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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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不见-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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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是何物?”
威严厉色入耳,新晋太医望着沈翊阴森的面容吓得冷汗直淌,生怕稍不留神这条老命就交代了。
“回……回禀陛下,此物依照卑职行医二十年的判断来看,的确为胎死腹中流出之后,已然形成的胎发。因为月数不足,所以这胎发看起来相对薄弱无根,又稀疏短小,松垮易碎,看来亡故的时日已久。”
“胎发……”沈翊闻言五雷轰顶,“这……这是……是胎发?!”
“是……”太医打着颤,望见沈翊早已扭曲痛苦的面容,大气不敢多喘。
沈翊凝噎,唤来侍从:“速去……将昔日在月稀宫当值的那侍女寻来问话,唤作什么‘阿婉’的,快去寻来!”
“是!”
侍从急忙领命而退,太医依旧抖着身子跪在朝堂上,战战兢兢等候圣意。
孩子……是孩子……珞儿曾经怀了孩子的么?不会的……不会的!沈翊在殿中来回踱步,见着太医还诚惶诚恐地跪着,一脚将他踢开:“滚!若不是,朕一定一刀送你归西!”
“是……是!”
太医哭丧着脸退下,也难怪皇帝大怒,后宫突然凭空出了个婴孩在祠堂里,传出去百姓一定大骇。
日头升的晚了,辛楚摸索着衣衫穿戴好,想着趁天色还未亮再从后门溜出去进山,躲开今日要去那西王寨的宿命。
谁料刚一打开药庐的后门,就傻着眼看见四个山贼笑呵呵地冲她鞠一躬,让出身后的藤椅:“神医,西少昨晚就吩咐了小的几个来接您,就请随我们入寨罢。”
“真是……有劳了。”
辛楚整整帽冠,认命地坐上去,被四人精神抖擞地抬起入寨。
一会儿功夫藤椅落下停在山寨门外,辛楚一下来就急欲作呕,方才那一路好颠簸啊!天色未亮,众山贼已守在门外久候,见着辛楚在寨子前出现,立即让开路迎她进去。
这样的阵势直叫她暗自擦汗,被三五成群的壮汉山贼抬起来放在西王寨的宴客厅内,里里外外围着笑嘻嘻拉着她的手夸赞感谢的山贼。
“神医的手儿真是纤细啊!就是比我们这些莽夫细致多了!”
“神医的皮肤真是好啊!”
“神医真是心地善良啊!”
“……”
辛楚被捧上天去,一边试着将手缩回来一边苦苦支撑着笑容。直到施隆轻咳两声,山贼们这才怏怏地退散。施隆歉疚道:“山村野夫,鲁莽之处还望辛神医莫要见怪。”
“不会,您客气了。”
辛楚笑着,将自己的衣袖放下些遮住手跟臂膀。
“请随我来罢,西少已经在等候神医为他诊治了。”施隆侧站,伸手一挥:“请这边来跟上在下。”
辛楚应着紧跟其后,绕过那些穿着虎皮棉袄的山贼练兵区,只几步,忽见景象变幻,几处亭台楼阁映入眼帘,与外面相比恍如隔世。这山贼的居所还有这样美景,辛楚细细打量着曲苑楼阁,假山流水,这寨主还真是会享受。
“请问……寨王他今年贵庚啊?”
西少?怕就是个将死的老头,才懂得这样挥霍罢。
“等下神医见着自然会知晓。”
施隆不多言,已经来到一处雕栏画栋的房屋前,轻叩屋门道:“西少,辛楚神医已经带到了。”
屋内一声陌生又似得耳熟的声音传来:“请她进来罢。”
“是。”施隆笑着将屋门打开,伸手做“请”之势:“神医,请罢。”
辛楚谢过,提步迈入,身后的门便被施隆关上。她慢慢走进去,见着银色幕帘之后,一身着白衣的男人正静|坐抚琴。弹奏的曲子是那阙耳熟能详的《思华年》,记得在药王谷时,总会听闻山外来音,奏响地便是这曲。
隔着幕帘,只见他的十指玉葱却吞吐磅礴,将这曲相思怀感之曲演绎地大气浑厚。只看手,这寨王也不会太老。年纪轻轻就成为那二世子的心腹,也应当有他自己的能耐。
一曲终了,尾音收地恰到好处,将忧思惆怅转为势在必得,连她都忍不住要鼓掌。只是这曲子,她还是喜欢原有的相思味道。
“让神医久候,实属在下之过。”
还在缓神间,就看见帐帘而开,司慕扬背着双手站在眼前。
辛楚定睛看他,“是你?”
那日那不羁的男人就是这臭名昭著的山贼头目?
“是……”他勾唇一笑,半倚在椅榻上:“给我换药罢。”
“还以为你也是出了疹子,”辛楚敞开药袋:“我只带了诊治疹子的草药。”
“那就用这个。”
“怎么可以乱用?”辛楚皱眉:“你先将衣衫解开,让我看看那伤口,唤你的属下送些药来不就可以了。”
“唔。”幕扬乖乖褪去衣衫,将衣袍全部解下丢在一旁,只留下最后的中衣敞开来。
“停下来!”辛楚仓皇转过头去:“我只叫你解开衣衫,并没有让你全都脱掉!你不会冷么?”
幕扬眯起眼窥间她腮边的红云:“你我都是男子,还有何见不得之处?我这样脱尽,不也正好利于你诊疗么?”
辛楚艰难地掐了自己一把,转回头瞄了一眼,见他依然半|裸|露着身子,那伤口处就“惊心动魄”的亮在那里:“不……只露着伤口就好,还是请将衣衫穿好,免得着凉。”
“喔。”幕扬忍着笑将衣衫合起,只露着那伤口:“可是你总是站得那样远,如何检查我的伤势?”
辛楚慢慢挪向他,淡淡扫一眼那伤口,却也将伤口以下的部位尽收眼底,登时脸颊红个透底:“……请将裤子也穿好罢!”
“呵……”幕扬笑出声来:“你这害羞的模样,会让我觉得错将裙钗当须眉。”
“什么裙钗!什么须眉啊!”辛楚咳嗽两声,让声音浑厚些:“我是男子,堂堂真正的男子!怎会害羞?”
辛楚急促地逃到门边,喊道:“施总管么?请送些外伤的药膏进来罢。”
如若再没有人进来,恐怕她的脸颊都要烧起来了!这男人真是邪肆到极点,才第二次见面就可以对她坦胸露|乳么?活得还真是潇洒。
“圣上?您等了一夜了,回寝殿就寝罢。”
内侍熄了残存的灯盏,挑起帘子让晨光透入,催促着候在御书房等回音的沈翊。
“寻不见那宫娥,朕就不会回去。”
殆尽烛火映在那双黑眸间,如碎金扑散一地。
大殿的门敞着,亘久,终于见着侍从的身影疾步而来,跪在殿下急奏,却不是那宫娥的消息:“启禀圣上!冷宫来报,说太后娘娘命不久矣……恐怕挨不过这个时辰了……”
作者有话要说:俺会尽量多更啦~~嫩们放心嘛~表霸王啊表霸王!!T_T!


、【叁拾肆章】冬来人不归(下)

或许从未有这样热闹的夜晚。
冷宫前的木篱墙被拆开,太医们急召而入,灯火通宵燃起。一波又一波的宫娥与内侍进进出出,裁布制衣,烧水劈柴,静候老太后的生命走向迟暮。
沈翊立在殿外,木然听着来来往往的太医叹息之声,瞥见那单薄的床榻之上,人形干枯耗尽,还比不得那将熄的烛火。
“还有多久……”
终究,他开口问道。
太医小心翼翼回禀:“微臣已经竭尽全力……娘娘气血已经不通了,恐怕……这就要去了。”
沈翊出奇地平静,摆手进去,见着同样衰老的四环跪在榻前,唤一声:“来人呐,将她架出去罢,好生安顿她的晚年。”
几个宫娥架起昏厥的四环,还听得她梦呓:“娘娘……奴婢不走!……您也莫走!”
那一瞬间,似乎看见了昔日阿婉在哭嚎璃珞。心一痛,沈翊瞥过眼去,示意殿中的人都退下,独自坐在太后的床侧,望着那沟壑纵横的脸面,淡淡一笑:“朕从不曾想过,你会衰老如此。”
太后艰难地动动唇角,泛出一丝笑容来:“心死了……人自然老了……”
“朕说过不会再为你掉一滴眼泪……”沈翊抽搐着唇角,猩红血丝与泪光充胀着那眉眼:“可还是会……会舍不得你。你若不是朕的亲娘该要多好……那样朕可以毫不怜惜地将你问斩……可是为何要如此……这样伤害朕……”
老妪的浑浊的泪液挂在笑容上,“谢谢你……替我为四环备下后事……”她点头,伸出手试着想握着沈翊的手,却终究无力,只得轻拍几下:“娘很久……都不曾见过皇帝了……原来你已经长成这般,娘……娘总算庆幸……总算庆幸你没有吃下那毒药……你没吃……娘也没吃……娘知道你会成大器的,娘想留着眼睛看着我儿登基……”
“你说什么?”沈翊握住她缩回的手:“‘你也没吃’是何意思?”
老人伸过另一只手来覆盖着他的手掌:“娘不忍心看着我的孩子受苦……娘想一了百了……”
“所以朕若死了……你也会自尽么?”
沈翊看着那含笑不语,早已默认的人,一下子抛开她的手道:“不——不是这样!你只是将死,想要求得朕的原谅罢了!”
太后虚弱的眼睛依依不舍地张大,望着神伤的沈翊,淡淡笑语:“你是这样的孩子……娘知道的……你爱猜疑,不敢睁开眼睛直视自己的心……娘知道你喜欢她……等那丫头生了……娘想,你就会懂了……只是可惜,娘看不见那丫头的孩子了……”
“咔嚓——”一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向外涌去,沈翊寻回来呼吸,望着床上垂危的老妪:“你说什么……什么丫头……什么孩子……你将话给朕说清楚!”
老人皱皱眉:“你不让那孩子进来……她就成晚上在殿外头溜达,会与我说说话再走……她不是怀了孕么……我是女人,看得出她有孕……可惜……你不会让我看见那孩子了……”
“珞儿……真的有过孩子……”
沈翊瘫在地上,抑制不住地哽咽:“有过……朕的孩子……朕不会让你见着那孩子……因为……因为朕也永远见不得了!”
窗外落雪,内侍高呼:“太后娘娘殡天!”
息壤的哀嚎响起,送一个默默守护他到最后一口气的女人。
沈翊坐在床榻边缘,握着老太后的手,为她将依然贪恋望着他的眼眸慢慢合上。
“……臣妾求您……为您怀过孩子的女人,求您一定要对她好些……”
再想起璃珞的这句话,落花跌碎容颜,沈翊闭上双眼,倚在太后怀中。
“母后……孩儿不懂,那时的珞儿与朕说了这些,是怀着何样的心情……为什么连你都知道她有孕了……唯独朕不知晓呢?她一定嫌朕不配做那孩子的父皇罢。朕将她伤得透彻,她连怀了胎,落了胎……都不与朕讲……她看见朕疼惜别人的孩子时,会有多心痛……朕如今的报应……是一件接着一件……纷纷袭来,朕想喘息一口气,都无力招架了。母后……你是唯一不会怨恨朕的人……如今,你也走了……朕彻底变成一个人了……一个人……”
北风萧索,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急。死寂的皇宫呜咽无声,沈翊独坐在中宫阶前,望着下雪的夜幕,打散的月光昏暗悠长,颜面逃去,不留一丝星辰照耀给他。
“素儿……‘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我日夜盼望的画面在你离开之后悉数搁浅,我将对你的不公与愤恨全部发泄在那个与你双生的人儿身上,折磨她的人和心,祈求离开的不是你而是她……斗转星移,日月轮回,一阙《不见》只是经年。当失去你的苦痛竟然在失去她的时候变得微不足道,我知道其实她早已经刻在了我心上……如今……只祈求你们在一起,可以安好……永远安好……不要再念着人间绝情的人……永远不要……”
坐在这装潢考究的屋内,辛楚利落的剪断线头,为司慕扬将药换好。歪在一旁看着她的男人直勾盯着,今日她倒是丝毫不避嫌的穿了件绣着桃花纹样的衣袍,难道没有人告诉她,这样子穿很容易将她认作富人家养得面首么?白白净净,又生得这样美艳……他抬手将那药膏向她脸上一抹,顷刻间,那素雅无暇的面庞被一道难看的印子玷污了。
“你……你在做甚?”
辛楚知晓他做了什么,气得愤然起身,弯腰在水盆前轻轻擦洗着,将那乌黑的药膏一点点拭净。
“我成日来为你换药,不成想还换来你这样的羞辱!”
“如果要穿这样的衣服……”幕扬翻个身站起来凑到她跟前:“只准在我房里。”
“我根本不必管你在说什么!”
辛楚绕过他收拾起药箱:“改日若是换药,还请您另寻高明。”
见着她要走,幕扬急忙三步抢在她头里,将屋门挡住:“不准!你怎可半途而废,丢下我这病人!”
“真若是病人不会这样对大夫无礼!”辛楚怒目扫他一眼:“请你让开罢。”
“不让!”他也耍起无赖,两手一叉堵在门前。
辛楚无可奈何,正欲换一扇屋门,却突然心底泛起一丝猩涌,让她始料不及地将一口鲜血吐在门边。
“你怎么了?!”司慕扬急忙将她抱在怀中,看见她的脸瑟瞬间蜡黄,急忙将她抱起安放在床上:“告诉我!快告诉我!你有何病症么?”
辛楚蹙着柳眉,紧紧捂着胸口,艰难地开口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十五。”
“十五?!”糟了,不想此刻才是傍晚,月儿未出,她已经有这样大的反应。出门时忘记服下骨爷为她配备的药丸,这下可难捱了!
“哪里不舒服么?”幕扬握着她的手,急切地喊着:“施隆!寻最好的医师来!快些!”
“不必……”辛楚将手自他的手中缩回来:“求你安静些……让我静一会儿便可……求你……”
“好!我不说话!我让你睡……”他拨开她挡住眼睛的发丝,将被子拉过来为她盖好,又将她逃避的手握紧。
“你……”辛楚无力地摇摇手:“你不怕被你的属下认为你是个断袖么?与我……与我断袖……我可是正常的男……”
“如果与你,那就被他们误会罢。”
他笑着将她的手握地更紧,任由她将眼眸睁得不能再大。
“快些睡……我都答应不吵你了……让我知道你没事,如若你等会儿醒来还不好,我一定饶不了你!”
辛楚满眼全是不解,却又奈何不得,身子越发煎熬,如百虫侵蚀。躲在这被衾之间,男人浑厚却安然的味道让她一会儿便睡着了。
终于见得她呼吸变得平稳,司慕扬总算将一颗心放下来。轻轻为她脱下靴子,让她睡得安稳些。
“这可是第一次有女人睡在这张床上,你要觉得荣幸才是。”
他温柔的轻抚去她眉间的皱纹,手慢慢向下滑去,却触到了一抹让他不悦的湿润。
为什么,她眼角会带着泪痕呢?
梦中的辛楚,鼻息抽搐,眼角的泪珠儿一颗颗落下,他便倾身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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