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枝努努嘴说:“小叔子还在用功吧,你送些给他吃吧。”
青竹心想项少南今天没去学堂么?可是一上午怎么也没见他出来呢?翠枝见青竹有些疑惑的样子,心想这个毛丫头当真还没开窍呢,少不得要点醒她。
“我说妹子呀,嫂嫂这里有几句话要告诉你。妹子待我不错,我见妹妹也可怜,有几句话要和你交代明白,就怕妹子不爱听。”
青竹忙道:“大嫂有什么请直管说。”
翠枝坐在寻常的藤椅里,一下没一下的揉着肚皮,面容沉静,又带着几丝笑意,语重心长道:“我比你早来两年,所以知道这个小叔子心性高,和家里人似乎都不大亲近。一心都在书本上,有人笑他是书呆子。不过我却觉得,以后这项家光耀门庭的事,还得看这小叔子。苦读几年,不说中状元,就是中个进士,也是一个官老爷了。妹子是自小跟了他的,以后总少不了妹子的好处。再说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你没事的时候多在他跟前转转,嘘寒问暖一回。日后,他也感念你的恩情,难道妹子还怕没有封诰么?”
青竹却一脸的淡然:“大嫂的话自是有道理,只是大嫂也不知道吧。他亲口说讨厌我,我又何必去讨无趣呢。”
翠枝听到这里便笑来了:“当真还是小孩子的脾性,你管他做什么。不过随口说说,没想到妹子就当了真。妹子来项家也有几月了,我见妹妹倒还好。虽然童养媳不好做,年纪也小,但素日来我见你也比一般的人,就是比明春也还成熟稳重,所以这些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婆婆这个人是不大好伺候,不过她若见你肯在小叔子身上用心,说不定也渐渐的就习惯了,也就不再挑三拣四。再大些年纪,圆了房。他还有什么好挑拣的呢?”
翠枝的话让青竹沉默了,她的心性不是个八岁的小丫头,而是个二十几岁成年的女性,也经历多各种社交场合,也应付了不少的人情往来,这些道理她哪有不知的。沉默了许久才点点头道:“突然去讨好某个人的话,只会惹来更多的猜疑。我还是做回真实的自己吧。毕竟未来怎样,谁也不清楚。我不像大嫂,作为项家的媳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说得好听点,我是他们项家的小媳妇,不好听点,和一般的使唤丫鬟又有什么区别。只怕有些人家的丫鬟日子过得比我滋润多了。虽说这是我的命,没什么好埋怨的。不过我却坚信,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翠枝见青竹的大道理也是一堆,也不多劝了。青竹说得没错,毕竟她和项少南还没圆房,就存在许多的变数。
从翠枝房里出来以后,青竹也思虑过多次,或许和项少南先拉好关系,以后怎么样,或许都没有坏处。她回自己的小屋里,将母亲给他做的那双鞋子带来。鼓足了勇气去敲了敲项少南的房门。
一连敲了好几下,里面才传出一声极不情愿的声音:“谁呀?”
“我!”青竹高声的回答了。以为立马门就会打开,可里面又没了动静,青竹继续拍着门板:“我有东西要给你。”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拉开了一条缝。青竹踏进了门槛,见少南头发乱蓬蓬的,看来是睡觉才起。窗下的书案上乱糟糟的堆放着些书本纸张,地上随处可见揉成一团的废纸。青竹想,要是白氏见了这个情景,又得一顿说。
青竹将那双新鞋子递到了少南的面前,言语清冷:“喏,这是我娘给你做的鞋子。”
少南只瞥了一眼,板着脸说:“那么大的码,我哪里穿得上。”他并不打算去接。
“我们家里没有和你年龄相等的男孩子,只好往大里做。我是个知趣的人,知道你讨厌我。可毕竟是我娘的一片心意,你也读了不少的书,里面的道理也就不用我说了吧。”
少南略收拾了下书案,便准备临字了,实在没那闲工夫去搭理青竹,有气无力的说了句:“放那吧。”
青竹便将鞋子给放到了床上,又将半兜核桃给倒了出来:“这是大嫂给你的。”说完识趣的就要离开。才跨出了门槛,却突然听到后面说道:“喂!那个,你……可不可以帮我烧个熏笼,一早上了,身上还是冷。笔也拿不动。”
青竹听说,满口答应道:“小事一桩,我立马就去弄。”
等青竹走后,项少南又缩回了被窝里,好在还有些温暖。一角,放着一双簇新的棉鞋。少南拿来细细瞧过,心想这么大的尺码,自己要多少岁才能穿。他们夏家,难道就没一个来事的人么?便将那鞋子随意的往角落里一掷,就再也不理会。想着再多睡一会儿该多好。
才要躺下来时,背部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疼,翻开一看却见是零散的一些核桃。可能是被硌得生疼,睡意全跑了的关系,少南负气的将那些核桃全部给扫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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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豆腐
所谓的熏笼,其实是乡下简易的手炉。用些瓦罐,里面埋些只有火星的柴炭,上面再盖上一层冷掉的草木灰。瓦罐外面罩着竹篾编的笼子,像个粗陋的花篮一样,可以提着走。冬天用来烤火,倒是不错的。
青竹将瓦罐里埋上了好些块带红的火炭,又厚厚的盖了一层灰烬。收拾干净后,便提到了少南的屋子里去。
才一进门,青竹便看见散乱一地的核桃,还有被他随意扔掉的新鞋。青竹只怔了一下,心想项少南本来就是个凉薄的人,原本也没想过他要如何的珍惜,因此一切显得很淡定,只将熏笼递给了他,冷冰冰的问了句:“中午想吃什么?”
少南慵懒的答道:“随便你。”
青竹见窗下的笔墨皆在,扯出一张写废的纸,蘸了浓墨,流畅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扔给了少南:“这是我的名字,以后别喂呀喂,你呀你的喊。”说完就气呼呼的离开了。
少南瞪着纸上那三个工整娟秀的字体,却见端端正正的写着“夏青竹”!心里便有些疑惑,一户连饭也吃不起的人家,出来的女孩子还能写自己的名字?而且字写得并不难看,莫非自己是真的轻看了这个丫头?
永柱编了一上午的竹活儿,一次也没使唤过青竹。
少南写字写累了,便找了只陀螺来院子里抽着玩。青竹洗好了石磨,正在研磨黄豆。白氏出门交代过青竹,过年要吃豆腐,这豆腐得自己做。对于青竹来说这可是头一遭,挑选好黄豆,洗净。上了石磨,就得靠体力了。可怜她人小力气不大,才转了三四圈,就已经有些使不上力气了。
永柱对玩得正高兴的少南说:“你就看着吧,也不知道上去帮一下。”
少南听见了父亲的话,不得不依,只好怪怪的走到石磨前,便要去帮忙,青竹倒也乐意。只在一旁添豆添水。
少南费力的转着磨盘,却不时的暗地里观察青竹的神情。心想这个丫头实在有几分让人讨厌,学堂里的那些都在为了此事而取笑他。也不知爹娘到底是怎么想的,还要给他弄了个童养媳来,难道还怕自己将来娶不上媳妇吗?
青竹一面添着水,突然抬头时见少南正盯着自己的脸,青竹还有些无所适从,忙问:“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不曾?”
少南慌忙别过了目光,讪讪的说道:“没,没有。”
青竹心想,不过就一个臭屁孩吗,我还和你一般见识不成。别自以为多念了几天书就了不起,想当年老娘也是寒窗十六年出来的,还惧怕这么一个小小的毛小子不成?
两人虽然心思各异,但配合还算不错。此刻白氏带着一双女儿回来了,分明看见少南竟然在帮青竹磨豆子,顿时两眉就竖立了起来。气腾腾的走到少南跟前,寻责他:“这些活也是你做的?正经的书不念,字不写,倒还胡闹起来了。”
少南松了手,低下头去,帮着干了半天活,手也红肿了,不过他藏着不肯让母亲看见。
白氏心疼儿子,转过头来便斥责青竹:“如今你倒学会偷懒了,我吩咐你的事,你倒会盘算,能够找个帮手来。读书人能和一个童养媳相比吗?”
青竹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的继续着手中的事,只当白氏的话是耳旁风。若是真和她争执起来,还不知要闹成哪样,她也不想落得个泼妇的罪名。
白氏一顿数落,便让儿子回屋去好好歇着。永柱将编好的栅栏围在了菜地里,避免鸡放出来后去糟践蔬菜。白氏对两人的训斥,永柱也没站出来替谁说过一句话。在这个家里,他向来言语不多,只埋头做事,是非对错,自有评判。
新鲜磨出来的豆浆,盛放在大木桶里。青竹找出洗净的纱布,反复滤去豆渣,又将豆渣用纱布包裹着,反复的揉搓好几次,再三的滤干净,最后只剩下了干净的豆浆,闻着就一股浓郁的豆腥味儿。又赶着将将豆浆倒入锅内烧沸,加少许的石膏粉,最后盛入大木盆里,等它自己沉淀冷却。豆腐的工序就基本完成了。
青竹觉得这事实在是太费力,一块豆腐多大的事呢,她还真废了半天的时间耗在这上面。
少南被母亲训斥了一顿,也不好再去帮忙。回到房里,伸出手来细细看了一回。双手都不同程度的磨出水泡来,还有些隐隐的疼痛。不过他倒没一句怨言,他身体本来就有些弱,长期没帮家里做过什么,偶尔劳动一次,就当是在锻炼身体。
少南躺在床上,拿了一本书便要翻两页,明霞一头走了来,拉扯着少南,央求道:“二哥,陪我玩会儿吧。”
少南臂膀一点力气也没有,才没工夫陪明霞呢,翻了个身,面朝里躺着,不耐烦道:“去去去,自己找愿意陪你的人玩去,我要看书,可没工夫。”
明霞可不高兴:“二哥宁愿帮青竹磨豆子,也不愿意陪我玩。我知道,你不过就是看在她是你媳妇的身份上,自己不忍心。刚才娘说她的时候,你怎么不去帮你媳妇说几句呢?”
少南被媳妇两个字一刺,浑身的不舒服,腾的一声坐起身来,伸手将明霞推开:“走远些,别在我耳边嘀咕,听着闹心。”
明霞知道和少南说这个他不高兴,便有意挑刺:“怎么呢,二哥不喜欢我说你媳妇么,我偏要说……”
少南便将身边的一个枕头向明霞扔去,明霞以为少南真要下床来打她,连忙跑出去了。明霞取笑了少南还不过瘾,又跑到青竹跟前去凑趣。
“项家的小媳妇真勤快,哟,原来是假勤快。这下好了吧,让娘抓了个正着。家里可没人愿意帮你,耶,该你哭鼻子。”明霞冲着青竹伸伸舌头,扮了个鬼脸。
青竹瞧见她这样,不仅没怒,反而被明霞的举动给逗乐了,心想还是真正的小孩子好呀,什么事都能拿来乐一乐。不像她,虽然顶着个小孩的身子,内心却要居住着成人的灵魂,白白的要背负着那么多的烦恼。
正文 第二十六章团圆
做好了豆腐,爆了玉米花,炒了红薯干,煮了盐水的五香花生,还做了满满一盆的豌豆凉粉。加上以前就备下了腌鱼、熏鸡、腊肉之类,年货也就不缺什么了。
到了腊月二十八这一日,项永?和项永林带着一家大小来祭祖。
当初项庆生了三个儿子,长名永柱,次名永?,后来做了上门女婿,入赘到隔壁村子一户陈姓人家,小儿子永林则在镇上开了间铁铺。
项家的每年规矩三兄弟都会聚在一起,祭奠祖先,整理爹娘的坟头,然后一大家子再坐在一起吃顿饭,畅想一下来年。
永林和少东在院子里说着话,永林拍拍少东的肩膀说:“倒有个大人模样了,前些年的时候你还只知道疯玩。脸都没洗干净,还挂着鼻涕呢。”
对于小叔叔的取笑,少东有些不自在。再说这是哪年的事呢,偏还要拿出来说。他都是要当父亲的人了,因此显得有几分不高兴,心里别扭着。
永林又和少东说:“你还在那家杂货铺帮忙不成?”
少东含笑道:“是呀,挣点糊口钱也不容易。”
永林立马又问:“杂货铺的老板每个月给你多少工钱?”
少东回答道:“不多也就差不多二两的样子。”
“二两?!”永林还是像少东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少东的头发说:“那也真辛苦,这大冷的天还要来回的跑。我看你不如帮我做事吧,管三顿饭,还能有住的地方。省得你来回的跑,工钱嘛,我能给你三两的数,还能再加一吊,如何?”
小叔叔提出的建议是那么的诱惑吸引人,不过少东却没丝毫的动过心,他不喜欢在铁铺里做活,一来是太累,很费体力,二是在铁匠铺子里帮忙,肺上不大好。他的一个玩伴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如今一到冬天就咳得厉害,还没到三十岁呢,要是以后上了年纪,说不定又是咳嗽伴随着喘症,等自己还不到五十岁,恐怕就有肺胀了。
少东想毕说道:“我对打铁还真没什么兴趣,再说小叔叔也请了不少的帮工,自然不缺我这么一个。”
永林却语重心长的和少东说:“外面的人我总是信不过,你不一样,是亲侄儿,难道我还不放心吗?怎样,要不要好好的考虑下,趁着自己年轻,体力也好,多挣点钱养家呢?”
少东才想反驳,翠枝摇摇晃晃的出来了,叉腰唤着少东:“你过来一下,我问你件事儿。”
少东正好借机离开。
白氏、青竹、连同明春一道在灶房里忙碌了半晌,后来二婶娘也进来帮忙打下手,终于做出了三桌像样的饭菜。
三桌饭菜皆摆在堂屋里,上面一桌是永字辈的三兄弟,又让少字辈年长的几位相陪。因为都是要喝酒的人,少南不喜欢吵吵嚷嚷的氛围,连饭也吃不好,因此在明霞这桌坐了。白氏和两位妯娌凑了一桌,让翠枝和明春作陪。剩下的几位小辈的凑了一桌。
从天还没亮就开始忙碌,总算是能安稳的坐下来吃会儿饭了。青竹提了筷子,准备去夹她早就中意的冬菇顿熏肉,才伸出筷子,没想到竟和少南的筷子碰了个正着,恰巧将他才夹起的菜给碰掉了。青竹连忙说了声:“对不起!”
少南只是脸一红,一声不吭的埋头吃饭。
上面那一桌话语不断,各种碰杯声传了来,氛围实在不错。青竹抬头看了一眼,心想过年就应该是这样子吧,一大家子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一顿饭。此刻她突然想起夏家人。心想正月里什么时候能回去看看呢?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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