再想跑也没有可能,他不会像之前那样大意,一回头人影都没了。
夏齐在拘留所里就琢磨这点事,不需要为了生存而和别人争斗打架之后更是如此,吃不香睡不好生人勿近地躁狂。他现在比牢头还像牢头了。
夜里他睡不着,听见通铺的另一头有动静,似乎有人在默默忍痛抽泣,而另有人浊重的喘息,接着月光,看见不远处一坨东西在耸动。
夏齐本来不想管,可是赶上他本来就失眠烦躁,又想着自己和韩旭隔着一堵高墙,而这里的人可倒好,逍遥快活,连插带捅的不耽误,心生邪火,就大喝一声:“消停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暂停,一坨被子里伸出脑袋来,往这边看看,夏齐索性掀被坐起来,抱着肩膀一副“就是老子喊的怎样”的模样。
那坨被子里的人倒也没怎样,低声骂咧两句就翻身下去,自去睡觉不提。
而那抽泣的人自始自终都不敢发出异议,仿佛就只是个没有思想的洞一样。
第二天夏齐还是躺在那里半死不活地想着如何把韩旭搞回去,开饭的时候,一个斯文男帮他把饭端过来,韩旭看了一眼,是之前善意提醒他不要招惹牢头的那人。
他心里反感,并不想在这里建立什么患难真情,他就呆一个星期,出了这里他全部都不想再见到这些人渣。
于是也不道谢,装死装大爷。
斯文男却没有走,低声说:“谢谢你昨晚帮我。”
夏齐才知道原来昨晚闷声挨艹的那个是他,不耐烦地说:“起开!谁特么是帮你!我就是不爱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动静!”
斯文男就叹气,“……还是谢谢吧——不知道你有什么烦事,不过还是把饭吃了吧,如果吃不好心情不好容易免疫系统虚弱,到时候真的染上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旁边牢头就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娘们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医生?我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