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膳时间,萨楚日勒才离开阿哥所,当然,为了避免‘抢书’事件再次发生,提前差人把书送回她那里了。
从乾西五所出来,萨楚日勒急着回去看书,途经御花园,隐隐听到尖锐却稚嫩的童声自澄瑞亭方向传来,那童声像自说自话般,得不到谁的回应,萨楚日勒忍不住好奇想去瞧瞧。临近澄瑞亭,她看见一个未及髫龄的女童正指着龆年男孩,女童一脸气急败坏,男孩面上则无喜无怒。
萨楚日勒认识他们,女童叫郭络罗明茜,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儿,宜妃的侄女儿,前几天被宜妃接进宫,颇得康熙喜爱,不过她只远远见过一次。至于男孩,则是八阿哥胤禩。
☆、结怨
“喂!你是阿哥又怎样?连皇上都不会不理我,你竟然不理本格格!”
“。。。。。。”
萨楚日勒看到胤禩的神情,不由自主走近他们:“明茜格格好。”笑嘻嘻打破僵局:“这是怎么了?”
两人发现她的存在,胤禩微微抬眼,情绪不明,明茜怒目而视。她虽然对胤禩大声叫嚷,依旧顾及他阿哥身份,但见萨楚日勒穿得虽非宫女服,却不怎么华丽,还主动‘接近’自己,估计是哪个官家小姐,便想着找她来撒火,反正自己身份地位高。
“你是谁?本格格和八阿哥说话,轮得到你来多言?掌嘴!”
萨楚日勒是想圆场,不过见她态度恶劣,遂起玩心:“我本无意插嘴,可是我怕你无聊啊。”
“你什么意思?”明茜疑惑。
萨楚日勒眼珠一转道:“你一个人自说自话不无聊么?”
胤禩本是面无波澜,闻此,脸上稍现笑意。
明茜则是怒不可歇,气得跺脚:“你!你敢这么嚣张的和本格格说话!来人来人。。。。。。”她开始大叫,而周围路过的宫女太监尽量避开,不敢招惹小祖宗们,实在逃不掉的,只能以龟速向他们走来。
萨楚日勒不禁更加好笑,调皮地冲明茜吐吐舌头,看到对方气得要上来抓她,她拽上胤禩就跑,倒有些逃命架势。可是两人发出那愉快的笑声,已经证明他们玩的正欢。
跑到万春亭,萨楚日勒停下了,胤禩跟着止步,先前的欢笑自二人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胤禩的忧虑,和萨楚日勒的不解。
“八表哥,你今天怎么了?”她看出他有心事。
胤禩只是苦笑一下,并未回答,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同她说这些事。
“我来猜猜看,什么事能让我温柔的八表哥愁眉不展呢?”萨楚日勒仰头看着胤禩,做思考状。
忽而好像明白什么,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你两个额娘?”
胤禩嘴角微动,复而平静不语。
“我八表哥最是懂礼,若换平日,即使面对比明茜格格更刁蛮的人,你都不会不理。在你心里,只有孝顺永远排在礼仪之上,是不是惠妃额克出和卫额克出的事?”
“每次都被你猜出。”他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觉得在妹妹面前没面子。
萨楚日勒才不管:“因为就算是那克出训你,你也不会如此难过,你每次不开心都是为了她们。”
“惠额娘不喜欢我和额娘多见面,她知道皇阿玛和额娘见面也会不高兴,为什么惠额娘和额娘要争皇阿玛,他们要我如何?”他今日下学后,去给惠妃请安,再次听到令自己为难的话。
胤禩从来都把伤口埋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看见,尽管面对每次他难过时大多在身边陪他的萨楚日勒,亦不能完全坦诚相待。他从记事起便知,这个皇宫,太多算计,太多手段,不敢轻易相信,是怕伤得更深。而现在,小小的他想将这些讲给更小的她听,哪怕她不一定听懂。
可是他错了,她听得懂,而且身为局外人的她看得比谁都清楚。萨楚日勒道:“惠妃额克出早就不想争那克出了,更没有嫌弃卫额克出,她们争得是你,在意的是你。”
“我?”胤禩迷茫地指指自己。
“她做的都是为你,你没发现吗?有时候大表哥会嫉妒你呢。”萨楚日勒想起胤禔微微妒忌的表情,很开怀地笑着。
胤禩有些理不清头绪,他知道惠妃在意他,不过,与此有何关系?然而,再一想便明了,惠额娘不喜他和额娘见面是怕他和额娘母子情深,反而和她母子情淡了,惠额娘和额娘争皇阿玛,定是怕额娘被封妃嫔,更有利和她争自己。
“惠额娘真是多虑。”胤禩想明白后莞尔一笑,心中甜甜的暖。
萨楚日勒笑问:“你打算如何处理?”
“去向惠额娘讲清楚,以免她胡思乱想。”胤禩轻答,见萨楚日勒微微皱眉,于是问道:“莫非行不通?”
“当然能起到一定作用,不过治标不治本。”
“那当如何?”
萨楚日勒颇为得意:“你应该让惠妃额克出和卫额克出多相处,她们性子虽不同,希望你好的心态却相同,定能相处融洽,只需在惠妃额克出方面多下些功夫。”
“嗯,听你说的倒不难办,你确定这样可以。”
萨楚日勒重重点头,又道:“女人啊,心思很细,不是你能轻易理解的。”
胤禩禁不住发笑:“女人?你才多大,便懂女人了?”
对方随意答道:“我就是女人,何来不懂?”
“你是女人?”胤禩打量着她:“你还是个小不点儿呢。”
萨楚日勒气鼓鼓瞪他一眼,踮起脚尖道:“什么小不点?你敢歧视我的个头儿?哼!”
胤禩乖巧懂事,又自小与萨楚日勒玩在一起,眼下见她生气,忙拉着她手道:“好好好,我的错,八表哥给你认错了。”
萨楚日勒仰头看了眼胤禩,故作深沉道:“好吧,我大人不计小人过。”
“呦,我怎么没看见这里有大人啊?”
充满笑意的声音从亭外传来,萨楚日勒转身一看,竟是胤祺胤禟胤礻我,这不打紧,重要的是后面跟了个明茜格格,小丫头够刁钻的。此时,她四个表哥可能会被明茜抢去两个,岂不是三三对敌?
想到此,萨楚日勒不自觉笑出声,她居然把这里当战场了,最重要的是,她是活过一世,遭遇奇异的人,竟还有如此幼稚的想法,看来真是身体变小,思维也跟着改变。其实萨楚日勒不明白的是,因为上一世除了看病近乎封闭的生活模式,加上倍受父母疼爱,让她维持着单纯的孩子气,严格来说,有时候她的心态和孩子无异。
见她突自发笑,胤礻我只当她又想到好玩的点子,正要说话,谁知被人抢先开口:“大表哥,二表哥,十阿哥,刚刚就是她欺负我!”
不用想都知道是郭络罗明茜,胤祺胤禟胤礻我顿时有些无奈,将目光投向胤禩,后者道:“一场误会。”
“什么误会!”明茜委屈道:“二表哥十阿哥,你们不是说谁欺负我就帮我教训谁吗?就是她欺负我!”她指着萨楚日勒。
胤禟胤礻我刚刚听明茜说有人欺负她,出于义气心态,说一定找到那人给她出气,可是大话说在前头,却没料到会是萨楚日勒,顿时无言。
胤祺见势忙道:“八弟既说是一场误会,那明茜你定是误会了。”
“才没有。”明茜断然否认。
胤禩出面解释:“原是我不对,今日我心情欠佳,对明茜格格招呼不周。”他转向明茜道:“实是抱歉。”
“你对本格格招呼不周,本格格愿意。”明茜矛头再次指向萨楚日勒:“她就不行。”忽然明茜觉得有些不对,好像所有人都在替她的对头说话。
萨楚日勒确实无奈,他们的对话古怪,说得好像真是她闯祸了一样。胤禩呢,估计是单想他对明茜的态度不佳,因此忽略了她与明茜的起因,看来她有必要纠正一下。
“明茜格格,我向你问好,你要掌我嘴,是何道理?”萨楚日勒问。
先前明茜以受害人的角度把事情避重就轻夸大其词,眼下,萨楚日勒简单一问,反让众人恍悟,一改先入为主的心态。况且,萨楚日勒从来不会无事乱得罪人。
“我与八阿哥说话,你却来插嘴,如此不懂规矩,难道不该掌嘴?”明茜说得理直气壮。
“人家并没有与你说话。”萨楚日勒后又露出欠扁的笑容加了句:“我怕你一个人自言自语无聊。”
众人无奈叹气,怎么就忘了,这小姑奶奶更不是省油的灯,让她们两人再这样下去,最后非得动起手来不可。
“苏勒,明茜,你们一人少说一句,都是格格,成什么样子。”这里胤祺最大。
明茜听到她的名字,忽然火起道:“原来你就是和硕纯和格格,完全不懂礼数,亏你还是个格格!”
众人以为萨楚日勒定会回几句,岂料她反而被气笑了:“算啦,我不和小孩子闹。”
“谁是小孩子?你比我小!”明茜听到这话更是火大。
“行,我比你小。”
“口不对心,说不定你心里怎么骂我呢。”明茜依旧不饶。
萨楚日勒叹气道:“那你要我如何?”
明茜见她姿态软化,以为她怕了自己,心中得意,道:“诚心诚意给本格格跪下道歉。”
要求确实过分了,胤祺胤禩胤禟胤礻我皆是变了脸色。然而未等他们喝止明茜,已经有人发飙了。
“得寸进尺,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萨楚日勒昂头挺胸。
四人暗道不妙,他们的小表妹怎么可能是好惹的主,再这么下去,即使不想惹到天子面前都难。
明茜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吼,吓得怔了一怔,她才六岁,一时找不到好词反驳,便道:“你就是病猫!”
“明茜!”胤祺总算赶在萨楚日勒回话前摆出兄长架势,肃容道:“你够了,赶紧回翊坤宫用晚膳吧,免得额娘挂心。”
听向来温和的胤祺突然面无表情,明茜顿觉委屈,哭了出来:“大表哥你帮她欺负我,你不好,你帮她欺负我。”
胤祺一阵头疼,示意胤禟带明茜回宜妃那儿,胤禟觉得明茜蛮不讲理,拽着她不耐烦道:“别哭了,本来就是你错。”
话音一落,明茜哭得更胜。
胤禩出面调解:“明茜格格,方才是我的不是,现在我陪你回宜妃娘娘那里,当作赔罪,行吗?”
明茜知道没人帮她说话了,抽泣两声,只得顺着台阶下,点点头以示同意。
待两人走后,胤祺胤禟胤礻我终于舒了口气,转过脸来,正见萨楚日勒不怀好意地笑看他们,立时觉得背脊发寒。
“嗯,苏勒,你别笑成吗?”胤禟笑得含讨好之意,拉着胤礻我退到胤祺身后。
胤祺认命地将他俩护在后面,谁让他一直性格和顺,再加上他是身后两人的兄长,自然要有兄长的样子。萨楚日勒盯着三人,心里冒火,不过,她生气并非因为明茜。
“如果今天惹到郭络罗家格格的是个小宫女或者地位低的格格,你们打算如何?”萨楚日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她比三人矮上很多,这里属她最小,但是却颇有些小大人的家长风范,而胤祺他们乖乖被她教导,如果此情此景被康熙看到,定又会说她人小鬼大。
“我。。。。。。”胤祺不知该怎么解释,胤禟胤礻我更是怯懦地低头。
萨楚日勒接道:“你们肯定会帮郭络罗家的格格欺负人。”
“要是别人,还不敢惹明茜呢。”胤禟总算找到反驳的词。
萨楚日勒想想也是,但是,那种情况,开始她只不过是说了句话,而且为打圆场,就被斥,要掌嘴,可见是个不讲理的主。
“若是别人不小心惹了呢?胤礻我你说。”她知道胤礻我还小,又思想简单,不懂应付。
“我们替她出气。”胤礻我小声答道。
萨楚日勒道:“我和你们说过多少遍,不能仗势欺人。”
“可他们是奴才。”胤礻我随口便答。
来到古代,萨楚日勒知道要适应这里的一切,主仆之分已经在古代人心里根深蒂固,她无法改变,不过,纵使改变不了,只要让她遇到,仍会去纠正,这是她在古代必须适应却最不愿意适应的一项。
“做下等人非他们所愿,他们无能为力,宫中的规矩,我们亦无能为力。”萨楚日勒正色道:“然而,守规矩的同时,我们要懂得辨是非。”
其实胤祺开始并没打算直接帮明茜,他性子和,又经常听到萨楚日勒说‘道理课’,所以平常待宫人不错,这次当事人纵然非萨楚日勒,他也不会重罚。
萨楚日勒心里自然明白,但虽清楚,清楚的只是他不会重罚,最后那些宫人还是会挨罚,所以,她这次的‘道理课’把胤祺算在里面了。
胤祺胤禟听到她的话,点点头。
“下次不会啦。”胤礻我马马虎虎回答,接着道:“苏勒你还是笑笑吧,严肃起来不好看。”
萨楚日勒明白他的保证根本不会作数,不过一个几岁的孩子,还待在这样的环境里耳濡目染,不可避免,她惟有尽量纠正了。
看到他傻乎乎的样子,萨楚日勒板着脸道:“刚刚不是胤禟让我不要笑吗?”
“刚刚你笑得我发寒,现在可以笑了。”胤禟见她不再纠缠此话题,立刻欢喜地蹭到她旁边。
萨楚日勒仍板着脸,故意与他拉开距离:“你们说不让我笑我就不笑,让我笑我就笑?才不,以后再不会对你们笑了。”
闻言,三人急了,胤祺拽着她道:“别介。”他吃不准小姑奶奶的脾气。
“好苏勒,以后你想笑就笑,随便笑。”胤禟说着推推胤礻我。
胤礻我见状忙跟着哄:“对对,好苏勒,以后你想不笑就不笑,随便不。。。。。。”
他没说完就被两个哥哥瞪回去,知道自己口误,急忙闭嘴。萨楚日勒心里笑翻了,面上依然装作不为所动。
胤祺毕竟已经十岁,又和萨楚日勒同住在太后那里,在一起的时候多,对于她的小点子,多少能猜透一些。随着她的任性,道:“说吧,要我们怎样你才会笑?”
经胤祺提示,胤禟胤礻我似懂非懂跟着他问。
“除非。。。。。。”萨楚日勒开始思索,她一时还真很难想出下面的话,随口道:“除非你们请我吃一顿饭。”
“好啊。”三人放下心来,这个简单。
萨楚日勒遂灵机一动,加了句道:“时间、地点、吃什么、怎么吃、总之所有条件由我定。”
对她后加的话,三人倒是没做多虑,一口答应,不过请她吃顿饭而已,有何难!
见他们答应,萨楚日勒一笑:“哈哈,肚子好饿,你们用膳了没?我们去用膳吧。不过这顿不算,要以后你们请的才算。”她说着不忘向胤祺眨眨眼。
胤祺明白她眨眼是因为阴谋得逞,感谢他帮忙给胤禟胤礻我引话,可是,她怎那么清楚哪怕将自己套进她的阴谋里自己也会帮她?唉!这个妹妹。
“你不说不觉,一说我才想起,好饿。”胤礻我揉揉肚子。
胤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