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枝笑了笑:“这有什么,有人肯帮我,我已经是求之不得,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
青竹点点头。她将那些零碎的布头都收拾在一起,又一面和翠枝道:“不知大哥在镇上都做些什么呢?”
翠枝道:“他能做什么呢,不过是在别人的铺子上做个跑堂的伙计,能挣点小钱填补下家用罢了。不过他的心倒不小,还想以后能自己出来做掌柜。妹妹你听听,这可是件容易的事?”
青竹赞许道:“大哥还真是有远见。只要自己肯吃苦,有眼光,有本钱,做什么不成呢。不过缺的是个时机吧。”
翠枝也笑了,她见青竹也还是个孩子的模样,没想到说出的话和大人无异,小小的年纪倒有些见识,心里倒生出几丝佩服来,又笑道:“妹妹这话说得倒是,只是现在缺的就是本钱。再有你大哥人实诚,我看也不是做生意的料。”
青竹心里倒萌生了个想法,要是真等到了大哥自己开铺子的那一天,不如她也投些钱,入点股什么的。大嫂是个好说话的人,只要在大哥跟前提几句,说不定就成了。
翠枝又夸赞着青竹:“妹妹暂且忍几年,等小叔子学业有成,以后中了状元,难道还没妹妹的好日子不成?”
青竹冷笑了句:“谁知道以后是个什么样,万一我成了秦香莲,他成了陈世美,谁又说得清。”青竹只顾着自己说得高兴,丝毫没有发现站在门口的项少南。
因为今天先生家里有事,散学早。项少南便早早的回来了,哪知家里别人都不在,才要回自己屋里,却听见妯娌俩在这里闲话,偏巧不巧的,正好听见青竹说什么秦香莲,陈世美的话。顿时便拉下了脸,一声不吭,他到要听听从这个臭丫头嘴里还能跑出什么话来。
青竹突然见少南站在那里,讪讪的道:“你几时回来的,怎么我也没听见。”
少南哼了句:“你放心好了,我中不了状元,也成了不陈世美,你也不姓秦。”
青竹心想他都听了去,也不好辩解。倒是翠枝起身道:“坐了半天,我那里还有事呢。妹妹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尽管来问我。”
青竹答应了声,翠枝便回自己屋里去了。
项少南板着一张脸,活像谁欠了他的钱一样。青竹见他又摆出少爷的架子来,心里就有些抵触,原本她对这个所谓的丈夫就没半点的好感。
项少南便道:“我饿了。”意思是让青竹立马给他做饭吃。
青竹知道少南拿她当丫鬟使,也不恼,便道:“好,我立马去给你做饭。”青竹略收拾了下东西便去下厨。
项少南打量了下青竹住的这间屋子,除了垒砌的土炕,还摆了些装粮食的农具,似乎已经不剩下什么空间。心想她一人睡在这屋里竟不害怕。
青竹给少南蒸了两只红薯,当她将红薯端到少南屋里时,见他正埋头习字。
“你放这里吧。”少南头也没抬,闻见了红薯的香气,伸手便去拿,哪知烫得厉害,立马又缩了回去。抬头看时,却见青竹还站在跟前,正盯着自己写的字看呢,少南突然有些不自在,便道:“你下去吧。”
青竹只在跟前站了一会儿,知道少南嫌弃她,拿她当丫鬟,青竹却不怎么在意,扭头便出去了。
正文 第二十章嘲笑
自从麦子下了地,冬日里的农活就少了下来。
项永柱在村头的烧瓦窑的地方卖点苦力,也能挣两个糊口的钱。白氏带着一双女儿照顾着家里,翠枝在家养胎,倒还算相安无事。不过每日照顾家里一头黄牛的事,自然就落到了青竹身上,放牛,割草料的事自然也是她全包了。
午后,天气有些阴沉沉的,不知晚上是要下雨还是要下雪。白氏和青竹说:“你去割些草回来吧,要是赶上下几天雨,只怕那些草料还不够。”
青竹二话不说,便背起了竹篓,带上了镰刀,说了句我出去了,便走了。对于青竹最近的异常听话,白氏确实挑不出什么刺儿来,若说拿青竹当自家的媳妇,白氏心里还是有些不甘愿。
明春和明霞在屋里不知为个什么,又争吵了起来。白氏连忙踢开了那扇门,见姐妹俩争得面红耳赤,白氏训斥道:“你们还只是淘气吧。”又对明春说:“都有了婆婆家,是大姑娘了还跟着明霞一道胡闹,家里的活一大堆,也不知道去寻了事做。”
明春被母亲训斥显得有些羞怯,两颊带赤的望着母亲。明霞则在一旁说:“娘,你就让大姐陪我玩会儿吧。什么事你让青竹去做不就好了么。”
“你们就懒吧,迟早嫁了人,婆家的人嫌弃,我可管不着。”白氏扔下这句话后气腾腾的便走开了。
明霞拉了拉明春的衣裳,笑说道:“大姐,别听娘念叨,刚才那话你再学给我听听,可真有意思。”
明春推开了明霞的手,并不怎么理会,连忙跟上了白氏,急忙道:“有什么要帮忙的,娘说一声就好。”
青竹背了竹篓出了家门,由于是寒冬季节,青草有限,寻了半日也只有不到半篓的样子。青竹有些心灰意冷的时候,住在他们后面院子的章家小媳妇,韩露走了来,这位小媳妇和青竹差不多的命运,同样是童养媳。不过看上去身子似乎比青竹要结实一些。
韩露见着了青竹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来:“项姐姐。”
青竹见过这个小女孩两次,倒有些印象,连忙招呼道:“章家妹妹也出来割草吗?”
韩露伸伸懒腰说:“可不是,这样的季节还真不好干活呀。外面风大,才吹了一会儿就觉得受不了。对了,我听说项姐姐受了伤,可都好呢?”
青竹将刘海掀开给韩露看,韩露见青竹额上的疤痕赫然吓了一跳,忙道:“一定流了不少的血吧。”
“还好,也不疼了。”
韩露心疼说:“可别破了相。”
青竹并不怎么在意:“应该没那么严重。”
“我还以为项姐姐回娘家去呢,不过你们项家也着实手狠了些。那个小丫头还欺负你吗?”韩露记得项家的小丫头不讨人喜欢,最是个惹事的人。
青竹自嘲道:“自从留下了这个口子,倒像是枚勋章,现在连话也不敢和我说了。”
韩露赞许道:“我倒佩服项姐姐的这份勇气。不过我们做小媳妇的,命运都差不多。熬过这几年,可能也就要好些了。”
青竹感同身受,又对韩露一笑:“所谓守得云开见月明,便是这个道理了。我姓夏,叫夏青竹。章家妹妹称我青竹便是。”
韩露也赶着自报家门:“娘家姓韩,正好是寒露那天出生的,所以小名就是韩露二字。不过自从到了章家以后,没有人这么喊过我呢。”
韩露与青竹命运相当,她的小丈夫章谷雨到底也不算个什么出色的人,比韩露略大一点,成天脏兮兮的,什么事也不做。脾气又暴躁。青竹这才知道自己的命运比起韩露来,似乎要稍微好一些。虽然不知未来怎样,但项少南还算个上进的人,也肯读书,说不定还真有光耀门楣的那一天。
“我想着到了春天暖和了,青草也多了,便去买几只兔子来养。”韩露谋划着。
青竹听了韩露的话,顿时豁然开朗,是了,她也可以从养兔子开始,得加紧攒钱了,因此连忙和韩露道:“韩妹妹要买兔子的话,记得和我说一声。我正愁养点什么,或是做点什么。幸亏韩妹妹这话提醒了我。”
韩露笑道:“这个容易。再说我也还没本钱,还不知道这笔钱何处去筹。”
青竹心想自己那二十几文钱,还是青梅姐姐偷偷塞给自己的。再也没有多余的部分,若是能稍微活动一点,她便借钱给韩露了。
姐妹俩是同时回家的,回去的时候两人的背篓里已经有大半的草了。
才回到家,就立马下起雨来。青竹庆幸自己没有被淋湿,赶着收拾了一回,想着再歇一会儿,又该忙碌了。忙忙的倒了水来喝,还没递到嘴边,白氏走了来。
“这雨一时半会儿的像是停不下来,正好你在家,去给少南送伞吧。”说着便将一柄黑漆漆的伞递给了青竹,又给了青竹一领蓑衣。青竹接过了,想到大伯永柱还在窑上呢,便问:“大伯哪里要不要去送?”
“我已经让明春去了,你快去吧。别让他又淋一身的雨回来。这孩子本来就弱,可受不得什么寒气。”白氏的言语中全是对小儿子的关爱。
青竹只好换了双木底的鞋子,不那么容易被雨水淋透。撑了伞便去项少南的学堂。
少南坐在学堂里,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正愁如何回家去。同窗的好友左森走了来摸了摸少南的头,取笑道:“少南,你快看,你媳妇来接你回去了。”
自己有个童养媳,这对少南来说是件心病。因此听见媳妇两个字就浑身不自在,红了透了脸,正要辩驳时,却见青竹正站在门口,正朝自己这里张望呢。
少南在同窗们才嘲笑中,匆匆收拾好了书袋子,急忙逃离了这里,背后引来一阵的哄堂大笑。
青竹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少南连招呼和不和她打,只得拿了伞,匆匆跟上去。心想要真是将白氏的宝贝儿子给淋坏了,到头来受苦的还是自己。
正文 第二十一章讨厌
青竹好不容易才追上在雨中独行的项少南,先将蓑衣递给了他。
项少南却浑身的别扭,生怕有人看见了他和青竹的接触,从青竹的手上接过了蓑衣,便远远的站着披上了。
可只有蓑衣并没斗笠,脑袋还是要淋湿的,青竹赶紧将伞移到了少南的头顶,两人并排走着。
项少南像是十分厌恶的对青竹道:“喂,你干嘛老是跟着我,自己找不到路吗?”
青竹急忙解释:“不是,你不打伞的话,身上还是要被淋湿的。”
两人正在辩解时,少南的几个同窗走过,特意绕到少南面前冲他扮鬼脸,嘲笑道:“哟,还真是恩爱呀。”
少南急得跺脚,便要去和那几个同窗厮打,同窗们却一溜烟的跑掉了。留下少南在那干着急。
项少南回头瞪了一眼青竹,一声不吭的往前面走。青竹好不容易赶上了,她知道项少南不喜欢她,便随口问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是呀,讨厌死了!”项少南觉得自己从没像现在这一刻,让别人来耻笑他,不管是年纪比他小的,还是比他大的,都拿这事来嘲讽。少南突然觉得自尊受损。他一把将青竹手上的伞夺了过来,摇摇晃晃的便往家的方向走去。
青竹孤零零的站在冰冷的雨中,任由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此刻仿佛已经顾及不到那里去了,她这是何苦呢,白白的跑了这一趟。就因为家里欠他们项家的钱,所有都可以不顾及吗?
项少南的那句“讨厌死了。”久久的回荡在青竹的脑海里,她还曾经幻想过这个未来的小丈夫有一天成就了,自己也能跟着沾点光,看来是痴心妄想了。青竹抬头看了看这灰蒙蒙的天空,这场冰冷的雨倒像是将青竹给淋醒了。
当青竹一身雨水回到家里时,把明春和明霞给惊了一跳,还以为她掉进了河塘里,才被打捞起来。
青竹才站了一会儿,地上就已经显出一团水迹来。冬天也有这么大的雨,浑身忍不住的哆嗦着,赶紧去换了身干爽的衣裳,找了帕子擦头发。还没弄几下,就听得白氏在喊她了:“青竹,过来!”
淋了一场雨,终究还是病倒了,就在第二日天刚亮,准备起来喂牛时。青竹发觉自己头沉得厉害,而且一直嗡嗡的响。身子滚烫。
勉强撑着做了早饭,青竹再也动不了。
翠枝瞧出了青竹的异样来,忙说:“昨天淋得那么透,看来是真的病下了。苦熬着也不是办法,好好的歇两天吧。”
白氏听了这话,原本想说青竹歇下了,家里的事谁来做。不过又转念一想,要是病情恶化,过给了明春和明霞怎么办。再有少南的身子也是不结实的,又见永柱在跟前说:“少东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快过年了,别闹得不安生。”
白氏才没说什么。
青竹静静的躺在床上,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身上依旧是烫得厉害。心想若因为这个能好生休息一下,或许能趁机偷下懒,养养身子也好。
早饭的时候什么也没吃,此刻她竟一点也不饿。躺在这简易的床上,浑浑噩噩好一阵子,听见门吱呀一声的被打开了。
青竹听见声响,想探身看看的,却发现身子实在是太软了。目光向门口看去,见明春站在门口,脸上是个什么样的表情,青竹也看不清了,只听得她道:“这是熬好的药,自己起来喝吧。”说着便放在了小杌子上,再没别的话,转身便出去了。竟然连门也舍不得带上,任由冷风往屋子里吹。
青竹现在已经不奢望有人能将药送到嘴边,自己坚持着下了地。走了几步才到门口的小杌子边。只见一只粗陶碗里装了大半碗黑漆漆的药水。
因为感冒的关系,她鼻子已不够灵敏,以前就害怕喝这中药,可事到如今,要想病好,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她端起碗来,皱着眉,屏住呼吸,硬是将碗里的汤汁灌下来了肚。压根不敢去回味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青竹喝了药,关上了房门,继续蜷缩在并不怎么暖和的被窝里。想着好好的睡一觉,出一身的汗,或许就好受许多了。
外面的雨依旧在哗啦啦的下着,敲击着房顶上的瓦片,发出清脆的声响。不一会儿又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不时的,还有明霞的吵闹声。青竹只好将被子拉过了头顶,心里默念着:赶快入梦,赶快入梦。
这场雨从昨天傍晚,一直下到了天将黑,依旧没有停息的迹象。
项少南回来了,在学堂里呆了一天,有些烦闷。到家了,将书袋子一扔,再也不想去碰那些书本。肚里有些饿,可又还没到饭点,只好到灶房里去找找看有什么可吃的。
才一进灶房,便闻见一股刺鼻的药味儿。见明春正在照顾炉子上的黑煤吊子。少南便问:“这药是谁的?”
明春笑说:“二弟当真是每天只知念书,家里谁病了也不知道么?”
少南无奈的搓搓手说:“又与我有多大的关系呢?”
明春笑了句:“你媳妇病了,你也不知道么?等药好了,你自己端过去吧。”
少南听见“媳妇”二字原本不自在的,可听见她病了,便又留了心,多问了一句:“好好的这又是怎么呢?”
明春觉得好笑,这个二弟还当真是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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