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
看来王崇林才是春草园的伯乐啊。
他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把多出的十六亩地全部开垦播种好了,时间也是错开的,两个月后,几乎每隔两天就能收获一亩地。因此种出的粮食成几何倍数增长,很快就屯到了一千石左右。
洪灾发生以后,俞州府一直在开仓放粮,如今粮仓已经快见底了,却还有大批难民食不果腹。
于是,苏然提出了设立粥棚的建议。
“虽说下面每天都呈报上来放了多少粮,接济了多少灾民,可真正落实了吗?越是荒年,那些贪官污吏越心黑呢。”这批粮食究竟有多少入了百姓的口袋,还是值得商榷的,下面递上来的文书越来越哭穷,就巴望着有更多的灾银拨下去。银子是拨了一批又一批,效果却不尽如人意。
南方的战事一团乱麻,朝廷几乎管不了北方的这次大灾,所有抗灾事项,全都由诚王一人扛着。
要花自己的钱,诚王当然慎之又慎。
他用拇指摩挲着杯口,把苏然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问道:“若是设立粥棚,现有的粮食能支持多久?”
“一天不超过七百五十斤的话,就能一直供应下去!”
诚王当即一敲桌子,决定以奎狼营所在地方为中心,在五里外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设立粥棚,每个施粥点每天供应一百斤米,八十斤面,熬粥做饼,施舍给饥肠辘辘的灾民。
诚王的设立的粥铺,供应的是最好的粳米白面!
此消息经过连日来领粥的灾民口口相传,迅速传遍了整个大惠朝!所有人都称赞这位年轻的王爷,竟能剩下自己的口粮来接济灾民,实在是世间罕有的一位爱民如子的好王爷。尤其和南方那些腐臭的大老爷们一比较,恨者更恨,亲者更亲。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变数
四个粥棚合算起来,每天四百斤的米,大约能熬出二十大锅粥,容纳接济的灾民能达到两千来号人。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前来领粥的人越来越多,粥棚渐渐有些负荷不了了。
但好在雨时已过,洪水正在慢慢退去。还未至秋分,农时并没有耽误。等节气到了,新一轮的庄稼播种下去,日子就会好过起来,现阶段正是最难熬的时候。
苏然掐准了时间,决定加倍供应米面。如今春草园里的粮食,撑到秋种时节不是问题。她只跟王崇林交代了一句,他就加倍力气干活儿,简直恨不得把时间捋长了用。幸好春草园里种庄稼不用除草施肥,他打理起三十亩田游刃有余。
自从粥棚开设了以来,苏然几乎没有一天过得安稳,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余粮够不够,米粥熬得稠不稠,她甚至还亲自到棚里视察过。见到那些面黄肌瘦的人喝下了热滚滚的粥水,发出满足的喟叹,她的心里就有一种难言的幸福感。
原来心系苍生是这样的一种感觉,沉重的,充实的,又好像永不满足似的。以前她从没想过,一心只想过好自个儿小日子的她,有一天会想尽办法让更多的人吃饱饭。也许是因为和诚王处久了,被他的一些忧国忧民、爱民如子的情怀感染了吧。
上半年提供给诚王的麦种,他已经圈出了一顷地,就等着今年秋分种下去了。
诚王妃的陪嫁还有两百顷土地,如今这些庄子都由苏然代为管理,她的手头也留下了一些种子,打算挑出几百亩地试着种种看。
大灾刚过,诚王给他名下的几个庄子全都免了租子,苏然也在琢磨着要不要也学学他。
诚王听闻她的想法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免就不必了,少收些吧,毕竟昭儿还小,每年给他存些银子,将来办事手头也宽松些。”
苏然听了他的话,也把原来的五成地租减少到两成。
今年的租金是收不上来了,几乎所有的农田都是颗粒无收,于是她给佃户们赊了口粮,又赊了种子,让他们来年补齐。
诚王的粥棚已经声名远扬,最近聚拢在奎狼营四周的灾民越来越多,几乎快要达到一万人的承受临界点了,有些人远道而来,排了一天的队却也没能领上一碗粥。
苏然此时萌生了一个想法:与其僧多粥少,紧巴巴地养着他们,不如招他们做些农活儿。
“雇灾民做佃户?”这天用午膳时,诚王听了苏然的建议,停下了正在夹菜的手,不确定地问。
“是啊,现在这些人每天只靠施粥过活,肚子都吃不饱,不如雇他们去种田,给他们一条生路。农忙时节快到了,田里也却人手。”
“这个主意我不是没想过,但这些逃难来的人鱼龙混杂,不知根底,弄不好会扯出不少麻烦。何况等灾过了,大部分人都是要回原籍的,到时候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果然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么,苏然也没心思吃饭了,心不在焉地捧着碗,眼神涣散,低着头喝了一口浓汤。诚王看她光喝汤不吃菜,亲自夹了一片蘑菇,放进了她面前的碟子里。
“这道小鸡炖蘑菇做的很入味,如今你的厨艺见长了。”
苏然回过神,听见他夸奖的话,低着头得意地笑了。她把蘑菇丢进了嘴里,扒了两大口白饭,越嚼越香。
虽然诚王点出了雇灾民的风险,但她还是决定招一批人试试。不过为了防止出现弃田回乡而留下烂尾地的情况,她这次决定只招一批长工,等一年后摸清了他们的人品,再把田地租给可信任的人。
招工告示很快就贴了出去,条件很优厚,包吃住、提供牲口和种子,每年还另发五斗粳米十斗白面、二十尺布。这样的条件对于这些朝不保夕的人来说,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一时之间,闻风前来应招的人还真不少。
大概也是受到了苏然的启发,诚王也决定趁此机会,扩充军力。他打算在奎狼营之外,再编一支新的军队,名字都已经起好了,尾虎营。不过因为没有得到朝廷的批准,这支军队有那么一点见不得光的感觉。现在他还没有到了和太子兵戎相见的地步,所以这件事只能私下里秘密进行。
又到一年露月时,小秦昭满两岁了。和去年大操大办的热闹相比,今年他的生日则低调的多。苏然亲自下厨炒了几样家常菜,下了一锅长寿面,就凑成了一顿生日宴。
没有宾客祝贺,只有家人陪伴。晴枝送来了亲手做的小衣裳,苏然第一次学做鞋,花了很大心血才给他做了一双白底小皂靴。乌青的绸面没有绣花,鞋底很厚实,最适合走路还不稳当的小孩穿。小秦昭似乎很喜欢这双靴子,握在手里使劲儿地甩着玩,还想自己穿上。可惜他人小力薄,手脚又极不协调,套了半天也没把脚给塞进去。
他拿着小靴子,放到苏然的手里,奶声奶气地说道:“嘟嘟,穿脚脚。”
这是要让苏然给他穿鞋,小秦昭还不太会说话,常常词不达意。诚王从来没有猜对过一句,倒是苏然每次一听就懂。
苏然把他抱到腿上,握着靴筒往他的脚上一套,肥嘟嘟的小脚丫就塞了进去。再拉着靴筒的两边往上提了提,穿稳了之后,才放他下地。小秦昭脚刚沾地,就抡着小短腿跑到了诚王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仰着脑袋看着他。
诚王抱起了他,叉了一碗面条,亲自喂他吃。他做这些事还有些不顺手,但苏然没打算帮他,她觉得男人带孩子的时候有种别样的魅力。
小秦昭抿着一根面条,刺啦一声吸进了嘴里,呵呵笑了起来。
“好好吃饭,不许拿粮食开玩笑。”诚王虽然说着严厉的话,神色确是柔和的。
小秦昭瞪着无辜的小眼睛,听话地咀嚼着面,一口咽了下去。喂完了面,又喂他吃了一碗蛋羹,才放他下去自己玩了。
这下才轮到苏然和他两人吃饭。
小辈先吃饭先离席,这在古代是败坏规矩的,也只有在秦昭生日的这一天,诚王才这样放纵他。平时他对待儿子,也是以严厉居多,小秦昭虽然不像宝玉怕贾政一般怕自己的爹,但也不敢过分违逆诚王的意思。从他小小年纪开始,诚王就建立起绝对的父亲权威。
苏然给诚王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手中的酒杯,先敬了他一杯。
“景鸿,谢谢你。”这三个字她很早就想对他说了,千言万语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最后只汇成了这一个词。她想今生有幸能和他相遇,无论最终他们的结局如何,她都不会后悔的。
诚王执起了手里的杯子,带着笑意仰头而尽,馨香的酒水沾湿了他的唇瓣,亮晶晶的。
诚王凝视着她的眼神,神色渐渐变得专注认真,他缓缓低下头,两人的脸越来越靠近,苏然都能够闻到他呼吸中散发出的酒香味。
“殿下,有急报!”帐外传来一声不适宜的喊声,原本情动的气氛瞬间当然无存。苏然急忙扭过了脸,把酒当做茶一般灌着,她只想找些事做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诚王拿过了她手里的酒壶,伸出拇指按了按她唇角的酒滴,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嘴唇,极具挑逗意味,苏然的脸瞬间更红了。
诚王搁下酒壶,忍着笑意,转身离开营帐。他掀开门帘,外面站着的杨峥朝里面瞥了一眼,看见了苏然后挠了挠头,憨憨一笑。
诚王在他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疼得他龇了牙。直到诚王走远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得上司不爽了。
这天奎狼营里,从南方来了两个人,带来了一条不太乐观的消息:太子登基了。
“战事绊住了他几个月,他也是时候按捺不住了。”诚王的指尖玩弄着一把断箭,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每次他在议事时,都喜欢摩挲着这把断箭。
“可是没有先帝的传位遗诏,也没有传国玺印,如此鲁莽登基,恐怕不足以服人心。”一位老者坐在侧边的太师椅中,佝偻着腰背,满脸褶子,一双精明的小眼睛闪动着光。
“彭王拒不臣服,已经在容城自立为王了。”另一边的椅子上,一个腮帮子突出的壮年男子接着说道。
“我这位皇叔,还是这么心急呐,”诚王听了这话,一笑而过,站起来对身边的这两人说道,“南方的事情暂先撤出,由他们二人去斗。两位先生此行辛苦了,我已命人备好了毡包,明日我们再详议。”
事情到了这一步,一直都还在他的计划之内,只是突如其来的洪灾为他添了一些麻烦,果然是上苍要磨练他么。为此他不得不改变策略,只能先把老师从南方调回来了。
何况已经过了一年,他们父女二人,也是时候相认了。
晚间,当苏然听说自己的父亲还没死的消息时,先是震惊,继而欣喜,最后恐惧。
苏济铭可是最了解他女儿的一个人,可她对苏然的过去一无所知。凭她的这点道行,在他面前说不上两句话就被打回原形了吧。到时候露馅儿了怎么办?以苏济铭的手段,会让她不得好死吧。
凌迟?沉塘?火炙?五马分尸?
躺在床上的苏然越想越害怕,脸色一片乌青,抱着被子滚来滚去。
她无声的哀嚎着,难道真的要装失忆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苏老爹归来
苏然拿着诚王妃的嫁妆单子研究了许久,发现其中一处庄子离奎狼营不远,做骡车的话大约一天的功夫就到了。
她请诚王派人去摸了摸底,一共只有两百多亩地,算是所有陪嫁庄子中的边角料了。以前也是租给佃农种的,但那边地势较低,这次受灾最为严重,几乎成了荒地,佃户都跑了大半。
苏然这次招了一百号壮劳力,打算近期就把他们送过去。她先派小陈管事去修葺屋舍、采买牲口和农具,做一些前期的准备工作。
出发当天,苏然把二十石麦种装上了车,细细嘱咐道:“如今形势不大好,你们一路小心,若是遇上抢粮的,还是保命要紧。”
又交给陈鹏一百两银子,接着说:“添几头水牛和驴子,剩下的钱你看着办吧,别委屈了自己。”
陈鹏一一应了下来,骑上了骡子,先领着十多个会修屋子、会打家具的长工走了。
忙完了这件事,苏然就暂时丢开手了。眼下还有另一件更严峻的事情盘桓在她的心头,简直让她如临大敌。
探子来报,苏济铭已经启程前往俞州了。
苏然思前想后想破了脑袋,也只想到了一个办法来应对接下来的情况。
这两天,她对着诚王使劲儿撒娇,说自己太思念晴枝了,呆在军营里太无聊,想跟她唠唠嗑。诚王禁不住她磨,只好同意了。
有了诚王的许可,她就抓紧一切时间,从晴枝那里恶补以前在苏宅的事迹。可是她也不敢问的太露骨,只能在聊天的时候尽量套一些话出来。
“晴枝,你的家人呢?”
“我也不记得了,打小我就被人伢子卖了进来。这次大灾,我看到处都有卖儿卖女的人,想来当年我也是这么被卖掉的吧。”说起这个,晴枝并没有特别的情绪,从始至终都很平静,苏然便继续套话。
“那你跟着我有不少年了吧。”
“可不是呢,姑娘穿开裆裤的样子我都见过呢。”
“去去去,没个正经,”苏然佯装锤了她一拳,喝了一口清茶,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那你觉得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倒奇了,姑娘怎么反倒来问我?”晴枝把针线箩里的碎布码成卷儿,用丝线一只只捆好,抬起头认真想了一会儿,接着苏然的问题答道,“老爷,自从没了夫人以后就不大笑了。嗨,这些话也不是我这个做下人的该议论呢。”
苏然被她这样高的职业素质急得冒汗,什么都不肯说,她还怎么打探消息呐。
她只好没话找话,随口问了一句:“咦,你见过我娘吗?”
晴枝停下手里的活儿,奇怪地看着她:“夫人三年前才没的呀,那时候姑娘已经记事了吧。”
“咳咳咳,”苏然喝了一口水被呛到了,她可不敢再胡乱说话了,没得什么情报都没套出来,还把自己给卖了。
她只好改变策略,直面出击:“这不我爹快回来了,我得送点礼物表表孝心,就是不知道该送些什么呢,你可知道我爹的喜好。”
“姑娘这话就是玩笑了,我在姑娘屋里当差,哪里知道老爷的喜好?”说罢眨着眼睛盯着苏然望,直把心虚的苏然看得落荒而逃。
这条路行不通,苏然只好转向攻克诚王。
这天吃过饭,诚王难得有兴练大字,苏然见他兴致好,就做了一道炸春卷,给他作为饭后小点。诚王挺喜欢吃她弄出来的这些小花样的,他夹起一块热乎的咬了一口,嗯,是他喜欢的鸡蛋豆腐馅儿的。
“锦鸿,我爹什么时候到呢?”
“三日后。”
“啊!这么快?”苏然一惊,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