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好了,你等会儿不许骂我。”
苏慕云失笑,“我就是再不喜欢你的东西,我也不会骂你啊。”
梁琦点了点头,“说定了,不许骂我。”
苏慕云点头。
梁琦这才从贴身的兜里取了一个红帕子裹着的物件递到苏慕云手里,压低了声音道:“晚上,双福,双全都不在身边侍候的时候,你打开了看。记得啊!”
苏慕云刚想说,“一起看”下一瞬间,梁琦却像是被火烧屁股似的跑了出去。
她笑了笑,心道: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随手便揭开了那层红布,捏在手里轻飘飘的,方方椤椤的,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眼见得最后一层红布被揭开,苏慕云看着手里那霍然露出真面目的巴掌大小的小薄子,一瞬间,脸红的像能滴出血。
“阿琦!”
她一把将手里的册子随手掩了,像拿了个烧红的火炭一样,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急手慌脚的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小姐,怎么了?”
眼见得双全便要进来。
苏慕云连忙喝道:“别进来,别进来。”
双全微怔,站定了脚,却是一双眼睛奇怪的打量着内室。只她除了听到一阵凌乱的步子声,以及翻箱倒柜的声音,其它的什么也听不出来。
苏慕云将那本《女儿画》胡乱的塞在箱底,“啪”一声扣上了箱子。
心里像是揣了鼓一样,“咚咚”的响个不停。想着这始作俑者是梁琦,不由恨声道:“双全,你给我将梁小姐捉了来,我要找她算帐。”
双全猛的想起,前些日子,梁琦喊了双福,两人神神秘秘的背着她不知道搞的什么名堂,心头一急,不由便道:“小姐,可是双福惹事了?”
“不干双福的事,你去把梁小姐捉回来。”苏慕云咬牙道,心里将梁琦骂了个遍,疯丫头,好学不学,学人去看春宫画!看她等会怎么收拾她!
双全不敢怠慢,应了声便退下去。
只却是满府找了个遍,也没找到梁琦的人,顺带着连双福人也不见了。
双全不由心急,眼见得明天便是大婚的日子。这两人可别惹出事来,才是!
苏慕云听了双全的回话,想了想道:“没事,阿琦虽性子活跳了些,但不是个没分寸的,到了时间自然就会回来。至于双福,你也别怪她了,她难得遇上一个跟她一样疯的人,玩得忘了时辰也是情有可原的。”
双全自是谢恩应下不提。
果然,晚膳的时候,双福和梁琦自己回来了。
听说苏慕云找她,梁琦“扑哧”一声笑了,喃喃的道:“不会是恼羞成怒了吧!”
九月二十五日。
苏家请的全福夫人合着钱、苏两家族中几个夫妻双全,上有老,下有儿女双全,家境富裕,公认有福的妇人,带了带了人浩浩荡荡地将苏慕云的部分妆奁送至王府,张挂帐幔,展陈衾褥,铺设房卧。铺房完毕,留了秋妈妈并玉金,玉竹看守新房,不许外人入房不提。
这一夜,苏慕云半梦半醒间咬紧牙关在床上翻来覆去。梦里反反复复都是当日那些破门而入的蒙面匪徒,又不时地的夹着前世时,张宁馨与凤枝的点点话语。她虽分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一直醒不来。
刘妈妈担忧地轻轻推了推咬牙切齿,紧紧皱着眉头,闭着眼睛的苏慕云,轻声道:“小姐,小姐,醒来了,天亮啦,该沐浴了。再不起身就该晚了。”
苏慕云疲倦地睁开眼睛,感觉全身上下仿佛
身上下仿佛被马车碾过一般的酸疼无力。她先是怔怔地看着满室明亮的灯光,还有立在床前的刘妈妈、樱桃、双全等人,轻轻吐了一口气,起身坐起,推开刘妈妈探过来试她体温的手:“奶娘,我没事。准备吧。”
不多时,宫里的派来的老嬷嬷便被请了过来。
在经过反复地用绿豆粉制成的浴皂洗了几遍后;宫里派来的那位老嬷嬷用内务府送来的蜂蜜和玫瑰花瓣制成的脂糕替她涂面。
老嬷嬷一边帮她匀着面,一边说道:“老奴在宫里当了多少年的差了,往常这些东西可只有后妃们才能用,姑娘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我们小姐马上就是沂王妃了!”双福不服气的哼声道,被双全狠狠的瞪了一眼。
老嬷嬷却是不以为意,淡淡的道:“王妃和后妃还是有差别的。”
苏慕云差点便笑了出来,老嬷嬷却是以兰花指托了她的脸,轻声道:“别动,绷着,不绷着,这粉可不匀了。”
稍倾又取了只有高级纸膜,轻轻地在苏慕云的脸上擦拭。末了又用羊脂并白色素馨香制成的霜反复的涂抹。
眼见镜子里的那张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苏慕云想,这要是半夜里出门,还不吓死个把人?这般想的时候,心道:不知道沂王爷掀开盖头的时候会不会被吓傻掉?想着,心底竟有了隐隐的期待!
最后一道工序是,在脸上扑香粉,画眼线,涂眼影,描青眉,抹红唇。眼见得要完工了,苏慕云长长的透了口气。
不想老嬷嬷却是取了一盒嫩红的胭脂出来,左右端详了苏慕云一遍,抬手沾了红红的胭脂以手掌打匀了,便往苏慕云的两边脸蛋子上缓缓的贴,轻轻的挪。最后终于鼓捣出两块猴屁股似的“颊红”来。
一切停当,老嬷嬷退到了一边,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作品。
全福夫人上场了,取了象牙梳,拿起苏慕云如云的黑发,一边梳,一边唱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最后,替苏慕云挽了个飞天髻,将留在耳侧的两绺鬓发打理好。拿起一边的凤冠仔细的替苏慕云戴好了。
老嬷嬷连赞叹,无非是,苏慕云是个有福气的,能嫁给沂王这样的男子什么的。
梁琦连忙拿了一个装得鼓鼓的荷包,塞进了老嬷嬷的手里,又让双福将早准备好的点心端了出来。总算是堵住了老嬷嬷的嘴。
苏慕云却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说人显得很“端庄”,但怎么看怎么都像一个没有生气的瓷人。特别是头上沉沉的凤冠,压得她脖子都要断了的感觉。
未时,窗外乐声大作,宫里来的钦天监报吉时,念吉利诗词,催促新妇登轿。苏慕云被一群人簇拥到正堂前,辞别亲长。虽则不是嫁女儿,钱氏还是感伤一把,眼泪忍不住的便往下流,很是舍不得。苏尚和倒不似钱氏,眉宇间是满满的喜形之色,训诫的话成了谆谆叮嘱,让她一定要好生侍候王爷,莫忘了夫为妻纲。
苏慕云垂眸听完,想着她的大嫁之日,父母阴阳相隔,唯一的胞弟却因种种原因也不能来观礼,不由得便是眼眶一酸,泪水瞬间涌了上来。
这边厢,轩辕澈正与苏家众人行礼毕,待要转身前行,钱氏却是几步追上来,眼睛盯着他,带了些恳求地低声道:“王爷,慕云就交给你了,慕云性子有些清冷,但是心却是最重情的,她有什么不好的,王爷,你千万多担待一番。”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轩辕澈一怔,随即收了笑容,认真而温和地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善待于她。”
待得轩辕澈走到门外,门外等着的轿夫鼓乐之人笑闹着吵成一片,不肯起步,纷纷大声讨要利市酒钱。这本是大庆的风俗。苏尚和早有准备。大大方方地赏了,一次不起,又赏,如此重复二次之后,众人方才嬉笑着稳步起了檐子。
苏慕云端坐花轿之中,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得外面的喧哗吵闹鼓乐之声一时很远,虚无缥缈,一时又极近,近到吵得她两耳嗡嗡作响,心烦意乱。
心烦意乱间,她便想一直看到的轩辕澈都是紫衣,穿红衣的的他该是怎样的妖娆绝艳?又想着,以后进了王府,真的成了王妃,轩辕澈会怎样待她?是像这世间大多数的男人一样,时间一长便陋习难改,喜新厌旧。还是会如他所说那般,一直待她如珠如宝?
张广嗣又成了新皇的宠臣,要报仇一定要扳倒张广嗣。这一切,必须依仗轩辕澈!他会帮她吗?
恍恍惚惚间,最后怎么到的王府也不知道。
只感觉到轿门上响起 “垛”的一声,随即轿帘便被掀开,一双手伸了进来,将她搀了出去。
“小姐,您再等等。”
苏慕云点了点头。
眼见一名乐伎捧镜上前,对着轿子倒行入内,数名女伎上前,持大红红色烫金双喜字儿大蜡烛导前迎引,一路上鞭炮齐鸣,只将个苏慕云耳边震得翁翁响。眼底大红的毡毯一路向前,似是没有尽头般。
踩着青毡花席缓步入内,途中双脚不沾地。行至中门,跨马鞍、草垫、秤,以祈禳平安。最后由着人扶她到了喜堂。
周围一静,只听得司礼高声喝诺着“吉时到,新人拜天地。”
苏慕云按身边喜娘的提示,一一完成。
大红的盖头下,她看不清轩辕澈的脸,只看到那一双大红的云头靴。
耳边不时响起热闹的嬉庆声。
礼成后,苏慕云被人搀扶回了新房。
她安静的坐在床上,入目的都是一片火似的艳红,五彩的百子帐,身下红红的床褥子,眼前隐隐缓动的一袭袭的红影子……片刻后,一只金镶玉的秤杆伸过来轻巧的挑掉了苏慕云头上的盖头。
眼前骤然一亮,苏慕云挽了挽唇角,抬头。
眼前长年似笑非笑的眸子,漆黑的瞳仁里急剧的一缩,续而便是一抹轻轻柔柔的笑。苏慕云看着那澈净的能映出自己身影的眸子,有片刻的恍惚,怎的没吓到他?!
但一刻,却是不动声色的打量起一身红衣的轩辕澈来。苏慕云不由便暗忖,他果然是极适合艳色的,这一袭大红喜服,将他俊美无俦的他越发的衬得形如妖孽,那白皙的肤色,俊挺的五官,举手投足间的不自觉带出的与生俱来的悠扬怡然……
喜娘递过来的合卺酒将苏慕云自眼前的“美色”里惊醒。
她连忙接过了与轩辕澈各自将杯子里的酒喝过了。
喜娘笑着道:“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轩辕澈一抬手,红绡早已笑盈盈的上前,将准备好的银两赏了喜娘。
轩辕澈扫了眼苏慕云,道:“给王妃梳妆吧。”
苏慕云长长的透了口气,那凤冠快将她的脖子都压断了!
喜娘连忙应了上前,重新给苏慕云梳妆。
轩辕澈站在一边看了半响,稍倾对着镜子里的苏慕云道:“我先出去应酬一番。”
苏慕云应了一声。
轩辕澈一离开,屋子里便涌进了好些宗室的女眷。众人七嘴八舌的介绍着自己,苏慕云一一笑着应过去,一圈下来,脸都快麻木了。
好在,她们呆的时间并不早,热闹了一番,便走了。
屋子里的嬷嬷又忙着摆合卺宴,等轩辕澈应付完宾客再进洞房。
苏慕云自打早上起来,肚子便是空的,这会子看着满桌子的菜食却是不能动手,肚子便越发的饿了。只暗暗祈祷,可千万别叫出来啊,不我就太丢人了!
忽的袖子被人扯了扯,苏慕云低头,便看到红绡正偷偷的往她手里塞一个拇指大小的颜色青青绿绿的果子。
苏慕云飞快的接了过去,红绡趁机往她跟前走了一步,“王爷怎的还没来?”
苏慕云趁机将果子递入嘴里,飞快的嚼了嚼,胡乱的咽下。
背对着她的红绡手里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了一个同样的果子。
苏慕云依法炮制。
这个时候红绡才
时候红绡才转了身,福身道:“王妃,奴婢去前面看看。”
苏慕云点了点头。
红绡才走出门外,便看到廊檐之下,一袭红衣的红翘远远的站在一处角落里,目光朝这边不停的张望。
红绡蹙眉,几步走了过去,压低声音道:“你要死了,今天怎么穿得这么一身。”
“我……”红翘抿了抿唇,半响轻声道:“我平时就是这样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红绡眉目锐利的盯了红翘,“我往常与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白说的是不是?”想着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道:“行,你尽管一条路走到后,到时别后悔就行。”
话落,不去看红翘的神色,径自去前院,打听轩辕澈的消息。
红翘眼见得红绡走远了,一双漂亮的眸子,紧紧的凝着新房的方向,红唇抿了又抿,半响恨恨的叹了一声,“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那应该是谁呢?”
冰冷的话声响起。
红翘悚然回头,便看到五步开外,假山处一个抹黑影目光沉冷的盯着她,那样寒凛的目光,似是要将她生生劈开一样。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黑衣人冷冷一笑,“这么快就忘了我?我可是没忘记你。”
红翘微怔,稍倾便想起眼前人是谁,她脸色一白,惶乱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今日王爷大喜的日子,你若是不走,我便喊人了。”
“喊吧!”黑衣人无所谓的道:“让人看看一个婢女在自家王爷大喜的日子却是一身红衣。知道的说是想沾喜气,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即娶妃又纳妾呢!”
“你……”
黑衣人冷冷一笑,目光再次如刀的睨了红翘一眼,“记住,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不待红翘开口,黑衣人却是一个纵身,瞬间失了踪影。
红翘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屋子里,苏慕云看着嬷嬷摆满的那些个圆形的食物,总之不管是什么,都是圆的。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便在这时,小丫鬟喊了一声,“王爷回来了。”
屋子里的下人顿时去了一半。
嬷嬷手脚俐索的摆好了箸。
苏慕云先前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会子却是腻得只恨饿得还不过狠。
那些个圆圆的东西,每个都要咬一口,甜的,粘的,就没一样好吃的。到得最后,面对碗里那一碗的汤团,苏慕云看着却是半天也举不起勺。
“王妃,早前的都是酸甜苦辣咸,这最后的团团圆圆是一定要吃掉的。这样才吉利!”
苏慕云大致的数了数,一共有八只,她撑死也就是再吃得下二三只,可是嬷嬷说一定要吃完。
轩辕澈挑眼,笑了笑,取了苏慕云手里的碗,将她碗里的汤圆大部分都拨到自己的碗里,最后就乘了两个给苏慕云,笑道:“即是嬷嬷说的,那就吃掉吧。”
说着,捧起自己那满满的一碗,三下两下的吃了个干干净净。
一侧红绡看得直咋舌,王爷,您啥时爱吃甜了?奴婢可记得您往常是连碰也不碰一下的!
喜娘和嬷嬷说了一番祝福吉利的话齐齐退了下去。
双全和双福便上前侍候着苏慕云换了衣裳。
苏慕云挑眼看着一身喜服言笑吟吟坐在床上的轩辕澈,犹疑着要不要喊了他的丫鬟进来服侍他更衣。
却在这时,一抹清丽的身影,低眉垂眸的走了进来。
“王爷,奴婢侍候您更衣。