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苒点点头朝里走,周群和魏亭亭却被拦了下来。
“老爷子只让你一个人上去。”
任苒没和他多纠缠这个问题,转过头说:“你们在这儿等我。”
周群听话的站在原地不动,魏亭亭却不乐意:“喂,我告诉你,你别想……”
孙浮白身後,刚才那个撑伞的男人默不作声,朝前站了一步。
他表情木然,两只手也没有抬起来,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产生一种不可逾越的,强大的压迫力。和孙世辉那种威严而淡泊的感觉不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一种尖锐的,充满暴虐意味的压力。
魏亭亭绝对不会不识相,她乖乖的往周群旁边靠近了一些,不再出声了。
任苒记得以前……孙浮白身边就有这麽一个人,只是他没留意过这个人。孙浮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任苒摇一摇头,把那些繁杂的过往抛开,转身上楼。
在楼梯口,可以看到走廊那端的阳台,孙世辉坐在一把摇椅上。
任苒定定神,缓步走过去。
摇椅边的小桌上有一个茶黄色的瓷瓶,瓶里插著一高一矮的两枝菊花,奶白与鹅黄色的菊花,并不是什麽名贵的品种,就是外面山路上常见的野生菊。旁边放著两杯茶。
“来了啊……坐吧。”
“您好,突然打那麽个电话,打扰您了。”
“哪儿啊,别跟我客气了。你不打电话来,我晚上也无事可做。怎麽?有谁让你不愉快了?脸色不太好看。”
任苒看著他,孙世辉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看起来皓然如雪,他的眼角有岁月刻下的印记,皮肤不再光滑,灯光下那些皱纹象一道一道深深的沟壑。
周群和魏亭亭面面相觑的坐在小客厅里,桌上的茶点没人去碰。刚才孙浮白身边的那个瘦高个儿就站在门边,他的目光冲著庭院,但是屋里的两个人却有一种被牢牢锁定住的感觉。
不能动……动,就代表危险……
任苒已经把这件事,简单的叙述了一下。
孙世辉一直安静的听著,哪怕听到任苒说他与周群是恋人的时候,也没有什麽动容的表情。
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能令他错愕意外的事情,已经太少了。
孙世辉的手搭在椅背上,规律的轻轻叩点。
“原来是这样……你希望我怎麽做?”
“我希望平静的生活,不被这些意外打扰。”
孙世辉呵呵笑了:“平静的生活啊……小然你这话说的老气横秋的。平静的生活应该是我这年纪的人才喜欢的,你还年轻。”
任苒捧著茶杯,茶水的温度透过杯子传到手上。
还年轻吗?
任苒觉得……这具身体还年轻,但是身体里包裹的灵魂,已经苍老了。
这次的事情他本该早早发觉出其中的蹊跷的。
他不是周群那样,没经过风浪的少年。
上次在实习的时候,他拍了饭店副总和那个颇为风骚的朱会计在一起的照片,替周群解决了那个不大不小的危机。
孙世辉摇摇头,很遗憾的叹了口气:“你聪明的很,直接来找我解决这个问题。你没想过,如果我不见你怎麽办?如果我也反对你和周群在一起呢?”
“您要是反对,也绝对不会随便在街上找个女人,让她来撒谎,这也太不入流了。会用这种计的人,绝对不会是您。我想,也许是个女人。”连孙浮白都不会这样做。
如果这事由孙浮白出手──那人会用最干脆俐落的方式解决目标,比如,一场意外车祸,司机逃逸,事先无预兆,事後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任苒忽然有些後怕,脊背冰凉……
他该庆幸吗?这事孙浮白和孙世辉都没有出手。
否则现在,周群就不会活在这个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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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橙子好会撒娇哦,扭到我跟前,小脸儿在我手背上蹭蹭啊蹭蹭~~~~可爱到暴!
难以抗拒啊难以抗拒,他一出这一招,我就乖乖被他牵走,码字过程於是中断了N次。。
(0。32鲜币)往事不要再提 58
孙世辉把孙浮白叫了上来。
任苒坐在孙世辉对面,正往杯中注入茶水。
穿著雪白长衫的少年秀丽如竹,笑容,姿态,谈吐都风雅清致,让接过茶杯的人不由得想起少年时读过的诗。
石枕月侵蕉叶梦,竹炉风软落花烟。
雨还淅淅沥沥下著,山风中带著一丝凉意,吹在脸上,微微的泛潮。
“靖海做的事,你该心里有数吧?”
孙浮白接过任苒递给他的茶,放在一旁,恭敬从容的说:“四小姐说不想让您多操心。”
“我还没老到那份上。”孙世辉看他一眼:“你也不小了,正经事都忙不过来,还管这些?”
“我也没管,四小姐叫了小冯去吩咐的,小冯也就告诉了我一声。”
任苒垂下眼帘。
的确,孙浮白应该没出手。
“叫他们别弄这些无聊的事。”孙世辉直截了当的说:“我是老了,可还没糊涂。小然的私事,他自己会处理。”
“我知道了,老爷子。”
孙世辉点点头:“天不好,别下山了,今天住这儿吧,你妈妈倒还没回来。”
“周群……还有那个女人……”
“又不是没有客房。”他指指孙浮白:“你安排吧。”
任苒站起来,低声说:“晚安。”
孙世辉转头看向外面的雨幕,没有作声。
孙浮白比任苒落後半步,在楼梯口,任苒听见他说了一声:“抱歉。”
“没什麽。”
“你的房间不用下楼,看看还缺什麽我让人送过来。”
“谢谢,”顿了一下,任苒说:“麻烦你了。楼下两个人只喝了两口粥,弄点吃的吧。”
“你呢?”
任苒摇头:“我不饿。”
任苒推开门,上回孙靖海领他看的是这间屋子,屋里漆黑一团,他走过去拉开窗帘,推开窗子。风吹的山间的树发出连绵低沈的声音,象是海上的波浪声。风夹杂著雨丝拂在他的脸上。任苒站了一小会儿,按亮了床头边的灯。
书桌上摆著鲜花,还有一件睡衣摆在床边。这一切,大概都是孙靖海收拾布置的。她或许想著,任苒不久就会搬回来住,也可能,这些东西每天都有人整理,看起来整间屋子象是一直有人住著的一样。
台灯的光显的昏黄柔和,屋里的一切显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任苒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听到一阵很有节奏感的叩门声。
他回过神,敲门声停了一停又响起来。
“请进。”
孙浮白端著一个托盘进来,两碟小菜,一碗汤,一碗热腾腾的米饭。
“麻烦你了,不敢当,我真的不饿。”
“空著肚子也睡不著,多少吃一点。”
和孙浮白能这样平和的说话,任苒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曾经他和这个人之间……只有性,还有,伤害。
肉体上的,心灵上的。
“周群住在楼下,那位魏小姐坚持要下山,我已经让人送她走了。”
“唔。”
任苒端起汤尝了一口,很清淡美味。两个小菜一个是鱼肚,一个是豆干,香味儿从鼻子里钻进去,一下把人的食欲勾起来。
孙浮白没有出去,反而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任苒抬头看他。
“老爷子最近身体……不是特别好。”
任苒把碗放下,坐直身。
“我不是想坏你的食欲,不过,如果你可以留下来,多陪陪他老人家,他年纪大了,早年生活不好,把身体也掏垮了……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任苒沈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会考虑。”
孙浮白顿了一下,忽然说:“你有点象……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任苒心里沈了下,看他一眼,眼睛里面波澜不惊:“是吗?长的很象吗?”
“不,长的不象,但气质举止象。”
他站起来:“你慢慢吃。”
任苒点点头。
他把汤喝了下去,饭菜实在没有胃口吃。
孙浮白的确坏了他胃口,不过,不是前几句话。
是後面两句。
他站在窗边朝外看,雨比刚才小了一些,远远的,能看到明灭隐约的车灯,由远而近。
孙靖山不在国内,这个时候回来的,应该是孙靖海。
他没料错,车驶近了,在花园那一边就停了下来,有人撑著伞接她下车,大概,还说了两句话,伞斜向一旁,就著窗户透出去的光亮,任苒看到孙靖海抬起头来朝这边望。
她一定看见灯亮了。
任苒拉上窗帘,坐了下来。
大概过了五分锺的样子,门被推开,孙靖海来了。
她还没来及换衣服,大概刚才去应酬了,穿著一件银灰的裙子,披著一条长长的流苏披肩,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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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年前看画皮之阴阳法王的时候,莫名其妙喜欢片尾曲。
尤枫最後转世成了王生的儿子;道士送来了一张尤枫站在桃林里的画。。
唉,真惆怅啊~~展开画的一瞬间,定格,完结。
(0。32鲜币)往事不要再提 59
孙靖海摸出一盒烟一个打火机来,可是烟凑到嘴边,却连著两下都没打著火。
任苒接过火机,替她把烟点上了。
孙靖海默默的把一支烟抽完。
任苒安静的坐在一旁。
孙靖海的烟抽了一半,另一半摁灭了。
“我还是反对你和他在一起。”孙靖海怔怔望著任苒:“性别先不说……他,他哪一点儿配得上你?”
“配不配,别人说了不算。”任苒望著她在灯下疲态毕露的面容,伸过手替她理了一下披肩的流苏结:“我相信,您也愿意让我幸福的。”
孙靖海强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我当然是想让你幸福的。可是,幸福分很多种。小然,年少无知的时候迷恋的东西,不一定是正确的。等过五年十年你再回头看,会觉得现在的选择很荒唐……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放弃这个不成熟的选择……”
任苒安静的看著她。
孙靖海就掉了那一滴泪,这个女人,出乎人意料的坚毅。虽然平时看起来柔软文雅,可是到了要紧的时候,她露出来的强硬作风并不逊於她的妹妹孙靖山。不过孙靖山的刚强流露在外,而她是在内里。
孙靖海从手袋里取出手帕擦了擦脸,坐直了身。
任苒也朝後坐,平视著她的眼睛。
“我不同意你和他在一起。”
“我已经成年,您不是我的监护人。如果您坚持要插手我生活,我明天就可以搬走,离开这里,您眼不见心不烦。”
孙靖海看他一眼:“你这是威胁我?”
“没有母亲的日子我过了很多年,很自在。”任苒说:“您想让我变成您期望的样子,但这违背我的心意,我不愿意。不用过五年十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您,我做的每一个决定,我都会自己承担後果,绝不後悔,也绝不怨天尤人。您既然没有履行过做母亲的义务,那麽您现在也没有插手干涉我生活的权力。”
孙靖海站起来,走到门边的时候,她轻声说:“我考虑一下。”
“老爷子表过态的,请您不用再搞什麽小把戏了。”
孙靖海回过头来,她的脸上带著一种冷漠和疑惑的表情:“那个周群,就这麽好?”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想把我当成你的私有物一样来支配。”任苒也站了起来:“我心里有个疑问。当时为什麽我父亲同意离婚却不肯把我交给你抚养,甚至要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只是个性不合,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孙靖海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举步走了出去,喀的一声合死了门。
任苒坐了下来。
孙靖海最後那一眼的冷厉,简直……
比当年孙浮白发怒时给他的压力还大──倒有点象她的父亲孙世辉。
原来那种斯文儒雅的气质下头掩盖著的,也是和孙世辉,孙浮白,还有孙靖山他们同样的一脉相承的锐气与霸道。
任苒忽然莫名其妙想到一句话,与现在的情形差不多完全对不上号。
苏三跪在路边唱了一句:洪洞县里无好人。
和眼前虽然不太对得上,但是……
孙家的确没有一个人是善茬啊。
任苒捏捏额角。
好象自己这个冒牌的孙家人,也不是一只全白的兔子。
一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任苒冲完澡换上睡衣,已经乏的睁不开眼了。
可是累归累,却睡不著。
任苒躺了一会儿,外面雨声渐悄,树叶上的水珠时而会落下来,滴在窗台上,那声音异常清晰。
他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麽事情。
任苒闭上眼。
是的,他可能,是有一段记忆,是模糊的。
那是他死前的记忆。
本来任苒不觉得那有什麽重要。濒死的记忆一定是痛苦的,所以才会被下意识的封存,遗忘。
但是……任苒觉得,那些记忆中,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尽管也不会让人愉快,可是,却有用处。
他想不起来。
雨夜的凉意与寂静,从窗口的缝隙渗进屋里来。
任苒最後还是睡著了。
他觉得这一夜睡的很不安稳,黑暗中有许多他看不清楚,却感觉到惧怕的东西。不管他走的多远,那些东西都如影随形的跟著他。没有出现,也没有消失。
天刚亮的时候他就醒了。
醒来不是因为天亮,是因为敲门声。
这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的,但是让他感到熟悉。
“进来吧。”
周群敲门的声音……他不会记错的。
任苒坐起身来,周群有些局促的站在门边。他还穿著昨天那身衣服,头发有点乱,眼睛那里是两个大大的黑圈。
大概一夜都没睡吧。
“小然……”
“嗯,等我一下,我这就起来。”
任苒下床,脱下睡衣,坦然自若的在周群面前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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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两点了!
好吧,这章改了又改之後,结果俺自己还算满意。。。。
(乃们满意麽?)
(0。36鲜币)往事不要再提 60
任苒穿的还是昨天那件衬衫,山上的清晨凉意透骨,与城市中很不一样。周群都觉得有点冷,他想提醒任苒加衣服,不过任苒打开衣橱,翻了一下,拎出一件咖啡色的薄外套来递给他:“穿上吧。”
那件外套任苒穿可能有点大,但周群穿正好。任苒的眼光就这麽利,挂在那里的一排衣服,他一眼就能挑得出来。
“我们出去走走吧,难得在山上过一夜,山里的早上最好。”
周群跟著他下楼,任苒衬衫外面套了一件米黄的毛背心,整个人清爽的……就象路边摇头探脑刚绽开的白色野花。
两个人出了屋子,屋後面有种著一些灌木,不知道是从别处移来的,还是这山上原本就有的,盖房子时保留了下来。它们长的很茂密,有一种说法,大抵人富贵,草木也跟著欣然荣华起来,大概草木也能沾到人的富贵之气?
“小然……对不起。”
周群站住脚,对不起三个字说的异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