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那么多大道理!这是你的家,谁都不能有异议。”胤祯昂起头。
萨楚日勒笑道:“人家也没说这儿不是我家啊?何况事实是这儿确实不是我家。”
“就是你家!”胤祯态度坚决:“你才是我家人,和我共度一生的家人。”
萨楚日勒感到一阵头疼:“你犯什么傻呀!姐姐不可能陪你一辈子,在你身边陪你一辈子的只能是你的妻子。姐姐会嫁人,即使不嫁人,也不可能住在你家。”
胤祯一噎,好像有什么思路缕不清楚,很久没人提萨楚日勒嫁人的事了,小时候,他们经常拿此当乐子谈,他还说过要跟着一起嫁过去的话,现在想起来只感到好笑。
如今,萨楚日勒居然自己提起话头,胤祯脑袋轰的乱套了,嫁人,嫁人。。。。。。她嫁人,他怎么办?还能常见她吗?就算能常见她,她亦会和自己疏远的吧?记得大婚第二天,佳绣曾说过,她嫁给他就是他的人了。那么,勒表姐是否也会成为别人的人?
念头,想想他都觉得害怕。
萨楚日勒见胤祯神色变化极快,似有痛苦,不禁担心地问:“怎么啦?”
胤祯涣散的眼神恢复光亮,恍如梦醒般,道:“没事。”他继而殷切地看着她:“勒表姐,你真的会嫁人?”
他不想她嫁人,若是嫁人,便想她嫁给自己。但是,不可能了,很小的时候,她就说过不会嫁给他们之中任何一人,她承受不了三妻四妾。
“说不准。”萨楚日勒笑答。
似是而非的回答令胤祯苦恼无比,他半真半假道:“你若嫁人,我就把你要嫁的男人娶回来。”
萨楚日勒正弯腰看鱼,闻此,一个不小心差点摔下池塘,接着,忍不住捧腹大笑。儿时,他说过,她若嫁人,他便跟着嫁过去,如今果然长大了,不嫁给男人,要娶男人了。萨楚日勒越想越好笑,笑得趴倒在池岩上。
胤祯看着她笑,几近痴迷地看着,即使那笑容早已印在骨子里,仍旧舍不得移开双目。如果能一辈子如此下去,那将一生无憾,他如是想。
午后,胤祯出门办差。五福晋昙惠和九福晋环屏来胤祯府上,佳绣和她们平时是聊得来的妯娌,不过人家此次不单单是来唠嗑,说是要拜会萨楚日勒。萨楚日勒冲妙颜嘀咕:什么来拜会,分明就是找不自在。妙颜回以无助的表情。
佳绣自然知道她们的来意,她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想搓搓萨楚日勒的风头,一方面又怕胤祯回来怪罪。
面对生人,该有的礼数萨楚日勒绝不会少:“给五福晋请安,给九福晋请安。”
昙惠虚扶住她,笑道:“苏勒妹妹快别多礼。”她其实并不想来,无奈被环屏拉来。
“苏勒格格好大的面子,住完四贝勒府,就住十四阿哥这儿来了,不知什么时候去我们府上住住啊?”环屏就是看萨楚日勒不顺眼。
萨楚日勒不想在此惹事,可她听出话中敌意,也不会任人欺负,故笑道:“你请,我就去。”
佳绣怕两个人闹僵,赶紧打圆场:“爷昨儿个才把苏勒表姐接来,九嫂可别跟我们抢人。”她说着给昙惠使眼色。
未等昙惠开口,环屏接道:“佳绣,你当真不怕府上闹出点什么事儿来?”
“环屏,你不是说看完苏勒妹妹就回去吗?我们该走了。”昙惠紧张地催促道。
环屏并不死心:“五嫂,我们刚来,急个什么劲儿。”遂问萨楚日勒:“苏勒格格,你打算何时回蒙古?”
萨楚日勒想出去转悠的好心情全被搅了,面对恶意,她开口问道:“环屏,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一直和我不对付?”
“苏勒表姐你误会了,九嫂并无此意。”佳绣连忙解释。
昙惠也道:“是啊,环屏就这性子,你别误会。”
环屏想要说话,却被昙惠和佳绣一人拽一边袖子,她抿着嘴,似乎在强制自己忍住即将爆发的脾气。她曾经以为,等到萨楚日勒十八岁回蒙古,则再不会相见,原来,是她在犯傻,萨楚日勒是太后的心尖儿,怎么可能不回京呢?
萨楚日勒深深地与她对视良久,终叹口气,道:“我还有事,失陪了。”
“站住!”环屏甩开旁边二人,一把拉过萨楚日勒,道:“苏勒,我忍你很多年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讨厌?”
“忍我?我讨厌?”萨楚日勒不明所以,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种话。不过她清楚环屏始终不喜欢自己,由她口中而出,她能接受。只是,她要知道原因。
昙惠急忙道:“苏勒,你别听环屏胡说,她今天心情不太好。”转而低声对环屏道:“走吧,不要惹事。”
环屏既然发出脾气了,哪里还收得回,她冲萨楚日勒道:“对,我忍你很多年了,你很讨厌!小时候,明明大家一样是格格,你却可以不受约束,太后宠你,皇阿玛护着你,阿哥公主们把你捧上天,你要什么有什么,甚至金枝玉叶都要沾你的光,你凭什么?!”
“我。。。。。。”萨楚日勒有些恍惚:“不知道。”
没等昙惠佳绣劝架,环屏接着气道:“哼!我本以为四十年你回蒙古后就不再回来了,结果,你不仅回来还不走了,阿哥们分府,你居然有脸来他们府上住,他们都是成家的人了,你还粘着他们,你要不要脸?老女人,不趁早嫁人,尽招人膈应,你以为除了阿哥爷们,谁会欢迎你,他们。。。。。。”
“住口!”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稍远的后面传来,立即打断她的控诉。
环屏看向来人,立即怔愣在原地,心中尤为不甘,原来是胤祺胤禩胤禟胤祯几人来了,四人面色极其难看,想是听到不少环屏说的话。昙惠和佳绣看到自家爷的神情,一颗心提起来,尤其佳绣,胤祯的火爆性子她自认受不住。
胤禟紧走几步,一把拽住环屏,怒喝道:“胡言乱语的东西!”说着就要一巴掌打过去。
萨楚日勒本以为胤祺或者胤禩会拦住他,谁知他二人纹丝不动,在旁边看着胤禟去扇环屏,眼里的怒气说明了一切。萨楚日勒在最后一刻急忙拉过胤禟,她不是忍气吞声的人,不过这一巴掌下去,事情就更大发了,环屏怎么样她管不着,可是会折了胤禟的面子。
胤禟被萨楚日勒拦住,不忿地嚷道:“你何时变得如此窝囊任人欺辱了!”
“你打了她就能解决事儿吗?”萨楚日勒反问。
胤祯气哄哄地对佳绣道:“你怎么料理府上事情的,让乱七八糟的人欺负勒表姐!”九嫂不叫了,胤禟的脸面同样置后。
佳绣知道此事她定会被责怪,于是诚心服错道:“是我处理不当,对不住苏勒表姐。”
“不怪弟妹,是你五嫂身为嫂子没做好表率。”胤祺总算平了平火气,又对昙惠道:“一会儿回府上解释。”
昙惠和胤祺相敬如宾,他从未对她严辞令色过,除却此次。每每遇到类似情况,胤禩都会做和事老,今天没有,他耳朵里回响着环屏对萨楚日勒的侮辱,愤怒不已,却无立场说话,只有默默注视着萨楚日勒。
胤禟发飙时,环屏有些傻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不服气道:“我说的是实话,我们妯娌间哪个不希望苏勒滚得远远的。”
胤祺此刻已经恢复理智,他马上按住想要对嫂子发脾气的胤祯,同时拦住欲再次动手的胤禟,示意胤禩别感情用事。胤禩吸气点头,拉着胤禟,阻止他过分激动。
萨楚日勒感激地看了看两人,不到非常时期,她还不想用暴力解决问题。便认真对环屏道:“我不知道自己凭什么得到如此多的宠爱,可我懂得珍惜,懂得回报,别人为我付出的同时,我也在付出。我不知道是否真有那么多人讨厌我,想我离开,但我不在意,因为讨厌我想我离开的人,不是我在意的人。”
“不说你是脸皮厚,我们都有家庭,你却在破坏我们的家庭。你真可恶!”环屏哼道,反正话说到这份上了,她不再顾忌。
萨楚日勒不怒反笑道:“我嫁人与否和你们无关,苏玛嬷一生未嫁,和所有人相处和睦,我也没看见她老人家破坏了谁的家庭。我们的感情是我们用心营建的,问心无愧。至于离开,我会为在意自己的人留下,不会为讨厌我的人离开。还有。。。。。。”她眨眨眼,故意道:“苏勒从小就脸皮厚,你才知道吗?”
她说完,别人还未消化,胤祯先是笑了:“对啊,勒表姐最是厚脸皮,若是被随便什么人说几句就气得不行,还是她嘛!”他特意在‘随便什么人’上加重声音。
胤禩看着唯恐天下不乱的胤祯,非常无奈,然而,心中竟有些许解气,他自嘲地笑笑,暗叹心思几时变得如此狭隘了。其实若说解气,谁比得过萨楚日勒,她赞许地看看胤祯,眼底盛满笑容。可是片刻间,她忽觉悲哀,为古代妇女悲哀,瞪了一眼胤祯,接着埋怨似地扫了其他三兄弟,四人则感到莫名其妙。
自发生过胤祯府上的事件后,萨楚日勒虽嘴上说得轻松,却并非完全不在意,由那起,她很少去阿哥府上,更别说小住。胤祯因此怪了佳绣好长时间,然而他在那段日子想透了自己多年的困惑,终于清楚对萨楚日勒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出事
康熙四十七年,朝廷局势越来越严峻,上位者心思难猜,下位者小心翼翼,纵然所有事都如往常运作无二,亦令人担忧。五月份,康熙巡幸塞外,期间能看到来朝见的班第,故而萨楚日勒跟着一道去了,只是她万未料到,此一去居然会发生莫大的变化。
萨楚日勒在马车中给自己倒了杯茶,道:“妙颜,知道一会儿在哪儿休息吗?”
妙颜回道:“皇上好像说是在花峪沟。”她说完,复低下头。
路上妙颜很不对劲,从前每次她都端茶倒水,把萨楚日勒照顾妥当,此行见她经常心不在焉,萨楚日勒不禁担心。妙颜自跟她起,从未像现在这般经常神思飘游,愁眉难展。萨楚日勒总是觉得对她有愧,她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她随着自己为奴为婢,自己却还没有为她寻个如意郎君,大好芳华渐渐流逝。
“你最近怎么了?可是受了委屈?”萨楚日勒往妙颜处挪挪:“谁敢欺负我妙颜姐姐,我去找他打架。”
妙颜勉强一笑:“有格格在,谁都欺负不了我。”
“才不是,姐姐定受了委屈,或者有为难的事儿,与我说道说道,看我能否为你分忧。”萨楚日勒道。
妙颜眼里登时湿润,她快速眨眨眼睛,尽量不让自己失态,然后道:“谢格格关心,奴才没事。”
萨楚日勒更加不放心,扯着她的手:“妙颜,我让你叫我格格,让你自称奴才,是不想你被宫中有心人抓住把柄,万一出事,我好办,却不容易帮你。可在苏勒心中,妙颜是苏勒的救命恩人,是我的姐姐,我要陪着你一起过难关。”
妙颜再忍不住,簌簌泪下,似乎有天大的难言之隐,她嘴里念叨着:“不,我不配,我不配。。。。。。”
“谁敢说不配?思妍是我最疼的妹妹,沅溪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你,是我最亲近的姐姐。”萨楚日勒没对任何人说过她心里的想法,不代表她心里没有衡量,兄弟方面有几人很难比较出来,姐妹容易得多。
“我呢?我是什么?”外面骑马的胤祯忽然从马车窗口探头。
萨楚日勒和妙颜俱是一惊,妙颜连忙擦掉泪水,敛起情绪,起身给胤祯请安。胤祯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笑容中竟带着少有的威严,妙颜惊得低下头,往后退一步。
萨楚日勒看着两人感到奇怪,平时没见过妙颜怕胤祯啊,她认为是自己多想,转而对胤祯道:“在马车外偷听我们谈话,有礼貌吗?”
胤祯丝毫不以为杵,嬉皮笑脸道:“你们谈话声音大,怎好意思怪我。”
“得,不和你辩理儿。”萨楚日勒此时比较关心的是妙颜。
胤祯不放过她,追问道:“你还没说我是什么呢。”
“你是被惯坏的猴子。”萨楚日勒没好气地瞥他一眼。
妙颜看着两人互动,想起他们儿时的互动画面,不禁感慨。一样单纯,一样诚挚,仿佛时间不曾逝去,究竟是掩饰的好,还是他们之间永远无须掩饰,无需算计?
萨楚日勒再三追问,妙颜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道自己坐车坐累了,休息不够。萨楚日勒将信将疑,用膳时总是给妙颜留下些有营养的,每次休息也让妙颜睡她的床,妙颜若坚持不肯,她便以‘你不睡好我难以安睡’相挟。
此行萨楚日勒除了见过端敏,还见过思如思婷思妶思娅。可四位公主中,且不说思妶思娅,思如曾经是她儿时相处非常好的大姐姐,随着时光迁移,见面稀少,童年那份深厚情谊渐渐淡了,言行举止疏远几分,也就思婷和她感情还算不错。萨楚日勒想到远嫁的思妍有点害怕,她怕和思妍的姐妹情份也会变淡,单是思及此,她就觉得伤心,毕竟,思妍于她,和思如思婷不同。
九月份,十八阿哥胤祄病了。萨楚日勒与胤祄接触不多,她知道康熙极疼爱这个儿子,看着康熙日渐消瘦,身边的妙颜愈发反常,萨楚日勒不知该如何帮助二人,隐隐有些不安。更奇怪的是,每次出京胤祯会十分活跃,而今次,自胤祄病后,他找她的次数少了很多,胤祯何时敛性了?
最让人不放心的该属胤礽,他对外的暴戾萨楚日勒听许多人说起过,她本是不信的,在自己面前那样温润如玉的二表哥怎会和暴戾沾边?诽谤太子的罪名很大,因此萨楚日勒暗中观察胤礽,终于无奈的接受了事实,只是她不明白,对她万般呵护的二表哥为何还有另一个模样?面对胤礽的温柔和残暴,萨楚日勒总在猜测,他究竟对谁是真对谁是做戏?本想找个机会好好和胤礽聊聊,然而,胤祄的病危将一些打乱。
萨楚日勒疑惑地看着妙颜,从用膳时妙颜就不对劲了,已到夏末,妙颜没怎么活动,不至于满头是汗啊。她刚要发问,就闻外面报胤祥派人来有事求见。萨楚日勒没作多想,命人放其进来,话音刚落,外面便闯进来个人。
胤祥的随从,萨楚日勒认得他,看他失了礼数也没怪罪,急问:“慌慌张张的,怎么了?”
那人扑通跪下,慌忙道:“格格,您快去救救我们爷,爷和太子爷都被抓了。”
“什么!”萨楚日勒大惊,忘了叫他站起来回话,便问:“你说清楚点,被抓了?他们被谁抓了?”
“是皇上,皇上命人将太子爷和十三爷抓起来了。”他不断给萨楚日勒磕头:“求您去救救他们。”
萨楚日勒激动地到他跟前:“为何会被抓?他们犯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