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之前的这些麻烦事都是小陈管事解决的,苏然几乎万事不管,听这些事情也当作笑话听的,可如今没了帮手,她只好当缩头乌龟。
但不遭人忌是庸才,总不能因为怕了这些,就当一辈子的乌龟。何况穷则思变,如今她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没法再逃避了。
于是她挑了一个晴好的日子,把铺子里的桌椅全部擦洗得干净锃亮,又翻了翻黄历,挑了个良辰吉日重新开张。同时,她又想起了之前准备开第二个铺子的计划,那个当初因为种种原因搁浅的计划,在现在看来,似乎时机已经成熟了。
最后她又翻出了自己的所有积蓄,把铜板数了一遍又一遍,还是狠下了心,一口气添置了十几只宽口胖肚的白瓷坛子。再请木匠沿着墙壁打了一个长条形台面,还有一块新的匾额——酥记零食小铺。
很久以前因为嘴馋,她也是研究过一些零食的做法的,除了捣鼓出了甜脆的红薯片,爽口的香菇酱,还新研发了香浓味足的卤蛋和鲜甜酥脆的栗蓉馅饼。
去年春草园里种了两棵栗子树,经过一年的栽培,已经和外面三四年树龄的栗子树毫无差别了,即使枝干很粗壮,也被满枝桠的毛栗子压弯了。地上掉落了满地熟透了的栗子,如刺猬一般的外壳开了口,有两果的也有三果的,个头极大,如蜜一般甜。
糖炒板栗虽然好吃,但难度太高,苏然也没那个力气去炒,不过她却知道一个简单的栗蓉做法。
先把栗子剥干净用石舂子捣碎,加一点冰糖和油,用小火慢炒,一刻钟就能炒出细腻的蒜蓉了。再把蒜蓉加进擀好的面皮中,重新裹好擀成烧饼状,切成小块用油锅煎熟就行了。考究些的还可以刷上一层蛋黄液,再用烤箱烤出来,小厨房之前添了一架烤炉,现在正好派上了大用场。
这天是她第十二次实验做酥饼,当两刻钟的时间刚过,就迫不及待的熄了火,取出已经烘烤得酥酥脆脆的栗蓉酥,金黄色的酥皮油亮亮的,入口即化,十分美味,这一次总算过关了。这道点心是她花了许多心血才做出的,不仅美味,而且每天做出的数量也有限,所以价格自然就不菲了,苏然打算把这种饼作为高档点心销售,定价在每只十五文左右。
除了甜品,苏然也在追求多元口味,凌州人的口味重,但是吃辣椒的人不多,主要原因是如今的辣椒还多为药用,平常百姓不会想到拿来做菜。但苏然相信当辣椒普及的时候,一定会收获一大批无辣不欢的狂热爱好者的,于是她决定率先把辣味引入到食物之中。
经过反复思考之后,苏然打算试着做几种自己前世最爱的零食——麻辣豆干。
做这种小吃,无非煎炸两种方法,苏然两种都试了一遍,觉得炸的口味更好些。新仓坊有个老余头,做了几十年的豆腐了,他家的茶干是祖传秘方,香味浓郁,咸淡适中,还有一种独特的味道,似甜似咸,口感非常丰富。用他家的茶干做出来的麻辣豆干,不仅味道正,而且一点也不呛喉,苏然在一盏茶的时间里就把自己试做的豆干全都吃完了,虽然味道还不够完美,却让她越吃越想吃,越吃越够味。
麻辣豆干、香菇酱、红薯片、卤蛋和栗蓉馅饼,勉强凑出了五样小吃。只靠这几样开一家店显得单薄了些,但在前期,苏然是打算把这些小食配合鲜汤出售的,等汤馆重新步入正轨,利用这段时间积累的人气,再把第二家铺子推出去。
新仓坊和凌州城里的其他地方一样,比之以往萧条了不少,铺面关了近一半,人口也减少了大半,这个时候开铺子,苏然的心里也没有底。不过好在新仓坊临靠码头,自从互市开了之后,内陆的商船也时常停靠在这边。这些外地的商人们把中原的丝绸茶叶等货物卖给草原的牧民,再从互市里低价买入牛羊等草原特产,高价贩卖给京城等繁华之地的大老爷们,如此来回倒货,每一趟都能赚得盆满钵满,让苏然好生羡慕。
多亏了这些阔绰的商贩们的到来,苏然的小店倒也能经营下去,因为燃记的食物风味独特又实惠,一段时间下来也有了几个回头客。
小吃方面香菇酱依然最受欢迎,麻辣豆干从一开始的无人问津,到后来销量越来越大,很多商客甚至在临行前会买上一二十斤带走,如此看来用不了多久,豆干就会赶超香菇酱了。卤蛋和红薯片反应平平,孩童比较爱吃,有些家长多赚了一点钱,也会买点给孩子们解解馋。
不过出乎苏然意料的是,她最满意的栗蓉酥却销售不太好,难道是卖得贵了的缘故么?
苏然疑惑地拿起一小块酥饼,咬下了一口,细细咀嚼品尝着,香甜的口感在舌尖一丝丝化开,吃完一块仍然觉得意犹未尽。苏然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味道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第二家了,应该对得起这个价呀!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一年又一年
由于麻辣豆干的销量节节攀升,苏然几乎都来不及制作了,虽然生意一天天好了起来,可是一个人顾店太辛苦了。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没日没夜地操劳,苏然发现自己的肤色都变得暗沉不已,于是她决定招一个人来帮忙。
新仓坊是工人聚集地,要招工也不算难事,招工启示刚一发出,就有几拨人前来应聘了。最后苏然雇了一名手脚利索,说话干练的大姐,姓曹。其以前帮过有钱人家洗衣服,能吃苦,打扮清爽,后来因为主家搬离了凌州城,她才丢了饭碗。
经过一轮商谈,最终敲定了三百文的薪酬,包吃住和四季衣裳。曹大姐对样的待遇很满意。
当天,苏然就领着她参观了自家的小院子:“以后你就住在西厢房,那边的被褥床垫都是干净的,你拿出来晒晒就成。我这里没什么难做的事情,就是活儿比较重,小厨房只有我一人能进,你只要负责前面跑腿就成,不过磨面舂米这些杂活儿也要做,可有问题?”
“没问题,这些事儿我常做,衣裳我也能洗,保管洗的干净。”曹大姐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站在万恶的资本家角度,苏然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这相当于花一份工资请了两个干活儿的人,跑堂加保姆。这么便宜的事儿,苏然当然是一万个愿意。想不到从前总是同情弱者的她,居然有一天摇身一变成了剥削者,不过她还没到丧失良心的地步,起码保证了曹大姐的伙食比别家工人强多了,不仅顿顿能吃上白米白面,三不五时还能沾点荤腥,这可是过年过节才有的待遇。
这天刚吃完午饭,曹大姐主动收拾了碗筷,去井边打水洗碗。苏然惬意地回到屋子里睡了一会儿午觉,醒来后想起小厨房里的茶干快用尽了,不禁叹了一口气,果然悠闲的时间也有限呐。
赶在太阳落山前急忙忙赶到老余头的豆腐摊,买下了所有茶干,又买了几斤豆腐皮,因为她打算开辟麻辣豆干系列,下一个产品就是麻辣豆腐皮。
老余头见苏然买的茶干量越来越大,忍不住问道:“小娘,今天二十斤茶干都卖给你了,你明儿可还需要?”
“要呢,余爷爷,要不以后你专供我们家豆干吧,每天再多做十斤。”苏然捏起一块茶干咬下,含糊不清地说。
老余头挠了挠光秃秃的头顶,一脸不可置信地问:“你们家的辣干卖得这么好?比我家祖传的茶干还好?”
“那些人就好这个味儿,也多亏你们家茶干的味道正呢,”苏然顺口拍了拍马屁,以后还要靠他长期供货呢,嘴甜些不吃亏,“再给我一块豆腐,回家做鱼汤喝。”
老余头从旁边的木桶里拿出一块水灵灵嫩生生的豆腐,用荷叶包好交给了苏然。苏然买了不少东西,一时间两只手拿不下,老余头只好把放在一边的竹筐拿来,清空了里面的物件,把苏然买的东西都装了进去,让她直接提回家。
“真是太谢谢您啦,待会儿我再给您送来。”老余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苏然却没立即离开,视线被刚从竹筐里拿出来的一只草编蚂蚱吸引了。
“这蚂蚱真有趣,是您自己编的?”苏然凑近了去看,这件小东西编织的天衣无缝,栩栩如生。
“闲来无事,编个小物件哄孙子顽的。”
熟悉的物品唤起了她遥远的记忆,她记得小时候总喜欢驻足在民间编织艺人的摊子前,观察他们神奇的双手迅速地翻飞,小老鼠、小蜻蜓、小龙和小蛇,从他们的手中一个接一个“蹦出来”,形态各异,好似有生命般鲜活。而这时候爸爸总会给她买上一只,然后牵着她的小手走回家,只可惜过不了多久,新鲜的蚂蚱就枯黄了。
苏然的情绪有些低落,最近她总是容易想起前世的事情,也许是一个人孤单太久了吧。她收拾起惆怅的心情,拿起自己的东西往回走。老余头的竹筐又轻又结实,和普通的藤筐很不一样,恐怕这也是他自己编的吧,想不到除了做豆腐,他还有这手艺,做的东西轻巧又耐用,都可以拿出去卖了。
想到这里,苏然突然冒出了一个点子。
一阵兴奋感燃起,她急忙加快脚步回了家,把东西放下后又匆匆返了回去。
“余爷爷,竹筐我还回来了,”苏然拍拍竹筐的底部,紧绷的竹条错综交织,纹丝不动,“您编的框子真不错,编一些小只的卖给我吧。”
苏然之前一直想不通栗蓉酥为什么卖不出去,她也请了不少人试吃,都说味道不错。所以她觉得既然不是口味不好,那就是卖相的问题了。一只售价十五文的酥饼,却连个像样的包装都没有,也确实寒碜了些,如果苏然是顾客,也会觉得这钱花的不值。
那如果用小竹篮包装好,扣上彩绸花之类的装饰,想来确实要吸引人的多,既然打算走高端路线,那面子也得做足才行。
老余头听说苏然要讨几只小筐子,满不在意地说:“这东西不值钱,我送你几个便是。”
“这可不行,余爷爷,以后我要的多呢,你要白送可吃不消,”说着她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接着道,“还记得上次我请你尝的栗蓉酥吗,我是用来装那个的。先做几只能装下六块酥饼的框子吧,要带盖子的那种,可好?”
“就你这丫头鬼点子多。”老余头一听就知道她要用来做什么,虽说着揶揄的话,却也佩服她小小年纪就能想的这么周全,更是一人撑起了家产,这在凌州城也是独一份了。
“这东西不难做,明日你来取吧。”天色渐暗,老余头收拾了摊子,临走前把那只草蚂蚱送给了她。
苏然提着拴住蚂蚱的草棍子,轻轻晃了两下,草蚂蚱立刻如活过来似的弹跳了起来。
老余头的手艺十分精湛,编织的小竹筐小巧玲珑,平平整整,他还编出了方便提携的手把,实用性大大增强。在里面铺上崭新的油纸,整齐地码放好栗蓉酥,用红绸带系好竹盖。经过这番包装,栗蓉酥的档次立刻提升了一倍。
于是,苏然一整天就在燃记里兜售这种“新”酥饼,改头换面的酥饼确实得到一些人的青睐,他们愿意买下一两盒,用来送人。
从此以后,百般艰难的栗蓉酥也终于走上了正轨,虽然一小筐酥饼价格不菲,但也渐渐吸引了一些中高档客户,吃腻了油重甜齁的传统糕点,像栗蓉酥这样的小清新甜点,总能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日子平静流过,苏然渐渐把重心放到第二家铺子的筹备上来,燃记就基本交给曹大姐打理了。出了原来的几样小吃,她还添了几样新品:烤香肠、麻辣腐竹、麻辣干丝、香脆锅巴,她还从互市里购回了牛奶,与春草园里种出的水果混合,开发了两种新饮品——牛奶桃子汁和牛奶哈密瓜汁。
燃记渐渐打响了名声,趁着这股热劲儿,当第二家店铺开业的时候,已经是秋末时节了。这个时候苏然的店铺生意已经十分红火,不过也时常有人来找茬,最严重的一次是几个混混砸了她的场子,桌椅板凳被踹得东倒西歪,锅碗瓢盆被砸了个遍,苏然经过一年多的磨练,早已不是吃素的了,她二话不说牵出了小黄,直接放狗咬人,追得那几人屁滚尿流。
虽然小胜了一回合,但是第二天苏然就发现,其中一名混混居然拿着肉骨头引诱小黄,这么看来,恐怕那肉骨头里添加了不少药剂吧,好狠的心!好在小黄平时只吃苏然递给它的食物,对于陌生人递来的东西,它也懒得搭理。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梁子也结下了。从那以后铺子里就没有太平过,小偷小摸是常事,偶尔还会碰上无赖来挑衅,气得苏然在柜台上随时备了一把刀,扬言这些小畜生再来找麻烦就直接砍死。
因为这事,苏然彪悍的名声也彻底低传了出去。最后还是当地的地头蛇齐虎出面,调停了此事。
要说齐虎此人,苏然只见过一面,还是燃记第一次开张的时候他来捧场的,苏然大约知道他是小陈管事的朋友,这次大概也是看在小陈管事的面子上,替她解决一个麻烦。但人情确是欠下了,有他的名头罩着,铺子里总算清净了许多,明目张胆使绊子的人也不见了。
虽然不时还有流言蜚语传出,对她的清誉造成了负面影响,但既然选择了做生意这条路,她早就做好了被人说长道短的觉悟,只要能多赚钱,她才不在乎究竟谁眼红了。这一年来,她也赚到了一些体己,从原来一穷二白的生活,总算跃入小康阶层了,于是她给自己的下一年目标是——步入小富阶段。
爆竹声中一岁除,鹅毛大雪片片飞,除夕之夜,凌州城家家户户响起了鞭炮声,曹大姐回家团圆了,只留下了苏然一个人。这已经是她在大惠朝的第三个新年了,回顾往年总有一些不真实的感觉,明明只有两年多的时间,她却像走完了一生一般漫长。
温了一壶清酒,苏然独自小酌,雪花随风飘零,从敞开的大门飘了进来,落在冷冷清清的地上,化为水滴。苏然的手脚冰凉,即使喝着热酒,也无法暖身,她的心情在这样的夜晚总是格外寂寥。
平时忙忙碌碌,她几乎无暇胡思乱想,可是但在这个微醺的夜晚,她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一个人,即使那人的音容相貌已经渐渐模糊,但他犹如烧红的烙铁,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这份印记,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愈发明显。
也许是心太累了,也许是喝醉了,苏然伏在桌子上,把玩着面前的空酒杯,双眼却是失神的。突然间,趴在门口的小黄抬猛然起了脑袋,灵敏的双耳微微掀动,像是发现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