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赵世宇看李画敏拘谨的样子,不似平日活泼可爱,想了想对李三老爷说:“三叔,敏敏能干着呢。刚开始的时候,她连生火都不会,现在已经会做饭菜、洗衣了,家务活儿都是敏敏做的,此外敏敏还采桑叶喂蚕虫、割草喂羊,她已经为这个家尽心尽力了。”说毕,朝李画敏投去一个温柔的微笑。
“敏敏,你会做饭菜、洗衣,还会采桑叶喂虫子、割草喂羊?”李三老爷脸抽搐了片刻,爱怜地望李画敏:“孩子,凡事都有个适应过程,慢慢来,小心伤了身子。”
“亲家叔,你放心,我早就注意了,凡是需要体力的活儿,都不敢让敏敏做,只让她慢慢学些手上的活儿。敏敏过去不曾干活过,我心理有数的。”
月娘不满地扫眼赵世宇,却看到儿子冲李画敏挤眉弄眼的,李画敏抿嘴儿笑。娶了媳妇忘记娘,真不假早餐多数是自己做的,有时候午餐、晚餐也是自己做的,儿子居然将功劳都归到儿媳妇身上了,让亲家叔听来,倒像是儿媳妇在自家受苦受难似的。
用过午餐,李三老爷没有离开的意思,到梧桐树下坐了乘凉,跟月娘、赵世宇和李画敏拉家常。坤伯母来串门,也坐在梧桐树下闲谈。坤伯母来到后,李三老爷极少说话,只是微笑着礼貌地听坤伯母、月娘闲聊。
李画敏看出李三老爷的变化,猜测李三老爷可能碍于男女有别,又不好离开,便提议说:“三叔,我们家的果园就在这庭院下,里面什么果树都有。要不,我带你去逛逛,顺便消食?”李三老爷欣然同意,又叫上赵世宇,两个随从跟了,钻到果园里。
宽阔的果园,种满各种果树,茂密的枝叶间许多小鸟在跳跃、嬉戏,婉转的鸣叫给阴凉的果园平添几缕诗情画意。李三老爷慢慢地在果树下行走,愉快地问赵世宇各种水果的价格,每年可给家里带来的收入。
来到一棵大青枣下,累累的果实青中泛白,李画敏摘下一个放到嘴里,甜滋滋的水津津的,解渴正合适。看李画敏吃得有滋味,李三老爷、赵世宇和两个随从也摘下新鲜的大青枣解渴。李三老爷在一棵果实累累的龙眼下停步,问赵世宇:“阿宇,你们昨天不是摘龙眼果去卖么?怎的留下这棵龙眼果不摘?”
赵世宇解释说:“敏敏喜欢吃龙眼果,这棵是特意留下给敏敏吃的。”
李三老爷笑了:“敏敏就是馋嘴。”
赵世宇爬上树,折下几串龙眼果,先递给李三老爷一串,然后递给李画敏和两个随从,自己手中也拿了一串。几个人在果园里漫步,不时品尝新鲜的果实。
“敏敏,你曾说新开垦了一个园子,专种植药材的,在哪里呢?”李三老爷想看这个地方。
李画敏忙说:“三叔,这个园子在村子外,现在太阳猛烈,不好去那里。再说,也没种有药材,是自然生长在那里留下的,就几百棵白药子、几棵金银藤和一些金钱草。”
李画敏、赵世宇和李三老爷在果园里逗留了很长时间,走走停停的闲话,遇到成熟的果实摘下吃几颗。到果园西边的尽头,朝上走就是桑园。李三老爷得知桑园和桑园旁的木薯地都是赵家的,高兴地说:“阿宇,你家的田地不少哇。有田地,这日子就有盼头了。”
几个人走到桑园上的罗家晒场上,李三老爷问清晒场不是赵家的,转头往南边望这大片的桑园、木薯地和果园,陷入沉思。
裕叔赶羊回来。赵世宇帮裕叔吆喝羊,把羊赶进羊圈。
李画敏远远的问:“裕叔,你身体是不是痊愈了?这几天可还吃药?”
“敏敏,我已经好啦,不痛了。”裕叔回答。
李三老爷听了,便问裕叔为什么身体不舒服。李画敏叹气,把裕叔被兄嫂折磨的事简要告诉了李三老爷。李三老爷看李画敏、赵世宇对这个高瘦、衣着破烂的男子很关心,就说:“敏敏,既然你和阿宇都不放心这位裕叔,就让我给他把脉,看看是否痊愈。”
在李画敏、赵世宇的劝说下,裕叔让李三老爷把脉。李三老爷给裕叔检查过,说腹内仍有积淤,对裕叔说:“你这里没有笔,我回去写下两个方子,一是内服的,一是外敷,你再用药六七天方可痊愈。要是现在就断药,会留下后遗症的,千万要认真服药。”裕叔十分感谢,讷讷地连说感谢话。
赵世宇引李三老爷由小路回赵家。路经木薯地旁时,李三老爷对路旁的几朵洁白的野花感兴趣,观察了半晌,对李画敏、赵世宇说:“敏敏,阿宇,你们瞧。这野花叫大喇叭花,又名醉心花,这花儿有毒,有麻醉作用,采下来晒干便是极好的去痛行气良药。金创药里是少不了这大喇叭花末儿的。你们既要种药材,也可以种植这种大喇叭花。”
赵世宇观察这洁白的花朵,兴奋地说:“三叔,这种野花我看到有不少呢。敏敏,咱们把这大喇叭移植到百药园去,等候收种子。”
105宴客,送嫁田
傍晚,李三老爷回桃源镇陈家。
赵世宇扛了铁锹,与李画敏搜遍村前村后村中,发现了几十株大喇叭花,留下自家居住的山坡上的几棵,其他的都挖了移种到百药园中。
第二天上午,李三老爷出人意料地又来到赵家,仍带来了两篮子的菜,还捎来了一坛子的女儿红。在李三老爷的提议下,李画敏、赵世宇撑了太阳伞,领李三老爷到村子外的百药园看。
“不错,这样一个园子要是都栽种上药材,一年就有大笔的收入了。阿宇,敏敏,都种些什么药材,你们心中可有数?”李三老爷望这新开垦的园子,感到满意。
李画敏说:“三叔,我们的药材种子不够。要是足够,我们计划在上几行栽上白药子,底下两行种上金钱草。白药子中间种大喇叭花。我跟阿宇计划到中秋时,上南山找药材种子。”
李三老爷赞同地点头:“这主意不错。我设法帮你们找些其他药材的种子,尽量将这个园子都种上药材。”
赵世宇喜孜孜地:“有三叔你帮忙,更好了。我正担心,到哪里去找足够的药材种子,栽满这个园子呢。”
在百药园逗留了半个小时,李画敏、赵世宇和李三老爷才返回村子。
晌午,赵家的厅堂里举行了一次别开生面的宴席。李三老爷让赵世宇出面,请了坤伯、仇二伯、罗大伯和老郎中这几个长乐村中有威望的人来赴宴。本就不宽敞的厅堂,摆放晒干的木板后,剩下的面积用以进餐虽然不够宽松,这并不影响厅堂里融洽的气氛。
李画敏发现,李三老爷十分擅长与人交往。坤伯、仇二伯等人来到,李三老爷都笑呵呵地打招呼,不落痕迹地奉承来客,几句话说过,已经跟来客一见如故谈得亲热了。方鸿远是最后一个来到的,他也在邀请之列,让李画敏意外。
赵世宇给各位客人倒酒,捧起碗,扫视在场几位客人:“三叔、坤伯、仇二伯、罗大伯、老大夫、方先生,能够请到你们来家中作客,我很高兴。来,我敬你们。”各位客人都捧起酒碗,客气地让了一回,都饮了。
来客都是男子,月娘、李画敏偶尔招呼几句。赵世宇从容不迫地招呼各位客人,适时给客人布菜,热情地劝各位客人喝酒,是热情周到而恰到好处。李画敏看在眼中,心中暗夸:“三叔是他的长辈,坤伯是他的师傅,其他客人在长乐村要么威望极高,要么学识渊博,他都能够摆出主人的身份,以平常心对待。真不赖。”
受到赵世宇的感染,李画敏笑眯眯地招呼客人,跟客人闲谈,突然跟略带伤感的方鸿远目光相遇,心中别扭,移开了目光。
“都说天有不测风云,真是不假。”李三老爷凝视李画敏,变得阴郁:“端午节的时候,我还跟二哥一起饮酒谈笑,没有想到现在已经是阴阳两隔了。二哥子女四个,只剩下敏敏一人了。”
餐桌上谈笑的人,都沉默下来。
李画敏没有把李二老爷当成父亲,却将这位李三老爷当成亲叔叔,她能够感受到他此时此刻的悲伤。李画敏劝慰说:“三叔,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父母亲在天之灵,会保佑我们的。”
“对,都过去的事,不再提了。”李三老爷振作精神,勉强笑对其他人:“敏敏在翻船的时候,被冲到这里让阿宇救起,也是上天注定有这姻缘。我也没有其他祈求,但愿敏敏、阿宇能够和和美美过日子,我兄嫂九泉之下也感到欣慰了。”
这番话,就是肯定了赵世宇是李家女婿的身份。月娘、赵世宇听了,都微笑起来。坤伯、仇二伯等也都为赵世宇开心。独方鸿远听了猛地一颤,捧起的酒碗滑到桌子上,幸而其他人都看赵世宇、李画敏,没留意方鸿远的失态。
赵世宇拉了李画敏站起来,温柔地望了她几眼,对李三老爷郑重其事地说:“三叔,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待敏敏的。我没法让她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我会尽自己的能力让她过得开开心心。”
这些话,听了咋觉得他是在当众向自己求婚?李画敏情不自禁地抿嘴笑。
方鸿远盯着李画敏,她动人的微笑让他伤怀。
仇二伯笑说:“傻子。人一辈子最主要是开心。日子过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李老爷,你说是不是这理?”
“对,正是这话。”李三老爷笑着赞同,从怀中掏出一纸契约,放到李画敏跟前,微笑说:“敏敏,你成亲了,这是三叔送给你的。另有一辆车一匹马,都放在私塾庭院里,方便你出入。”
李画敏拿起契约看,是五十亩水田的契约。前两天李三老爷打发人到长乐村买田地,原来是为了送给自己的。李画敏感动地拿这田契,激动的望李三老爷:“三叔,你的心意我领了。这五十亩田,我不能要。”
自己不是真正的李小姐,要了这价值一千多两的田地,李画敏觉得自己在行骗,对不起李三老爷这份关怀。
“傻子,又说傻话了。这是三叔送给你作为嫁妆的嫁田。”李三老爷笑呵呵地,望坤伯等人,“敏敏成亲了,我懒惰张罗,再说抬来那只能做摆设、没有大用处的东西,没意思。有这五十亩稻田,以后的日子就不愁了。”
坤伯感叹说:“李老爷,你真会替孩子打算。李老爷你放心,阿宇是个能干、上进的,敏敏跟他错不了。不是我夸阿宇,我教的徒弟有几百人,数阿宇最有出息。”
“张哥,这话怎么说?”李三老爷来了兴趣,笑问坤伯。
坤伯就将赵世宇不怕吃苦、武功高强、胆大心细等优点,跟李三老爷说了一遍,还告诉李三老爷,就是县城的胡霸天、周老虎听到赵世宇的外号“凶神”,都惧惮几分。李三老爷听了,重新将赵世宇打量,笑眯眯的。
仇二伯、罗大伯和老郎中也都夸赞赵世宇,劝说李三老爷放心将侄女交给赵世宇照料。
听这几位前辈夸赞自己,赵世宇谦逊几句,显得难为情,微红了脸。月娘挺直腰杆,自豪地望儿子。李画敏望望眼前的田契,看看身旁的赵世宇:真的要在这长乐村落户了?真要跟这憨哥过这辈子?
106。美中,叹不足
李三老爷要回县城了,李画敏、赵世宇和方鸿远送到村口。
赵世宇把一篮子的新鲜龙眼、大青枣、水蜜桃放到马车上,说:“三叔,天气炎热,这水果你带路上解渴。”
李三老爷点点头,一手拉李画敏,一手拉赵世宇,叮嘱说:“阿宇,我把敏敏交给你了,你要善待她。敏敏,你已经成为赵家媳妇,要孝顺亲家母,跟阿宇一心一意地过日子。阿宇和亲家母就是你的亲人,一家人和睦相处这日子才有盼头。农活不会干可以慢慢学,身为人妇要懂得孝顺婆婆、侍候丈夫……”
“三叔,你放心。”有什么卡住了李画敏的嗓子,让她难以流畅地说话。
这个中年男子,唯恐自己以后的生活没有着落,送了五十亩水田;担心自己出入困难,送了马车;担心自己不会处理婆媳关系、夫妻关系,又这般的反复叮咛。正如他当初所说,把李画敏当女儿看待。恐怕就是亲生父亲,也没有几个能够做到这样的周到吧。
李画敏搂抱李三老爷的胳膊,伏在他的肩膀上抽泣。
李三老爷凝视李画敏,笑说:“傻瓜哭什么?动不动就哭鼻子。你要是想三叔了,就到县城来看望三叔。你婶娘、弟妹们都想你呢,只是不方便来。阿宇,如果有空,带敏敏去看望我们。再去县城时,不许居住在外面了,到三叔那里去。”
“三叔,我知道了。”赵世宇拉了李画敏,柔声说:“敏敏,三叔得回去了。你要是舍不得三叔,做好家具后,咱们去看望三叔和婶娘他们。”
李画敏放开李三老爷,用手帕擦拭眼泪,本能地感觉到有两束目光射来,她顺这目光方向看去,方鸿远独自站在伞下望自己,这位文质彬彬的年轻书生,是这般的孤寂、绝望。李画敏慌忙移开目光,年轻书生这份情,她受不起。
李三老爷叮嘱赵世宇:“阿宇,这世道不太平。敏敏深居闺中,不知人心险恶、世事无常,你别让她独自外出。阿宇,敏敏初到农村,不会的事你多担待些。”
“三叔,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敏敏受到委屈的。”赵世宇搂住李画敏,将她护在胸前,向李三老爷表示,他可以保护她周全,为她遮风挡雨。
李三老爷放开李画敏和赵世宇,走前几步望方鸿远,思忖片刻说:“方公子,你饱读诗书,考取功名对你来说不是难事。何必滞留在这小山村里,误了自己的前程。”
“多谢世叔的提醒。我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方鸿远黯然神伤,李三老爷话中所指,他懂。
李三老爷登上马车,远去。李画敏、赵世宇和方鸿远看马车渐去渐远,直至化为一个小黑点消失了。
李画敏和赵世宇回到家,月娘在梧桐树下,小心翼翼地将小蚕虫由一个簸箕挑到另一个簸箕。坤伯母坐在竹椅上,跟月娘闲话。
赵世宇在厅堂栽割木板,李画敏帮赵世宇移墨斗。赵世宇拿小手锯,照打有墨线的地方栽割。李画敏坐在旁边的竹椅上观看。
小手锯让赵世宇运用得出神入化,准确无误地锯在墨线的中央。天气炎热,赵世宇换上及膝的中裤和褂子,敞开了衣襟,随着赵世宇锯木时双手用力,裸露的胳膊隆起块块强劲的肌肉,炎炎烈日和原野的风把这肌肤涂抹成古铜色,男性的强悍、无穷的力量都在迸发。那敞开的胸脯长满黑压压的体毛,让李画敏马上想到小鬼什刹的话,继而诱发了更多的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