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冬梅也在罗蒙家干了好几个月的活儿了,一向干活都很肯卖力气,如今赚了点钱,也不像从前那样抠门计较了,不过依旧是省,她家那情况,村子里的人大多也能体谅,所以现在吴冬梅在村里的人缘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一会儿出了栅栏,肖树林把两筐活鸡放在车后斗,两人上了车,罗蒙就问他了:“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呢?”
“早上忘记跟你说了,今天要过来运点牛粪,已经提前跟全贵叔打过招呼了。”如今牛王庄上每天的牛粪都是罗全贵和边大军他们在处理,罗蒙基本上不怎么管,他最近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网店上卖着的那几样东西上面。
“树林来了啊,我还当你要等到下午才过来呢?”走到牛棚附近的时候,罗全贵看到他俩过来了,就放下手里的活儿站了起来,指了指牛棚边上的十几个箩筐说:“诺,牛粪都给你留出来了。”
“好嘞。”肖树林下车,把车斗后边的铁板放了下来。
“嗨!”罗全贵一沉腰,就把一筐牛粪甩车斗上去了。牛王庄上的活儿不轻,罗全贵开始的时候还担心自己身体会吃不消,攒不够给儿子娶媳妇的钱,没想到几个月下来,身上的力气越使越足,五十多岁的人了,愣是觉得自己比三十多岁的时候还能干活。
“全贵叔你悠着点,别把腰给拧了。”罗蒙看罗全贵这么干,也替他捏了一把汗。
“别看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有劲着呢。”罗全贵嘿嘿笑了两声,打算接着去搬第二篓,他见罗蒙也要过去搬,连忙就把他拦了下来:“才这点东西你就别沾手了,待会儿弄一身牛粪味,不是还弄南瓜呢吗?”
罗全贵这话完全半点拍马屁讨好的意思都没有,他就是觉得这几筐子牛粪自己搬搬就完了,罗蒙沾一身待会儿还得洗澡,没必要啊。
“嗨,这点东西还要东家自己上手去干?”这时候边大军跟罗志方也过来了,边大军在乡下种了几十年的地,到城里又捡了好几年的垃圾,如今来了牛王庄,吃得好睡的香,干起活来也是风生水起。
罗志方就不用说了,搬一大竹筐牛粪,那姿势那表情,就跟人家搬一箱苹果梨子似得,还是礼品装的那种,完全看不出来分量。
“当东家就是好。”罗蒙闲闲站在一边,看着他家的干将们三两下就把十几筐牛粪都装车上去了,心里忍不住也有些感慨起来。
等装好了牛粪,肖树林就要回去了,罗蒙跟他说晚上送板栗烧鸡过去,然后也挑起自己的那两箩筐公鸡,打算回四合院那边。
“东家,你屁股后面沾的是啥?”罗蒙刚挑起担子准备要走,边大军突然说了一句。
“啥?”罗蒙回头看了看,只见自己的屁股上有黄的有白的,黏糊糊沾了一片,这丫垂眼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抬起头来,一脸坦然地回答说:“鸡屎。”
“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边大军当下就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连老实巴交的罗全贵和沉默寡言的罗志方都跟着笑。
唉,罗蒙忍不住叹了口气,话说,如今已经不是旧社会了,东家也不再受人敬畏了……
罗蒙一边挑着担子往四合院走,一边认命地掏出手机给肖树林打了个电话:“那啥,一会儿你把副驾驶座擦擦。”
“哦,我已经看到了。”肖树林回答说,声音里隐隐透着笑意。
“行,那没什么事我挂了。”难得的,罗蒙这么快就说要挂电话了。
“晚上早点过来。”肖树林说完挂上电话,嘴角上扬又上扬,想到那个人被公鸡追得上蹿下跳的情景,忍不住就咧嘴笑了起来。
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罗蒙就把那只胆敢造反的公鸡送去了吴冬梅家。
吴冬梅这会儿正在家里收拾黄瓜,这几个月村子里成熟的黄瓜西红柿数量太多,价钱就很难卖上去,距离学校开学还有几天,西红柿多熟几天问题倒是不大,黄瓜留久了就会变老,不好吃了。
新鲜黄瓜不好卖,很多村民就把摘回来的黄瓜晒成干黄瓜条,或者腌成脆黄瓜,放到网上去卖,只要价钱好,村子里的人就不嫌麻烦。
“呦,这怎么好意思呢,这么大一只公鸡!”听罗蒙说要把这只公鸡送给她,吴冬梅还感到挺不安,五百块钱呢,说要就要了?
“没啥,你看你这又是种菜又是腌菜的,过几天学校开学,要做的馒头包子也多了,你忙得过来?”这吴冬梅干活是一个顶俩,她要是不来,罗蒙就得趁早再招两个人。
“忙得过来,我这都想好了,以后早上就不去卖菜了,菜地里专门种黄瓜大白菜白萝卜这些能晒能腌的,下午不忙的时候弄,不影响早上干活,我粗粗算了一下,比卖鲜菜赚得还多些。”
极味楼那边给的价钱虽然好,但是太挑剔,要种那么好的菜出来,得费不少心思去收拾,吴冬梅就决定干脆不赚那个钱了。再说东西放在网上卖也有意思得很,人家买了她的菜要是觉得好吃就一个劲儿的夸,夸得吴冬梅心情也好。
“种菜也不轻松啊。”不止是要腌要晒,还要种菜呢,菜地里的菜也不是自己长出来的。
“我们家不是还有两个娃娃呢吗?”吴冬梅笑了笑。
“还读书呢他们。”
“他们要是真想读书,怎么都是读得起来的,要是不想读书,说啥都没用。我就问他们,想不想读高中,想不想读大学,他俩说想,那行,现在就开始攒学费吧,其他的咱就都不说了。”
吴冬梅说这话的时候,她的两个孩子也就在旁边,她女儿罗青春正拿着一把菜刀切黄瓜条,小一点的那个男孩就把他姐姐切好的黄瓜条装在盆里加了盐拌,拌好了倒进旁边的一个水桶里,水桶上套着布袋,一会儿估计还得压汁。
吴冬梅这个大女儿罗青春过几天就念初一了,据说成绩不错,性格也比较开朗,在村子里遇到罗蒙都会喊罗蒙叔,常常看到她带着弟弟跟村子里的小孩一起在村子里活动,人缘也不错。
她弟弟罗宝印性格就要内向些,这学期就要读三年级了,还总是跟在他姐姐身后,不怎么和人说话,听说成绩也不太好,不过男孩子开窍都晚,不开窍的时候学什么都慢,以后的事情也很难说。
“挺乖啊你们家这两个。”
“嗨,也就那样了。”听罗蒙夸自家的两个孩子,吴冬梅也很高兴:“这两个月他俩帮我晒了不少黄瓜条,也挣了点钱,人家买过的,都说我们家的黄瓜条晒得好,均匀,干净。”
“你是不知道啊,他们姐弟俩没事就尽围着黄瓜条转悠了,人家是一批一批地晒一批一批地收,他俩是没事的时候就过去看看,干了的就先收,没干的就接着晒,晒出来的拿还能不均匀吗你说,也就小孩才有这闲功夫了。”
“哎,一会儿你拿一点回去吃啊,你们牛王庄上那点黄瓜不是吃了就是做成小菜弄到店里去卖了,没晒过黄瓜条吧?你等着啊,我去拿个袋子给你装,脆黄瓜我就不给了,弄得肯定没你们家的好吃……”
过了小半天,罗蒙才提着一大包黄瓜条从吴冬梅他们家院子出来了,看看日头,差不多也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至于这一包黄瓜条,他不收还真不行,吴冬梅这个人爱较劲,什么东西都得给它掰扯得清清楚楚的,别人要想占她的便宜那是不可能的,谁要想让她占点便宜那也不太容易,这人心里会难受啊,猫抓猫挠的,就想找个法子赶紧给人家还回去。
这一包黄瓜条罗蒙就给了胖厨侯俊,让他看着弄,侯俊打开袋子闻了闻,又拿出一根嚼了嚼,说是不错,留着明天凉拌。
牛王庄上现在每顿饭照例还是一个肉菜一个素菜一个水果,另外有时候还会煮一锅南瓜粥或者是弄个汤,特别是中午的时候,夏季天气炎热,在地头上干活水分流失大,要多喝点汤。
这天下午牛王庄热闹了,牛王庄的新板栗,烧牛王庄的小公鸡,那叫一个香味四溢,馋得满山头干活的人都往食堂跑。
“快回去干活啊,离吃饭还早着呢。”
“也就一个多钟头了。”
“平均够没够五十块啊?不够的话明天可吃不上大水牛啊。”
“那吃啥?”
“白粥。”
“白粥?不是我说啊老周,你这牛王庄啥啥都好,就是米不好,你要煮粥,好歹切个葫芦,要么弄点豇豆下去一个块儿煮啊。”
“真要煮那么好吃,你们还有动力干活吗?”最近牛王庄上吃的大米都是镇上买的,一斤两块五,能有多好吃才怪了呢。
“诶,算算算算,大家赶紧的,一块儿算算今天干了多少活儿,不够再出去补点。”
一会儿板栗烧鸡煮好了,罗蒙端两个盆进去打的时候又是一阵乱哄哄的抗议,就为了这两盆板栗烧鸡,罗蒙费了老鼻子劲才从食堂里出来,娘的谁是东家呢,东家要打两盆板栗烧鸡出来怎么了?
“汪汪!”罗蒙把两盆板栗烧鸡往车上一放,东南西北立马就飞奔而来,丫丫那吃货,边跑还边流哈喇子。
“乖,再等等,我跟胖子都说好了,一会儿让他给你们喂。”罗蒙说着,骑上三轮车就飞奔而去。
两盆板栗烧鸡,一盆被罗蒙卸在了自己家,另一盆就运到打铁铺去了。打铁铺那边,这时间阿芸婶她们也是刚做好了饭,在院子里摆了桌,正准备吃饭。
“妈,罗叔叔来了。”阿芸婶家的三丫廖思燕一看到罗蒙来了,连忙就冲屋子里喊了一声,这个夏天她们一家没少吃罗蒙家的西瓜,罗蒙有时候也是连卖带送的,这么一来二去的,双方很自然就热络起来了。
“都说了,别喊我罗叔叔。”这事怎么整呢,按理说肖树林跟这三姐妹得在一个辈分上啊,她们家丫头要是管罗蒙喊叔叔,那以后还不得差辈儿啊?
“那要不叫哥啊?哥哥妹妹的,听着多不正经。”小姑娘这才没多大,说起话来跟肖老大那老爷子似得。
“实在不行,你们就跟牛王庄那些人一样,管我叫老周呗。”周扒皮也比罗叔叔好啊。
小姑娘们去过牛王庄,听那些城里人掰扯过老周这个外号的来历,这时候听罗蒙这么说,就咯咯笑了起来:“老周今天可大方了,端这么大一盆肉过来。”
“燕子,别跟你罗蒙叔叔没大没小的。”这时候阿芸婶从屋里出来了。
“他不让我喊他叔。”三丫立马就说了。
“确实不应该喊叔,你要喊叔的话,我不得跟着喊叔啊,他才比我大几岁?”说话的就是阿芸嫂家的大丫了,大丫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名唤廖正梅,长得亭亭玉立,特别是绣花的时候,已经颇有淑女风范了,就是说话的时候偶尔还会透漏出一些稚气。
“起码也得大十岁。”罗蒙径自把板栗烧鸡从三轮车上端下来,放到桌面上。
“嗨,你别搭理她们,这几个丫头没事尽乱说话,都是被我给惯得,燕子,你再去多拿几双碗筷出来,一会儿咱喊大伙儿一块儿过来吃饭。”阿芸婶说着又走到养鸽子的那一对夫妻家门口:“蓝燕啊,晚上别做饭了,跟我们一块儿吃吧,罗蒙端了一大盆板栗烧鸡过来。”
“行啊,我都炒两个菜了,你们先上桌,等我把这两个菜也端出来。”屋里很快就传来了应答的声音。
“海梁他们还没回来呢?”李海梁就是蓝燕的丈夫了。
“还没呢,跟小孙,还有老肖爷俩,都在山上干活呢。”
“林伯他们爷孙俩呢?”
“刚刚也上山去了,我说你们母女几个,一绣起花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说话间,蓝燕已经端着两盘菜从屋子里出来了。
“林伯家的孙子也来了?”罗蒙这时候就插了一句话。
“你还不知道吧?也不是亲孙,是侄孙儿,他弟弟的孙子,前两天刚到的,说是要在这片山上开块地出来种草药。”这个叫蓝燕的女人,说话做事就要比阿芸婶爽利些了,一会儿她到了桌前,见了那一盆板栗烧鸡,也显得很高兴的样子:“呦,这么大一盆呢!”
“难得杀一次鸡,又是第一回摘板栗,弄一点过来叫你们也跟着一块儿尝尝。”打铁铺这边人多,罗蒙就多打了一点,自己家的反而要少一些,今天晚上在家吃饭的,大小就五个人,吃不了多少。
“我打电话叫他们赶紧回来。”
蓝燕这一个电话打出去,没过几分钟,在山上干活的男人们就都回来了,围在水井边上噼噼啪啪一顿冲,一会儿回家穿上背心换了短裤,很快就都上了桌。
林伯跟他侄孙倒是清爽,显然是没干活。这个林伯的侄孙,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对男人来说,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人也是长得高大帅气,有点劲瘦劲瘦的艺术气质,完全拥有当偶像明星的条件。
再看他的衣着,也还算朴素,脚上是他爷爷的老人拖鞋,裤子是七分工装裤,上身穿一件短袖,倒是件名牌,估计也得挺多张红票子。
“阿阔啊,他就是牛王庄现在的房东,旁边这些地也是他承包的,你要想弄什么,都得提前跟他打声招呼。”林伯上桌就对他侄孙说了。
“你好,我叫林阔。”对方还算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
“罗蒙。”罗蒙咧嘴冲他笑了笑。
“先吃饭先吃饭,那些事等吃饱了饭再说。”肖老大说着就把筷子往那盆板栗烧鸡伸过去了。
“对,先吃饭吧。”阿芸婶也跟着招呼了一句。
“啧,这味儿绝了!这就是那个胖子烧的?”肖老大吃一块嫩鸡肉,那眼睛立马就眯起来了。
“是啊,还成吧?”
“难怪了,我们家这小子成天跟我念叨牛王庄的东西好吃,说我的厨艺不行,就凭这个板栗烧鸡,服了!”能叫他肖老大服了的事情可不多。
“这板栗也好啊,又甜又糯,板栗味儿也足,跟这鸡煮一块儿,真香,不行了,我得先弄点汤拌饭吃。”
说话的就是李海梁了,他跟蓝燕夫妻俩在后院里养上鸽子,自己又打算在上山开一块地出来种点粮食,主要就是用来喂鸽子的。在山上干半天农活回来,绝对是饥肠辘辘啊,多少年没这么饿过了,尤其是当饭桌上还有这样一盆板栗烧鸡的时候,真是忍也忍不住啊。
“这汤好,别浪费了,我也来拌一点,海梁你爱吃板栗就多吃点,我就喜欢吃这个鸡肉,嫩嫩的小公鸡,啧,煮得又透又入味,咬一口,黏黏稠稠的,连皮带筋都是又烂又糯,好吃啊!”肖老大边啃着鸡肉,一边兴奋地拍着大腿。
“我也喜欢吃鸡肉啊!”李海梁连忙说道,这么好吃的鸡肉,谁不喜欢吃?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