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夫婿,她的心里更是重重一跳。
一旁的徐嬷嬷见他脸色不虞,便伸手拉了拉朱若水的袍袖,意思是让她快些起身行礼。
朱若水也不似过去那般抗拒,她缓缓起身,又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臣妾参见皇上,不知皇上深夜来此所为何事?”李正炽长得高,她必须抬起头才能够对上他的眼睛。她脸上是浅浅地笑着的,眼睛里却是倔强而清冷的神情。
李正炽随手将她一扶,语气颇为不善:“皇后的寝宫,朕还来不得么?还是皇后对朕长久不来心有怨怼,可知如今世事纷繁,这儿女私情便只能放在一边。”许是气急了,他笑起来的模样便带着几分邪魅,连眼角都高高地提了上去。
朱若水被他一顿抢白,心中更是着恼。她讪讪地说道:“皇上给臣妾套了一顶好大的帽子,将臣妾的后路都一并都给堵了。”她微微一顿:“可臣妾瞧着皇上的模样,显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来,既然如此,有什么话不妨开诚布公地说了出来,大家心里都好受些。”她见李正炽的脸色果然更暗了几分,反而浅浅一笑:“皇上意下如何?”
李正炽倒是安之若素地在朱若水方才坐着的贵妃榻上坐了下来:“是,今日朕来找皇后,自然是有事相商。既然皇后亲口问了,朕也便开门见山好了。方才朕可是听说,皇后亲自派人去内廷调阅端康太妃的入宫档案,这又是为何?”
原本就猜到了他的来意,如今被他亲口说了出来,朱若水倒也并不惊惧:“臣妾方才敛葬太妃时发现有些不对,抱着谨慎的原则,自然是要查一查的。”
李正炽又道:“太妃的来历你也不是不明白,她是堂堂的突厥公主,又是阿鲁汗王膝下最受宠的女儿,你这番疑心,若是叫人传出宫去,岂不是让他难堪。他本已受了丧女之痛,又见着自己的女儿受到质疑和羞辱,难道不会因此而与后商生了嫌隙?!”他一拍桌子,脸上神情亦是威严:“端康太妃本就是为了两国和平而同父皇结亲,若是因此而破坏了两国的情谊,又怎向父皇交代!”
、第一百八十七章 真相大白
李正炽又道:“太妃的来历你也不是不明白,她是堂堂的突厥公主,又是阿鲁汗王膝下最受宠的女儿,你这番疑心,若是叫人传出宫去,岂不是让他难堪。他本已受了丧女之痛,又见着自己的女儿受到质疑和羞辱,难道不会因此而与后商生了嫌隙?!”他一拍桌子,脸上神情亦是威严:“端康太妃本就是为了两国和平而同父皇结亲,若是因此而破坏了两国的情谊,又怎向父皇交代!”他每次见着朱若水,总是拿出一副严肃的口吻来,只是若是再细心些瞧,便会发现他这种严肃却是强装出来的。
朱若水被他一番抢白,只得道:“皇上既然不愿臣妾插手此事,只要派人回报,说是档案无法调取便可。何劳皇上亲自巴巴地赶来,就为了数落臣妾一通?”她叹了一口气,微微眯起眼,心中却起了毅然决然的勇气:“臣妾既没有长孙皇后那般天生的国母气质,自幼又得祖父娇生惯养着,这个后宫的主位本就坐的并不十分心安理得。皇上若是不弃,臣妾便在这错误中一点点学习;皇上若是觉着臣妾的所作所为有损皇家的形象,不如一道诏书废了臣妾的后位,也算是一了百了。”
李正炽不知为何恶向胆边生:“你若是执意,朕便成全了你。朝中虽要仰仗宰相大人,但也不至于便成了朱家的傀儡。”他气急败坏地向着门外走去,原本他要说的并不是这番话,却不知为何瞧着朱若水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心中便升腾起一股无法压抑的怒火。诚然,他最介意的其实是朱若水的态度,面对自己的质问,她轻轻巧巧地便能说出和离之语,想来……想来从没将自己放在心上。自己是皇帝,天下多少女子向往的归宿。如今陡然被看得这样轻,这感觉着实非常不好。
摆在朱若水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强忍着,装作若无其事,以李正炽的个性,今日这番气话也不过是说说。为了拉拢朱长贵,他还是会让她安安稳稳地坐在后位之上。至于另一条路,便是去找朱长贵哭诉,近日的这番际遇若是对他一五一十的向他和盘托出,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自己在宫中受了委屈。可不是一个人的事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朱家折了面子,这便是朱长贵完全无法容忍的。只是……她暗暗思索着。若真是将一切都向朱长贵说了,端康太妃之事便无论如何都瞒不了他,而李正炽的这一番谋划自然也别想要瞒得住。以朱长贵的个性,便是不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也绝对会以此为把柄,从此更把李正炽拿捏在了手里。她神情痛苦地按着太阳穴,方才在给端康太妃净身时,八成已经着了凉。又经过了李正炽的一番胡搅蛮缠。这脑袋疼得便有些受不了了。一边是嫡嫡亲的祖父,一边却是自己的夫婿,无论李正炽是否爱她。这个抉择都是难上加难。
她在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转头对身畔神色凝重的徐嬷嬷吩咐道:“替本宫取一壶酒来。”
那徐嬷嬷见朱若水如此伤心,心中自是难过。可听了她的话却是劝诫道:“皇后娘娘。这深宫之中,处处都是危机四伏,方才皇上的意思……哎,也只能时刻小心,自己保护自己了。”
朱若水眼中猛地滚落下成串的泪水,她紧咬着下唇,却是强忍着不发一声。
徐嬷嬷弯下腰来,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傻丫头,对男人你只能用手段让他心悦诚服,怎么能同他怄气呢。你心里再怎么喜欢他,他都是不知道的呀,他所记得的永远都是你同他闹的这些不愉快。还有这个酒还真是别喝,若是你喝醉了说出些什么,保不准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到时候更是百口莫辩。再说了,这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喝多了伤心又伤神的。老奴伺候你去那温泉池子里泡一泡,等全身都暖合起来了,再喝一碗安神汤。好好地睡一觉,今日的这些便都当他翻篇儿了。”
朱若水觉得自己今天特别地柔弱,若是往日难免要争上两句,今日听了徐嬷嬷温柔的话语,心中便是一酸。那眼泪更是以泛滥的姿态纷纷滚落在她的前襟之上。白色的孝服质地厚重,不同于平时颜色的宫装,即使湿了也不大看得出来。她定定地想着,这颜色的衣服其实挺适合如今的自己。
温泉汤上浮着姹紫嫣红的花瓣,明明是冬日,却让人想起繁华绚烂的春季。朱若水将自己整个浸到水中,久久不曾抬起头来。直等到一旁伺候的宫女发出惊呼,她才从水中冒了出来:“本宫没事,勿要大惊小怪。”
就在方才,她几乎要沉到水底时,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真实的心意。不管李正炽爱她也好,恨她也罢,在那个红烛滴泪的夜晚,他便已经植根在了她的心底。往后,无论多少风雨多少辛苦,她都不会再将他忘了。如今,她的选择也只会是他。
第二日上,朱若水果然不施脂粉地出现在了阿伊公主的灵堂之上。她凄凄切切地哭着,仿佛这棺椁中的女子曾经同自己有着深厚的情谊。
李正炽本以为以她的个性必然是要同朱长贵哭诉一番的,自己这样一番无理取闹,说不上是好事,却也不是什么大事,让朱长贵笃定自己是个忍不得气的莽汉,倒也能让他放松警惕。只是阿伊公主的事却让他的心头压上了千钧巨石。他不由得想着,朱长贵必然不会当着群臣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但是却不晓得他会拉上谁来垫背?最好的结局不过是他为了除掉李正炳,与自己结成短暂的联盟,饶是如此,将来想要一举扳倒朱长贵也多了许多变数,不得不投鼠忌器了。
然而整整一个晚上,朱若水却是异常安静。她不但没有派人去向朱长贵通风报信,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椒房殿中大发雷霆。听那宫女所说,她只是泡了一会澡便早早上床休息了。他不由摇了摇头,不像她,真的不像她的作风。
灵堂中的众人见到李正炽到来,不由得伏倒在地,口中三呼万岁。
李正炽一举手,语气中仿佛带着难以掩藏的悲痛:“诸位平身,今日能来此缅怀端康太妃,朕心甚慰。”他看着瘦了些,也憔悴了些,似乎连素服也有些不整,但是落在众人的眼中却更添了几分可信度。似乎,这小皇帝对端康太妃也是有感情的。
一帝一后在人后往往不能和平共处,但在人前却是配合的天衣无缝。他们带着落寞的神情在灵堂里无声地坐着,便带着让人屏息噤声的威严。
到了起灵的时刻,瞿希满头大汗地冲进灵堂,原来匈奴使者虽还未赶到,飞鸽传书却已先行送到了。阿鲁汗到底心疼自己的这个公主,虽不能将她的遗体运回突厥,却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诏书,希望能置于阿伊公主的棺椁之中,随她的遗体一道入葬昭陵。他还提出了一个李正炽完全想不到的要求,便是要他取下阿伊公主随身的衣物饰品送回突厥,好供他建一座衣冠冢,缅怀阿伊公主。
李正炽郑重地应了,亲手将那诏书至于她的枕畔。
阿伊公主起灵,她果真是被追封为了“端康皇后”,同“端肃”、“贞顺”二位先后与先帝同葬一陵之中。京城的老百姓怀念阿伊公主初到后商时那风华绝代的模样,又感佩她为后商做的一切,纷纷穿了素服出本送葬。白色的人群蜿蜒数十里,仿佛一夜间,京城被皑皑白雪所覆盖一般。
众人瞧着那送灵的队伍渐渐远去,都在心中默默地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便在此时,素日看着都是冷面冷心的礼部尚书郭守仁忽而闯了进来。他见到李正炽,行了一个礼,便举着笏般道:“皇上,微臣有事禀告,能否暂且屏退左右?”
李正炽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所为何事?”
“关于水阁走水一事,微臣似乎已经查出了头绪,想要向皇上表明。”
李正炽仿佛不明白他的意图,只是道:“查出了什么但说无妨,何须遮遮掩掩。”
那郭守仁一张脸上神情飞速地变换了几下,终于明白自己只是这盘赌局中的一枚棋子,自己永远都得依着李正炽的想法一步步地走。他的音量不大,落在众人的耳中确实无啻于一道晴空霹雳:“根据微臣最初的推断,此次水阁走水全是因为烟花坠落引起。然而微臣在现场勘察再三,终是无法找到残留的证据,不过,臣几番调查,却发现……”他瞥见李正炽一脸若有所思地瞧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将戏做了下去:“只是微臣几经调查,却发现一位贵人与宫女在水阁边私会,那宫女似乎被什么声音惊到,便失手打翻了手中的宫灯。”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东窗事发
那郭守仁一张脸上神情飞速地变换了几下,终于明白自己只是这盘赌局中的一枚棋子,自己永远都得依着李正炽的想法一步步地走。他的音量不大,落在众人的耳中确实无啻于一道晴空霹雳:“根据微臣最初的推断,此次水阁走水全是因为烟花坠落引起。然而微臣在现场勘察再三,终是无法找到残留的证据,不过,臣几番调查,却发现……”他瞥见李正炽一脸若有所思地瞧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将戏做了下去:“只是微臣几经调查,却发现一位贵人与宫女在水阁边私会,那宫女似乎被什么声音惊到,便失手打翻了手中的宫灯。”
李正炽仿佛大惊失色:“竟会有这等事?”
郭守仁沉默半晌,一双眼睛阴翳地仿佛能滴出水来。许久才道:“是,微臣初起时也是将信将疑,以为这不过是宫人们添油加醋、牵强附会的说法。可却不料,知晓此事之人却甚多,稍一调查,这真像便浮出了水面。”
李正炽仿佛是迫不及待:“所以,这个贵人究竟是何人?竟敢与宫女私通款曲!”
郭守仁保持着方才高举笏般的姿势,脸却是低着,下垂的眼睑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此人……此人便是如今身在殿中的荆王殿下。”
李正炳一张脸生的甚是平淡无奇,寡淡的五官凑在挺大的脸盘上,只得在细枝末节处看出点先帝的风采。再加上他素来不得宠,在朝中也没有多少威望,因而向来低调得紧,奉到大型的聚会便更加不引人瞩目。郭守仁方才那番话一出,寂静无声的殿内便是一片哗然。众人的眼神聚焦在李正炳的身上,仿佛一柄柄重剑,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如今因为恐惧,李正炳的一张脸陡然变了色,脸上仿佛糊了一层白粉。眼睛呲目欲裂地睁着,一张嘴更是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你……你……你……怎敢这样污蔑孤?你倒是说说,这样喜庆的年节,孤不在北苑好好庆祝上元节,为何回去与那宫女相会?”
郭守仁见他发了急,脸上神情更是可怖。只得讷讷地不敢开口。
李正炽见了,却是厉声喝道:“有朕在,看谁还敢造次!郭尚书不妨当着诸位朝臣之面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郭守仁这才理了理袍袖,恭恭敬敬地说道:“微臣实在不敢有半句虚言,更不敢对皇上有半点隐瞒。荆王殿下与宫女私会之事确是有许多人都瞧见的。荆王若是不认,臣自可以找人来当庭对峙。至于为何会与那宫女相会……”他犹豫着望了李正炳一眼,方才说道:“可不是正因为那宫女怀了三个月的身孕。肚子一日一日的长大,看来是瞒不住了,怕东窗事发时丢了自己的一条小命,便死活要荆王殿下到偏僻的水阁相会。”
李正炽闭目不言,仿佛是在思考郭守仁这番话的可信程度。倒是一直沉默不言的李正煜却开了口:“既然此事涉及到皇室隐秘,皇上可否让群臣暂且退下,只余下皇族之人并宰相与郭尚书一起将此事查个明白?”
李正炽仿佛恍然大悟,忙不迭地应道:“楚王说的正是。诸位爱卿暂且退下吧。”
实际上,今日在北苑的除了朝臣,还有好些公卿贵戚家的小姐。她们本想着看一场好戏。这段时间也就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想到李正煜却提了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提议,直接导致她们一腔好奇心成了泡影。她们跟在男子们的身后鱼贯而出。有几个大胆的甚至恋恋不舍地一步一回头,希望能从几个人的神情态度里看出些什么来。
等人群纷纷散去,郭守仁才终于开了口:“今日微臣说了这番话,心中早已是抱着必死之心。若是荆王殿下能够反驳微臣,为了皇室的声誉微臣自请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