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将那些尺头都收捡到一起,正好明春进来了,白氏道:“你选块布做身衣裳穿吧。”
明春在马家穿好衣服都穿惯了,这里回了项家来,自然不好意思将马家的衣服都搬过来,瞧了一回,颜色倒还花花绿绿的,不过布料实在不怎样,有好些土布,好些的就是那三梭布、染了色的阔白布之类。瞧了一回,都不怎么看得上眼,不过她还惦记着少南给买的那匹大红潞绸,忙笑道:“这些尺头娘就留着吧。我也想做身衣服,前些天二弟捎回来的那块潞绸就不错,娘要是舍得,就给了我,我也好做件夹袄冬天里穿,还想再做个披风。”
“那颜色太正了。你穿不了。”
“不过就是大红么,我怎么穿不了,还这么年轻。”
白氏不大想给明春,心想她倒会惦记这些,便拿其他话搪塞过去了。
“你去将青竹叫来,问问账的事。”
明春蹬着门槛说:“要不明日起我也开始学着算账吧,管账可是天大的事,交给一个外人,娘也放心么?”
“你连字都不识几个会什么算账,她从来没出过差错。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两天也忙够了,总该结一结账,我心里也有数。”
明春便出去了。也不敲门,径直推开了门,倒把青竹惊了一跳,她正换衣裳呢。回头看见是明春站在门口,青竹脸上可不的好看。
明春冷冰冰的说:“娘叫你过去结一下这几天的账。”
“就来。”青竹背过身去整理衣裳。系好带子、盘扣之类。
明春踩在门槛上,突然笑问道:“妹妹有钱吗?”
青竹便问:“做什么使?”
“想买盒好胭脂,问妹妹借两个钱花。”
听她那语气是不会再还的,自己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就是有钱也不是慈善堂,直截了当的拒绝了:“没有。”
明春拉着老长的脸。心想还真是抠门,青竹私底下攒钱的事她听明霞说,会没有?气呼呼的一甩帕子便走开了。
青竹想这人又发什么神经了。倒懒得理会她。
白氏让她先将各处的用度再结算一次,青竹拿来了算盘和纸笔。将账本也搬了出来,低头看了一回,手指熟练的拨弄着算盘珠子,一脸的严肃。白氏坐在一旁。静静的瞧着青竹。
别的不说这个丫头做起事来的努力劲还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她。每次都是又快又准,不免想要是个男娃只怕也是个狠角色。正在白氏胡乱想的时候青竹已经算好了。将单子递给白氏,又解说道:“酒水一共三十斤,还剩下有几斤吧……”
青竹一一详解着,说得很是明白。白氏点头道:“也就是说总共花了二十二两银子。”
青竹点点头。
“花费还真不小,换来了这么一堆东西。我还想着将它们变成钱呢。不过这些尺头只怕是卖不了,留着给你们做衣裳吧,以后去别家也好捎带一些。不过我数了数倒有几百个鸡蛋,只怕会放坏了。要不明天我们一道上街卖到粮油店去。”
“这个大伯娘自己拿主意吧。”
“这些个面留着慢慢吃吧,只是得小心收拾别长虫了。”
“大伯娘给戏班子赏了多少?”
白氏道:“给了三两,我还想会不会给少了,毕竟又从来没遇到过。”
青竹也没底,不过看上去白氏是真高兴,过了这么热闹的一个生日,挣够了脸面,如今连田家都来奉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白氏又道:“我见你这些日子都在教豆豆识字,虽是个姑娘家读再多的书也没什么用,但总不什么都不知道的好。才明春和我说呢,也想学着算账之类,要不你也教教她。多少有事做,总好过天天在家无聊。”
“啊?”青竹有些诧异,心想明春都二十来岁的人,自己如何教她,再说又是个大小姐的脾气,她可伺候不了。
白氏瞅着她不大乐意的样子,便又道:“我知道明春的性子不太好,以前在家就不怎样,自从嫁到马家去了以后更是如此。要是知道收敛一些,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哎,我也想找个事给她做,前些天我提了一句关于亲事的话,她立马就不高兴了,还说一辈子都不嫁人,你说我怎么就尽遇到一些冤家。还真是前世欠下的孽债。”
白氏都说到了这份上,青竹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心想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二十岁的人了,还得当小学生一般的教,只希望明春能知难而退,她也图个轻松。
回过头白氏就将此事告诉明春了:“我和青竹说过了,你愿意跟着她学点东西也好。她也答应要教你。”
明春并没显出多么浓厚的兴致,只淡淡的说:“好呀,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何等的本事。”
白氏却说:“要学就认真学,她也教豆豆识字,你跟着一道吧。”
明春还在为刚才青竹不肯借钱给她的事而生气呢,心想她只愿学如何算账,不愿学那劳什子的识字,字识得再多又怎样。
到了第二日早饭后,青竹忙完了自己的事,豆豆便带着纸笔过来了。青竹坐在堂屋里,也等明春来一道教。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她来,便让豆豆去瞧瞧她起床没有。
豆豆放下了纸笔,摇摇晃晃的来到明春和明霞住的屋子。
“大姑妈,二婶叫你过去呢。”豆豆站在门口偏着头看了一回,却见她大姑正躺在床上,像是有气无力的样子,心想大姑这是病了不成?
“大姑妈!”豆豆试着又唤了一声。
明春这才回答道:“我肚子疼,你去告诉你二婶我今天是不行了。”
“哦。”豆豆看了看,又回去了。
听说明春不来,青竹倒松了一口气,又看着豆豆临字,这小丫头倒还聪明,没教几次她就会了。
才没教豆豆多久,少东便走了来和青竹说:“要放鱼苗了,我想就单喂草鱼,你说怎样?”
青竹道:“草鱼的价倒比白鲢的要好一些,前些日子我还在想鲥鱼来着,只是那种鱼不好养,外面卖的又都以野生的为主。去年的鱼也还没捕捞完,今年倒不用放太多的苗了。”
“见我们开鱼塘赚了点钱,又修了房子,这蒋家好像也要动工了,据说已经在丈量土地了。那村口的刘石匠家听说也在打听这方面的事。”
青竹想还真是跟风呀,她想了想才道:“看来我们这个鱼塘自己再喂一年,要不就承包给别人,或许转出去吧。”
少东有些疑惑道:“这是为何,做得好好的,为何要给别人?”
青竹轻笑道:“跟风的人多了,都想赚这个钱的也多,我看这价钱会一年不如一年,还不如趁早收手了,谋点别的生路吧,何苦要在一根树上吊死呢。”
少东赞许道:“你说的倒有些道理,再慢慢的寻什么生路吧。”
豆豆临了几个字,便给少东看:“爹爹你看二婶教我写的。”
“还真不错。我女儿真聪明。”一面又向青竹致谢:“多亏了弟妹教她,以后也像弟妹就好了。”
青竹赧颜道:“像我干嘛,她倒还喜欢学呢。”
午饭时明春依旧没起床,白氏打量她得的是什么重病呢,心想该让青竹去帮忙请个大夫来瞧瞧,又去看望了回。
“娘操什么心呢,我不过是赶上霉日子,身子不爽。”
白氏听说这才放下心来。
过了几日,明春身子利索了,将一卷用过的带血的布扔给了青竹,让她帮忙给洗洗。
青竹觉得一股恶心的腥臭味迎面而来,连忙捂了鼻,胃里却一阵阵的翻滚着,心想明春这是何故,才不肯接:“我没有义务帮项大小姐洗这些。你好手好脚的,请自己动手吧。”
“就这么点小事也不愿意帮忙?”
青竹扭身就要走。
明春却拉住了青竹,讥讽道:“我是支使不动你了,你也别得意,这就将你的那些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都抖落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都给你记在账上呢,看你怎么说。”
青竹诧异的看了明春一眼,心想她能有什么事称得上苟且二字?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讨教
“什么叫苟且之事,红口白牙的,别张口就诬赖人。”青竹心想她可不是那软糯的包子,可以任人掐捏。
明春见青竹脸色不改,心想这丫头果然心机够深的,这样问她,她竟一点也不慌乱,又带着几分笑意说:“我又不是那起爱挑事的人,不过帮我个忙,帮我将这些给洗了,再给我点钱我盒胭脂,我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青竹瞪圆了的眼,直勾勾的看着明春那张以前犹如满月,如今已不再丰润的脸,冷笑道:“大姐这是开什么玩笑呢,你觉得我是吃这一套的人吗?我不知你暗地里捣什么鬼,我行得正倒也不怕。你也不用来要挟我,有什么话不妨抖出来给大家听听。”
这番言论倒将明春弄着一愣一愣的,心想要不是她亲耳听见的那些话,还只是不信的,不会有假的,我看她能撑到几时,便嗤笑一声:“好呀,你倒有些胆量,正好家里人都在,走吧,我说给他们听听。”
虽然青竹不知道明春背地里有什么阴谋诡计,不过她也做好了准备,既然有阴谋,那么她也有阳谋来应对,也不怕她。
明春摇摇摆摆的走到堂屋,见爹正坐在桌前吃饭,母亲正好从里屋走了出来。明春张口就嚷嚷:“爹,娘。你们再不管管,这个丫头可就要带着银钱跟着别人私奔了。”
青竹甚是骇然,心想有这样捏造诬陷的吗,不过这是根本没有的事,她倒不怕明春胡说。压根也没当回事,就和永柱商议起别的事来:“大伯,我看今年还得再养些泥鳅和黄鳝,这两样比鱼好卖。”
“成呀,我也这么想呢。所以交代你大哥再去买些种苗来。”
白氏倒注意到明春的话了。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你们还不知道吧,青竹要带着我们家的钱财跟那姓贺的穷小子跑了,还商量要买房子的事呢。我亲耳听见的,不会有假。”
青竹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难怪那天青梅会提醒她让她留意明春,到头来还真是闹了个无聊的笑话,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跟姓贺的小子?”白氏不由得大怒,拽着青竹说:“还真是喂了个白眼狼,怎么,也学得那些下贱的东西要和人私奔了吗?没门!”
明春倒一脸得意的样子。很是心满意足,暗想,谁让你不答应我的要求。活该!
青竹正色道:“大伯娘听她信口胡说什么,我要是有这个心,早就跟姓贺的小子跑了,还在这里熬煎什么?”
永柱觉得乱糟糟的,有些不快道:“青竹不是那样的人。你们别瞎猜。”
“几年前你就偷偷的攒钱 ,也不知攒下多少。现在又让你管账,更不知昧下了多少。你攒钱做什么今天我算是知道了。我是说那姓贺的干嘛对我们家的事这么上心,原来是和你勾当上了。”白氏满心的厌恶。
“好吧,你们娘俩认定了的事,不管我怎么辩驳你们都不信。说我昧下了钱,我虽然管账,但现钱的事不是在大伯娘手上么。哪次短了不成?”
白氏顿时哑口无言,仔细想想在账目上确实没出过什么差错。青竹她存私钱,也是她自己以前养兔子,掐草帽辫得的。
“不过明春既然亲耳听见了,这事必定不会那么简单。我得详查。”
青竹倒也不怕。点头说:“好,就怕大伯娘不详查。不过我也有个要求。若是查明了真相根本没此事的话,大伯娘得让她给我道歉。”手指向了明春,依旧一脸的严肃。
白氏看了女儿一眼,心想这两人闹什么别扭呢,家里倒一点不清静,不过要是查明属实,她断不会再留青竹,当然也不会让她那么容易的就跟着姓贺的走了,总得弄臭她的名声,让她不得好过,这事也不用告诉少南了。
永柱听着这三个女人的争闹气呼呼的也不吃饭了,将筷子一搁,负气的就出去了。
青竹白了一眼,心想这个项明春难怪会被夫家嫌弃,这样惹人讨厌,别说那马元,就是她也受不了。
白氏可认为这事关项家的名誉问题,必须地去弄个明白。换了身衣服就出了门。
目的地只有一个,她得去问问朴氏,那姓贺的小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气呼呼的走到街上,径直就往贺家而去。此刻贺钧正在医馆里帮工了,只朴氏在门口做着针线,想到还能换两个钱。
抬头突然见白氏来了,倒有些意外,心想这个女人轻易不会上他们家,肯定是有什么事,倒也不敢怠慢,忙起身笑吟吟的迎接道:“项大嫂怎么来了,快请屋里坐。”
白氏一脸的怒气,给张凳子就坐,给碗水就喝。见贺钧不在家,张口就问:“你儿子呢?”
“他此刻在医馆里忙,大嫂要找他的话,我这就去叫来。”
“先别急,你是当母亲的,问你也一样。”白氏因为心里发急,走得有些快,忍不住有些喘气,略歇了歇才开口道:“你倒养了个好儿子,怎么主意打到我们项家来了,也不好好的管一管,是不是想将我家的二媳妇给拐走?”
朴氏大惊,她也是后面知道青竹的身份的,可从来没听儿子说过要拐走青竹的事,这可是个罪名呀,儿子应该还不至于如此糊涂吧。可见白氏一脸的正色,心想又不像是和她开玩笑,莫非贺钧那臭小子暗地里打什么主意,连她这个娘也不知道?
“项大嫂,不知您听谁说的,可我想那臭小子还不至于如此大胆。定不会做这么出格的事。”
“都说知面不知心,或许将你这个做母亲的也蒙在鼓里也未可知。”
说得朴氏低下头来,她知道儿子的心事中意青竹,只是那是不知情的情况下,如今只怕不会了吧。不过她也有些糊涂了,便和白氏道:“项大嫂先坐坐,帮我看下门。我去将那臭小子叫回来,项大嫂当面问清楚。”
白氏心想这样也好。
朴氏连忙去医馆找贺钧,正好此时儿子还在医馆帮忙。见了他的面就扯着他的耳朵说:“你给我惹的什么好事,自己去说。”
医馆里的病人都看向了这母子俩。贺钧也大为不解,忙道:“请娘放手,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朴氏见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扭头和郝大夫说:“郝大夫,我有事要找他,耽搁不了多久。”
郝大夫心想人家母亲都找上门来了,必定不是什么小事点头道:“好,去吧。”
一路上朴氏将白氏的话说给贺钧听了,贺钧也吃了一惊,忙道:“到底是谁造的谣,我哪里有这个胆量,即便有这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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