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声,一箭射出。不知是他的箭法不过关呢,还是那雄鹿实在跑得太快,箭矢斜斜插在了离鹿身足有数米的草地上。乾隆怒叱一声,想要再次开弓,谁知雄鹿却跐溜钻进了林内,乾隆毫不犹豫地纵马冲进了树林。
吴书来大喊道:“皇上!皇上!林内危险啊!”
而乾隆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林木内,吴书来大急之下对周围的侍卫呵斥道:“快给我去保护皇上,皇上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们都得被满门抄斩!”
数百名侍卫哪敢迟疑,慌忙催马,呼啦啦的如潮水般涌进了树林。
山林的边缘林木并不稠密,叶朔不紧不慢地催马在枝叶间缓驰着,周围的枝叶到处可以看见幢幢人影,王公大臣们显然也得到了消息,纷纷从别的地方赶来。 “皇上!皇上!”,焦急的呼喊声在林间回荡着,鄂勒哲神色也露出焦急之色,对叶朔说道:“兄弟,皇上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叶朔不咸不淡地说道:“危险?当然有,喝口凉水还怕呛死呢!”
鄂勒哲神色一窒,双唇翕动了几下,终于问道:“兄弟,你能告诉我今天这样做的原因吗?”
“哪样做?”叶朔反问道:“他不是你的郭罗玛法吗?你什么不去问他?”
鄂勒哲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手中的马鞭狠狠都抽向身旁的林木,打得枝叶乱飞。
“嗷……!”,突然树林深处传来了一声虎啸。鄂勒哲浑身一震,身下的马匹更是不安地乱捣着蹄子,他脸色剧变,向叶朔喝道:“兄弟,我们快去看看,有猛兽,郭罗玛法可能会有危险!”
说完也不管叶朔有没有跟上,催马向虎啸的地方冲去。叶朔并没有跟上去,眼看着鄂勒哲消失在林内,而是换了一个方向,继续不紧不慢地前进着。叶朔心里异常烦乱,没想到自己远逃关外仍然摆脱不了那人的阴影,数年之后竟然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再次见到了他。死,对于一个真正的军人来说并不是很可怕,每次去执行任务时都抱着可能牺牲的念头,要他向那人卑躬乞命,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得好;只是他不明白,自己这个亲爹既然那么不关心自己的死活,现在这番做作又为了哪般?
叶朔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忽然,身侧不远处传来马匹凄厉的嘶鸣声,叶朔心头一紧,自己这样乱闯可别撞到了哪头猛兽的窝里去,他可没有生裂虎豹的能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遇到什么危险了,他能感觉到身下马匹开始不安起来,周围可能真的潜伏有猛兽。他想马上回头就走,但想到刚才的马嘶声,难道就这样见死不救?他终究还是狠不下那心,摘下弓箭,催马向那个方向奔去。
叶朔刚拨开一根树枝,就看见不远处一匹骏马发了疯般冲了过去,“哎呀!”一道黄色身影从马背上落下,滚进了灌木丛中。叶朔迅速就判断出那匹马正是乾隆的坐骑,而那道人影不问可知必是乾隆了,他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丛灌木,并不断打算过去。正在叶朔想着是不是该退走的时候,突然浑身打了个寒颤,他猛然向前方的树下望去,“喵呜!”,形同猫叫的声音响起,赫然是一头成年的花豹,一双蓝绿色的兽眼紧紧盯着他。
“咴咴……”,□的骏马一声猛嘶,人立而起,叶朔整个人向马下摔落。他临危不乱,一把抓住身侧一根粗壮的树枝平稳地落在地上。身形才站稳,他已经发现花豹自树下走出来,慢慢向他逼了过来。叶朔迅速张弓,一箭射了出去,花豹灵敏地向又闪去,箭矢从它的肩胛骨滑过,带起一蓬黄毛。花豹“喵呜!”一声怒吼,加速冲了过来。叶朔来不及射第二箭,将手中的猎弓劈头砸了过去,现在他恨不得手头有一把突击步枪,狠狠地给花豹一梭子。花豹的速度是如此的快捷,身体一歪,猎弓咋在了空处。叶朔没等那花豹扑到就提前向一棵大树后侧翻而去,果然他刚翻到树后,花豹已经到了他原先站的位置。他拔出腰间的短刀,半边身体掩在树后,与花豹对峙起来。
忽然,杂乱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有人喊道:“在这里!”
花豹闻声刚一侧头,”嗖嗖!“数十支箭矢尖啸着射了过来。“嘭嘭!”箭矢着肉的声音让叶朔心里一松,花豹被箭矢的冲击力带着连连后退,还没等它有什么动作又是一波箭矢飞了过来,鲜血汩汩而出,花豹低低的嘶吼着,挣动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兄弟,你没事吧?”鄂勒哲提着猎弓,带着一群侍卫从树后钻了出来。那群侍卫一眼看见从灌木丛里摇摇晃晃站起来的乾隆,惊呼着“皇上!”,直接绕过叶朔奔了过去。鄂勒哲马上也跟着跑了过去。
叶朔猛呼了几口气,刚才的紧张才平复下来,他正要离开之时,身后传来乾隆的声音:“永璂,朕要和你谈谈!”
“什么?永璂?”鄂勒哲呆在了当场,周围的侍卫们也都愕然地望向叶朔,在他们的记忆里这个名字早已经消失了数年,没有人认为十二阿哥还活在这个世上。
叶朔头也不回地说道:“有什么好谈的,永璂在那个晚上就已经死了,现在我叫叶朔。”
森林外的草原上,数位亲王、官员和吴书来带着侍卫站在远处,望着一处小山包上的乾隆和叶朔,人群中的鄂勒哲呆呆的望着远处的那两个人,脸色都发青了。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兄弟的亲爹是谁,想起自己在郭罗玛法面前痛骂的那些话,鄂勒哲险些晕过去,完了,完了,这次可惨了!
良久的沉默后,乾隆说道:“永璂,刚才幸好你来得及时,这就是所谓的父子连心啊!”
叶朔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冷淡地说道:“无所谓什么连心,我只是凑巧路过而已。”
乾隆叹了口气道:“永璂,你不要这样说,这都是上天的安排,不然那么多人,为什么却偏偏是你救了朕呢?”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骤的马蹄声,有人高呼道:“皇上,臣救驾来迟……”
那声音高亢而浑厚,就如同唱戏一般,叶朔好奇地转头望去,只见一大群人已经骑马冲了过来,尤其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遥遥在前。那青年五官端正,颇为英俊,只是鼻子太大,隐隐有朝天鼻之象,让人看了就想笑。青年迅速翻身下马,跪拜在乾隆面前,又用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滔滔说道:“臣福尔康救驾来迟,臣有罪啊,臣罪该万死啊……皇上千万保重龙体,如果皇上出了什么意外,可让臣等怎么活啊……”
滔滔不绝,足足说了几分钟,福尔康还没有停止的意思,叶朔都有些目瞪口呆。
乾隆脸露不耐,用旁人都听不到的声音不知说了句什么,然后一瞪眼说道:“你没看到朕正在同十二阿哥说话吗?”
福尔康呆呆地望着乾隆,嘴巴大张,问道:“十二阿哥?谁啊?”
乾隆一阵气结,骂道:“滚,给朕快滚!”
福尔康眼见乾隆发怒,慌忙爬起来连连往后退去,边退边说:“臣领命,臣领命,臣这就滚!”
等福尔康等人远远退开后,乾隆才对叶朔说道:“永璂,跟朕回宫吧!”
叶朔摇了摇头道:“永璂早就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介草民,我只想陪着额娘,静静地度过这一生。”
乾隆又叹了口气道:“朕知道过去对你太过冷落,错那也只是你额娘的错,跟你没有关系;你跟朕回宫吧,朕保证会好好待你。”
叶朔盯着乾隆,眼神中锋芒逼人,他说道:“我额娘有什么错?再说了,被你冷落的又不止我一个,我现在还能好好活着,是侥天之幸,回去以后谁又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乾隆似被戳到了痛处,脸色一变,沉声道:“如果朕执意带你回去呢?”
叶朔淡淡一笑道:“你可以带我的人头回去。”
乾隆手中的马鞭虚空一抽,指着叶朔道怒道:“好!好!你果然和你额娘一样的臭脾气,都要和朕对着干!”
乾隆猛然转过身去,语气突然平静下来,只是阴冷的可怕:“你要执意留下,朕也可以答应你。鄂勒哲不是和你感情很好吗?朕便将他贬为庶人,与你作伴如何?听说那康家屯里住的净是些无法无天之徒,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朕明天便派大军去扫平那里。你觉得朕的安排可还好?如果不满意,朕还可以做的更多……”
叶朔心里一阵发冷,他在这一刻才真
正体会到面前这人手段的毒辣,也真正体会到一个普通人面对主宰这片天地的帝王时那种无力感。他还有别的选择吗?难道就为了自己,把鄂勒哲搭上?把康家屯相处了数年的数千人搭上?如果他还不退让,也许还会有更多……
20、令皇贵妃
紫禁城,御花园内,成片的各色秋菊在秋风中争相怒放,在这万物开始凋零的时节显得格外卓尔不群,难怪自古便为文人雅士所称颂、自比。
万春亭中,令皇贵妃懒洋洋的靠着引枕,斜倚在榻上,她一手微抬,一名宫。女跪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为她褪去长长的指套,又将一对沉甸甸的,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金镯子从那双欺霜赛雪的腕子上褪了下来,放入盒内;另外一名小宫。女端着水盆走过来跪到令皇贵妃面前,将水盆高举,等令皇贵妃净了手,又连续用了三四块丝帕,将她的手搽干,上了香脂后才躬身退下。
“春有迎春、芍药,夏有牡丹、秋有菊,冬有梅。”令皇贵妃啜了口身旁宫。女递上的明前茶,看着亭外秋菊竞相怒放的情景,挑起唇角,微微一笑:“腊梅,你可知本宫最喜欢的乃是哪种花吗?”
跪在榻前,正小心的为她捶腿的腊梅想了想,轻声说道:“娘娘,奴婢猜,您最爱的,一定是牡丹。”
“哦?”令皇贵妃看了她一眼,也不说她回答的是对还是错,只是笑问:“这是怎么说?”
“因为……”腊梅眼珠一转,甜甜的笑着,一脸谄笑的望着令皇贵妃:“娘娘是人中之凤,牡丹是花中之王,奴婢觉得,牡丹是最能与娘娘身份相配的花。”
“花中之王,人中之凤?”令皇贵妃笑了:“也对。”她嘴角噙着笑,抿了口茶,含在口中一面细品,一面望着亭外的秋景。谁能知道,当年在长春宫伺候孝贤皇后的小小宫婢,如今却是这内宫之中,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皇贵妃娘娘了呢?
“牡丹虽美,可在我心中,最爱的却不是它。”令皇贵妃放下茶,坐直身子,腊梅忙伺候着她穿上花盆底,她扶着腊梅的手站起来,缓步走到亭外,停在一株金菊面前,她伸出手,沿着纹理,碰触着那菊花的花瓣,她幼时曾无意中听到她父亲念过一句诗,从那时起,她就再也不爱那些芍药,牡丹什么的颜色鲜丽的花儿,她捧住那菊花,低头轻嗅,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低声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她闻着那菊香,脑海中闪过这些年来风风雨雨一路走来的艰辛隐忍,又想起自己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日后只要勤谨小心的伺候皇上,何愁不会更进一步?
想到此处,令皇贵妃禁不住得意的轻笑起来,她轻抚着菊花道:“腊梅,你错了,本宫最钟爱者,唯有这秋菊而已!”
“秋菊?”腊梅微怔,但她多年伺候令皇贵妃,察言观色之下,急忙掩去诧异的神色说道:“娘娘说的是,这菊花乃是花中君子,娘娘品行高洁,依奴婢的愚见,这菊花才是最配的上娘娘的花。”
“你这蹄子,”令皇贵妃听她在一旁吹捧自己,禁不住一笑:“嘴可真甜,本宫……”她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赏菊的兴致被扰,令皇贵妃自然是一脸不悦,一旁的腊梅望了她一眼,忙开口呵斥小太监道:“怎么这么没规矩,没看见娘娘在这里赏菊么?”
“奴才恭请皇贵妃娘娘安。”那太监被腊梅一斥,腿一抖,慌忙跪下道:“奴才无状,冲撞了皇贵妃娘娘,只是,只是……”他一面说,一面迅速以眼扫了眼四周。
腊梅见状,心中一凛,知道这太监是有要事禀报,她也不敢再擅自开口。
“说吧,什么事儿?”令皇贵妃斜睨了这小太监一眼,淡淡地问。
“回娘娘,”那小太监压低了嗓子道:“前头传了信回来,事关重大,李公公吩咐奴才,请娘娘赶紧回宫。”
“前面?”令皇贵妃闻言,立刻便明白小太监所指何事,她柳眉一皱,道:“来人,即刻回宫!”
“嗻!”
“你说什么?”延禧宫内,令皇贵妃难掩面上的震惊之色,霍然站起身,喝问道:“本宫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回娘娘,十二阿哥出现了。”来人再次恭敬的说了一次。
“什么!那小崽子又出现了?!”令皇贵妃这次听清了,她脸色霎时阴沉下来。
“回娘娘,是的。”传信的人低头恭敬回道。
“他怎么还活着?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儿的?”令皇贵妃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她又急又怒,猛拍了桌子一掌,质问道:“快给本宫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奴才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十二阿哥是在皇上狩猎之前,被固伦公主家的世子带到猎场的。”
“固伦公主?”令皇贵妃一愣:“和敬?这怎么可能,她跟那拉氏一向不和,她的儿子,又怎么可能偏帮十二?”
她咬着下唇,疑惑的看着传信的人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这……”传信的人摇了摇头:“回娘娘话,奴才也不清楚,只是前面传来的消息,的确是这么说的。”
“好,好,好!”令皇贵妃闻言,被他气的连说了三个好字,怒骂道:“这小崽子消失了几年,现在又完好无损地出现了,你们这帮蠢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这么一个小崽子你们都解决不了,本宫养你们是做什么吃的!”令皇贵妃越骂越生气,脸都气青了,传信的人被她骂得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令皇贵妃骂了一阵,骂得口都干了,她看都没看腊梅一眼,直接道:“腊梅,茶!”
“嗻!”腊梅连忙端起茶,一面递给令皇贵妃,一面悄声的说:“娘娘,您别生气了。”她一边说,一边指了下自己的额头,口中用轻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提醒道:“皱纹。”
令皇贵妃端着茶的手一顿,慌忙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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